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安榭恩涕泗横流,高声呼喊着安榭情。

    正在这时,一道银光闪过,狼群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安榭恩抬头望去,眼里透着惊喜,一把握住安榭情的手,“哥哥!”

    安榭情侧头温柔一笑,“小恩不怕,有哥哥在。”

    安榭恩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嗯!”

    一只野狼趁机扑向安榭情,“哥哥小心!”安榭情奋力甩开那只野狼,手臂上留下了鲜红的齿痕。

    “哥哥,你的手臂……”

    “我没事,小恩,你快跑!千万不要回头!”安榭情推开了安榭恩,安榭恩被推倒在地,木木地注视了安榭情一会,“快跑!”

    安榭恩恍然回过神,从地上踉跄着爬起,便向来时的路跑去。原先发软的双腿渐渐恢复了知觉,不知道跑了多久,安榭恩突然停下脚步,猛然转身看向山林的尽头——透过昏暗的月光,只能看见模糊的光影。

    他陷入了踌躇,他不知道哥哥能不能挡下那群野狼。但一想到自己被那群野狼追赶的时候,那种惊慌,无措,恐惧的感觉,他用力摇了摇头,紧咬着牙,便又继续向前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我害怕,我好害怕,我不要再回去了!我要跑得更快些,更快一些!

    安榭恩迎着强风,紧皱着眉头,跑了很久,终于到了安府门口,用力敲打着大门,“救命!救命!”

    大门打开了,“榭恩!”恍惚间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抱住了安榭恩,安榭恩抓着那个人的衣袖,嘴里喃喃:“救救哥哥……悬崖上……”

    “管家,快带人去接大少爷!”安榭恩虚弱地注视着管家带人驾马离开后,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少年安榭恩从床上猛然惊醒,想到了什么,急忙起身跑了出去。

    “二少爷,您的鞋子还没穿!”婢女眼见着安榭恩从身旁赤脚跑开,急忙喊道。

    安榭恩一把推开对面的房门,缓缓走向床榻边,依稀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白色身影。

    掀开帘子,映入眼前的是失去了左腿,昏迷不醒的安榭情。

    安榭恩惊恐地瘫坐在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记忆迁回,仇恩缓缓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蜷缩着身体,深深地埋下了头,嘴里喃喃:“我果然一直都是懦夫……”

    深夜,永州的千香茶园内,云邠一身粗布衣,瘫倒在茶园里,“这采茶叶要采到什么时候啊?”

    “我们从第一日刚来这里,就连着采了几天的茶,连雇主的半个面都没见到。再采下去,我怕是要撒手人寰了……”云邠抬起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抖了几下便无力地落地了。

    “殿下慎言。”一旁还在采茶的裴楚绪提醒道,时不时地看向周围。周围只有一些采茶人在采茶,四方每隔半炷香便会出现巡逻的人。

    裴楚绪回忆起刚来这里的画面:

    “你们就是新来的采茶工吧,随我来。”一管事的人上下打量了下云邠和裴楚绪,便不耐烦地转身向中庭走去。

    从门口到中庭,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小厮和婢女。前庭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过了,枯叶满地,杂草丛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临时的栖居地。走至中庭,管事的人将他们领进了一间厢房。

    刚踏入厢房,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烈的酒香。裴楚绪下意识地暗道:房间的主人应该不是茶园的主人吧。

    “大人,他们到了。”

    裴楚绪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从床榻上弹起,拉了拉敞开的衣襟,边打着呵欠边捡起掉落在地的外衫,迅速穿上后掀起帘子朝书桌这边走来,顺脚踢开了挡在路中央的几个空酒瓶。

    “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只见男子坐在书桌前,拿起毛笔往嘴里蘸了蘸便在面前摊开的本子上洋洋洒洒写下了几个字。

    “回大人的话,小的阿楚,这位是……”裴楚绪看了眼云邠,云邠反应过来,急忙俯身,“小的阿嚏……”云邠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楚,阿嚏。”只听男子嘴里喃喃,云邠急忙插了句,“不是大人,方才小的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何方人士?”云邠见男子低头专注地写着,又看向一旁管事的人,管事的人傲慢地抬颔,“大人问你们什么,只管回答,多余的话不要说。”

    “回大人,小的们是难民,四处逃亡,没有户籍。”裴楚绪冷静地回答道,一旁的云邠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声。

    男子原先写字的手停了下,抬眼看向裴楚绪,便又低眼继续写着。

    少顷,男子放下了毛笔,“带他们下去吧。”

    管事的人行过礼后便带着云邠和裴楚绪离开了。

    “方才那人便是我们的雇主吗?”裴楚绪试探道。

    “你这么好奇雇主干嘛?”管事的人随手撇了根野草叼在嘴里,漫不经心地反问了句。

    “是小的多嘴了。”

    云邠和裴楚绪跟着管事的人来到一处院子,“这个院子是你们采茶工住的地方,平时没事就不要去地方乱逛。左边是男子住的,右边是女子住的,别搞混了。等会简单收拾下,就去后山采茶。”

    裴楚绪环顾了眼四周,发现这里的陈设和方才走过的地方大相径庭,就好像是两个不同的地方。云邠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也太破了吧。”

    “难民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裴楚绪看向远处的天际,已过正午,便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我们采茶的时间有规定吗?”

    管事的人瞥了眼裴楚绪,插着腰,吐掉了嘴里叼着的野草,“大人不敢当,你们唤我胡管事就行。这采茶的时间自然是根据方才那位大人的心情来规定。”

    云邠一听,顿时急眼,“那岂不是任由他摆弄我们了?”

    胡管事走近,扫了眼瘦弱的云邠,“所以说,你小子可得撑住了,别还没到时间就躺那儿了。”

    “那要是实在撑不住躺那儿了,会有什么后果吗?”云邠继续追问道。

    胡管事转身向门口走去,“后果不严重,顶多就是别人休息,你采茶。别人吃饭,你也采茶。别人睡觉,你还采茶。”

    “啊?”云邠愣住了,紧皱的眉头仿佛能夹死只苍蝇。

    “殿下,快去收拾吧。”云邠垂丧着身子走进房间,裴楚绪看了眼院子门口便走进了房间。

    裴楚绪回过神,见胡管事向这边走来,急忙提醒地上的云邠:“殿下快起来,胡管事来了。”

    云邠随即从地上跳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嘻嘻地迎上胡管事严肃的眼神,“阿嚏,又偷懒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小的方才滑了一跤。”云邠低头解释道,余光瞥见胡管事的双脚向身后走去,便转身望过去。

    只见胡管事对一位瘦小的中年男子说了几句,那男子便一脸惊恐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似乎在求饶。眼见着男子的眼角泛起泪光,胡管事却丝毫不为所动,云邠握紧拳头,正欲上前,却被裴楚绪拉住。

    “殿下。”云邠看向裴楚绪的眼神,有些无奈地侧过身去。

    裴楚绪看了眼那边,见两个巡逻的人将那人带走后,胡管事朝这边望了几眼,便也跟着离开了。

    远远地,依稀能听见男子凄惨的呼喊声,没过多久,呼喊声便消失了。

    云邠一把丢下背上的竹篮,便要冲过去,“别去。”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条人命……”云邠的语气间透着隐忍。

    “会暴露的。”

    “大不了再想其他办法。”云邠正欲离开,裴楚绪拦在了他的身前,“那个人还活着。”

    云邠一怔,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一会再说。”裴楚绪捡起地上的竹篮递给云邠,便回到原地继续采茶。

    云邠看着裴楚绪平静的侧脸,心中还是隐隐不安。

    深夜,众人都进入了梦乡,院落四周寂静无声。

    裴楚绪悄悄推门而出,轻拍了下在树下等候的云邠,示意云邠随自己来。

    云邠看了眼身后,见没有人便放心地跟着裴楚绪向后山走去。

    “阿楚。”云邠轻喊了声,裴楚绪先是一愣,而后明白了什么,回道:“阿嚏,有什么事吗?”

    云邠先是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严肃地问道:“你怎么确定那人还活着?”

    “我不确定,所以才过来看看。”云邠见裴楚绪一本正经,内心不由得慌乱起来,停下了脚步。

    裴楚绪俯身在茶叶丛里寻找着什么,突然招手道:“找到了。”

    云邠有些疑惑地走上前,“找到什么了?”

    昏暗的月光下,云邠凑近看了眼,只见裴楚绪的掌心放着两片沾了血迹的树叶,不禁吓得后退,“这是……”

    “你再闻闻。”云邠见裴楚绪一脸镇定,于是迟疑地凑近快速闻了下,眼睛顿时一亮,“这好像不是人血。”

    “没错,这不是人血,而是鸡血。”

    云邠皱起眉头,嘴角渐渐扬起,“难道说那个人……”

    “是,那个人还活着。”说到这,裴楚绪转头向山上看去,依稀可见一手持大刀的男子正看向他们。

    云邠顺着裴楚绪的目光望去,原先虚着的眼睛瞬间放大,“嚯哎,不会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云邠急忙躲在茶叶丛后面,又拉了下裴楚绪的衣袖,“快躲起来啊。”

    “来不及了,他已经发现我们了。”裴楚绪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就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一样。云邠见状,恍然明白了什么,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哎呀呀,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你们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那男子走近问道,云邠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笑道:“我们看这月色不错,出来赏赏月亮嘿嘿。”

    话音刚落,从云邠身后出现了几个护卫,挟持住了云邠和裴楚绪,“将他们带走。”

    “哎哎哎不是,我们真的只是来……”云邠正欲编下去,抬头一看,天空一片乌云笼罩,月亮早已被掩盖住,云邠一时无言,一会便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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