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这闲云村走街串巷的横空出了一位老中医,乡野叫这种无正规组织、无证件资质的游散野医为“赤脚医生”。须发斑白,衣身素布,背了个斗笠盖着驼背,步履蹒跚,孤老一人肩扛着个“包治百病,跌打肿痛伤孕残”的幡布,前一周还背着个药篓子,挎着个药箱,在大街上叫卖,逢一有缘人就说给钱开方治病,或是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丸子,或者药膏贴、小粉包的做推广,奈何路人没病,怕上当受骗,搭都不想搭理这疯医,又由于被这疯医摊上的人灵不久便真的有事得就医,一时间竟也觉得这来历不明的老中医是个邪人,便给他取了个“瘟神”的名号,在这乡间市井中传开了。

    后来路上见着的那老中医撑着一把老旧掉漆的油纸伞来抵着这些个恶趣味的乡民们从四面八方扔投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幸而是正直的林家军管辖,总是会及时上前阻止这些个不文明礼貌的恶劣行径,予以警示,那老者也总会有礼的向他们点头示谢后,便慢慢的将一个披了层雨披的破烂拖车绑至腰间,自己则拄着幡旗在街头巷尾找寻着他一眼看着有病的人灵或者路边受伤的乞丐和流浪猫狗劝说着就医,便予他们医治。

    一时间又是这大村落茶余饭后的谈资,人隔着二里地都能相互知会的看这落魄先生的疯言疯语,成了街边摊贩的笑谈。

    若说世上好人多,可平时好人也伤人,若说人心不古,可从古至今都一样,就是生存环境条件在文明中不断迭代更新,越来越便捷,寻常百姓依旧喜欢扎堆嗑瓜子,阖家欢乐热炕头,循着这世俗规矩便可从众跟风,在安全舒适圈里唠着这方圆百里的家长里短,道听途说着这些个难辨真伪的社会大事件,是浑噩也罢,是安稳也好,整个无欲无求、无知无觉反倒是乐得个逍遥自在,不受束缚。

    可这舆论之玄妙就在于跌倒反复没有定数,福祸善恶相依,否极泰来,不知是因为这老中医依旧每天都乐此不疲的逢人问诊,虽说问钱每天也得不到几个子,形同免费出诊,也虽说人家厌烦这瘟神般的存在,却也渐渐的有及时于当地正规医馆就医者没耽误病情,更有街头好事闲人开始主动打趣这位神乎其神的瘟神医师,觉着这个与乞丐流浪汉为伍的老医者说起这病症之道,神神叨叨的却也十分有趣便也慢慢的名声就不知不觉回升了,就连各个医馆都抛来了橄榄枝,拓展他的业务,这钱路子也渐渐搭建多了,条件设施也起来了,但这老医生依旧将摊位设置在贫民区域,初心不改的日以继日的救济难民,便从那“瘟神”之名扭转流传成了“神医”,在当街接济完一个又一个病倒的苦难乞丐和流浪的阿猫阿狗之后,慢慢的更多平头百姓为了省钱也走老医生那开药方,或者买几幅药贴粉丸的,回家将养。

    不知何时,那个老者身旁多了个脏兮兮的小徒孙,人们猜测大概是捡的收养的,祖孙二人就一起支棱个摊子在贫民区做得风生水起。每日都有好几百号人排着队来低价问诊,更有一些名流乡绅千里迢迢就想来一睹这闲云神医的仙风道骨,以至于忙得老先生根本停不下来,忙到深夜打更小徒孙闹觉才消停。

    这庞大的市场,巨大的名利丰收地,引起了当地医行同仁的格外重视,一时间引起一种哗然,以多家知名医药院馆联名上报村官和林家军举报其破坏医疗市场环境,导致正规医家收益减半的纷争为主,也有医家纷纷派遣堂中长相乖巧小医前去效仿着帮扶贫困,也可与这淡泊神秘的老者结交讨教医术。

    “先生之名,短短几周时间大成,属实令人钦佩。”黄昏时,旁边的收摊小生倾慕的看着一旁依旧伏案掌灯写方子的老先生问道,“以先生配药之奇,通俗之物开奇妙方,精简而效厉,实在令人折服,是堂里先生所不能授也。”

    “名家药馆面向正统人家,哪能用这些哄骗?”

    “这……”

    “医药馆成本多高,要养活多少人,还教养多少医学生,需要钱啊,是这种小药摊不能比的,没法比。”

    “先生待人平等,品行之高洁,是我等晚生之楷模,等我出师定向先生这般救济贫苦之民众。”

    “小晚辈啊,少年热血凌云志不假,求内心高洁之理想也无可厚非,但倘若真想如我这般待在这贫穷地,就得过这种世人所谓苦日子,承世人俗则之不解,遭人之鄙夷,运气不好忍饥挨饿,混不下去的也有啊。”

    “先生这是……何意?”

    “你只有舍与得,无关高洁与低贱,不必被这些虚名所困,关键在你内心如何自在,不要随意做自己后悔的事,有些选择一旦做出,能力有限的话,反悔也没用的。”

    “那,那先生有选择吗,还是有后悔吗?”

    “你先生我呀,半截入土的人了。”老先生捋了捋胡子看着仍然不解的小生道,“有选择,也能在这赚到钱活下去,在这里做这些没有悔。”

    “所以先生……”

    “年轻人有这等高洁的志气很好,继续保持~~~但先生我也希望你能在这活得好,不必饱受困顿之累。”

    “所以先生希望我师出所承,坐诊名堂之时,亦可出行救济贫弱?”

    “如此也很好。”

    “受教了。”

    “天黑了,快些回家吧。”

    “明天见,先生。”

    一旁拿着蒲扇煎药的小徒孙睡眼惺忪的看着纷纷收摊的人们,不屑的说道:“这些个公子哥儿,又坐了一天就又该回去吃饭睡觉了,假惺惺的,既然嫌弃这里,又何苦来呢。”

    “来了也热闹呀,这设备什么的建设投入也多了。”

    “拼爹靠妈啊~~~”

    “人家有运气,投了个好胎,没办法的,但能造福这边民众也很是不错了,也算是一种本事。”

    “是,师父~~~”

    “这些药都分下去了吧?那个老方家的二狗喝完这盅,今天的事就做完了~~~”

    “就可以收摊啦?”

    “嗯,是呀,都治了一段时间了,也忙完那一阵了,现在大都是静养休息的,我们就闲下来了。”

    “楚二叔那边,小楚哥哥姐姐,他们明天都不来啦?”

    “对呀,他们是游侠,四处去联络帮衬的。”

    “也是,楚氏的人,他们已经来着很久了。”

    “有缘会再见的。”

    “嗯,药好啦,师父——”

    “好咧,来,我来倒,小心烫——”老人家稳稳当当的将药炉的中草药用湿巾慢慢倒入那破口的碗中,再领着小徒孙将药端给那名唤二狗的青年断肢乞丐,然后清理好药摊,就提着药箱等物牵着小徒孙一起淹没在无尽的夜色中。

    暗夜高悬朗月照云千里,弥漫烟草味的‘虫草居’院内长竹屋房内,昏灯晃晃,檀香缭绕,猫耳朵的小男孩在大院内和两个仿真人一起收拾着药材和器皿,灰白水墨素纱袍裙上,一木刻梅莲纹发簪束下粉白柔顺的发丝,素绿色襻膊结住那宽长大袖露出白酥润脂的臂段,纤纤白指摘一段黄竹湖笔押勾格抵,在金帛桌面的宣纸垫上悬腕枕肘的挥笔写着医书,坐着日志笔录和开贴药方,又时而翻阅着古籍医书查看病史药理,拿着一旁的仿真穴位人体找寻穴道扎针,并调整扎针手法测试人体痛感。

    “师父,鲜竹沥已经弄好了,放玉瓶中冷却。”那小猫男跨过门槛跑了进来汇报道。

    顺熙看着痛感仪上趋近于0.3的数值指针,又抬头看着趴在一桌角的小男孩道:“飞练,把这一沓药方的药包了,明天预约的药包。”

    “是,师父。”

    话正说着,小狸应声就走过来拿着这叠药方绕去左侧取药区认认真真看方子搭梯子抓药分装,轩宇大步流星从门外跨槛而入,人还未见就听见一声“言儿”。

    顺熙看着小狸抓药的目光就转移到了门口轩宇的身上,搁放好笔舒展着身子笑道:“你来啦。”

    “这些天就先别出去了吧。”

    “凤仪宴会后就是紧接着回伍府祭祖?”

    “嗯,凤仪宴在端午前一天,时间紧迫,这些天闲云村全民忙碌上下打点,村外也会有各种人灵入场,鱼龙混杂的。”

    “这不是还有哥哥的巡防嘛,哥哥这么厉害就不可能危险到哪去。”

    “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可这些天接诊的病患需要日日监护的,我自遮灵避气,外加护体为屏,环带敛息寒丹坠,再乔装打扮一番,看个热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可是……”

    “不是还有哥哥派遣日日跟随我的九个暗卫嘛?”

    “那他们出现你这几日经营的事业可就自爆身份啦~~~”

    “嗐~~~爆就爆呗,多大点事儿。”

    “当日得知你被民众那般欺辱,我就实在没忍住,要不是你……”

    “哎呀~那也是我未想到的嘛,意料之外,不然早带伞了呀,而且再有什么闹事者,箭焰军护卫得也十分及时啊,林哥哥,我的好哥哥我自有应对之法,再说这些不都过去了吗,我已经慢慢站稳脚跟了呀~”顺熙得意的说着,“自爆身份不更火,更赚钱嘛~~~”

    “那还不如早早隆重开店,这要是传回灵界……”

    “我自前去负荆请罪,绝不会降罪于民的。”顺熙走向严肃生气的轩宇身旁拽着他的袖子说道,“若隆重开业,我就当真少了这些天的清闲,多了一番应酬,那才亏了。”

    轩宇看着撒娇的美人不知如何是好的上下踱步道:“你呀,你……之前的你也是这般忍让的吗?”

    “之前的我少不更事,心中多有积怨,自然是跋扈了些,但照之前那番做派,少不得得给闲云村医药行添几件大新闻了,不也会引起注意吗,就算是顶着不怕事的楚氏头衔,也得开战多少回呀,少不得你们得出力维和呢。”

    “之前你怎么打入市场呢?”

    “市场就这么大,为了快些赚银子,可不得跟医院、药商抢资源啊,快速赚钱就得在资源丰富的名家大医药坊抢客呀,少不得得使些手段,短时间内快速打响知名度,多少黑白带点灰,但那样实在太拉仇恨了,多惊动你们地方管理官呀,后来入了林家不能这般有事,就歇战转而采取难得的稀缺药材高价倒卖给大医行,风险高银子也不少,等你来了,我都攒了不少钱了,把那巫泽山的院子也慢慢变成那般舒适,想着等见到你可不能落魄了去,好让你得意。”

    “我……”轩宇听到这先是一惊后又气笑了去,蹭了蹭鼻子道,“都不打听我什么样的人吗?我可真是白费心力耗费自己了。”

    “听说林家家风很好,人也很好,很贵气,翩翩君子,但……衣冠禽兽的也见着不少,名门正派压根不太可信,而且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去处理,只派人去查,但太忙了,你们防护也做得很好,没查明白多少,有些查了的也没来得及看,就跟你见面了,实在是精力不够分啊。”

    看着顺熙的无奈摊手摇头,轩宇不禁的捏了捏她的脸道:“是啊,那时候的言儿可真是身兼数职,非同一般啊。”

    “江湖混的嘛~~~实在是没办法,没退路啊。”顺熙耸耸肩道,“唯一保命的就是回城啦,但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跟魔宗签的生死状,逃不掉。”

    “哎——真是,受苦了,言儿——”轩宇环搂过顺熙,紧紧贴着老婆,站在门框边上,看着千里皓月。

    “师父,师丈,明天的药包分装好了。”身后默默做事的小狸捆绑好最后一副药贴后,擦拭摆放好称量,拍着手上的药末灰笑着跑过来牵着他们的手。

    “干得挺好的,林飞练。”轩宇摸摸小孩的毛头鼓励着他。

    “飞练,该洗洗睡了,明天带你去那后山松林采晨露去,五点半要起床洗漱,骑马六点半左右能到。”

    “好的师父。”

    “这么早啊?”

    “嗯,对呀,晨露嘛,看了明天天气预报,有的采,现在才八点,洗漱完玩会儿,就可以睡了。”顺熙看着时间跟轩宇说着,又低头晃着小狸道,“你去你房间可以洗漱躺床上了,九点要睡了,明后天得早起,等采不到晨露就可以晚点起了,好吗?”

    “嗯嗯,好的师父。”

    小狸点点头就转身往回跑进后院起居室去了,顺熙关了灯,轩宇牵着顺熙的走就从药园直通他们住所的院门关卡回了院子,月色下,顺熙手搭在轩宇肩头漫步院中,不免笑出声道:“哈哈,我的工作室与我的住所这么近,哈哈,简直不敢想。”

    “明天真的要出去啊?”

    “嗯~~~答应了人家的药方总得送到吧,我这么乔装打扮易容换貌,还做了层层祛魅,不容易被发现的,再说我也可以自保,再加上这么多暗卫还有你的巡防军,还有这里衣你们军队自研的防护服,不容易出事的。”

    轩宇深深叹息口气道:“行吧,我相信你能灵活应对的,有事打电话。”

    “嗯,放心吧,林哥哥~~~我绝对会保护好自己,还你一个完整的言儿。”

    “好~~~”

    轩宇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将她搂入怀中,进了屋子洗漱,然后躺房间里看《红楼》。

    轩宇穿着松散舒适的睡袍,臂膀搂着冰冰凉顺熙窝在凉丝被里看着投影上正在上演着《红楼朱水续》男装大佬史湘云终于身穿凤冠霞帔,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得配个才貌仙郎卫若兰,全剧除了下人的一些暗流涌动,整个气氛也都是非常喜气洋洋的,史老太君年事已高实不方便,遣着熙凤领着大观园的哥儿姐妹的过来各种闹腾的,也算给从小辛苦过活的云丫头熬到了情投意合的知己,婚后一起骑马射箭,嬉笑打闹好不幸福。

    这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氛围,惹得也一样情投意合的两灵在床榻之上偶尔也亲热的拥吻着,随后默契的相视一笑,继续腻歪在一起看着《红楼朱水续》。

    顺着剧集大观园的矛盾激化,因一荷包内部查抄大观园,赶走晴雯等诸多紧张大张大合的剧情,随后就到了《贾家最后一个骨肉齐全中秋宴,潇湘二妃和妙玉凹晶馆联诗词》随着贾母落寞的遣走众人离席,一脸率真大条的史湘云于凹晶馆安慰着一脸怅然若失的林黛玉,还埋怨着薛宝钗无情,平时姐姐妹妹的叫着,这个时候竟悄无声息的走去陪自家的兄弟姐妹们过节赏月去了,弄得这个中秋节总觉得兴致缺缺的,随后因寒潭惊走一飞鹤从而激出诗才“寒潭渡鹤影”,黛玉听了不禁被惊艳,苦思冥想非得凑出一句来压住她的这句惊才绝艳的诗文,正在云丫头笑说着更深露重,劝弱黛玉明天再想,不由的黛玉便来了一句“冷月葬花魂”瑰谲寒凉的这么一句,还被湘云还逗趣道何苦说这么句凄美阴凉的加重思虑,黛玉只道惜了这诗文总得凑上一对儿,妙玉也应和着天色已晚,至于其他的便道明儿再想,说罢也互挽手臂踩着月色回了院里休息去。

    时也九点过半,随着在贾母八十大寿之上,南安太妃的到来,使代凤掌家的探春承皇恩远嫁重洋……

    轩宇顺熙在哭哭啼啼的音律中合着曲儿双双睡下了,随后管家也关了投影仪,入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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