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宫远徵神情冷然,他立于贾管事的尸体旁。

    宫子羽恶狠狠地盯着宫远徵:“我看你是故意趁乱下重手,想死无对证!”

    宫远徵皱眉看他,冷笑道:“你好歹也是宫家人,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我这枚暗器上淬的是麻痹之毒,只是让他经脉僵硬,无法行动,他是自己咬破齿间毒囊而死。”

    “一面之词。”

    “你把尸体送去医馆验一验就知道了”

    “我自然会验。但查明真相之前,你脱不了干系。”

    “他刚刚畏罪潜逃,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三位长老还想斟酌一番,宫尚角却直接开口:“既然现在宫远徵嫌疑最大,那便先将他收押了吧……”

    宫远徵直接愣住了,“哥——”

    宫尚角抬手阻止宫远徵继续说下去,转而对三位长老行礼,“后面还请长老们派出黄玉侍卫进行调查,若真能证实是宫远徵所为,必不轻饶。”

    他往前走两步,抬起手放在宫远徵的肩膀上,“但如果查明有人设计陷害远徵弟弟,或者严刑逼供甚至用毒迫害,那我必定会让他拿命来偿,无论是谁。”

    不轻不重的语气,看似没有偏袒,却处处透着威慑力。

    一旁的宫远徵眼睛定定地看着宫尚角,轻声但坚定地说:“哥,都听你的。”

    大戏已经结束,唯三受伤之一的宴泠被宫远徵在进地牢前送回了徵宫。

    意识慢慢清晰,毒烟吸入最多的宴泠昏睡了一个白天,她缓慢睁眼,一日尚未进食,她久违的感觉到了头昏无力。她撑着手靠坐在床头,这是徵宫的客房,她环视一周房间后得出结论。

    她看看窗外,眼睫微垂,内心算着时间,现在宫远徵应该已经在地牢里呆了三四个时辰了。

    宴泠有些沙哑的嗓子叫了一个下人进来,吩咐他做点吃食,送到房间里来。

    地牢——

    一抹纤弱的身影出现在地牢走道,她目不斜视,按着侍卫说的走……

    到了。

    牢房内的少年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身上的饰品被尽数摘下。地牢里是无尽的黑暗,走道里火红的燃灯有几缕光透进,照到少年的腿上。

    宫远徵靠在地牢的墙上,右腿弯曲支着,右手搭在上面,正闭目养神着。他听到了不同于侍卫巡逻的沉重脚步声,这个脚步轻盈但又坚定。

    他抬头看向前方,一抹素色出现在他眼前,他微怔,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你来做什么……”

    话还未说完,便看到面前少女提着的食盒,少年抬眸定定的看着她,地牢里的水汽很重,少年的眼睫上悬着一小排水珠,即便是这般湿漉的眼眸也没有显出一丝脆弱。

    宴泠垂眸,用从侍卫那里拿来的钥匙打开牢门,一阵铃响。

    “徴公子夜里头就被带到这里,应该是滴水未进吧,我让厨房的人煮了些东西……”宴泠走进牢房,衣摆轻扬,她将食盒摆在地上,轻声说。

    一阵劲风骤起,拂起宴泠的鬓发,她抬眸看着面前的人,面色苍白而阴戾。她摘下头上的银簪将面前的吃食挨个试了一遍,并未变色。

    宴泠拿出一张素帕擦拭银簪,随后将银簪戴回发上,素帕被放在食盒的小角落处。

    宫远徴靠回阴影处不为所动,宴泠自顾自地撇开油膜,舀了一碗鱼汤。

    “那日我昏倒在执刃殿后,是徴公子送我回去的吗?”宴泠轻轻吹了吹碗里的汤,问道。

    宫远徴脸色有些奇怪,“当然不……”话未说完,便被一勺鱼汤堵住了嘴。

    他下意识挥开,汤碗滚落一旁,又是一阵铃响。

    他抿唇,鱼汤的味道在嘴里化开,鲜甜的。

    “宴姑娘腿伤养了那么久都尚未好全,现在又特意给我送饭,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手上的汤碗被打翻,宴泠也被这力道推开,她走过去想捡起汤碗,猝不及防被讽了一句,她手顿了顿,继续将汤碗捡起。

    宫远徴靠在墙边,外头的日光顺着墙上窗户照进来,洋洋洒洒落在前面单薄的人影上。

    一阵沉默如墨般在牢房里化开,沉寂,阴冷。

    宴泠将汤碗放回食盒,走到宫远徴面前蹲下,她看着少年的眼睛,“徴公子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目的。”

    宫远徴露出一个森森然的笑容,“哦?”

    “无锋势力强大,我的爹娘见无法再庇佑我,便着手将我送进这次选婚。想着如果选上了,那我便是少主夫人,若没选上,也还有宫家的庇佑,不用在外头担惊受怕…”宴泠席地而坐,双手搭在膝上,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又似在出神回想从前往事。

    宫远徴挑眉,“你想嫁给宫唤羽?”

    宴泠摇头,“想与不想,在这次选婚里我都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都是要嫁的。”

    “不过现在不同了,我想留在你身边。”

    宫远徴语气不明:“为什么?”

    宴泠绽开一抹笑,“因为你是宫远徴。”

    靠墙而坐的少年纵然起身,猛地将宴泠拽起,用力扣住她的脖子带向自己。

    宴泠重心不稳,下意识抓住宫远徴的臂膀,那有力的手臂却能纹丝不动。

    宫远徴俯身朝宴泠耳语,“宴姑娘可能不知道,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给你下了毒。”

    宴泠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黑眸如墨玉般漂亮。她仰头,笑容里带着坚定,“我是一个很怕死的人,我一定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阳光落在面前的银簪,晃眼得很,宫远徴下意识将它抽下,如绸缎般柔滑的长发落在宫远徴的指缝间。

    “下次我会带宴姑娘到我的实验房里去看看,一直待在我身边会有什么后果……”宫远徴意味深长地说。

    宴泠只是笑着,她将手搭在宫远徴的手背上,想要挥开,还未碰到,他便将手松开了。

    宴泠打开食盒的底层,拿出一件长衫。

    “这里冷,加件衣服吧。”

    衣服摩擦响起簌簌的声音,面前的少年站直身,张开臂膀,由着宴泠为他穿上那件长衫。

    长发在阳光下飞舞,面前的人沉静又有着一股倔,宫远徴垂眸看着。

    探望时间很快就到了,敞开的牢门再度合上,穿着长衫的少年依旧靠墙而坐,只是没有再闭目养神,而是静静地盯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手里攥着仿佛还有余温的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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