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题的试炼,再加上谢崇宁的表现在前,余下文客一时间又燃起了斗志。毕竟都是过了解试的人,真才实学是有的。

    等到第二题出,这些文客经过用心思考,开始逐一逐二作答。

    期间有应对得不全面的,便有人接着做补充;言语间有漏洞的,也会有人指出;至于观点冲突的,便进入一开始看客们最期待的环节,文斗。

    文人之间的斗争,一旦开始,就是双方穷尽毕生所学,誓要在辩论和气势上压倒对方。且大到朝堂,小到现下的文会,都逃不过拉帮结派。纵使你肚里装了无数墨水,但一到争执时,它们不会排着队乖乖从你嘴里蹦出来。所以再厉害的嘴,也有词穷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接替你继续战斗,维持气势。

    宋幼安看着这群人文斗渐入佳境,笑道:“这才是我想看到的,多热闹啊。”

    文会看一个人的出众有什么意思,爱凑热闹的人想看的是现在这样的!

    宋书月看穿了她,“是啊,热闹!若是打起来你更开心!”

    “怎会!”

    她心虚否认,“我可是孔孟之才。”

    这是拿方才那管事的话在调侃呢。

    宋书月忍不住笑,“孔孟不适合你,改考武举去吧!”

    瞬间,两人笑成一团,收都收不住,笑声如银铃般传遍二楼。

    这边宋阙叶元让二人,心思已不在文会上,言谈间大多还是案子的事。

    尸坑案已经引起大理寺卿河大人的重视,那日查过马场之后,他意识到这件案子背后,牵扯到的人不会少。若是处理不好,他日后只怕会成为靶子。索性道友一起死,想方设法从刑部那里调了一些人手过来,又光明正大打着靖王的名号,成功把刑部尚书和靖王拉下水。

    哦,对了,还有永安公。

    虽然大理寺丞是个小官,叶元让如今算不得大人物,可他祖父不是啊。

    就这样,上面的河大人负责拉道友垫背,下面的余少卿和叶元让负责根据线索深查。连着几日的废寝忘食,又被迫得罪了不少人,这案子才总算有了大进展。

    两人正是因为这样,才有松口气的时间,来此一观这据说聚集了各地举人的文会,顺便长长见识。

    眼下这文斗颇合宋阙心意,毕竟不久前他刚干过这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得当的。

    叶元让官位不够,未有入朝资格,因此还未见识过朝堂文官之间的斗争。这文会的文斗,倒是让他长了见识,最起码日后上朝遇见文官吵架,也不会太过惊讶。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姑娘的笑声,灿如银铃,久久未收,引得两人一同将目光转了过去。

    待看到笑声的源头,两位姑娘的真容,这两人整齐划一地面露惊讶。

    “这么巧?!”

    宋阙边说边站起身,“走,我们去那边。”

    叶元让跟在他身后,绕过半边走廊,到了宋幼安待的隔间。

    一到宋阙就出声唤,“窈窈!”

    姐妹俩一同看过来,见到突然出现的两人,开心地打招呼。

    “四哥!”

    “四表哥!”

    宋幼安又歪头看向他身后的叶元让,“叶大人。”

    叶元让拱手正要行礼,被宋阙打断,“我们去厢房。”

    于是一众人去了身后的厢房。

    待进了厢房,宋幼安拉着宋书月坐在靠窗的位置,对叶元让道:“叶大人不必多礼,直接坐吧!”

    宋阙也朝他点头。

    叶元让也不再拘礼,就势坐下,又见宋幼安指着身边的姑娘介绍道:“这是我表姐,端月郡主。”

    “表姐,这位是大理寺丞叶大人,永安公府的。”

    两人对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宋阙问:“你们俩怎么在这?”

    “表姐带我来的。”语气有些得意。

    宋书月笑着点头,“我哥和我说了文会的事,我就拉了窈窈过来看看。”

    宋阙了然,“是了,她最爱看热闹。”

    宋幼安下意识看了眼叶元让,冲宋阙不满道:“四哥!我哪有!”

    有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啊!

    叶元让垂眸,压下微扬的唇角,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说起文会这事,”宋幼安怒瞪宋阙,“你来文会居然不带上我,若不是表姐带我来,我就白白错过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求了阿爹让我出宫玩几日的!”

    她目光太凶,宋阙赶紧解释,“我一开始没打算来,是今日去大理寺遇上河大人,他体谅元让这些日子太累,有意放他一日假。谁知这小子居然想拒绝,我就说了文会的事,拉着他陪我来看看。”

    一席话将无辜的叶元让拉下水。

    本来置身事外、只需旁听的叶大人,此刻抿着嘴,朝她歉意一笑,“确实如此,说起来也是微臣的……”

    “叶大人!”

    宋幼安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本意并不是问罪,兄妹俩小打小闹,不会殃及旁人。何况说起来,这件事他无辜得很。

    她冲他笑得认真,“大人不必在意,我和四哥只是闹惯了。”

    他会意,回之一笑,“微臣明白。”

    宋阙见状舒了口气,逃过一劫,问一旁的宋书月,“明川怎么没来?”

    宋书月笑答:“他被大表哥叫进宫了。”

    “他怎么比我还忙?”

    宋阙抱怨,“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之前还说一起到我府上喝酒,我酒都备好了!”

    宋书月无奈道:“我会转达给他的。”

    宋幼安闻言嘲笑,“四哥你怎么和谁都是约喝酒?你都快钻到酒桶里去了!”

    “谁说的!”

    宋阙指着一旁的叶元让,“我就没和元让约过酒!”

    宋幼安白了他一眼,“那是因为叶大人不善饮酒,不然你只怕早就下手了!”

    这话怎么说得他跟个采花贼一样?

    可是他约喝酒也只和男的约啊!

    宋阙张口就要反驳,忽然脑中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表情严肃地质问她,“你怎么知道他不善饮酒?”

    她一愣,想到乞巧节那夜叶元让眼角泛红、惹人亲近的样子。

    再看对面的叶大人,似乎和她想到了同一件事,皱起眉头,张口便要替她解释,她慌忙出声。

    “德妃娘娘和我说的!”

    悄悄给叶元让递了眼色,她继续道:“听娘娘说,是乞巧节那夜喝了酒,没一会便醉了。”

    那夜宴席宋阙在场,叶元让喝了没几杯就醉了,还出去散了许久的酒气才回来。

    宋阙不疑有他,点头道:“那夜他确实是醉了酒。”

    她松了口气,心中却想不明白自己方才在紧张掩饰什么。

    直接说出事实,也不会怎么样啊。

    如今事情反倒变得复杂起来。

    沉思间,目光猝不及防和对面的叶元让碰上。

    他似乎并不在意她没有说实话,冲她轻笑,眼神一如既往的清透从容。

    宋阙没注意到他们俩的不对劲,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然后道:“看样子他们还在争论,不如我们就在这用午膳吧。”

    三人一齐点点头,没有意见。于是宋阙起身开门,招来了守在二楼的侍者。

    积蕴阁虽然是家茶楼,但禁不住来这喝茶的人偶尔要点菜吃饭的念头,所以也备有后厨,只是菜单上种类不似正经酒楼那般多。

    等菜上过来,香气顿时盈满整个厢房。

    宋幼安迫不及待地捻了筷子,左手准备捞碗,却捞了个空,被宋阙拿了过去。

    她气道:“你拿我的碗做什么?”

    叶元让的目光跟了过来,也是一脸疑惑。

    宋阙瞟了她一眼,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递过去,“给我吃完。”

    她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不想接,“我吃不下,会长胖的!”

    坐在她身边的宋书月伸长手,替她接过搁在她面前,淡定道:“别挣扎,乖乖吃掉。”

    “表姐!”她看宋书月的眼神像在看叛徒。

    旁观的叶元让大抵看明白了,这是一个不爱吃饭的小姑娘在哥哥和姐姐两头夹击下,极力抗争的故事。

    只见宋幼安满是委屈地扒饭,不时还要接受一左一右两人的关怀——给她添菜。

    越发生无可恋了。

    叶元让垂眸,掩下眼底的笑意,安静地吃菜,嘴角却不由得上扬。

    可爱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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