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小歌啊，慢点儿跑，小心摔着！”
初夏的阳光正好，阔太太们卸掉春衣，露出雪白的胳膊来，衣裳也鲜艳了几分。
陆家大院的□□院里，白兰花开得娇嫩，最适合三五友人小聚一场，闲话家常。
让老太太刚一来，庭院里庇荫的阔太太们纷纷起身，笑盈盈地围着她说话。
小辈们最没定力，早已经在不远处的宽阔草地上疯跑玩耍，看得让老太太连连惊呼，让宝贝孙女跑慢些，摔着了还不得给她心疼坏了。
穿着红格子小洋装的让歌佯装没听见，一颗心早已飞到天外去。
陆芸芸前几天才办了九岁的生日派对，陆老爷子疼爱她，给她在草坪上搞了不少玩乐的设施，据说都是国外采买来的。
让歌听了这件事，今天头一次主动跟着姥姥出门，就为了来看看这些好玩的。
可惜小安今天生病了，没法一起出来，下次得再带她来体验一下。
陆芸芸果然已经在这边了，她今天穿了身粉红色小裙子，远远一看就像个小公主。
让歌冲她挥挥手，她立马甜甜地喊了声：“让歌姐姐！快来玩旋转木马！”
走进一看，大片草坪都已经被占据，活像个小游乐场似的，有旋转木马、小迷宫、露天电影、童话树屋，甚至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网球场。
让歌一时间羡慕坏了。
陆芸芸的爷爷真好啊，不像自己姥爷，一丁点来自国外的玩意都见不得，说洋人都是牛嚼牡丹，懂什么吃喝玩乐。
尤其是雪碧和可乐，让歌从来没喝过，但学校里的其他小朋友都喝腻了。
陆芸芸拉着让歌，兴奋地把所有设施都给玩了一遍。
虽然她已经玩过好几次了，但依然兴致不减，这可是开在家里的游乐园！别的小朋友谁不羡慕她？
但过度消耗精力的下场就是，还没到晚饭的点呢，陆芸芸就闹着要睡觉了。
陆老太太也宠着她，说小孩子那么早教规矩作甚，完全忘了另外三位小少爷是怎么个待遇。
等陆芸芸一走，让歌也拘谨起来，乖乖跟在姥姥身边，听她们聊自己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可心里还是惦记着先前还没去的网球场，光是想想都要坐不住了。
陆家的饭点无比准时，陆老太太肠胃不好，到点就得吃饭。
一大群人移步去了饭厅，让歌回头看了好几眼，恋恋不舍。
阔太太们聚在一起，吃顿便饭也像是开宴席似的，好不热闹。
让歌埋头吃饭，玩了一下午她早就饿了，吃了不少自己爱吃的白灼虾，还有晶莹剔透的虾饺皇。
桌上的大人们聊着天，在让歌听来全是自动过滤的无效信息，直到她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名字。
“伊安这孩子，又在国外拿奖了吧，可真有出息。”
“是啊，这次他回来给芸芸过生日，看着比之前又俊俏了，长大后得多招小姑娘啊？”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主位上的陆老太太和让老太太都笑眯了眼。
只有让歌有些不以为然。
她当然知道陆伊安，从小就有人在她面前打趣什么“青梅竹马”、“小新娘”，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但让歌都没见过这个人，怎么就得长大后做他的“小新娘”了？
真不讲道理。
不爱听这些话题，让歌吃完饭，报备了一句自己要去洗手，也不等阿姨来带她，就一路小跑溜了出去。
她记得去“游乐园”的路，现在离天黑还早，太阳刚要下山呢。
所以偷偷去玩一会儿，谁也不会发现的。
让歌直奔草坪上去，一路上夕阳的光洒在树叶间，石子小路上斑斑点点，尽是光的痕迹。
她轻快地在这路上蹦蹦跳跳，像只小猫那样灵动活泼。
大人们都带着小朋友在吃饭，整个“游乐场”里空荡荡的，简直成了让歌一个人的乐园。
她毫不犹豫地跑进后边的网球场，球拍和网球都在一旁的柜子里摆着，整整齐齐的两排，还是崭新的。
每一年的春节是让歌最喜欢的日子，因为这是爸爸妈妈回家的日子，他们会带她出去玩，去看电影，去海洋公园，去电玩商城，还有网球场。
除了不能在外吃饭以外，让歌什么都能做。
而这些事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打网球。
听妈妈说，爸爸以前在学校里就是网球校队的，每一年都会在校联赛上夺冠，还有不少人是他的粉丝呢。
让歌听着不由心生向往，决心以后也要选个有网球场的学校，不管是中学还是大学。
不过现在，就先偷偷在这里过过瘾吧！
网球场很宽敞，左边是一面刷了漆的石墙，让歌打开柜子，准备从第二排找一把顺手的网球拍，对着墙练习一下，过了瘾就赶紧回去。
很快她就看中那把藏青色的，和她爸爸用的球拍很像。
可惜柜子有些高，小小的让歌踮起脚许久，也没能够到第二排，她伸长了手臂，但怎么都差一点距离。
她急得鼻尖冒了汗，就在这时，有一只手臂从她头顶穿过，轻而易举地就拿起了那把球拍。
让歌眼巴巴地看着这把球拍落入他人手中，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吓得跳开半米远。
这一跳，倒是让面前的人有些无措。
他背对着夕阳余晖站在原地，正朝她递出那把网球拍，白皙手臂顿在半空中，一时间进退两难。
让歌终于回过神，抬手指了指自己，问：
“给我吗？”
少年额前的黑色碎发遮住眉眼，他轻抿起唇，对她点了点头。
落日在他背后缓缓西下，在阳光的环绕里，让歌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却也知道这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人。
但这样的年纪，又能在陆家到处乱晃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前几天回来给芸芸庆生的陆伊安。
让歌一时间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她以十分挑剔的目光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后一把从他手里抢过了网球拍。
这就是长大后要跟她抢床睡、抢房间用的“未婚夫”？
啧。
让歌很是没礼貌地抬起下巴，冲他点了点：
“会打吗？”
用她妈妈的话来说，连网球都不会打的男人，能有什么用！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已经被严重带偏的让歌，在这一天首次尝到了“轻敌”的滋味。
起初少年只是沉默地拿起另一把新球拍，又捡了一颗网球，缓步走到对面的位置。
隔着一张专为小朋友定制的网，让歌略有些嚣张地直接叫他发球。
而他没有迟疑，抬手将网球高高抛起，举着球拍用力一挥，打出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发球。
“半桶水响叮当”的让歌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是火烧屁股似的跑去接球。
但还是晚了一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球和球拍失之交臂，落在地上。
青绿色的网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稳稳定在了线内。
“15:0。”
少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嗓音低哑，像是处于变声期。
很快太阳便落山了，天幕残留着一点泛白，他的面容被墙影掩盖，场内只剩下呼啸的挥拍声，球拍击中网球的清脆声，还有让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
“40:0。”
“1:0。”
“2:0。”
“……”
让歌跑出了一身热汗，当最后一个球在面前精准落地时，那句波澜无惊的“6:0”听起来都像是嘲讽。
她体力不支，一个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全然不顾身上穿着裙子，累得直喘气。
这下可好了。
在儿童网球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小丫头，人生第一次吃了个大败。
甚至是一分没拿到的传闻中的“送蛋”！
少年的身影停在了她眼前，半晌后，一只手略显迟疑地朝她伸出来。
让歌并不是输不起的人，她用手臂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毫无芥蒂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借力站了起来。
等缓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真心实意地说：
“我认输，你打得比我好多了！”
少年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就听她又道：
“但是没关系，下次你回国的时候我们再打！到时候我肯定能拿到分！”
黑发少年顿了顿，抬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小姑娘热红了脸，满额头都是汗水，一双大眼睛却闪着光，清澈见底。
于是他咽下了那句话。
——就这样，年少的他让这个误会开了头，从此往后，再也没能收回。
“小歌啊，慢点儿跑，小心摔着！”
初夏的阳光正好，阔太太们卸掉春衣，露出雪白的胳膊来，衣裳也鲜艳了几分。
陆家大院的□□院里，白兰花开得娇嫩，最适合三五友人小聚一场，闲话家常。
让老太太刚一来，庭院里庇荫的阔太太们纷纷起身，笑盈盈地围着她说话。
小辈们最没定力，早已经在不远处的宽阔草地上疯跑玩耍，看得让老太太连连惊呼，让宝贝孙女跑慢些，摔着了还不得给她心疼坏了。
穿着红格子小洋装的让歌佯装没听见，一颗心早已飞到天外去。
陆芸芸前几天才办了九岁的生日派对，陆老爷子疼爱她，给她在草坪上搞了不少玩乐的设施，据说都是国外采买来的。
让歌听了这件事，今天头一次主动跟着姥姥出门，就为了来看看这些好玩的。
可惜小安今天生病了，没法一起出来，下次得再带她来体验一下。
陆芸芸果然已经在这边了，她今天穿了身粉红色小裙子，远远一看就像个小公主。
让歌冲她挥挥手，她立马甜甜地喊了声：“让歌姐姐！快来玩旋转木马！”
走进一看，大片草坪都已经被占据，活像个小游乐场似的，有旋转木马、小迷宫、露天电影、童话树屋，甚至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网球场。
让歌一时间羡慕坏了。
陆芸芸的爷爷真好啊，不像自己姥爷，一丁点来自国外的玩意都见不得，说洋人都是牛嚼牡丹，懂什么吃喝玩乐。
尤其是雪碧和可乐，让歌从来没喝过，但学校里的其他小朋友都喝腻了。
陆芸芸拉着让歌，兴奋地把所有设施都给玩了一遍。
虽然她已经玩过好几次了，但依然兴致不减，这可是开在家里的游乐园！别的小朋友谁不羡慕她？
但过度消耗精力的下场就是，还没到晚饭的点呢，陆芸芸就闹着要睡觉了。
陆老太太也宠着她，说小孩子那么早教规矩作甚，完全忘了另外三位小少爷是怎么个待遇。
等陆芸芸一走，让歌也拘谨起来，乖乖跟在姥姥身边，听她们聊自己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可心里还是惦记着先前还没去的网球场，光是想想都要坐不住了。
陆家的饭点无比准时，陆老太太肠胃不好，到点就得吃饭。
一大群人移步去了饭厅，让歌回头看了好几眼，恋恋不舍。
阔太太们聚在一起，吃顿便饭也像是开宴席似的，好不热闹。
让歌埋头吃饭，玩了一下午她早就饿了，吃了不少自己爱吃的白灼虾，还有晶莹剔透的虾饺皇。
桌上的大人们聊着天，在让歌听来全是自动过滤的无效信息，直到她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名字。
“伊安这孩子，又在国外拿奖了吧，可真有出息。”
“是啊，这次他回来给芸芸过生日，看着比之前又俊俏了，长大后得多招小姑娘啊？”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主位上的陆老太太和让老太太都笑眯了眼。
只有让歌有些不以为然。
她当然知道陆伊安，从小就有人在她面前打趣什么“青梅竹马”、“小新娘”，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但让歌都没见过这个人，怎么就得长大后做他的“小新娘”了？
真不讲道理。
不爱听这些话题，让歌吃完饭，报备了一句自己要去洗手，也不等阿姨来带她，就一路小跑溜了出去。
她记得去“游乐园”的路，现在离天黑还早，太阳刚要下山呢。
所以偷偷去玩一会儿，谁也不会发现的。
让歌直奔草坪上去，一路上夕阳的光洒在树叶间，石子小路上斑斑点点，尽是光的痕迹。
她轻快地在这路上蹦蹦跳跳，像只小猫那样灵动活泼。
大人们都带着小朋友在吃饭，整个“游乐场”里空荡荡的，简直成了让歌一个人的乐园。
她毫不犹豫地跑进后边的网球场，球拍和网球都在一旁的柜子里摆着，整整齐齐的两排，还是崭新的。
每一年的春节是让歌最喜欢的日子，因为这是爸爸妈妈回家的日子，他们会带她出去玩，去看电影，去海洋公园，去电玩商城，还有网球场。
除了不能在外吃饭以外，让歌什么都能做。
而这些事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打网球。
听妈妈说，爸爸以前在学校里就是网球校队的，每一年都会在校联赛上夺冠，还有不少人是他的粉丝呢。
让歌听着不由心生向往，决心以后也要选个有网球场的学校，不管是中学还是大学。
不过现在，就先偷偷在这里过过瘾吧！
网球场很宽敞，左边是一面刷了漆的石墙，让歌打开柜子，准备从第二排找一把顺手的网球拍，对着墙练习一下，过了瘾就赶紧回去。
很快她就看中那把藏青色的，和她爸爸用的球拍很像。
可惜柜子有些高，小小的让歌踮起脚许久，也没能够到第二排，她伸长了手臂，但怎么都差一点距离。
她急得鼻尖冒了汗，就在这时，有一只手臂从她头顶穿过，轻而易举地就拿起了那把球拍。
让歌眼巴巴地看着这把球拍落入他人手中，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吓得跳开半米远。
这一跳，倒是让面前的人有些无措。
他背对着夕阳余晖站在原地，正朝她递出那把网球拍，白皙手臂顿在半空中，一时间进退两难。
让歌终于回过神，抬手指了指自己，问：
“给我吗？”
少年额前的黑色碎发遮住眉眼，他轻抿起唇，对她点了点头。
落日在他背后缓缓西下，在阳光的环绕里，让歌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却也知道这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人。
但这样的年纪，又能在陆家到处乱晃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前几天回来给芸芸庆生的陆伊安。
让歌一时间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她以十分挑剔的目光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后一把从他手里抢过了网球拍。
这就是长大后要跟她抢床睡、抢房间用的“未婚夫”？
啧。
让歌很是没礼貌地抬起下巴，冲他点了点：
“会打吗？”
用她妈妈的话来说，连网球都不会打的男人，能有什么用！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已经被严重带偏的让歌，在这一天首次尝到了“轻敌”的滋味。
起初少年只是沉默地拿起另一把新球拍，又捡了一颗网球，缓步走到对面的位置。
隔着一张专为小朋友定制的网，让歌略有些嚣张地直接叫他发球。
而他没有迟疑，抬手将网球高高抛起，举着球拍用力一挥，打出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发球。
“半桶水响叮当”的让歌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是火烧屁股似的跑去接球。
但还是晚了一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球和球拍失之交臂，落在地上。
青绿色的网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稳稳定在了线内。
“15:0。”
少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嗓音低哑，像是处于变声期。
很快太阳便落山了，天幕残留着一点泛白，他的面容被墙影掩盖，场内只剩下呼啸的挥拍声，球拍击中网球的清脆声，还有让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
“40:0。”
“1:0。”
“2:0。”
“……”
让歌跑出了一身热汗，当最后一个球在面前精准落地时，那句波澜无惊的“6:0”听起来都像是嘲讽。
她体力不支，一个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全然不顾身上穿着裙子，累得直喘气。
这下可好了。
在儿童网球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小丫头，人生第一次吃了个大败。
甚至是一分没拿到的传闻中的“送蛋”！
少年的身影停在了她眼前，半晌后，一只手略显迟疑地朝她伸出来。
让歌并不是输不起的人，她用手臂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毫无芥蒂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借力站了起来。
等缓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真心实意地说：
“我认输，你打得比我好多了！”
少年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就听她又道：
“但是没关系，下次你回国的时候我们再打！到时候我肯定能拿到分！”
黑发少年顿了顿，抬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小姑娘热红了脸，满额头都是汗水，一双大眼睛却闪着光，清澈见底。
于是他咽下了那句话。
——就这样，年少的他让这个误会开了头，从此往后，再也没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