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有人上门拜访我,我很高兴。

    即使她坐下后,在膝盖上摊开一个黑色硬壳文件夹。文件夹有一截指头厚,里面夹着不少我眼熟的纸质文件。

    这是我的档案。

    “这次也是来检查我的恢复情况吗?”我问。

    玛丽女士选择开门见山,“事实上,布伦纳博士让我接手你的观察报告。”

    “原本负责观察我的研究员呢?”

    “他不干了。”

    “为什么爸爸会让你来,这次也是给的很多吗?”

    “是的,非常多,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她没有否认。一边说,一边翻过近期的观察报告,在新的一页填上日期——

    1978.11.16.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我心想。

    夏天都过去了。

    思绪一闪而过,我说,“监视器24小时的观察还不够吗?我睡觉打几个呼噜,你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的手指在空白的报告上点了两下,回应道,“有一些特殊的评估,是需要近距离接触的。”

    “什么评估?”

    “你的危险程度。”她说。

    这令我困惑。

    我托着下巴,蓝眼睛安静且专注的凝视玛丽女士。

    她已经把「我」整个人放在膝盖了,就这样还需要近距离做危险程度评估报告吗?

    阅读这份档案,几乎等同于在阅读「我」。

    并且不需要经过我本人的许可,只要拥有实验室的权限,谁都可以去翻阅,去了解,去研究,甚至是……

    自以为是的去定义我。

    这可是相当令人不快的事情。

    “所以,你是爸爸的小鸟棋子?这份报告,也包括他用你自己来试探我吗?”我眨了眨眼睛,语气天真地问。

    “说是棋子也没有错。”她微微颔首,看起来对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不以为意。

    我有点好奇,甚至恶劣的想挑唆一下,于是问,“你会觉得被冒犯、愤怒吗?你和爸爸的交易并不平等。他让你去冲锋陷阵,把你放在一枚不稳定的地雷旁边,只是想看看它到底会不会……砰的一声,爆炸。”

    “孩子。”

    她轻声笑了,“我活的时间是你的好几倍,被冒犯的事情数不胜数,难道我要为每一件糟糕的事情气坏自己吗?”

    我歪着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细品一下还有点极为自我的洒脱劲,大概活的够长阅历够丰富的人,总能积淀一点人生大哲理。

    可这不妨碍我想做点什么,比如说——

    恐吓她。

    “像小白鼠一样……给我的脑门戳一个合格证,或者一个检验不合格证?”

    我阴沉着脸,“这份评估报告就是在激怒我!当然,爸爸也许正想看我被激怒,看我冲动之下,能对你做出什么事情呢。”

    玛丽女士没有出现我想看到的反应。

    我原以为她会像那些见到我的人一样,害怕得发抖。他们越畏惧我,就越定义我是毫无人性天生邪恶。这反而激起我想恶作剧的冲动,让他们给予我的金色头衔「小恶魔」实至名归,涂上一圈闪亮的金边。

    可她的眼里没有一丝瑟缩,真扫兴。

    她语气极为平静地说,“来之前,布伦纳博士建议我做些功课,去全面的了解你。要知道,我只是一个护士,还是快退休的护士,实在没必要为难自己去读那些……光名称就长的要命的文件,所以,大部分我选择没耐心地跳过,先去看监控录像带。从最早以前的研究员自杀,一直到最近的一盒……你和008的逃跑。”

    “哦,是吗?”我沉着脸,克制自己不露出微笑。

    回想起那天,真快乐啊。

    “那很可怕,”玛丽女士轻声说,“特别是……当做下这些事情的人,还是一个孩子时,他们对你心生畏惧就不足为奇了。不过我想,你还不至于脾气差到去折磨一个没有伤害过你的,一个无辜的人。”

    “你会伤害我吗?”她反问。

    “说不准呢。”我模棱两可地说。心里暗忖:该死,我很容易被看透吗?

    我讨厌去做无法达成目的的事情。

    对吓唬玛丽女士这件事,因她不为所动,我很快失去了兴趣。若有所思地问,“这份评估报告,我非做不可吗?”

    “非做不可,这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如果我拒绝配合呢?”

    “那你只能被关在这里了,永远。”她说。

    “…听起来真惨。”

    我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就像水面微微泛起的波澜,是风提前带来乌云的讯息。

    即使被关在这里,切断所有信息渠道,但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外面有什么正在发生,并且和我有关。

    或许正因如此,布伦纳博士没有处理掉我这个不听话的实验体,也没有给我滋滋电疗一下,打点可以烧毁脑神经的药水,把我变成一个管不住口水涎下的傻瓜。

    天哪,那简直是我最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可他没有那样做。

    他把我关在这里,现在一步紧逼一步,要使我屈服。

    “爸爸…需要我。发生了什么,对吗?”我问道,语气充满了笃定,“还要证明我是可控的。”

    玛丽女士的平静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你很敏锐。”

    我眨了眨眼睛,状似腼腆地低下头。

    我当然很敏锐,尤其是对布伦纳博士。他是我的「爸爸」,是很棒的学习对象,也是我跃跃欲试想打败的对手。

    真有趣……

    是什么棘手的事情,会让他还需要我。

    如此投鼠忌器……

    隐藏在他虚伪的话语下,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真想知道啊。

    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但我得冷静,我得更有耐心。

    一旦我弄明白,我就拥有了伤害他的武器。

    我放下手中的魔方,爱怜地将它放在专属位置,我的枕头边。

    看来我们奔向自由的计划A得暂时搁置了。

    我努力表现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高兴地撅起嘴,“唉……他需要我,我就不会有拒绝的余地,不是吗。不过在开始前,我有一个要求。”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玛丽女士说。

    她看起来并不吃惊,似乎早就被授意,允许我提一些条件。

    我仿佛听见数不尽的筹码倾倒在布伦纳博士的桌前,而我面前只有孤零零的一枚。

    那就是我自己。

    尽管差距悬殊极大,却并不让人气馁,反而让我有些振奋。

    我被关太久了。

    太需要点乐子了。

    我可以把这当做一场久违的游戏,即使它毫不对等。他想了解我,用他那套科学严谨的方式去试图控制我。而我……

    我想毁掉他的一切。

    不是出自什么私人恩怨,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一想到那个场景,愉悦再次如潮水缓缓涌来。

    但首先,我得如他所愿——

    轻轻一推筹码,压上我自己。

    我指了指天花板四个角落的监视器,提出要求:“我不想要第三个人参与我们的评估过程,即使是旁观。”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这恐怕不行。”

    我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别担心,爸爸会同意的。”

    趁着玛丽女士没有一丝丝防备,一连串噼里啪啦破碎的声音爆起。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监视器镜头被粗暴地扭曲击穿,即使照常亮着红灯,也成了徒劳转动的瞎子。

    .

    安静重新灌满整个灰色的金属房间。

    叮咚,叮咚。

    我在心里快乐的播报,熟练度+1,+1,+1,+1。

    我知道玛丽女士在等什么,恐怕她等不到了。

    过了好一会,足以让布伦纳博士派人来这走上两个来回,甚至还有时间换上新的监控器,门外依旧毫无动静。

    我的笑容微微扩大,轻快地说,“你看,他默许了的。”

    要不说,我最了解的就是布伦纳博士,我知道他总能容忍我这点小小任性。

    ……只要我的选择令他满意。

    玛丽女士的视线从地上的碎片缓缓移到我的身上,她下意识皱着眉,用力瞪了我一眼,“是我记错了吗,恢复期不可以使用力量的。”

    我听出她的不满。

    也知道她不喜欢既不听话也不好好休养的病人,但是…我得先让自己开心起来。这很重要,否则我要以怎么样的心情,去接受这样一份……危险程度评估报告呢。

    假装自己恍然才想起还有医嘱这件事,我说,“抱歉。这会影响我的危险程度评估结果吗?”

    “或许。”

    “现在求你放水有用吗?”

    她看起来依旧不吃这一套,“那么你会保证说真话,好好配合我的工作吗?”

    当然是……

    不能。

    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我遗憾极了,玛丽女士还是如此不近人情。

    “那么,评估要怎么做?给我盖戳?分级?打分数?多少分算及格?”

    “不用紧张,是一些简单的问答。”她说。

    玛丽女士原本板正的坐姿突然松散下来。

    她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舒适的坐法,将左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从贴身的口袋掏出一盒女士香烟,修剪得很短的指甲点了点烟盒,“首先,介意我抽支烟吗?这里的温度比上面低很多,我的脚要冻僵了。”

    .

    细长的香烟已经夹在玛丽女士的指尖,只差最后一个点火步骤。

    这可不像是我说介意,她就会把香烟放回去的姿态。

    好吧,她已经掏出打火机了,看来那只是礼貌性质的问问,至于我的回答是什么,她完全不会在意。

    鉴于我那无比「重要」的危险程度评估报告还捏在她手中,于是乖巧的摇摇头,顺便体贴的建议她换一个位置,善解人意地说,“那边的暖气片还没有坏掉。”

    玛丽女士站起来,利索地拖着椅子来到我说的地方坐下,奇怪地问,“为什么没人来修理?”

    我裹紧毯子回答道,“噢,一开始他们还会来修理,替换……但它总是坏,索性就放弃了。”

    “你干的?”

    “嗯哼。”我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默认了。

    “为什么?”她看起来完全不理解。

    “我想这样做,就做了。”我说。

    我也不知道。

    放空的思绪有时候太迟钝,我不会去思考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凭借本能的喜恶,去追逐,去破坏……

    只要是能让我开心。

    啊,我记得那个梦,好像随着火柴人的灭绝,星星崩裂,我失去了什么好像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过失去它令我更轻松,于是我便不再去深究那是什么。

    玛丽女士啪嗒一声,点燃香烟。

    烟丝燃烧的速度骤然加快了,紧接着吐出的烟氤氲了她的面容,却让那双灰绿色眸子愈发锐利。

    她微眯着眼打量我,半晌才说,“打从在医疗室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但至少过去你还会拼命的遮掩。”

    我歪着头,露出羞涩的笑容,“现在有遮掩的必要吗,你们都看穿我啦。”

    当别人在舞台上看到的是我而不是戏剧中的角色,表演就失去了任何意义。

    如果表演不再具有欺骗性,那该多无趣。

    作为一个人,成为动物一样的实验体被关在笼子里,就已经是个让人无法笑起来的笑话,又何必再给这个失败的笑话加点甜腻的配料,去遮掩它的苦味。

    玛丽女士深深吸了一口,好一会才吐出来,语气复杂地说,“我知道总会有这一天,你难以装下去的一天,但你把事情搞得那么大,把自己弄成这副惨状,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对医疗室以外的事情毫不关心,包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要追求自由,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你想报复,也是你应得的。”

    她的语气变得沉重了,“但我希望你能更克制一点,不要毁了你自己。你的身体很差,非常差,离死亡只有一线的距离。如果你继续不考虑后果的频繁使用力量,甚至透支……这会对你产生一些很严重的影响,而最为明显的是——”

    她顿了一顿,说,“你的身体可能会停止发育,无法达到预期的身高。”

    “长不高?”

    我轻抽一口冷气,有些难以置信。

    何至于此。

    这听起来太可怕了,还有什么是比成为傻子更可怕的事情?

    当然是长不高。

    哦不不不,这两件事的可怕程度几乎不相上下。

    我认为玛丽女士在报复我之前恐吓她,发出质疑,“这不可能。”

    扔出炸雷的玛丽女士丝毫不关心这对我是多大的冲击,她叼着香烟翻了几页文件,嘴唇微颤,“你的体检报告,9岁以前……一切还是正常的。但9岁以后,每年生长速率下降了,你就是那时候觉醒新的力量,对吗?今年的体检,你觉得自己长高了吗?”

    我眨巴着湿漉漉的的蓝眼睛,将一个纸杯讨好地送到她身边,“如果我多吃饭,不挑食,我还能长高吗?”

    她盯着颤颤巍巍的纸杯,被无形的力量小心翼翼放置在她的文件夹上,格外体贴的充当临时烟灰缸。不由嗤笑了一声,不客气地说,“就你这样,吃多少也不行。”

    好吧,好吧。

    我举起双手向她妥协,真诚地说,“抱歉,玛丽女士。这是下意识的反应,我会改过来的,好好遵守医嘱,不会在恢复期使用力量,我保证。”

    虽然这很难,在这段漫长的禁闭时间里,我已经习惯放任自己,去依赖心灵力量帮我做任何事。

    ……任何事。

    “如果你能做到,”玛丽女士用纸杯接住快要掉落的烟灰,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地说,“我可以和你说说…你会在意的事。”

    “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会在意的事……

    是关于卡莉吗?

    我想爸爸找不到她的,只要她想,没人能找到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那些好吃的全部尝上一遍。

    玛丽女士凝视着我。

    我突然发现她的眼睛是一种浅浅的灰绿色,接近中间黑色瞳孔的位置,更是绿的明显,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泉,深的让我看不清她在想什么,又藏了怎样的秘密。

    她低声说,“是关于你的妈妈。”

    我愣了一下。

    似乎很短,又似乎很漫长。

    随即应激般竖起所有的刺,警觉地问,“布伦纳博士让你这样做的?”

    “不,你可以将这当做我突发奇想的治疗手段,为了完成这份评估工作。”

    她交换了叠在一起的双腿,对着碎掉的监控器吐了一口烟,眼神变得淡漠。“我见过那种人,一个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不在乎,所以什么疯狂的事都可以做出来。录像里你很在意她吧,所以我正试图用血脉这种拙劣的羁绊套住你。你可以选择听一听,也可以选择拒绝。”

    她点点空白的报告,直言不讳,“当然,如果拒绝,你的危险程度会提高很多,相当多。”

    大概这就是成年人的手腕,玛丽女士总是令我惊叹。真厉害,一下子抓住我的命门,现在也拿出妈妈让我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这下我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我僵持着不说话,思考这是阴谋还是陷阱,是顺着心意拒绝去听发起脾气来,还是为了伟大的计划尚且理智听一听中无限拉扯时,她似乎不想再等下去,主动告诉我一个名字——

    费莉丝·贝克。

    妈妈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谨慎地问。

    首批实验者的名字属于机密,不会在我们的档案中写明,只有布伦纳博士知道。当然,有些名字会记录在十几年前另一项秘密实验的纸质文件中,成功的,失败的……

    直到某一天,那份文件被某个粗心的研究员借阅,又不小心“撞”进入我的视野。

    “不要忘了,我是个护士,虽然不起眼,但彩虹室大部分孩子,我都参与过接生,包括你。我记得费莉丝,印象深刻。她是个黑色长发姑娘,你的眼睛很像她,笑起来的时候……更相似。”她说。

    “费莉丝。”我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生涩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别扭,“妈妈没有死,对吗?”

    布伦纳博士说她死了,我不相信。

    他总是满口谎言,如果连妈妈的名字都不愿意让我知道,我又能相信他什么。

    玛丽女士抿紧嘴唇,最后还是告诉我,“很遗憾的是,和死没有区别。”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的这里,出问题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胃部沉甸甸的下坠,似乎还要拖着我整个人一起坠落的错觉令人难受。我冷静地问,“是爸爸伤害了她?”

    就像他伤害011的妈妈那样吗?

    “不,你猜错了。”

    玛丽女士定定的看着我,“在她怀孕的第五个月时,持续性输血……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在首批拥有超能力的女性实验者怀孕期间,持续注射特殊的血液,以求将超凡的力量遗传给下一代,定向培养和进化出更加优秀稳定的超能力者。

    多么天才的想法,出自布伦纳博士,并由他负责整个项目。

    我想他只要活的够长,也许我还能看到第三代被自然繁衍出来的超能力者。然后一代又一代,源源不断的超能力嵌入人类基因,最终一支庞大的超能力军队横扫全球。

    啊……马丁·布伦纳博士,新人类基因密钥的开启者,为世界的和平与统一做出了巨大贡献。以至于美国史,世界史,乃至人类史都将闪耀他的名字。

    我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单知道妈妈的名字就足够让布伦纳博士心怀警惕,去追究我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些什么。

    更何况是被他擦除所有存在感的001……的血。

    玛丽女士也没有给我解释的打算,轻描淡写地略过,只说输血对她造成极大的精神伤害。她弹了弹烟灰,沧桑的脸上,细纹越发耷拉下来。

    “……费莉丝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疯得谁都不认识。胡言乱语,说着奇怪的话,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怀孕。这给我增加了很多麻烦,就算把她束缚在床上,她也总能找到机会逃脱自杀。但每一次,每一次都在要成功的最后一刻选择停下来。我想,她不是因为最后心生胆怯,而是因为你。”

    她看着我,抬了抬嘴角,“你让她犹豫了。”

    “……那么,她该是爱我的。”我小声喃喃道。

    我本该因此而高兴,原来妈妈对我并非毫不在意。可仿佛有一滩徘徊不知道该往何处倾泻的积水,淤积在我心口。

    也许玛丽女士说的是真的。

    否则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玛丽女士口中的费莉丝怎么会与我发生强烈的共鸣,这种灵魂上的震荡令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感染了我,我也理解了她。

    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理解她的做法。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有时候我也很想逃避,即使这是软弱可耻的做法。

    而越是理解她为了我,去强忍这个糟糕世界……

    我就越是为她伤心。

    “爱……我想她是的,她在乎你。”玛丽女士眼神有些疲倦地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夹在指尖的香烟静静燃烧,“在我最后一次给费莉丝包扎手腕时,她对着肚子里的你嘀嘀咕咕,疯的让人印象深刻,也温柔的让人印象深刻。我原以为她会改变,但你被布伦纳博士带走后,她却再一次选择自杀。这次被救回来后,她就彻底疯掉了。”

    玛丽女士安静的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似乎被翻出来的回忆也令她心绪难平。过了一会,她开口,“布伦纳博士说她死了,是因为费莉丝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者。如果是我,我也会说她死了,最好你们彼此不相见。疯狂的因子扎根在她身上,可遗传这件事,谁知道呢。但如果你想找到她——”

    紧接着,她告诉我一个地址。

    只说了一遍,也不管我是否记住。

    “为什么?”我问。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冒着被爸爸清算的风险,告诉我这件事。

    她将快燃到滤嘴的香烟放在嘴里,语气含混地说,“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想你总会想去看一眼。”

    她遥遥地看着我,仿佛看着时空中另一个影子,“我只是,不想看到第二个费莉丝了。”

    我无话可说。

    玛丽女士的确看透了我,也许是那份档案的帮助,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她熟稔地按灭烟头,扔进纸杯,然后将纸杯轻轻放在地上,“好了,回忆就到这里吧。我们还得完成这份评估报告。”

    她粗略的翻了翻报告后面的文件,“嗯……他们列举给我的问题有点多,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分几次来完成它。”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评估过程中的回答已经记不清了,总归是乱答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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