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门口,走廊的灯就灭了,应急灯的光很暗,落在这个屋子里的部分甚至不足以让江愈辨清药品。

    “停电了。”周卓元看向江愈。

    “数据备份开了吗?”江愈问安瑟。

    “开的,一直都开着。”安瑟连连点头。

    白沙纪元后,地球资源稀缺,英格兰保持传统的发电模式,停电是常有的事,没有人在意。

    “陈微怎么办?”周卓元问道。

    江愈站在床边语气冷漠道:“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

    停电后陈微左腕上Noah闪烁的绿光格外刺眼,江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取下腕带,陈微把左手放在背后,躲过去。

    “想要它?”陈微笑着问,声音中尽是虚弱。

    江愈看着陈微说:“摘下来,你也少受罪。”

    陈微又笑了两声,在黑暗中取下腕带,江愈正要伸手去接,陈微却狠狠的把腕带砸在地上,,绿光很快就变成快速闪烁的红光,而后停止闪烁——意味着,腕带报废了。

    陈微冷笑:“你不配。”

    ———

    “令霄,这样下去根本找不到陈微。”周豫苦着眉头说。一间实验室连一间地寻找,B座大厦有54层,根本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那只好逼他们出来了,”裴令霄轻叹一声,语气无奈,“阿豫,你出去等,让他们四个也过来,离B座不要太近。”

    裴令霄说完就去爬楼梯,安全通道久无人去,他很顺利就到了楼顶。

    “嘿!”裴令霄刚抬头,就有人站在飞机旁朝他吹口哨,来者是个三十多岁的混血男子,一派纨绔作风,“我把destroy给你开来了,千万别说是我干的,不然英格兰人要骂死我,还有,目标在一楼最西侧的屋子哦。”

    话毕,对方不等裴令霄回应,就上了另一架小型飞机,离开时特意在空中留下“luck”的尾迹。

    裴令霄利落地攀上这架名为destroy的战斗机,从驾驶座下拿出头盔和飞行夹克,穿戴好后闭上舱门,在空旷的科技大厦楼顶助跑起飞。

    这架战机是进入CRS第三年,裴令霄得到的任务奖励。

    裴令霄先控制它在楼顶盘旋了两圈,恢复手感,而后向下俯冲,黑色的机身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四颗装载导弹依次落在大厦的中下部,3层以上的部分轰然倒塌。裴令霄又一个仰冲环绕,躲开往下倾倒的破碎楼体,朝三楼散漫地发射机炮。

    “轰!”巨大的爆破声在耳旁炸开,四人齐齐朝窗外看去,火光冲天,碎石往下落,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三声更大的爆破声传来。

    “不好,CRS来人了,”周卓元急声道,“是那位第七队的,向来喜欢炸楼。”

    江愈闻言盯着陈微,语气不善:“是我小瞧你了,也对,能在隔断室不吃不喝活着挺过七天的人,小小的AI实验室怎么困得住你。”

    陈微听到“隔断室”三个字的时候瞳孔不受控制的扩大,江愈的脸上映着窗外的火光,爆破声还在响着,他笑容诡异,让陈微心生不适。

    流弹打下来的楼梯击中玻璃窗,碎片溅过来,陈微闪身躲过,不偏不倚地从江愈脸上划过去,划过的地方立刻开始出血。

    周卓元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雪白的帕子沾成鲜红色。

    陈微笑着回复他:“没关系,今天我和你,都会死。”

    安瑟慌了神:“jiang,我们快逃吧!”

    江愈眯了眯眼,道:“我说过了,陈微,你的生死,听天由命。”他咬着牙,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

    说完转身就走,周卓元和安瑟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楼整体来说还算完好,大厅滞留的工作人员,统共也没有几个——实验室没有加班的传统,没有谁会自愿加班,留下的几乎都是拖延成性,收拾东西回家也要磨磨唧唧。

    他们中有人在哭,有人在写遗书,有人在拿着没有信号的手机一遍又一遍拨电话。

    “我的丈夫为了守护数据一直在5楼的实验室过夜,”计算机部的一位女研究员哭着说,“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和他见面了。”

    很显然,她的丈夫已经死在轰炸中了。

    “奥利维,不要哭泣,你的丈夫是为了保护英格兰的伟大科研成果,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旁边的秘书小姐安抚地拍着奥利维的背,轻声说。

    安瑟到大厅后,几个职员仿佛有了主心骨,不再哭泣,而是悲壮地看着他。安瑟看了看江愈,江愈默许她们跟在身后。连带着车库的几个出口都已经被堵死,他们计划走楼梯去地下室先躲着。

    幸运的是,流弹没有再落在陈微房间,落下的建筑废料也没有堵死窗户。

    陈微从江愈留下的急救箱里摸出一管肾上腺素,快准狠地给自己注射,她借着火光辨认药物的名字,又快速饮下一瓶葡萄糖。

    肾上腺素起效很快,她翻身从床上下去,在地上摸找被她拽下的腕带,沾了一手玻璃碴,细碎的伤口渗出血珠。

    陈微拿到腕带后缓慢地朝窗口走去,但接连注射三针Bubble的影响不容小觑,她刚走到窗前就不受控制地腿软,跪倒在地,膝盖和小腿被玻璃碎片扎出血。

    陈微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又扶着窗台颤巍巍站起来。等她好不容易站上窗台的时候,却被后方的一声枪响刺痛耳膜,她以为自己已经中弹,但胸前却没有洇血。

    她正要回头看的时候听到一声嘶吼:“快走!”陈微来不及思考,瞬间从窗台跳下去。

    她以为自己要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却被一个有力的怀抱接住,对方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切危险好像都被隔绝在对方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浅蓝色的眼眸。

    “裴令霄。”陈微轻声说。

    “是我,陈微,我来救你了。”听到这里,陈微就脱力晕了过去。

    三分钟前。

    地下室的楼道里挤着十几个人。

    安瑟先开口:“jiang,求你救陈,他是天才,没有他,Zeus永远不可能完成,他不能这样死去。”

    江愈没有理会。

    安瑟又转而恳求周卓元,求他放陈微一条生路。

    周卓元心生不忍,拉拉江愈的衣袖:“留着他吧,联盟需要他。”

    江愈于是起身,周卓元跟着他往外走。

    到那间屋子的时候,陈微背对着他们,已经爬上了窗台。

    江愈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在这一遭乱象里微不可闻。他突然掏出手枪,手枪不知何时已经上膛,他朝陈微利索地开枪。

    就在子弹迸出那一刹,跟在他身后的周卓元突然疾步上前,挡在陈微身后,生生承受了这一枪,子弹恰好从他的心脏穿过。

    江愈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微已经不见,他还冒着烟的枪口对着周卓元,周卓元倒在玻璃碴和血泊之中,江愈动了动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愈,答应跟你走的时候我不知道会叛国。对不起,我不指望我的父母为我骄傲,但绝不能因我可耻,”周卓元说完这句话,喘了喘继续说,“可我爱你……是真的。”

    说罢就没了呼吸。

    江愈跪倒在他身旁,眼周发红,紧绷的手指像是要握碎这把枪。不知道是不是在为数月前对周卓元的坑蒙拐骗感到后悔。

    裴令霄把陈微放进destroy随行的医疗舱,按下CRS的紧急通讯信号后,就朝巴黎飞去,华国的医生早就等在停机坪了。

    医疗舱被取下后直接送入临时搭建的急救室,医生推开舱门的时候脸色极差,急救室外的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不停有医护端着血或拿着他没见过的药品进进出出。

    等到急救室的灯终于暗下来,陈微被转到华国在巴黎设立的医院后,裴令霄才把飞机舱门的钥匙丢给跟来的检修工,去港口等第七队的其他成员。

    已经是黎明了。

    港口的水实在说不上清澈,混着白沙,波澜怒起的时候像很多年以前的华国母亲河。

    裴令霄站在港口废弃的瞭望塔上,看橘色的太阳从英吉利海峡另一侧升起,照亮的仅仅是法兰西的土地。

    轮船缓缓靠岸,旭日行至上空,洒在船身上斑斑点点的。裴令霄想起华国的一句诗:满船清梦压星河。

    “霄哥!”

    “老大!”

    “霄哥!”

    “老大!”

    四人在甲板上准确捕捉到了瞭望塔上那个穿墨绿色飞行夹克的帅气身影,纷纷招手。

    裴令霄走到接客区的时候四人刚好出来。

    “老大你可真好,还在这里等我们。”庄庆笑嘻嘻地过来故意犯贱,他年纪最小,裴令霄也纵着他。

    “老大(霄哥),你可真好~”另外三个人对视一笑齐声犯贱。

    “霄霄,你人还怪好的嘞~~”刚取车出来周豫正好听到这句,少见地跟着笑闹,“好“字故意拖得很长很长,还很肉麻地喊霄霄。

    裴令霄言简意赅:“滚。”

    一行六人非常拉风地上车,司机换成了周豫,副驾是裴令霄。

    “别看霄哥这么拽,等下还不是要乖乖请我们吃鹅肝。”庄庆趁裴令霄补眠的时候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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