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赌自己猜对了。
鬼面官叹了口气，说道：“今日看到你，我便知道这火髓不会再归我了，这样也好，至少我和她都能解脱了。”
“解脱？”云凫不解，这和火髓有什么关系？
“我先去和她道别，几千年，她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她，便是这样毫无结果的纠缠在此处，今日以后她会入轮回，再相见时恐怕就不会再记得我。”鬼面官看似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黯然。
他服下一颗丹药后，面容开始慢慢变化，不久就化为一张清俊无比的脸庞。
这大概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他缓缓走向那女子，蹲下身握着她的手，女子并没有拒绝，再见到爱人熟悉的面庞，她灰暗的眼睛绽放出华光，让她僵冷的面容也变得如此出彩，连身体也激动得微微颤抖，但这份欣喜之中却也带了哀伤，大约也猜到这便是最后的结局。
鬼面官嘴唇翕动，轻声说了些什么，云凫听不见，但并不妨碍能感受到他们之间那份难舍难分的柔情，末了，鬼面官在那女子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女子仰起头看着他，那牵动起来的嘴角分明就是一丝纯真的笑容。
那年轻时候的情感，羁绊了他们彼此一生，现在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女子的身体逐渐消失，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爱人，想要努力记住他的模样，下一世，下下一世，永远都不愿忘记。
等她消失许久后，鬼面官依然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握着她手的姿势。
你会忘了我，而我，却一生都会记得你。
大概这才是对我最残酷的惩罚。
云凫默默地站在一旁。
鬼面官拿起随手放置在石头上的灯笼，走过来对云凫说道：“这火髓可以给你，但是你也要知道，任何取走这火髓的人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代价恐怕非你能承受。”
“什么代价？”云凫问道。
鬼面官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样的代价，即便是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被惊得脸色煞白。
“怎么样，你现在还愿意要这火髓吗？”鬼面官看着她。
云凫苦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我又还有什么选择。”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命运似乎都给了她选择，但其实最终都只能走注定好的那条路。
鬼面官并不意外她的答案，他伸手从灯笼中捧出一团火苗，这火苗燃烧得并不如何火热明亮，云凫接过来，反而感觉到这小簇火苗的清冷。
“这是蜃兽的血液所化，里面还残留着它的暴戾之气，所以必须靠这鬼界的阴冷才能将这戾气镇压下去。”鬼面官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团火苗。
这也是为什么云凫必须要付出那样的代价。
云凫闭上眼睛，掩盖住深藏其中的痛苦：“我明白。”
“如今火髓已去，我留在此处也再无意义，是时候该回去了。”鬼面官缓缓说道。
回去？云凫问道：“大人你可是要回仙界？”
鬼面官说道：“既是回仙界，也是回归我的本身。”
这句话让云凫有些不明白：“什么是回归本身？”
鬼面官面无表情，眼神飘向血红的池沼：“你知道这仙界最残忍的刑罚是什么吗？”
雷击之刑，还是终身监禁不见天日？
云凫摇了摇头，鬼面官想说的大概并不是这些。
“是分魂。”饶是过了这么久，鬼面官提起这两个字，语气还是忍不住颤动。
云凫从未听说过这样刑罚，但光听这两个字便猜到这应是一种极重的处罚。
“分魂，便是将仙灵的□□一分为二，真身在一处，□□在一处，两具身体都有各自的神识，甚至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思想，但却无法融合在一起，不生不死，不老不灭，灵力破碎，苟延残喘，且因为是一体分裂，所以一方所遭受的劫难和痛苦另一方也必须承受，一方的死亡也会导致另一方的死亡。”鬼面官说着，神情始终淡然，好似说的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云凫也是听得骇然：“这仙界，竟有如此残忍的刑罚。”
这鬼面官，是否也受过这分魂之刑？如果真是如此，他如今提起来竟还能如此镇定。
鬼面官说道：“火髓威力强大，所以一直被上古神明以鬼界的阴冷邪气镇压，一旦离开鬼界时间过长就会引起巨大的灾祸，当年我一时冲动，为了自己的私欲，将火髓盗出，差点引发人间的一场劫难，这已经是仙灵犯下的极罪，所以才会被判处分魂这样的严厉刑罚。”
云凫没有问，但能猜到这过程一定是生不如死。
“当年我怨过，也恨过，我不过是想救回爱人的性命而已，为什么仙界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官帝君却不能理解，天天嘴上说着大仁大义，其实全都是冷漠无情到近乎非人。”鬼面官如今说来，却是没有任何怨怼。
云凫忍不住反驳道：“大人你为一人情意便要带给人间灾祸，可人间也有父母子女、夫妻朋友，他们情意并不比你少，又何故要被你的私欲全数毁灭。”
鬼面官听她如此说，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惨然笑道：“是啊，可是当年我年轻气盛，一心只想与相爱之人相守，哪里会明白这些道理，好在这些年看过了三界的风风雨雨，也看过了无数的纷乱离合，才知道当时自己的罪行有多大，承受这分魂之刑当真一点不冤枉。”
他虽然犯了错，却也受了这样严重的刑罚，而且不知道已经受了多少年，云凫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不，”鬼面官说道，“你和元泽也如同我当年那般年纪，已经想明白了要舍小爱顾众生，可我，却硬是要花这么多年才想通这个道理，人可以犯错，却不应该明知是错却还要去犯，我后悔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即便已经过了四千年的刑罚期，我依旧自愿将本体留在鬼界守着火髓，而她……，也愿意默默陪着赎我的罪。“
四千年的岁月，即便对于仙灵来说，也是极其漫长的时间，更何况是在这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的鬼界，他们却无怨无悔地守着对方，也守着那迟迟悟来的悔恨。
“我该走了。”鬼面官恋恋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那一片沼泽，那一方小屋，一挥手，这片沼泽和小屋便消失不见。
既然人都已经不在，那这些回忆也该随斯人而去。
云凫行礼道：“大人多保重。”
鬼面官转向云凫：“努力活下去，我们以后还有许多见面的机会。”
“嗯？”云凫有些不明白。
他并非她的亲人，也非她的朋友，他们真的还会见面？
鬼面官说道：“分魂一术之所以少为人知，不止是因为过于残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能够承受住这样刑罚，将本体与真身分离的仙灵，只能是承继了龙、凤、麒麟和龟四种上古神力的特殊体质。”
但如今上元界并未出现龟神之力，所以他是……
鬼面官叹了口气，说道：“今日看到你，我便知道这火髓不会再归我了，这样也好，至少我和她都能解脱了。”
“解脱？”云凫不解，这和火髓有什么关系？
“我先去和她道别，几千年，她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她，便是这样毫无结果的纠缠在此处，今日以后她会入轮回，再相见时恐怕就不会再记得我。”鬼面官看似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黯然。
他服下一颗丹药后，面容开始慢慢变化，不久就化为一张清俊无比的脸庞。
这大概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他缓缓走向那女子，蹲下身握着她的手，女子并没有拒绝，再见到爱人熟悉的面庞，她灰暗的眼睛绽放出华光，让她僵冷的面容也变得如此出彩，连身体也激动得微微颤抖，但这份欣喜之中却也带了哀伤，大约也猜到这便是最后的结局。
鬼面官嘴唇翕动，轻声说了些什么，云凫听不见，但并不妨碍能感受到他们之间那份难舍难分的柔情，末了，鬼面官在那女子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女子仰起头看着他，那牵动起来的嘴角分明就是一丝纯真的笑容。
那年轻时候的情感，羁绊了他们彼此一生，现在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女子的身体逐渐消失，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爱人，想要努力记住他的模样，下一世，下下一世，永远都不愿忘记。
等她消失许久后，鬼面官依然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握着她手的姿势。
你会忘了我，而我，却一生都会记得你。
大概这才是对我最残酷的惩罚。
云凫默默地站在一旁。
鬼面官拿起随手放置在石头上的灯笼，走过来对云凫说道：“这火髓可以给你，但是你也要知道，任何取走这火髓的人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代价恐怕非你能承受。”
“什么代价？”云凫问道。
鬼面官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样的代价，即便是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被惊得脸色煞白。
“怎么样，你现在还愿意要这火髓吗？”鬼面官看着她。
云凫苦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我又还有什么选择。”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命运似乎都给了她选择，但其实最终都只能走注定好的那条路。
鬼面官并不意外她的答案，他伸手从灯笼中捧出一团火苗，这火苗燃烧得并不如何火热明亮，云凫接过来，反而感觉到这小簇火苗的清冷。
“这是蜃兽的血液所化，里面还残留着它的暴戾之气，所以必须靠这鬼界的阴冷才能将这戾气镇压下去。”鬼面官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团火苗。
这也是为什么云凫必须要付出那样的代价。
云凫闭上眼睛，掩盖住深藏其中的痛苦：“我明白。”
“如今火髓已去，我留在此处也再无意义，是时候该回去了。”鬼面官缓缓说道。
回去？云凫问道：“大人你可是要回仙界？”
鬼面官说道：“既是回仙界，也是回归我的本身。”
这句话让云凫有些不明白：“什么是回归本身？”
鬼面官面无表情，眼神飘向血红的池沼：“你知道这仙界最残忍的刑罚是什么吗？”
雷击之刑，还是终身监禁不见天日？
云凫摇了摇头，鬼面官想说的大概并不是这些。
“是分魂。”饶是过了这么久，鬼面官提起这两个字，语气还是忍不住颤动。
云凫从未听说过这样刑罚，但光听这两个字便猜到这应是一种极重的处罚。
“分魂，便是将仙灵的□□一分为二，真身在一处，□□在一处，两具身体都有各自的神识，甚至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思想，但却无法融合在一起，不生不死，不老不灭，灵力破碎，苟延残喘，且因为是一体分裂，所以一方所遭受的劫难和痛苦另一方也必须承受，一方的死亡也会导致另一方的死亡。”鬼面官说着，神情始终淡然，好似说的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云凫也是听得骇然：“这仙界，竟有如此残忍的刑罚。”
这鬼面官，是否也受过这分魂之刑？如果真是如此，他如今提起来竟还能如此镇定。
鬼面官说道：“火髓威力强大，所以一直被上古神明以鬼界的阴冷邪气镇压，一旦离开鬼界时间过长就会引起巨大的灾祸，当年我一时冲动，为了自己的私欲，将火髓盗出，差点引发人间的一场劫难，这已经是仙灵犯下的极罪，所以才会被判处分魂这样的严厉刑罚。”
云凫没有问，但能猜到这过程一定是生不如死。
“当年我怨过，也恨过，我不过是想救回爱人的性命而已，为什么仙界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官帝君却不能理解，天天嘴上说着大仁大义，其实全都是冷漠无情到近乎非人。”鬼面官如今说来，却是没有任何怨怼。
云凫忍不住反驳道：“大人你为一人情意便要带给人间灾祸，可人间也有父母子女、夫妻朋友，他们情意并不比你少，又何故要被你的私欲全数毁灭。”
鬼面官听她如此说，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惨然笑道：“是啊，可是当年我年轻气盛，一心只想与相爱之人相守，哪里会明白这些道理，好在这些年看过了三界的风风雨雨，也看过了无数的纷乱离合，才知道当时自己的罪行有多大，承受这分魂之刑当真一点不冤枉。”
他虽然犯了错，却也受了这样严重的刑罚，而且不知道已经受了多少年，云凫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不，”鬼面官说道，“你和元泽也如同我当年那般年纪，已经想明白了要舍小爱顾众生，可我，却硬是要花这么多年才想通这个道理，人可以犯错，却不应该明知是错却还要去犯，我后悔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即便已经过了四千年的刑罚期，我依旧自愿将本体留在鬼界守着火髓，而她……，也愿意默默陪着赎我的罪。“
四千年的岁月，即便对于仙灵来说，也是极其漫长的时间，更何况是在这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的鬼界，他们却无怨无悔地守着对方，也守着那迟迟悟来的悔恨。
“我该走了。”鬼面官恋恋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那一片沼泽，那一方小屋，一挥手，这片沼泽和小屋便消失不见。
既然人都已经不在，那这些回忆也该随斯人而去。
云凫行礼道：“大人多保重。”
鬼面官转向云凫：“努力活下去，我们以后还有许多见面的机会。”
“嗯？”云凫有些不明白。
他并非她的亲人，也非她的朋友，他们真的还会见面？
鬼面官说道：“分魂一术之所以少为人知，不止是因为过于残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能够承受住这样刑罚，将本体与真身分离的仙灵，只能是承继了龙、凤、麒麟和龟四种上古神力的特殊体质。”
但如今上元界并未出现龟神之力，所以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