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穿过西北渡廊的细殿,然后再穿过西北渡廊,路上有口泉水,沿着泉水向东走穿过西透渡廊,经过寝殿,最后有一棵梅花树...”

    “真的不用我带路吗,仓桥大人?”

    蒙着眼睛的漂亮姐姐对她说道。

    “...不用不用,我全部都记住了。”

    “好的,那您路上小心,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呼唤我们。”

    说着,侍女向她鞠了一躬。

    她向对方鞠了一躬:“谢谢你。”

    “您客气了。”

    对方又向她鞠躬。

    “那个...你回去吧姐姐,我可以自己回来的。”

    “好的。”

    侍女又鞠了一躬,终于离开了。

    “......”

    仓桥唯长舒了一口气。

    京都校这个氛围,真的令人很不适应。

    古朴的建筑和浓厚的历史氛围虽然很不错,但是处处存在这种等级制度相当压抑,因此她倒是希望京都高专的古朴是那种纸醉金迷的昭和风。

    "......“

    夏夜的郊外比城市更明亮。

    不用打开手机,地上鹅卵石的反光都清晰可见。

    白天的蝉到了夜晚终于歇息,蟋蟀却轮班发出独属于夏天的声音,想来月亮也不觉得寂寞,因为还有星星陪着它。

    仓桥唯觉得这时应该有一种花。

    它的香味像风一样自由,它的花瓣像雪一样洁白。

    月光洒落的时候,风景会相当温柔。

    因此那些不是雪的“雪”仍然在夜空中飞舞,那双不是天空的“天空”却忽然看向她时。

    心里只有一种想法——

    【啊..这梅花真适合他。】

    *

    “这个品种不能吃。”

    五条悟见仓桥唯一直看着他头顶这棵梅花树,随口一说。

    “?”

    “反季节开花,估计是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移栽过来,能用来做梅花糕吃的应该是东边没开的那棵。”

    “五条同学你个大馋鬼!!”

    “?你骂我?”

    “对不起。”

    某人光速道歉。

    “但我只是觉得它很好看!”

    少年终于肯施舍他头顶上的梅树一眼,“你说这落在身上像鸟屎一样的东西好看?”

    “鸟...”

    整朵掉落的白梅并不是纯白,细看带着花蕊的黄绿色。

    ...确实有点像。

    把腐蚀自己浪漫细胞的东西甩出脑子,仓桥唯更关注对方的新衣服:“这是你自己的浴衣吗?”

    第一次见他穿浴衣。

    深色布料勾勒出少年宽阔的肩膀,他半倚着栏杆,用天蓝色的眼睛瞥视她。

    “怎么可能是我的,那些家伙洗澡的时候准备的。”

    “?杰同学睡了吗我也想看——”

    “你给我过来!”

    “杰说他去看比赛场地了,你这家伙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

    “嘛。”

    五条悟看了看周围不怎么放心,因为这里随便喊一嗓子都有侍女。

    “蹲下。”

    “???”

    仓桥唯虽然不理解,但是还是照做了,她看见少年也蹲了过来。

    气息离耳边越来越近。

    “那...那个...五条同学...?”

    或许是他发丝未干的湿意和热意,又或许是他身上不知名的洗发水香味,蒸得她心跳逐渐加快。

    “......”

    “...?”

    “......???”

    听清五条悟在她耳边说出的悄悄话,仓桥唯逐渐也顾不得在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问题。

    说完,五条悟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笔。

    “喏。”

    “还有这个布,那些家伙果然有大块的。”

    仓桥唯知道,五条悟递给她的这一长块布料和蒙住侍女眼睛的是同一种。

    “这么做,那个性格差劲的帅哥会生气吧...”

    但老实说,仓桥唯对五条悟想出的这个秘密计划很是心动。

    “你为什么老说那个家伙帅???”

    “我和他谁更帅?”

    “你。”

    “对吧!明天就按我说的做,把这些都带上!”

    “遵命,少爷!”

    五条悟揪住仓桥唯的脸蛋往两边用力:“再喊一次这个称呼,我就你把丢到这棵树上。”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五条悟看着“兔子”蹲在地上泪眼模糊地揉自己的脸。

    “对了。”

    他想起另一件比较在意的事情。

    “问你个问题。”

    “之前有个保镖一样的家伙,他好像认识你的副人格。”

    “嗯?是谁?”

    “好像是你中学时的班主任吧,名字忘了,反正那家伙让我们在你面前提一个词试试。”

    “『停尸间』。”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

    另一边的树林边缘。

    黑发少年抬头观察着整个区域。

    “原来如此。”

    “按照这个距离推算...应该是第八棵?”

    因为赛场提前放入了很多只咒灵,夏油杰只能从比赛区域的外围进行观察。

    结合地图和实际场地的距离比例,他推测作为赛点的二级咒灵会在沿着河道种植的第八棵榕树下。

    在这棵树的位置,两校到二级咒灵的距离是相等的。

    “谁?”

    夏油突然扭头看向草丛。

    “哎呀哎呀,真是敏锐。”

    来人展开扇子,语气相当散漫。

    “提前告诉你一句,用咒灵观察比赛区域的上方是违反规则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们还不屑于使用作弊这种手段。”

    “......”

    长发少年扇扇子的手一顿。

    【应该不会吧。】

    【毕竟那个五条悟目前都没发现什么。】

    想到这里,相马又继续扇起了扇子:“真是奇怪。”

    “东京高专怎么会同意让你入学呢?”

    “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夏油杰对眼前的人并没有好感,比赛区域观察的差不多了,他也有了自己预想的战术。

    “这不是初次见面嘛,彼此稍微熟悉一下吧。”

    “我觉得没有和你熟悉一下的必要。”

    他打量着京都校的这个式神使。

    即便时间已经很晚。

    对方依旧穿着那身华丽羽织,长发用发圈束在肩后,眯着眼睛说话。

    “是吗?可是我对你很感兴趣啊,咒灵操使。”

    “毕竟我们的术式在某些方面具有一致性。”

    少年一挥扇子,凭空出现了一只水墨花纹的老虎。

    “看。”

    “所以,你想现在就比试一下吗?”

    夏油杰见状也召唤出一只咒灵,摆出了进行战斗的姿势。

    “不不不,我可不像其他人一样急性子。”

    老虎迈了两步,打了一个哈欠,用脑袋蹭着相马的木屐,被摸了脑袋后,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我只是好奇罢了。”

    他将扇柄一转,指向对方。

    “对我来说,式神们会有情绪,会思考,也会听我的命令,有时我觉得比起宠物,它们更像是我的家人。”

    “那么,你是怎么看待咒灵的呢?”

    “......”

    “和你差不多吧。”

    黑发少年犹豫了几秒,将战斗式收回。

    “普通人一般看不到咒灵,也无法做到与之对话。”

    “在了解咒灵的存在之前,我一直将它们当做幽灵之类的东西,后来成为了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

    “喔——?”

    相马用扇子挡住脸,半眯着眼。

    “那每只咒灵的样子你都能记住吗?”

    “当然。”

    黑发少年看着独眼咒灵,咒灵也学着老虎的样子,用自己庞大的脑袋蹭了蹭他。

    扇子被合起,拿扇子的人继续抚摸自己式神柔软的皮毛。

    “那你可真是——”

    一直眯着眼的人终于睁开眼睛,幽绿色的眼睛里只有讥讽的笑意。

    “愚昧。”

    “什——”

    “一年级的,居然将咒灵这种东西当做同伴,我对你很是失望啊。”

    “...你果然是想打架吧?”

    “别急,你根本不明白咒灵是什么样的存在。”

    “诅咒会将活人尽数肢解,会将孩童当做晚宴,它们会戏弄人类,会嘲笑人类,会欺骗人类。”

    “也永远不会将人类当做同伴。”

    多少咒术师在任务中途死于咒灵的手下。

    看到少年和少年的术式,听到少年的想法,相马长谷川觉得对方身上的每一点都很可笑。

    “会这么说,证明你这个人才是对咒灵一无所知的家伙。”

    和对方的经历截然不同。

    夏油杰见过雨女和日向这样的咒灵,形成了和相马长谷川截然不同的理念。

    “倒是能说会道。”

    “『咒灵操术』。”

    “在术式的控制下,你的咒灵尚且像狗一样听话,但这只是暂时的吧。”

    “真是令人期待啊。”

    “一年级的,如果有一天你失控了,或者说你在和咒灵战斗的过程中战败了。”

    “谁会为你控制的那些咒灵擦屁股呢?”

    “【■■■■■■■■■■■!!】”

    “吼——————”

    老虎和咒灵缠斗到一起,周围的植物惨遭了秧。

    “哎呀。”

    式神和咒灵已经开战,但相马仍旧笑眯眯地嘲讽着少年。

    “东京校真是招了一个定时炸弹。”

    “京都校真是招了一群无礼之徒。”

    黑发少年命令蝙蝠形的咒灵露出尖牙,朝对方抓去。

    令人意外的是,拿着扇子的家伙并没有躲避这道攻击。

    “明天见吧,我们的赛场不是这里。”

    对方留下一句话,随后整个人像一团被划烂的纸。

    消失不见。

    “!!这也是画像。”

    夏油明白了,从一开始对方就使用了术式,制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画像和他对话。

    少年迅速转头看向树林。

    可树林里除了他和咒灵,再无别的身影。

    “......”

    “相马长谷川。”

    他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

    【好像是雕像。】

    五条悟忘了是在哪里见过,雕像镌刻的东西是三只猴子。

    “喂!你这是...”

    他问出那句话的下一秒,那些一直依附在仓桥唯身上的咒力开始涌动。

    “诅咒...?”

    如果将五条悟看到的这诅咒形容为“手”的话,实在太过渗人。

    『第一只猴子用手遮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黑色的手掌在密密麻麻地蔓延。

    遮挡了少女的眉骨,她的眼神慢慢失去焦距,由疑惑变为空洞,再被黑色吞没。

    『第二只猴子用手盖住了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黑色的手掌在窸窸窣窣地生长。

    捂住了少女的耳朵,一圈又一圈缠绕,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喂!你这家伙能听见我说话吗?!”

    得不到任何回答。

    『第三只猴子用手捂住了嘴,什么都说不出。』

    黑色的手掌逐渐裂开,扭曲的声音从缝隙内传出——

    “五■什■么条说■学■才刚■说同?■你?■”

    “可恶。”

    五条悟明白那个大叔说的『如果她能回答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怎么办。

    联系硝子吗?

    “......”

    “有了!”

    “掰开就行了吧。”

    少年的大脑在一秒内思考出对策。

    他把遮挡对方视线的诅咒捏碎,他把挡盖对方耳朵的诅咒拉开,他把捂住对方嘴巴的诅咒掰断。

    “■■■■■■■■■”

    这些黑色的诅咒发出了悲哀的叫声。

    随后这个被捏红了脸的家伙困惑地看着他。

    “五条同学?你在干什么?”

    “......”

    “原来这才是日向那家伙的诅咒。”

    可五条悟不明白,仓桥唯她又不是害死日向葵的凶手。

    “喂,那家伙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诅咒你啊!”

    “...谁?”

    “?日向葵啊,她之前不——”

    看到仓桥唯的眼神,五条悟想说的话戛然而止。

    只因她眼中传达出的陌生是真情实感。

    “...日向葵是谁?”

    声音也是同样的茫然。

    “......”

    “是只咒灵。”

    仓桥唯对这对话不明所以,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脸巨突然变得更痛了:“?可是这听起来更像是人类的名字。”

    “等等!五条同学,你是不是又捏我的脸了!...我的脸...”

    “诶...是不是肿了...”

    估计不能再问了,五条悟心想 。

    再问下去这家伙之后应该能对着他来一句『你是谁?』。

    “你这家伙啊...果然是个大麻烦。”

    他用眼睛观测了一下对方的咒力走向。

    身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咒言。』

    日向葵并不是咒术师家族的后代,五条悟推测应该是偶然出现的咒言术式拥有者。

    她下在仓桥唯身上的这个诅咒更偏向束缚一类的作用,主要针对特定的条件生效。

    但这不是很矛盾吗?

    五条悟清楚的记得,日向葵消失前说的话是『你会想起来的』。

    可她的诅咒又在强制仓桥唯忘记有关的记忆。

    【希望她记起又希望她忘记。】

    理由是什么?

    或许有关『停尸间』的事情会成为解答一切问题的关键。

    少年打算把这件事情回去告诉同伴,询问对方的看法,再让硝子好好检查一下这个失忆的家伙。

    因此他低下头:“喂,回去睡觉,明天我可不想听到你这家伙睡过头错过交流赛的消息。”

    “你才会睡过头吧!五条同学!”

    “?你诅咒我?”

    “...没!我不会睡过头的!”

    仓桥唯拿着东西一溜烟跑了。

    给硝子编辑完短信,他忽然察觉到另一个动静。

    “——————”

    “杰?”

    “悟?你怎么还没睡。”

    从比赛场地走回来的夏油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会在门口碰到五条悟。

    “饿了,出来转转。”

    五条悟觉得秘密计划明天团体赛开始夏油杰就知道了,不说也没关系。

    重点是仓桥唯身上的诅咒。

    但是——

    “杰,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总觉得自己好友的脸色不太好。

    “...可能稍微有点累,回来的时候用了一下咒灵。”

    算了。

    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想到这里五条悟询问对方:“有什么发现吗?”

    “二级咒灵的位置应该是在河道上游往南数的第八棵树。”

    “哈,那就好办了。”

    “不过,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比赛,打败京都校杂鱼们最多的家伙才算赢。”

    “当然,准备休息吧,悟,明天比赛就要开始了。”

    五条悟想快点开始比赛,一边走一边抱怨:“今天就不能一下子变成明天嘛。”

    “......”

    【真是令人期待。】

    【谁会为你控制的那些咒灵擦屁股呢?】

    “悟。”

    “咋了?”

    “明天的比赛...绝对要赢。”

    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善后。

    所以,至少现在要变强到绝对不会被咒灵打败的程度。

    “这句话不对吧。”

    “?”

    好友转过身,向他伸出右拳。

    “是绝对会赢!”

    “......”

    “没错。”

    他也伸出手。

    “是绝对会赢。”

    两个少年碰了碰拳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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