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怎的醒的这般早?”

    木门吱呀响了起来,闪身进来一个小婢女,轻轻放下一个铜盆。

    祁欢欢,不,应该说是薛九娘记得她。

    本是后厨李阿妈的小女儿李木花,双腿有残疾,薛九娘看着可怜便收留了她。

    留在身边做个贴身的使唤丫头。

    薛九娘起身,额头间刺痛得紧,不禁轻呼一声。

    “姑娘,仔细着点,昨夜卢侍郎的大公子来落霞阁听曲,您多饮了几杯,现下怕是酒后宿醉难醒了。”

    卢侍郎的大公子?

    对了,名叫卢采元,对自己钦慕已久,本来把自己纳妾,奈何官职不够大。

    花了千金把自己纳了外室,他家里那个母老虎得知以后便日日来小院中闹。

    不仅闹得自己小产,还差点找人强迫了自己。

    最终与他也就不了了之了。

    “哎呀,九娘啊,你可真是命好啊!”老鸨齐妈妈扭着粗壮的腰肢进来。

    一把抢下了木花手里的木梳,开始给薛九娘梳头。

    “妈妈,我一介歌妓,整日里不过就是弹曲陪酒,何谈命好?若是我真有一条好命,也不至于家道中落,到您这里讨饭吃了。”

    齐妈妈微微一愣,继而摆出愈发谄媚的笑容。

    “这话可如何是好,九娘你想想你爹不过是个九品小官,你也就算是个小门小户的良家女,以后嫁也就嫁个粗俗田舍翁或是穷涩读书郎,来了妈妈这里,光是伺候你的丫鬟就买了三个,你瞧瞧你用的穿的,南国来的金挲萝,北边来的白狐氅,哪个不比王侯贵女?”

    在齐妈妈的话里,祁欢欢想起了原主的过往。

    爹爹就是个迂腐秀才郎,年近不惑才得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小官。

    没做几天发现竟是帮人背锅的祸事,连累了一家子老小,父母流放途中双双殒命,兄长现下已不知何处,薛九娘无奈只得投奔皇城的舅父舅母。

    哪知那黑心肝的舅父舅母不愿受到连累,在她的饭食中下了药,生生卖到了这炼狱般的地方。

    那时的她才有九岁。

    薛九娘拔下了齐妈妈刚簪上的一只羊脂玉发簪,重重砸在了梳妆台上,而后又冷冷笑了一声。

    “女儿赚了那许多金银,倒是在妈妈那里一文不值了?”

    齐妈妈的脸上一阵阵的抽搐,薛九娘是落霞阁的头牌。

    一手的好琵琶能弹得人眼泪直流,身姿妖娆妩媚,多少人千金难买一笑。

    这可是一等一的摇钱树,她就算是再恨,也不敢多回几句。

    她多唱一曲便是百金,日后若是被人赎身那又是千金的买卖。

    “好了,乖女儿,昨日你弹的那首《雁回沙》着实是精妙啊,给卢大公子听得是神魂颠倒,今日他专门送来了拜帖,说是要举办诗会,请你一定要到场助兴才好。”

    薛九娘起身坐下接过木花手里的一杯寒山雾顶,含在口里漱了漱。

    齐妈妈连忙递过来了痰盂。

    “不知这次给了妈妈多少贯,才能让妈妈如此上心?”

    “哎呀,你这话说的,你是妈妈的好女儿,怎么能够用钱来说事呢,妈妈可指望着你给妈妈出人头地呢。”

    薛九娘眼皮略微一抬,右手立马扶额:“哎呀,木花快请施郎中来瞧瞧,怕是昨夜喝醉吹了凉风,头疼得紧。”又转过去可怜兮兮的看着齐妈妈:“妈妈,我今日身子不爽利,不若你帮女儿回绝了吧。”

    齐妈妈一着急,脱口而出:“那怎么行?!我收了卢大公子一百两了!”

    葱白一样的手指杵着额头,笑意盈盈的看着齐妈妈的表演,略带着一丝嘲讽。

    齐妈妈此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九娘,人家卢大公子一片真心,你莫要误了啊。”

    边说边贴在了薛九娘耳边:“他家里那个母老虎不能生,他既有这份心,若是你给他生了一儿半女,定有你的好日子过。”

    薛九娘心里一合计,反正这原主走过的路定是要重新来一遍了。

    这卢采元本就是他负自己在先,若不是被他纳了外室又被抛弃,她最后怎么会找了岑金科这般的烂木头当做救命稻草?

    要想复仇重新来过,那就把所有对不起自己的人都杀了一遍才够本。

    “行吧,看在妈妈这般为女儿着想的份上,那女儿便撑着病体前去一趟,免得妈妈为难,不过。。。。。。”

    “不过什么?乖女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侧了侧头,撅起了嘴:“女儿许久未曾做过新衣了,这几日听闻西域的商人运来了些上好的蝉翼薄纱,想买几匹做件衣裳。”

    齐妈妈肯定是心疼极了,那蝉翼薄纱上百贯一匹,她如何能够舍得?

    看着齐妈妈肉疼的表情,薛九娘捂着嘴笑了:“想想太贵了,若不然妈妈给买些流萤霞缎吧,那个便宜。”

    先是提出了高条件,而后又降低,自然齐妈妈很是乐意的接受了,高兴的招呼人准备下午出城的马车去了。

    皇城的公子哥大多数游手好闲,却又偏偏喜欢沾个风雅的名声。

    弄文赏花,听曲赏乐变成了日常聚会的由头。

    这不,薛九娘的那辆鎏金马车停下的时候,那些个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个个翘首期盼。

    卢采元得意的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车门前,一只玉葱般的手伸了出来,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着实刺眼。

    “九娘,你来了,在下甚是喜悦。”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子油腻之味,熏得人厌恶不已。

    只是轻轻撩开帘子的一条缝隙,露出了羽扇遮住的半张脸。

    “卢大公子,昨夜奴家多饮了些,今日头疼得紧,现下容颜憔悴,怕是要让公子见笑了。”

    透过帘子卢采元已经望见了那绝美容颜,喜不自胜,说话间仓促得很。

    “九娘风姿绰约,就算是带着病容,依旧光彩照人啊。”

    薛九娘嘲讽的冷笑一声,撩开帘子接过那只手起身下车。

    诗会历来是公子哥的场所,但是难免贵女们也要附庸一番。

    而薛九娘这矫揉造作的样子,不禁惹起了一阵唏嘘。

    “一个肮脏的歌姬,也配得到如此之多的青眼,也不知道脸皮有多厚!”

    “定是上辈子狐狸精转世,才能勾的公子们如此趋之若鹜,迷了眼睛。”

    这些已经算不上是窃窃私语的大声闲话,句句传在了薛九娘的耳朵里。

    她微微一笑。

    刚准备想出对付之招,贵女们的唏嘘之声越发厉害,眼光都被走近来的一袭白衣少年郎吸引。

    [哼,不是嫌弃我的出身吗?那就让你们看看你们心里念的男人被我勾引的感受!]

    眼角余光瞥见了白衣少年郎走近,轻呼一声,扶住额头倒了回去。

    抬眼间,她见到了一张盛世美颜。

    在阳光的煜煜生辉的阴影中叫嚣着压抑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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