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枝拖着疲倦的脚步走回花楼,不远处的思思落后如玉娘子数步,觑见到她便撇过脸去。

    然而却枝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过去。

    她看见了一道火红的身影,衣服是红的,裙子是红的,就连那双鞋也是有着红绒球的绣鞋。却枝盯着那双风风火火移动的绣鞋,听到来人清脆爽利的声音。

    她要开一间房,就在却枝不愿再去的那层楼里。

    “王姐姐!”红绣球从房里走出来,一眼便见到正站在院落门口的裴信玉,她如小鸟投林般快步飞了过去。

    却枝避开那边随意撇来的视线,低头匆匆回到了房间。

    “王姐姐,好久不见。”薛红红搂上裴信玉的胳膊,“怎么我一来就正好遇到王姐姐回来呢,想来定是咱俩有缘。”

    她一本正经道,似是觉得这个说法好笑,自己噗嗤嗤笑起来。

    但薛红红总觉得缺了什么,她左顾右盼片刻,没寻到某个讨人厌的身影。

    “陆小凤刚走。”知她在寻什么,裴信玉道。“怎么这时候过来?”

    黑衣首领昨日曾提过薛红红近日会来松江,裴信玉却不意她竟来得这样快,像是一入府便赶来此处。

    “因为我想早点见到姐姐呀。”薛红红巧笑嫣然,裴信玉看了她一眼:“不想笑就别笑。”

    如果仅仅是在调查那个院落遭受挫折,薛红红并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态。

    “我拒了施家庄的求亲。”薛红红垮下脸来。

    为了拒绝施家庄的求亲,两人闹得颇不愉快——薛衣人似乎对薛红红的坚持相当迷惑,但最后还是让了步。

    “想必你父亲并不会因此而怪你。”

    “但他不准备放我走,因为还有其他人家来访。”薛红红心有余悸道,裴信玉便知其中定有变故发生:薛红红的本领应付宵小绰绰有余,然而若要从就连仆役也会一二功夫的薛家庄走脱,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我说我要来松江,他差点把我给绑了留在庄里。”

    “胡闹!”一闻此言,薛衣人顿时发了火,他下令让仆役把她关起来——薛红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对待!好在她的二叔忽然发疯,薛红红见机慌忙抢了匹马跑出来。

    “平日他虽威严,但也不会这般。”薛红红撇了撇嘴,拐上楼梯:“倒是这时候管起我来了。”

    薛红红这时倒庆幸自己是女子来了。在小时候薛衣人还管过她练剑,但后来就连这事也渐渐少了,男女有别,平日只时不时在饭时见面。

    “你跟你爹好好说过话吗?关于狄青皎。”裴信玉扶额,“他是不是知道你要来松江做什么?”

    “他向来不管这些男欢女爱事。”薛红红撇嘴,“而且我把他们的府邸给砸了这事他肯定知道。”

    她正是跟着薛衣人因此事派来松江的人马一同回庄的。

    “狄青皎人都死了,就算真要往这方面考虑,还不如说我爹是因为不想待在庄里见‘年轻人’……”

    薛红红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

    从另一个角度还可以这样理解:薛衣人派来松江的人马虽将薛红红带回了庄,然而薛红红对死去的狄青皎尚有情谊,因此拒绝了施家庄的成亲。

    到此为止,事情还在一个父亲可以忍耐的限度。但是当薛红红表示推去求亲者重返松江,事情的发展仿佛就变得无法挽回了。

    “他竟然还会考虑这种事?我还以为他只会抱着那些剑过日子。”薛红红毫不客气道,对这个误会相当气恼。

    “说来陆小凤怎么还不回来吗?我听到外面在传闻最近花楼有个四条眉毛相当出名。”

    “这儿不就是花楼吗?”裴信玉眸中流露出些许笑意,“他回江南了,我今早刚送他出城。”

    “他家在江南?”薛红红奇道,“平日也没怎么听他提过。”她忽然意识到面前也有个是一个平日不怎么谈论亲朋的人:“哎呀,姐姐的家在哪?我真该寻个时机上门拜访才是。”

    裴信玉叹了口气,知晓不仅自己的嘴巴不会寂寞,连耳朵也不寂寞了——刚送走一个天天投喂零食的陆小凤,又来了一个叽叽喳喳的薛红红。

    “我家里离这儿比较远,平日也不怎么回去。”她淡淡道。

    她平日并不如何多愁善感,只许是刚送别过陆小凤,面上不免带出些许惆怅。

    “那家里人呢?”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薛红红小声问道,“平日跟家里人没有联系吗?”

    “倒也不是,只是有几年没见,难免有些想念。”裴信玉失笑,身上那极其浅淡的愁绪被这一笑掩去,薛红红抱紧了她的胳膊。“那姐姐有时间到我们庄里玩?我有好多漂亮东西!”

    裴信玉点了点她的额头,借势抽出了胳膊:“嗯,不怕你爹又把你绑去?”

    对门被推开,顾烟拎着杂物从里头走出,她负责陆小凤退房后的清理,此时床单被褥已更换完毕,一见到裴信玉,她立刻放下手头的东西,从怀中摸出一小包银子递给裴信玉。

    她指了指陆小凤的房门,又比划示意这是他落下的东西。

    “连银两都会落下,陆小凤这人没救了。”薛红红接过银子,抽出里面的纸条:“留赠……顾烟?顾烟是谁?”

    她还没来得及为这个女子的名字生气,就见裴信玉从她手上顺过银子还回那个仆役:“若是想认字的话,可以晚上到花厅去。”

    顾烟愣愣地接过银子,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向裴信玉施一礼,又跟着薛红红去了她的房间——自她承担了裴信玉房间的洒扫,李金娘也顺势调整了活计的安排,这一层现在归她处理。

    裴信玉望了一眼顾烟的背影,合拢房门。

    山风有些大,雪粒像柳絮一般飘落在大袄上,带来冰凉凉的冷意。

    “把孩子带出来干嘛?”裴芒嘟嘟囔囔地抱怨,试图解下大氅裹住小裴信玉,却被她闪身避去。

    “逐风是让你用来躲娘亲的吗?”裴芒无奈道,又不能将躲在闵琅身后的女儿拽出来。

    “是用来赶去围剿魔教的。”小裴信玉认真地道,“就像现在这样。”

    裴芒被女儿堵得说不出话来,她叹了口气,重新系好大氅:“我尽快……”

    “楼里有我。”闵琅抬袖一笑,低垂的眉眼中满是温柔与纵容。

    “楼里有我和爹,娘亲不用担心。”小裴信玉道,搂了搂毛领,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看着面前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大一小,裴芒顿了顿,换去了原先的承诺:“我会回来的,你们放心。”

    漫天的雪飞舞着,哒哒的马蹄载着红衣丽人远去,那哒哒的声响越来越轻,直到被一声轻喝取代——“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小憩的裴信玉自梦中惊醒,她揉了揉眉心披上外披。仅仅是这么几个呼吸门外已传来了沉闷的肉.体碰撞声,还有利剑出鞘的声响,她从怀中摸出短剑,拉开房门。

    一道灰蓝色的身影从她面前蹿过,裴信玉探剑一抖,剑鞘直点在这人影的胸腔。没有预料到这里会有人突然袭击,灰蓝色身影晃了一下,却只此地不可久留,强耐住疼痛继续蹿了出去。

    裴信玉并没有追,廊尾住的是纤云,还有秦时故。

    拔剑的是薛红红,她快步追着那道灰蓝色人影,只一见到裴信玉就停下脚步,很是松了口气:“姐姐没事吧?”

    裴信玉向廊尾投去一瞥,那道灰蓝色的身影颇为灵活,不知是不是吃了裴信玉的这个教训,他及时回防住了秦时故的袭击,虚晃一枪又抽身离去。

    “我能有什么事?”判断出秦时故追不上他,裴信玉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木牌。

    这小小的木牌上面盘着张牙舞爪的青龙,做工很精细,是老道人的手艺。

    “这是什么?”薛红红探过头来,皱了皱鼻子:“我刚才见那人在楼下跟人聊天,还聊起王姐姐。刚才一出门又撞见他——登记簿上这层可只三间有住客。”

    在木牌的一面刻有“三月十五”的样式,裴信玉翻过木牌,不出意料地发现另一面是象征首位的“壹”。

    薛红红轻轻“咦”了一声——“青龙会?”

    “青龙会直到最近才打出了名号。”裴信玉弹了弹木牌,意味深长道。

    是最近才打出名号,还是最近才想要着手建立?

    “她们打探王姐姐作甚么?”薛红红拧眉,并没有明白裴信玉的言下之意“莫非还是为了那个金挑心?”

    那道灰蓝色身影翻窗落地,总算得以歇口气。

    他的眼窝很深,脸色蜡黄,只要再一耷拉眼皮,楼里的花娘便不怎么会注意。

    “那花楼倒像是那群黑衣人的据点。”他取了口水,“咱们被骗了。”

    挑心一事已成定局,他们自然对那挑心并没有兴趣。

    三月十五借李青为诱饵回到薛家庄,试图调查出背后之人的真实面目。然而那些人警觉而狠毒,仅仅是两个照面便觉出不对,下手处理掉了李青跟他儿子。

    至于白楚,在这之前就跑掉了。当时三月十五并不以为意,且人手不足,现下却是失了踪迹。

    在他对面的袁朱颜并没有关注他的话,见他的衣裳有些破损,脸上顿时流露出关怀之意。

    “我没事,薛红红没伤到我。”被她那柔软的眼神一望,卫天鹰顿了顿,终究不愿她过分自责:“我看那王言衣跟黑衣人倒有几分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也不是没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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