抹干净脸上的血,我把一口唾沫吐在灰谷兰脸上。看着他漂亮的脸染上愤怒还要努力表情管理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搞笑,我跨坐在灰谷兰身上,脚用力碾碾他的手腕。少年院发的衣服杀伤力太低了,说到底还是给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这次杀人失手进了这破地方真是倒霉…想着,我又心情颇好地问起灰谷兰来:“你怎么进来的?你不是在六本木混得风生水起吗,怎么进来了呢?”

    灰谷兰不说话,小脸看着我,一股戾气结在眉目里。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我偏头躲过身后猛地呼过来的一板砖,扭头就看到灰谷龙胆那张年轻又可爱的脸,我对着他吹了个口哨,灰谷龙胆显得很紧张,紧紧啃住下唇,头上的血溢出来,模糊了他半张脸。

    问题是哪来的板砖?少年院打扫卫生这么不熟练?我拾起板砖打量上面暗红色的痕迹,感慨这居然还是个老演员。灰谷龙胆一击没打着我,倒是让我从伤痕累累的灰谷兰身上起来了。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灰谷兰,他扑倒灰谷兰又抱住他,两兄弟翻滚着躲得离我远远的,我把砖头高高举起,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颤抖的情绪,好吧,他们是在害怕我的,但是并不多――更多的还是不服输,这群犟骨头。

    “真笨,明明只要对我说一句对不起,我就放过你们了。”

    我这么说着把砖头狠狠砸在灰谷龙胆头上,从中得到不得了的快感与幸福。呼吸因为打斗变得急促,我意识到我的病又要发作,那我可能会把两个灰谷给打死,这可是在少年院,在这里打死人一点都不好玩。更何况我以前和灰谷认识,把他俩打死好像也不太好,应该说是不符合兄弟情谊……等等,我和他们之间有兄弟情吗?

    砖头又狠狠砸下去,这回对准了灰谷龙胆脸旁边的墙壁,砸出一片灰。灰谷龙胆惊慌地闭紧了眼睛迟迟没有睁开,等了很久没见我有下一步动作,他试探性睁开一只眼。

    我伸手掐着灰谷龙胆的下巴,看够了又怼着灰谷兰看:“怎么他妈的这么漂亮,打不下去了,毁容了怎么办。”

    灰谷兰:“……”

    灰谷龙胆气急败坏地想骂我,眼神越过我背后看到什么人,嘴张开了又死死闭上,脸色看起来像见了瘟神一样。我估摸着背后走过来的是他们老大,我强忍着想要对人施虐的冲动,忍得浑身都在发抖,手指在转头上摁得血肉模糊,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我抬头看站在我背后的人,好家伙,是黑川伊佐那。

    灰谷兰悄悄问我吃药了没,我一咧嘴对他吐舌头:“少年院不给带药。”

    黑川伊佐那在给我鼓掌,好奇地低头凑过来:“什么药?”

    我说:“治你脑震荡的药。”

    说罢,我举起砖头狠狠砸向黑川伊佐那。

    该说不说,黑川伊佐那躲的还挺快,应该提前预料到我会对他发难,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要揍我,灰谷兰看的津津有味,拍了两下灰谷龙胆让他对我竖中指。我瞟到他的小动作,于是咬咬牙和黑川伊佐那扭打在一起,灰谷兰这个阴暗逼刚才对着我的头打,现在我还晕乎乎,看黑川伊佐那的动作都有点重影。边和他打、边想起来几天前他也是这么把少年院里几个刺头收拾了一顿,五个男的站成一排,有些搞笑,我一眼看到里面的灰谷,我对着他俩笑了三天三夜,直到刚才想到他鼻青脸肿的模样,我还在笑。

    如果打人不打脸,那么打人会变得毫无意义。我承认在看到黑川伊佐那鼻血流出来的时候,我的兴奋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一口咬破了口腔内壁,血腥味填满嘴,黑川伊佐那笑着要骂我疯狗,他把我压在身子底下掐住脖子,要用砖头砸我的头,这反而让我更清醒了,我喘不上来气,但是做人就要潇洒到最后,我扯着嘴角对他笑,很潇洒。

    黑川伊佐那耐心地和我说话,手指一步步用力锢紧我的喉咙:“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灰谷和那几个不长眼的看好你,我可不。”我从喉咙里把字挤出来,“我他妈得上学,混蛋。”

    灰谷兰噗嗤一声笑了,也就他还敢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灰谷龙胆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昏死过去了。黑川伊佐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脸背着光显得更黑了,我左看他右看他觉得不顺眼,他不松手,我转了转眼珠看远处是不是还有人。少年院开始打铃标志着放风时间结束,真希望自己先死在这里,不用考虑一会用什么借口解释自己变成这样。

    没人了,这一片只有灰谷黑川和我,我哼哼两声:“伊佐那?伊佐那是吧,你名字真好听。”

    说完这句话,我狠狠一膝盖撞上他的裆。不管不顾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把黑川伊佐那放倒,用牙齿撕咬他的肉。有时候人活着就为了一口气,上学嘛当然重要,但是今天不把黑川伊佐那放倒,我咽不下这口气。脖子大概是被他掐紫了,我的脸和他的脸挨得可近,把灰谷兰揍出来的血都抹在他脸上。黑川伊佐那倒抽气,一只手重重殴打我:“你真是狗啊?”

    我不松口,大有要扯下他一块肉的架势,心想着要不是刚才和灰谷打了一架现在还不知道我和伊佐那谁赢呢,都怪灰谷。灰谷兰被我在心里骂得打了个喷嚏,对着我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我骂他:“有了新爹忘了兄弟!”

    他很无辜地对我说:“你刚才把我打的头破血流呢。”

    黑川伊佐那站起来,手死死捂住我刚才咬的地方,我想那块肉就算不掉下来也活不过一天。我觉得我要晕倒了,事实上我已经躺在了地上,面前的灰谷兰变成两个三个,他贴心地蹲下来给我擦嘴,搞得像我刚吃完饭一样,好吧打人就是我的精神食粮。

    灰谷兰怜惜地说:“小疯子,要不你睡一会吧。”

    我立马闭上眼睛,我毫不怀疑如果我睡不着,这个男的会再给我补一下。

    醒来时又对上少年院医务室老师那张熟悉的脸,这个月我已经见了她五次,前四次都是我把人打昏迷了然后装模作样地把他们抬进来,简直比真兄弟还兄弟。她担忧地看着我问我怎么回事,我恍惚地把脑子里断断续续的记忆衔接上,终于回忆到是黑川伊佐那揍得我,啊了一声,但个人认为在这里说出他的名字会倒霉,我思索了一下敷衍大人的话术。

    “到底是怎么弄的?你这回真的差点就……”

    我干巴巴地说:“我摔的。”

    “你瞎说,我不信。”

    “真的,我自己砸的。”

    “……唉,你们真是……”

    “真的。”我不眨眼,“我有病。跟别人没关系。”

    她嘀嘀咕咕不想说就别说了,别老说自己有病。但是我感觉我真有病,但是我连药都忘了带进来。医务室老师手艺不错,虽然头上缠了好几圈绷带但丝毫没有沉重的坠感,我躺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她在我旁边坐着看垒成一沓的纸质报告,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这话说的和你朋友们一样呢。”

    ……朋友?我哪来的朋友?

    我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我旁边的床上躺着灰谷龙胆,灰谷龙胆旁边躺着灰谷兰,黑川伊佐那□□着上半身,被我咬烂的脖颈被绷带遮得严严实实。灰谷兰一边给灰谷龙胆揉头一边啃苹果,那边的黑川伊佐那在看书,把书页翻得哗啦啦响,旁边都是他折出来的纸飞机。

    妈的,事到如今了开始跟我演坏孩子好兄弟戏码是吧。

    “姐姐,你这么说很污蔑我。”我说,“跟这群烂人相提并论我会发烂发臭的,其实我是个好学生。”

    黑川伊佐那抬头看我,把纸飞机对着我的头飞过来。

    医务室老师憋笑:“你朋友说那伤是狗咬的。”

    “喔。”我用舌头把牙齿上的血舔干净,“他说得对,他走路不长眼,踩着狗了。”

    纸飞机的尖头戳在我额头上,我面无表情地把它揉碎然后重新躺在床上。听她说的这次斗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承认,虽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我们几个互殴,但要怪就怪少年院没钱在整个放风口安监控吧。医务室老师合上资料对着躺下的一排混蛋说好好休息,不禁让人感慨她真是好心喂了狗,她前脚刚出医务室门,灰谷兰后脚从床上翻下来,长腿一迈坐到我枕头边上。

    灰谷兰像摸小猫小狗一样摸我剃短的头发,我给他翻了个大白眼。他摸狗很有一套,手指在我脸上打转,慢悠悠伸到下巴,挠了几下。

    “老大夸你是第一个这么打着他的人。”

    “你叫他老大?我的妈呀。”

    黑川伊佐那也凑过来,他毫不介意地坐在我腿旁边。一张床上挤了三个人,黑川伊佐那打量着我,像打量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他对着我一马平川的胸口看了大概三分钟,问我是男的是女的。

    我震惊地瞪了他一眼:“胸平招你惹你了?”

    灰谷兰开始解我的扣子,被我用指甲盖扎进手背里。黑川伊佐那的视线在我和灰谷兰之间转悠,然后哼哼两声低低地笑,他说:“你们可以加入天竺。”

    我和灰谷兰对视,我用眼神对着他骂黑川伊佐那,灰谷兰却中邪一样,他和黑川伊佐那视线交接,只能看得到对他的欣赏。找不到同胞,我扭头看一旁仍在昏迷的灰谷龙胆,他的眼睛闭得死死的,我分明看到他额角流下豆大的汗珠,灰谷龙胆装睡,够损。

    我说:“不行,我要读书,我要考东大。”

    灰谷兰仍然抚摸我的头,恶趣味地凑近我的耳朵呼呼地吐热气:“就凭你一个精神病?”

    我一下子跳起来把他压倒在地面,灰谷兰猛地往后一撞灰谷龙胆的床,把装睡的灰谷龙胆撞得惊惊慌慌爬起来问他大哥发生什么事了,我抄起旁边的输液架,突然看到门外有人的影子在晃动,于是又把输液架塞进灰谷兰手里,整个人原封不动地躺回床上。整个过程速度极快,灰谷兰的后腰撞在床沿,正痛得皱眉头,手下意识握紧输液架。

    是医务室老师,带着几个条子想抓现行。我和医务室老师无辜地对视,然后乖巧地眨了眨眼。她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到灰谷兰身上,我蹲在黑川伊佐那背后给灰谷兰打手势“不想进小黑屋的话就想好了再说”。

    灰谷兰讨好地冲着医务室老师笑了两声:“我摔倒了,阿月同学把架子塞给我让我当拐杖站起来。”

    说罢他还真靠那根架子站起来了。我的笑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变成几声咳嗽。灰谷龙胆给他哥帮腔,医务室老师又开始问黑川伊佐那怎么回事。

    黑川伊佐那突然扭头摁住我的手,毫无技术含量地把针从我手背上拔了出来。回到针管里的血滴滴答答顺着针头流出来,我卧槽了一声,黑川伊佐那贴心地摁住我流血的手背,摁得我感觉手背要青一块。

    “阿月同学的液输完了,我过来帮她拔针。”

    我给他捧哏:“黑川的梦想是当医生造福所有人。”

    条子都被我们的演技感动,不信邪地关关合合几次医务室的门。确认条子和老师走远了,黑川伊佐那才凑过来看我,灰谷两个人离的我们远远的,我对黑川说能不打架吗?我有点脑震荡。

    黑川说凭什么听我的,我嘿嘿两声:“就凭我能帮你追逐梦想啊。”

    “读过书没?是不是小学没读完就进来了啊?”

    话刚说完,黑川伊佐那笑了笑扑上来,踢里哐啷掀翻了医务室的床。

    这小黑屋今天进不进无所谓,但是我和黑川伊佐那得躺床上一个。

    ―

    半夜犯病了。感觉呼吸变得困难,心口一阵一阵的空虚和惊慌感袭来,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直到沁出血珠,融化在唇间。感觉很难过,一种想要伤害别人的欲望倾泻而出,又实在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烦躁地开始抓挠身体,心绪飘忽不定,一会想犯烟瘾是不是也这样,一会想冲到舍友的床上去狠狠揍她一顿,一会又想抽烟,感觉很口渴,想喝水。

    不穿鞋下床坐在地上,感觉脚心和屁股都很凉,又趴在地上尽可能地感受那种冰凉的感觉,情绪稍微安定了一些。闭上眼迷迷糊糊地想要休息,脑子里实在过得不太安分。舍友原本有规律的呼吸声变得很小,间隔时间很长,可能是被我吵醒了又害怕再惹恼我,意识到这点,原本不算好的心情又变得糟糕。

    想到以前在六本木待着的时候。那时候第一次认识灰谷兄弟,夸了一句灰谷兰头发好看。他笑着把两根麻花辫解下来,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兴致勃勃地给我摆了几个造型问我喜不喜欢。灰谷龙胆推推眼镜对认真评价灰谷兰造型的我表示不屑,他说要打就快点打,我同样认真地回应了他,然后把他揍得镜片碎裂在地上。

    灰谷兰躺在我身下开摆,他嘀嘀咕咕:“我刚才真以为你是个老实的。”

    那时候我还留着一头长头发,被灰谷兰拽掉一把,痛得头嗡嗡得疼。灰谷兰问我这么强的为什么和狂极厮混在一起,我支支吾吾吐出一句缺钱。

    大概是没想到在六本木这种富人地区还有人为了缺钱加入暴走族,灰谷兰爆发出很夸张的笑声,过了一会他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着,从裤兜里掏出个皮质钱包,把里面的钞票掏出来,在我脸前面甩了几下。我闻到钞票崭新出厂的油墨味。

    “你这种能力,给那些专人当打手也会很有前途吧。”

    “你别这么说,我先当你是调侃我了。”

    “不是调侃。”灰谷兰抹了一把脸,朝我露出个无比灿烂的笑,“我俩打算把狂极端了。”

    我:“哦。”

    “……你没有别的反应吗?我俩要断了你的财路啊。”

    我仍然蹲在地上看灰谷龙胆,他别扭地转过头去不和我对视。眼镜碎裂之后划伤了他的脸颊,正湿漉漉地流血。我说:“那我再随便找个工作,怎么都会有出路的。”

    我收了灰谷兰的钱。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俩请我吃了顿晚饭,便利店买的三明治。三个人坐在河堤上看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吃了一嘴土。他俩的伤随手处理了一下,看起来也并没有要去医院的打算,我吃完三明治,从兜里掏出我的药,习惯性在嘴里借助唾液艰难地吞咽下去,苦味返在口腔里,有点想吐,然后我低头对着手腕上的伤口嘬了一口,啃掉血痂,血就流进我嘴里。这下血腥味压过了苦味,我的表情缓和了一会。

    灰谷兰好奇地探头看我,他把手里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我吃的什么。

    “药啊。”

    “什么药?哪种药?”

    他表现得很感兴趣,伸手就来抢我的药瓶子。我躲过他的手,微微转动瓶子把上面的黑体字露出来。灰谷兰边看边念给灰谷龙胆听,念完露出一种“真没劲”的表情。

    他说:“我以为是那种药。怪不得刚才打架的时候一直听到哗啦哗啦的响声。”

    我耸肩表示自己就是因为要吃药才花这么多钱。灰谷们注定不能和我共情,他们只会觉得这真好玩,也并不会觉得我可怜,只会对此进行嘲笑。这反而减轻我的心理压力,我看着灰谷兰青紫色的眼角被车灯照成暖黄色,掰着手指算计起自己该找什么新工作。嘴里的苦味转了一圈、随着打嗝又从喉咙深处涌出来,我苦哈哈地张开嘴。

    “我明天退出狂极。”

    “这么果断?”

    “我就一打工的。我连特攻服都没有。”

    飘飘走走是我生活的常态,打工仔嘛,第二天就果断辞职,狂极总长看起来不是很乐意,但是毕竟也拦不住我。辞职的第一天用灰谷给我的钱买了药,哗啦啦把存款用去一半,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地下乱逛,给人当了打手,往别人门上潵红油漆,做一些不干不净的事,还打了两天黑拳,失手揍死了个人,被人报警逮了,多少有点悲催。在揍死人之前,听说狂极被人狠狠制裁了一顿,副总长死了。灰谷兄弟称霸了六本木,成了地头龙,响当当的口号喊了不过两三天,被逮进去了。

    听了都觉得好笑,六本木又乱作一团。我的新老大不屑于参与这种小孩打架,边笑边叫我给他办事,嘲笑完灰谷兄弟的第二天我也进去了,也是过失杀人,妈的。我不该嘲笑他们的,对不起。

    趴在地上乱七八糟想事情,花费一个月接受了自己进少年院且即将面临休学从零开始的异世界学习生活的现实,同时习惯了停药后精神和身体上的难过。睡不着觉和自我伤害是常态,要命的是我开始拉肚子,每天上课都倍感折磨。身体最近才慢慢好转,那种疯狂的情绪转变成对他人的攻击欲望,然后释放给少年院里的混蛋。

    比如灰谷。

    ……想揍灰谷。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因为地面太硬,于是又艰难地爬起来躺在床上。好歹的停止了犯病,在床上闭上眼就像昏迷一样陷入梦里,却并没有睡眠的实感,半梦半醒时舍友下床了,她的床板发出吱呀一声,然后是小姑娘一声恐慌的惊呼,因为我睁开眼了,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投进来,把她惊恐的脸照得特别清楚。

    我看了她一会,我说:“你做你的事,我不打你。”

    她颤抖着回了一声好。随后起床铃响起,我心想她起得还挺准时,就是打扰我睡觉让我有些想死。

    小孩们被聚在一起晨练之后才能吃早饭。男生们都是一排排的毛绒寸头,我一眼扫过去看到几个叛逆的给头发染了颜色,现在半掉不掉,露出黑色的发根来。没找到眼熟的灰谷,倒是看到一头熟悉的白毛,恍然大悟那是黑川伊佐那,白色好像就是他的原生色,他应该带点外国血统,长得也和传统日本人不太一样。终于想明白他到底是哪点吸引了一群男人,我开始感慨现在小孩找同伴也奔着长得好看的找。

    于是我在放风时间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讲给了黑川伊佐那听。

    “……哈啊?”

    他看起来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表情复杂,他看了看我,又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你再说一遍?”

    我还没张嘴,他又对我说:“你别说了,我怕我打你。”

    我心想黑川伊佐那应该觉得我在嘲笑他,但是我个人觉得我的话语很真诚,我开始后悔自己主动和他搭话――虽然是黑川伊佐那主动朝我走过来,就算我不说话,他也要和我说话。身前站立的少年犯们随着他的步伐主动让出一块空地来,黑川伊佐那名声还挺大,听说他进来第一天就和条子打架进了一周小黑屋,又组建什么极恶的世代在少年院里臭名昭著,坏事干了一屁股。

    我被黑川伊佐那带去见极恶的世代f5,几个男孩蹲在监控死角给彼此塞烟,吞云吐雾的。灰谷兰看到我高兴地眯眼笑,朝我挥手,把烟头从嘴里吐出来,一脚碾灭了火光。

    我不抽烟,但是有时候犯病了也会想抽烟会不会让我好一些,因为灰谷抽烟的时候看起来很爽。我站着,慢吞吞地把几个男孩从高到低打量了一个遍,都吃什么长大的,这么人高马大。灰谷龙胆被我看的打了个哆嗦,很不服输地抬眼看我,连带着旁边那个半边脸上有纹身的小孩也看我,他蹲着,抬头看,皱着眉戳了戳旁边的人:“这谁?”

    黑川伊佐那说:“她也是你们的一员了。”

    “她?!”男孩的嗓子粗里粗气的,“女的?”

    灰谷龙胆从鼻子里哼哼两声,阴阳怪气地说:“能揍死你的那种女生?母猩猩吧。”

    黑川伊佐那给了我一个眼神,我姑且把它解读为“打吗?”。可是我先前和灰谷黑川混战的伤才好了没几天,实在懒得再和他们动手,为什么要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于是我盘起手来倚在墙边上给了灰谷兰一脚,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叽叽喳喳指着三个没见过的男孩介绍起来:“斑目狮音、武藤泰宏、望月莞尔。他们看热闹都只看事不看人,所以不认识你啦。你要是说你是一个月之内拆了三次食堂桌子的那个,八成都认识你。”

    望月莞尔震惊:“你是拆桌子那个?!”

    我心想这下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我也不知道为啥都喜欢挑食堂跟我打啊,多多少少沾点浪费粮食了。我思考再三应了一声,然后直接拽住灰谷龙胆指着他头上的伤说这是我打的。他骂了我两声,被拽住领子之后就乖得一动不动了,我从他憋红了的脸上看出他现在又羞又恼,于是点了点头重复上一句话:“他是我打的。”

    灰谷兰很给面子地鼓了个掌。

    光站在他们旁边也觉得有点尴尬,我歪头找灰谷兰要根烟抽。他伸手找斑目狮音要,斑目狮音歪着头看我的样子有点像什么动物,从裤兜里掏了一根皱巴巴的烟出来,很舍不得地塞进我手心里。看他这么舍不得,我都不忍心告诉他我只是想尝一口。灰谷兰已经搓了两下火机,凑到我嘴边帮我挡风,火熏得他手心很热,热一波一波地滚到我脸上。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看上去没安好心。

    我深深吸了一口,被呛得疯狂咳嗽,流眼泪。

    烟在手里抖了几下被灰谷兰牢牢抓住,他乐滋滋地接过叼在嘴里。斑目狮音嗷地叫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不爽和委屈:“我他妈给你的怎么到灰谷嘴里去了?”

    我想了想这的确是对斑目狮音的不尊重,于是给灰谷兰用手掐灭了。这下看呆了斑目狮音。在午休放风结束、几个人准备回宿舍时,他落在最后面和我站在一起,悄悄凑过来看我的手指,我给他摊开手,手指头没怎么着,只是有点发红。我刚要开口感谢他给我根烟还过来观察我身体状况,他就一脸好奇地问我:“你嘴里是什么?”

    我愣住,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啊。”

    “我看到了。”他俯下身,小声地对我说,“有一个银色的东西。”

    我恍然大悟,该说斑目狮音不愧才十三岁,还保留着小孩子会有的好奇心,于是勾勾手指叫他凑近点,张开嘴把整根舌头吐出来,牙齿抵住舌根,朝他勾了勾舌尖。

    我含糊不清地说:“喏,看咯。”

    我有个舌钉,打在舌头的正中央。当年实在太叛逆,正好附近纹身店蛮多的,随手找了一家就问能不能穿孔,纹身师表示这活我熟!自信地给我打了孔,进去一根漂亮的小钉子,像珍珠一样被柔软的肉裹住,钉子很长,有半截露出来,我花了整整一周熟悉嘴里有东西的生活,看着它有种幸福感。就是那师傅的手艺真差,我回去之后又沁血又发炎发烧,烧得神志不清时想纹身师也是艺高人胆大,敢给未成年搞这个。两个孬人凑到一块,迸发出差劲的火花。

    斑目狮音好像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他看我突然把舌头吐出来,居然愣住了。我伸舌头怪累的,很快又让它回归了口腔的怀抱,咽了一口唾沫,非常期待他接下来要对我说什么。

    “……呃。”斑目狮音看起来绞尽脑汁了,“呃、你舌头,挺长的。”

    “……就这?”

    “可是它真的很长啊!”

    他非常理直气壮地和我重复了一遍,然后挠着头看天看地不看我。过了一会他又问我:“为什么身体检查的时候没给你没收了?这是不是可以在墙上凿个洞越狱?”

    “不行,我都懒得取出来。”我回忆身体检查那时候的事,“……可能那个医生忘了?”

    过了一会我才记起来是我自己逃了,因为钉子被取下来、创口很快就会愈合,实在不想打第二遍了。

    前面的灰谷兰停下来往我和斑目狮音这边看,我朝他比了个中指表示你走你的关我什么事。斑目狮音突然拽住我,无比认真地对我说:“可以再看一遍吗。”

    我震惊:“上瘾了?”

    斑目狮音犹犹豫豫把他自己的舌头吐出来一个尖,好像被谁给强迫了的小媳妇:“……因为很好看。”

    好吧。我又给他吐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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