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无回到寝宫,静静坐在花园的亭子里。自从她归来后,天宫的百花都绽放了,久久未凋零,甚至都不需要仙子打理了,偌大的宫殿,只她一人……

    曾经辰泽也这般孤独地坐于殿中,无人理解,而茉染出现了,她是辰泽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在他失忆后,万般孤寂,所幸遇见茉染。可惜,辰泽,栖无回不去了。

    她深知自己的心魔根本没除去,其实一直用稷元之玉封在心里,所以对辰泽的爱恨没有恢复,如今的她还是茉染!但却不是那个自在纯真的茉染了,明日一旦将稷元之玉交给辰泽,自己离灰飞烟灭就不远了,可封印欲裂,魔邪若出,必将不可挽回,她不敢也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如果自己的生死能换来苍生安宁,她是可以奉献出所有的。

    作为茉染可能永远都不能理解,作为栖无,她理解了辰泽说的生死都不能决定。但她又与辰泽不同,他还可以珍惜现在,可栖无,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到处找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梧玉浅笑着走来。

    栖无回过神来望着梧玉,“刚回来的,你的记忆找到了吗?”

    “没有,取忆珠,汇元鼎我都查看过了,没有。”

    “山岚呢?”

    “我已经将他治罪,贬他去神域边境当值了。”

    “非要找到那段记忆吗?或许,忘记了更好呢。”

    “哎,只是总觉得少了什么,心里空得慌。”

    辰泽曾经用取忆珠拿走那段记忆,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曾经确实错怪他了,他没有认错茉染,只觉得应该是有什么的。

    “找不到就算了,好好当你的仙君。”栖无温柔得对梧玉笑笑,梧玉也不再纠结。

    她当然找不到了!因为在栖无拿到取忆珠的那一刻,她就调到了梧玉的记忆,只是太过悲痛,她不忍心再让梧玉承受,于是便封印在了取忆珠内,凭梧玉是打不开的。

    其实,山岚就是那个意中人!梧玉乃是一棵千年梧桐树成的精,而这颗梧桐树,历经了凡人山岚的三世轮回。

    第一世,山岚是个道童。他将梧桐从山上移栽到了寺庙里,精心呵护。十几年后,梧桐从纤细小苗长成了郁郁葱葱的参天木,又陪着他从小和尚到住持,最后,山岚在梧桐树下圆寂。

    第二世,山岚是个将军。离前世已是三百年的光景,梧桐成了他府中的一棵古木。他向古木祈祷,边疆安定,再无征战。可惜,梧桐也无能为力。他不得已,又被迫出征,十几年后,他的骸骨回来了,埋在了梧桐树边。

    第三世,山岚是个游侠。梧桐也成精了,她一眼便认出了山岚。她跟着山岚游遍大江南北,行侠仗义,可山岚,却爱上了人。那位女子家世显赫,给得了山岚安稳富裕的生活,山岚答应了,他已是不惑之年,不想再到处奔波了。于是,山岚抛下了梧玉。可好景不长,二人成婚不到两年,山岚便病了,奄奄一息之际,梧玉耗尽灵原将他救活。他寿数将尽,梧玉来看他,他只道了声“欠你的,来世再报”,便又死在了她怀里。

    梧玉修炼数百年,在人间救治他人,功德圆满,飞升成仙。千年后,再遇山岚,这次,他也成仙了。她看出山岚倾慕于她,可惜,身为仙君,为了成神,不得有情。纵使他能报了,也无机会了。生生世世,他们都一直在错过,梧玉不想再与此人有关了,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他,以至于成心魔。

    在受心魔折磨之际,她依旧不明白,为何他在时,她却不能爱;她可以爱了,他却不爱自己,直到如今,她又不能爱了,他的爱才姗姗来迟。

    到底是谁写的宿命?

    山风难解意中人,梧桐树下终是客。每一世,他们都是彼此匆匆的过客。

    取忆珠真是个好东西啊,如今的梧玉终于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了。

    栖无庆幸每一世都与辰泽相遇又相爱,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受命运捉弄,都不受自己所选择,总有名为命运的手替自己和他选择了,不得善终罢了。

    南溟宫,神霄殿。

    神霄殿地势好,处在南溟宫正中,连正殿都比它偏了些许。

    神霄殿比正殿还小了近半数。其中仅有一个巨大的金色封印阵,下面是曾毁天灭地的魔邪。神霄殿灵力充沛,全是靠稷元之玉维持,只要稷元之玉尚在,封印就不会解除。但是,若有人炼化邪祟,强行唤醒魔邪,稷元之玉的封印也会破裂,等魔邪被完全唤醒,封印破除,稷元之玉碎裂,魔邪便再无人能敌。

    除非,再用一个神的所有灵原和元神封印……

    只是,栖无的灵原受损,无法再凝结成如同稷元之玉这样强大的神器了。

    栖无缓缓迈入神霄殿中,辰泽一身玄色神袍,立于封印阵前方,早已等候多时一般。

    “等我很久了吧。”

    “还好,又不止这一次了。”辰泽说完便扭头去看封印。

    栖无突然被逗笑了,但只是浅浅地一笑,辰泽也并没发觉。

    巨大的封印下方,有一块红色的裂口,但已经被修复了。想来,该是那次辰泽割腕修补的吧。栖无不禁心痛了一下,只是表情不敢有所大变化。

    “没有稷元之玉,我便用血来修复封印,所幸还有效果。”辰泽望着栖无,有着像讨要赏赐一般的眼神。

    他还是像以前的辰泽,至少在栖无面前,他都是明朗的。

    “封印是洺鹤炼化邪祟所破,我也责无旁贷,如今,我便将稷元之玉传予你,你便不会这么痛了。”说着,栖无口中念着口诀,手摆出结印之式,一圈圈金光环绕,她渐渐升起,结印破开,一颗银白色的光珠从她眉心浮出。

    栖无缓缓落下,稷元之玉落入手中,递到辰泽面前。

    痛?她怎知自己很痛?辰泽突然发现了栖无说话的漏洞。

    辰泽在接玉之前满眼疑惑地望着栖无,“我不痛,你故意疏远我才痛……”

    栖无递玉的手突然轻抖了一下,随即看向辰泽,两人又相视。这一次,没有了脸红,没有了心跳加速,栖无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辰泽伸手去接玉,栖无将玉轻轻放在他的掌心,辰泽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将人送到了面前,此时,二人脸与脸之间只隔了一指。

    “你又来!”栖无终于反应过来,准备挣脱。

    “你还要怎么逃?”辰泽将手强行钳住,使其无法动弹。

    栖无还在挣扎,辰泽索性将按住她头的手用了些力,二人直接吻在了一起。栖无眼睛都放大了一倍,辰泽这次的吻跟在凡间那次一般强烈,酥软得让栖无又没了气力,只得停下挣扎的手。

    她妥协了。

    她不该变成茉染,就该随便找个无人之地,了却此生,无人问津,多好。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还会遇见辰泽,还会爱上辰泽,如今,再面对辰泽,她怎么可能隐藏得很好?可将死之人,又何必再生眷恋。她变成茉染的初心就是为了避开他,奈何还是这般……

    她再也忍不住,心酸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辰泽停止了……

    他缓缓抬手,为她拭去,可泪滴越拭越多,他只能将栖无抱进怀里,想让她少些委屈。

    “辰泽,如今稷元之玉已在你手中,我也没什么顾虑的了,你还是好好当你的神尊,这次,就放我去吧……”栖无头埋在他怀里,带着哭腔的语气说道。

    “你要去哪里,我便随你去哪里,就算是死,这次我也不会放手!”茉染离开那次已经让他体验到绝望的痛苦,他怎能再经历失去栖无?若是为了这苍生,他可以舍命,但不能舍栖无。

    “你如今属于苍生了,你决定不了的,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生死都非你所控。”

    “为了苍生,你放弃太多了。为了你,我愿意放弃苍生,随你一同。你护苍生,我便护你!”

    栖无再一次抬头望向辰泽,突然觉得这一瞬间,死好像也没这么痛苦了,有他护着,她便安心了……

    顿时,栖无脑海封印已久的痛苦记忆涌来,她无法突然承受这般疼痛,在辰泽怀中晕了过去。

    “栖无,怎么样,这些记忆你可还满意?”

    栖无难以醒来,这声音便在意识里响起。

    “你是我的心魔?”

    “什么心魔?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魔邪!”

    “魔邪?你不是被封印了吗?”

    “哈哈哈,你们这些无知小儿。”

    ……

    栖无突然睁眼,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原来在寝宫,旁边坐着辰泽,他见栖无醒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的元神为何破损如此严重?”

    “这是心魔不断吞噬造成。”辰泽听了此话,愣在原地,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辰泽,别再给我度灵原了,我元神早已无法修复,再多灵原也会流失。”栖无也不愿再瞒着他了,索性全部告知。“终有一天,我会被吞噬殆尽……”

    “我一定会找到解救你的方法的,你别怕,栖无……”辰泽虽然眼里含泪,但依然抱有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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