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攸宁低头道:“小娘子虽扮作男装,声音也有意遮掩,但小娘子的身姿袅袅,同为女子的我一看便知。”

    乐游抬起手看了看宽大的衣袍,这如何能看出她身姿袅袅,更何况她每每去军营都如此装扮,鲜少有人能看出她是女儿身。

    “攸宁,《诗经》有云:君子攸宁。是个好名字,但你确实报错了恩。你既已自由,天涯海角任寻一处,做些买卖也好,嫁人也罢,好歹之前是个官家女子,为何非要给旁人当牛做马啊。”

    薛攸宁红了眼,倔强地磕头,“攸宁家破人亡,活着也只是喘口气,小娘子救了我,惟愿做个粗使丫鬟了此余生。”

    真是倔啊,“公主,不早了,您该回宫了。”紫菱在乐游身边侍奉了这么些年,自然知道乐游此刻想做什么。

    薛攸宁闻言脸色大变,慌张不已:“民女方才不知,冒犯了公主,望公主赎罪。”

    乐游好整以暇,“如今你已知道,我乃公主,我父王,也可以说就是间接判你父亲罪的人,如此,你还想报恩吗?”

    薛攸宁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是,民女之名是民女母亲取的,便是想让民女做个坦荡正直的人。我父亲宠妻灭妾,又犯下私吞公银的大罪,气死了母亲,在民女心中他早就不配做我的父亲。望公主垂怜。”

    天知道这是什么运气,乐游无奈,出言几句不过是为了稳住魏恕,在两国或要联盟的紧要关头别出什么意外,怎的让一妙龄女子缠上报恩呢。

    “我身边不缺人手,你若是真想报恩,便待到你有能力能帮到我再说吧。”

    说完,乐游再不给薛攸宁说话的机会,起步离开。

    薛攸宁攥紧双手,即便如此,她便要好好活,报了公主的搭救之恩。

    ……

    尽管当日紫菱屏退了闲杂人等,但到底是人多眼杂,这事还是传了出去。堂堂将军作为使者到冼牧还需要到花楼寻欢作乐,让朝中许多自认为心思活络的大臣顿感招待不周,明里暗里向驿馆送了不少女子,然而全被魏恕一一退回。

    乐游自是知晓,只觉好笑。

    朝堂上近日可非如此气氛,自从魏恕上呈东玄王手信,意欲结盟,朝中各抒己见分为两派。

    以沈尚书为首的认为此事可行,一来东玄国力强盛,与其结盟较为可靠;二来冼牧与东玄同在骥祁之南,如此攻守皆备,易建防线。

    而另一派以国师为首,认为正是因为东玄国力最盛,若与其结盟,不异于与虎谋皮,况且东玄王野心昭然若见,殊知攻打完骥祁之后会不会将矛头指向冼牧,冼牧的安宁又能有几时。

    冼牧王愁云满面,饶是之前有过准备,但结盟之事牵扯重大,东玄此举又太过突然,来的还是魏恕那个煞星,表面上说是议谈,实际上赖在冼牧不走,已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此次结盟结果若是不遂东玄之愿,怕是下一刻东玄便要发兵了。

    倘若贸然同意结盟,又不免让东玄觉得冼牧好拿捏,日后定会举步维艰,处处受其牵制,国师等人之言亦是他心中所忧,故而多日未有决断。

    冼牧云泽这几日也是日夜思索,他看向身旁不知多少次盯着手腕出神的沈晟,故意走至他身后,“这边是你说的辅佐本太子?这手串就这么好看?”

    沈晟回神,不动声色地将衣袖向下拉了拉,“今有两狼相争,旁有一鹿视之,非狼不食鹿也,乃无暇顾之。你我皆知结盟已箭在弦上,不过早晚。现在迟迟没有结果只是在斟酌利弊,谋得更多话事权而已。”

    冼牧云泽正色道:“那依你之见,有哪些事是我们尚且能做的?”

    沈晟眸色冷峻:“怕是要私下会一会那魏恕了。”

    ……

    云泽、乐游和沈晟出现在了驿馆门口。云泽和沈晟刚出军营便撞见了乐游,乐游知晓二人去意后,硬是跟着来了。

    魏恕似是早就料到云泽会来找他,只是在看见他一旁的乐游后稍感诧异,不过倒也没让几人察觉,上了好茶招待着。

    魏恕品了一口茶先开口道:“几位找魏某不知何事?”

    话虽这样说,心下却是明了的很。

    “前几日有些不懂事的扰了魏恕将军的清净,本殿在此赔罪了。”云泽作为储君当是先客套一下。

    “无碍,魏某并未在意。太子殿下有心了。”

    “那——”

    “魏某一介武夫不喜那些弯弯绕绕,诸位不妨直接说明来意。”不等云泽说完,魏恕便打断道。

    果真是不善交际。

    云泽心下一时有些恼怒,鲜少有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好在自幼学习帝王心计,尚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反而轻笑出声:“好,魏将军爽快,既如此,本殿就直说了。玄国君手信里只说要同我冼牧结盟,对其中细节只字不提,不知魏将军能否详细告知一二。”

    “魏某只管递信,别的一概不知。殿下只需知道我东玄绝不会亏待冼牧。”

    “是吗?那是怎样的不亏待法?为何不将其如实告知?”沈晟蓦地出声。云泽也不加阻拦,显然沈晟此言他也是默认的。

    “这位是?”魏恕对沈晟有些映象,进冼牧都城时跟在冼牧太子身边的好似就是他。

    “在下沈晟,太子少傅。”

    “沈少傅,东玄的诚意已经摆在冼牧面前了,结盟或者不结盟取决于你们,至于其他,在下不敢妄自揣度王上心思。”

    乐游在一旁默不作声,心想魏恕真是油盐不进,此行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

    东玄王宫。

    “王上,魏大将军此去至今未返,到底是个毛头小子,纵使有些军功,王上也未免太信任他了些。”

    东玄王提笔,似笑非笑:“国公,这些话以后不必再说了,放眼整个朝廷,最不会背叛寡人的便是魏恕这小子了。”

    国公听此脸色灰黑,慌忙跪下,僵硬道:“是老臣多言了,王上恕罪。”

    “国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寡人心里清楚,自是不会因此小事而怪罪与你的。请起吧。”

    “谢王上。”国公颤颤巍巍从地上起来,心中对魏恕又有了些忌惮。

    王上多疑,却单单对魏恕是不吝夸赞,倒是不知这个没有丝毫依仗的魏恕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年魏恕深受东玄王宠幸,又与三皇子交好,必是站在三皇子阵营,如此怕是大皇子夺嫡上位的最大阻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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