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父阿娘回来,我轻描淡写地说了今日圣上召见,是让我帮照顾照顾盛妃的药汤。我想这本来也不是大事,又不是去了不回,也不是一去三两载,进宫来去自如这等有优先权的事情,应当是别人求之不得的。

    我没敢讲研药之事。圣上既然有交代,只能遵守,未来若是我真没有能达成圣上的旨意,也不至于连累不知的父母。

    阿父眉头紧锁:“白苏,你可有想过如果没有做好,圣上会责罚?”

    我无可奈何:“那我有什么法子?拒绝么?可以拒绝么?”

    阿娘忧心忡忡:“虽然你可随时回来,但是盛妃的病……也罢,若是有疑难,记得回来与我说。”

    我自然是相信阿娘的医术的,所以点点头,心里却想,宫中这许多名医都治不好盛妃的富贵之病,我们这样的人家,常年只治士卒之伤,哪里又有能力去看好盛妃的病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觉得担忧起来。我担忧的不是盛妃的病治不好,反正她的病一直都那样,我去不去都没改变,我又不是去治盛妃的病的。我担忧的是阿父讲的那句话,如果没有做好……如果我研药没有结果,算不算欺君?

    想到这里,我又不禁心情沉重起来,这吕南楼到底想什么?他怎么会认为我接这研药之事有结果?

    人家选的夫婿都将自家夫人养在家里,不一定好吃好喝养着,但至少在家里主持家务,岂用出门干活的?

    我是真的开始怀疑吕南楼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收拾了行礼,第二日便出了门。

    我没有马上带陈嬷嬷进宫,想着自己先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到底要不要人帮手,如果真的需要,我就再安排陈嬷嬷进去。

    阿综驾马车在大门外等我。

    我叹口气:“阿综,你快成我专职马车夫。”

    阿综一脸正色道:“白苏姑娘,给你驾车或者给少主驾车都一样。”

    一旁的阿津笑眯眯道:“既是阿综送,我就不用去啦。”

    阿父阿娘没有如往常一样天未亮便出门去营中,他们等着我拿着行礼从后房出来径直走向大门时候,跟在我身后,一直看着我出了大门走近马车然后上了马车。两人就那么站在大门前看我坐进车里,待马车抬蹄走远了,他们还站在原地远远望着我。

    我缩头回车里,喃喃道:“这阵仗搞得好像我出远门不回来似的。”

    直至一路顺畅到了宫门前,小黄门派了人来转接我到芙蕖宫里。盛妃一个人在院子里给落叶的灌木浇水,弯腰就能听到身上环佩叮当,见我进了芙蕖宫门,微微一笑对我道:“徐嬷嬷会带你去圣上安排的厢房,也会告诉你熬药的厨房在那里,若是有别的什么需要,可以告诉徐嬷嬷,也可以来告诉我。”

    那位在我家里被阿父和阿娘拒婚的徐嬷嬷,好似完全不记得当日之事,恭敬地将我带到给我住的厢房,又带着我到可以熬药的厨房里,简洁地说了几句话:“这里虽说是厨房,但是久已不做饭,都是用来熬药的。餐食自会有人按时送来。盛妃娘娘巳时吃药一次,申时吃药一次,白苏姑娘到时候记得时间就好。”

    然后她就走了。

    我原本以为那日她在我家并未能将婚聘之事完成,也许会对我有意见,正惴惴不安心中将吕南楼来来回回训了不下数百回,不知道如何面对面前的徐嬷嬷。

    谁知她说完话竟走了。

    在这个时候,有人送来了两大箱东西,盛妃着人给我抬到了厢房里。

    我打开一看,居然都是我在合剂局里抄的验方。圣上全部让人送了过来,还让人告诉我,尽可以从里面找我想要的资料。

    我对所抄的内容都很熟悉,里面虽然有一些是治刀枪之伤的方子,但仍然是用当季的草药,如果过季便无处可寻,就算是晒干了,时间长久不用,也会发霉变质用不得。

    我连续几日都蹲坐在地上去挨个翻那一张张验方,想找出一个特别的法子,能达到圣上所提的要求,就是能大量随时可得,不受季节限制,且还不是现在常用的方子。

    验方布满一地,我坐在地上,头昏眼花,毫无头绪。

    盛妃来看我,站在厢房门前:“白苏姑娘,你是打算要用这些纸帛来熬药吗?”

    芙蕖宫说来也奇怪,我在的这些日子,除了见到徐嬷嬷忙进忙出的身影,其他真是多一个人都没有,四皇子说的那句话:“母妃在后宫因了自己整日无所事事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若自己去了大陈国做质子,母妃一夜之间地位便大不相同。”

    眼下看来这宫中并不热闹,反而冷清之极,哪里有一夜之间地位便大不相同的感觉?莫不是皇四子自我安慰?

    日间的盛妃足不出户,就算我好容易想透口气出去站在院子里,阳光再好,也不见她出门半步。那日我进来的时候见她在浇水,是唯一一次看到她站在户外。我简直怀疑她是为了等我没事做就顺便浇浇水的。

    我开始怀疑她那白到透明的皮肤是不是因为常年不晒太阳的原因才有的。

    她每次喝的汤药,都由徐嬷嬷拿来先给我看看。我哪里又懂得汤药里是什么成份了?我又哪里能分辨出汤药到底好不好了?每次都硬着头皮尝一小口便点头道:“可以了。”

    宫院里天色稍暗,徐嬷嬷便会将四周的防风油灯点起,宫院内其实不大,灯不过六七盏,错落在院子里的灌木丛里亮着,也算有光照路。有时候我还能借着微弱的灯光在院子里自己溜达一会。

    只不过初春乍暖还寒,在院子里走一会儿便会觉得身体寒意不断。

    “这个冬季居然没有下雪,往年都有雪。”我对着手哈出暖气,每每站在门前都自言自语。盛妃的房门紧闭,房间里亮起灯,从外看不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四皇子去了大陈国做质子,她应该很寂寞,也应该很想念。有时候我站在门外看看她的房门,也替她觉得叹息。

    此时她居然站在门外对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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