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让家和陆家的这一桩“娃娃亲”,得是让老太太还在世时的旧事了。

    两家的老太太自小就是手帕交,感情好得全京华城皆知,几乎是两家关系的最大纽带。

    再加上生意场上的利益往来,换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深度捆绑”的互利关系。

    因此想要结为亲家是自然而然的事。

    可惜陆老太太儿女众多,让老太太却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让歌的母亲。

    让家对这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婚事很是慎重,让老太太想着等孩子们都长大了,让自家闺女在陆家那几个孩子里挑个喜欢的,横竖都是出类拔萃的晚辈,又是嫁到老姐姐的家去,日子怎么也不会差。

    然而谁也没想到,让家这位大小姐没看上陆家任何一个少爷,反而钟意了一个留洋回来的穷学生。

    之后的鸡飞狗跳、陈谷子烂芝麻事,暂且不多赘述。

    让老太太为此很是觉得对不住陆家,消停了没几年呢,就在让歌出生之后又提起这一茬。

    不过这次她长了个记性,玩笑话般地定下了人选,在陆老太太的赞许下,让当时刚一岁的让歌和年仅四岁的陆伊安结了“娃娃亲”。

    陆伊安是陆家三少爷的长子,在当年陆芸芸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展现了非凡的智商和经商天赋。

    他父亲本就是陆家最前途无量的子辈,又是陆老爷子最器重的儿子,而他本人这般出色,自然是被整个陆家寄予厚望。

    至于人品方面,让老太太对陆家也是十万个放心。

    要让旁人来看这门亲事,都是觉得很妥帖,门当户对,知根知底,选的还是最有出息的那一房,尽管陆家的底蕴不及让家,也没人觉得让家吃了亏。

    但事情总是不如人想的那么顺利。

    陆伊安的父亲,陆秉诚的确是个经商奇才,他抓住了时机,率先前往海外开辟市场,在其他世家子弟还较为迂腐封建的时候,就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前沿。

    因着陆秉诚在海外的出色成绩,陆老爷子同意了他定居国外持续发展,连带着陆伊安也一起去了国外,鲜少再回来。

    要不是后来陆芸芸与让歌玩到了一块,陆伊安这个人长什么样子让歌都未必能知道。

    所以那玩笑话般定下的“娃娃亲”,在让老太太离世之后,便不常被提起了。

    “哥!你怎么回来了?!”

    陆芸芸几步走过来,言笑间就打散了僵持不下的气氛。

    陆伊安身后的人顿时笑骂道:

    “芸丫头,你眼里就看得见伊安哥是吧,哥哥们这么大活人站在这儿呢。”

    让歌从善如流地看向他和另一人,点头道:

    “铭远哥,修砚哥,好久不见。”

    陆铭远和陆修砚,这两人和让歌也从小没什么交集。

    前者是大房家的独子,早就随父母分家出去,逢年过节才会回一趟老宅。

    后者则是二房家出了名的“病秧子”,打小就深居简出,因为身上总带着股药味,小孩子们都不爱跟他接触,也就养成了他少言寡语的性格。但为人处事却是这一辈的少爷里最温和的。

    陆铭远挑了挑眉,看着让歌笑了一声,并不接话。

    让歌有些莫名,但多少听闻过这位的性子,面上神态不变,心下也懒得计较。

    倒是一旁的陆修砚对让歌微微一笑,温声说: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别站着说话,快些过来坐。”

    这两兄弟堪称是一冷一热,态度对比鲜明。

    让歌是上门做客的,当然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随着陆修砚的脚步,在他拉开椅子后从容落座,对周围若有若无看过来的视线毫不在意。

    这圈子就是这样,阶级牢固,抱团且排外。

    当让家从这名利场出局之后,她也不再是这些天之骄子们的“同类”。

    好在让歌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过。

    整场宴席的气氛是很轻快的,毕竟全是还未成婚的小姑娘,主位上还坐着三位大少爷,空气中跳动着的青春活力和荷尔蒙,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程度。

    让歌早在三位陆家少爷出现时就明白了,今天这聚会,单身夜是噱头,给小年轻们找个互相认识的机会才是真。

    难怪陆芸芸能有胆子在宅子里办聚会,多半是领了任务来的。

    说来奇怪,陆家这一辈共五个,年纪最大的陆玥姚在五年前就成家了,年纪最小的陆芸芸现在也要订婚了,夹在中间的三位大少爷却还要沦落到参加这种“相亲局”?

    难不成是陆家风水不太好,男丁滞销?

    让歌十分不厚道地想着,险些被自己逗笑。

    她一边想着,目光不由得扫了一眼主位上的三位男同志,光看模样还是极为出众的,就是跟小时候长得不太一样。

    尤其是陆伊安,和小时候的模样可以说是没半点关系。

    让歌想着,不甚在意地收回了视线。

    可忽然她又顿了顿——

    小时候的陆伊安,是长什么样来着?

    她分明已经想不起了。

    宴席没什么趣味,让歌坐一晚上的收获也不过是一杯茶和两块点心。

    再多胃就要不舒服了。

    抱着短期内说什么也不能再进医院的觉悟,让歌坐了一晚上冷板凳,好不容易捱到散席。

    她寻了个不惹人注目的间隙,跟陆芸芸道了别,又是好一番寒暄客套。

    让歌打心底欣赏陆芸芸的玲珑心,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她的准嫂子了,她也还是如从前一样的态度。

    “让歌姐姐,下月初奶奶大寿你会来吧?”

    陆芸芸拉着她的手,很是恳切:“她可盼着你来呢,一定要来啊。”

    让歌点点头,应下了。

    这份人情的确烫手,但她也并非害怕拿在手里。

    只是很多时候她都觉得——

    没什么趣味。

    来时是陆管家接待,离开时也是陆管家送她到大门口。

    让歌谢过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下等许叔过来。

    结束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不过那群小年轻还闹着要去第二摊呢,真有活力。

    让歌收拢白色大衣的衣领,替自己挡住深秋的夜风。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

    ——老人们总讲究一句“落叶归根”。

    可她回到这里了,也依然只身站在冷风中,凝视那摇摇欲坠的倒影。

    找不到枝桠。

    有人站在高深的大门内侧,伫立已久。

    他看着门外那道纤细的身影,神情晦涩不明。

    有些挣扎其实只需要最后一秒的自我说服,当他再一次闭眼之后,便抬腿迈出一步,朝着门外而去。

    “大哥。”

    陆修砚不知何时来的,恰到好处地在这一秒叫住了他。

    陆伊安动作一顿,半晌之后才转过身,问:

    “怎么出来了?晚上风大,别着凉。”

    陆修砚只微微一笑,目光穿过他,透过门间一寸的缝隙,看向了外面那道白色背影。

    一辆黑色轿车在她面前停下,陌生的面孔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接着她上了车。

    车窗挡住视线,很快的,这辆车在家门口消失了踪迹。

    陆修砚这才看向陆伊安,温声回答:

    “大哥才是,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外套都忘了拿。”

    他将外套递过来,神色一派平常。

    陆伊安审视他片刻,终是压不下心底那点恶意,讥笑一句:

    “和外面的野狗混久了,连该看哪个家都忘了。”

    陆伊安走下台阶,缓缓与他擦肩而过。

    “他的手还伸不到陆家来,修砚,别试探我的底线。”

    说完,连那件外套也不再看一眼,便冷着脸大步离去。

    站在原地的陆修砚也不在意,随手将外套扔到花坛的角落。

    随后拍拍手,拭去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电话铃忽然响起,陆修砚拿出手机来,接通了电话。

    “放心吧,已经回去了。”

    他轻笑一声:“你这一招,还真是灯下黑。”

    那边的人说了什么,陆修砚侧头看了眼院子里的灯火,末了叹息一声,问:

    “你可想清楚了?”

    落子无悔,愿赌服输。

    这一次再被将死,可就真的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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