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酥饼
望着紧闭双眼、胸口不住起伏的柳燕，萧珠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是应该先救治他呢，还是应该先折回去找那个偷东西的乞丐？亦或是，挽救残留在坛子里的最后一点蒲萄酒……
“啊呀呀。”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
“这位公子是怎么回事？”
萧珠回头一看，正是成衣铺的掌柜娘子。
只见她单手抱着一卷白底青花的布匹，娇俏的鹅蛋脸上透露出担忧之色。
萧珠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握住她的手，恳切地道：
“燕哥哥被坏人害得犯了病，我得马上去找那个人，还请您帮忙照看一下他。”
“欸？这……”掌柜娘子踌躇道。
来不及等她的回应，萧珠便向城门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然而，眼前哪还有老乞丐的影子。于是，她不甘心地询问附近的摊贩：
“请问您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拄着拐棍的老乞丐？”
卖糖葫芦的小贩仔细回忆了一番，道：
“有是有的……似乎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见萧珠急吼吼地就要冲向城门，他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小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追你口中的那个乞丐？”
“没错，他偷了燕哥哥的东西，我得马上把他抓回来！”萧珠一边说，一边尽可能轻柔地拉开小贩的手。
“去不得，可去不得！”小贩连连摇头，重新抓住了她的衣袖。
“怎么去不得？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萧珠一时心急，竟然喊了出来。
“你不知道，这帮人都是团伙作案。他一出城，就会有人接应。赃物也跟着流转出手，根本追不回来的！” 小贩向她解释。
听到这句话，萧珠的心凉了半截。小贩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
“何况，你一个女儿家，就这么孤零零地跑出去，要是落在他们手里，还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呢……”
萧珠只是垂着脑袋，根本没把这句话听进去。见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小贩再次出言相劝：
“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挣。最紧要的是人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
是了。说到人——柳燕还在地上躺着呢！
想到这里，萧珠一咬牙，又转身跑了回去。
掌柜娘子守在柳燕身旁，见到她，立马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道：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我瞧着怕是不大好……”
“燕哥哥犯了病，得拿人参丸来医。”萧珠一边说，一边将柳燕扶起，仔细检查他的身体。
眼前的情况令她心头一沉。比起上一次，这次的病况似乎更为严重。
柳燕气若游丝，手心冰凉，脉搏也极为微弱。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没命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来人参丸给他服下。
可是，哪里有人参丸呢？
萧珠首先想到了顾妈，在她那里，应该还保留有最后一颗人参丸。
可是她很快意识到，这里一时半会儿寻不到车马。若是去顾妈家，至少要花上一两个时辰。因此，最快捷的方法，应该是直接去药铺购买。
不过，哪来的钱买药呢？
怀着一丝侥幸，她将手探向柳燕的腰际。
不幸中的万幸。名牌和长命锁虽然没了，但褡裢还在。拿起来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不少钱。
于是，萧珠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将柳燕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想要把他背起来。不料，还没等她站起来，腿脚便忽地一软。若不是掌柜娘子及时扶了她一把，她差点连带着柳燕一起跌倒在地。
看来，搬运葡萄酒这件事已经让她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萧珠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悔意。早知如此，她当初不应该这么逞强的。
可是，谁又能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就在这时，掌柜娘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态度温柔地道：
“小妹妹，这里离我家店铺不远，我们还是先一起把公子抬过去吧。”
说着，她用纤弱的肩膀支起柳燕的一侧身子。萧珠见状，也急忙支起柳燕的另一侧身子。两人就这样连拖带拽地把柳燕弄到了成衣铺。
刚把柳燕安置好，萧珠便火急火燎地跑到了药铺。
“掌柜的，请帮我拿一颗人参丸！”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人参丸？”
正在柜台后记账的药铺掌柜抬起眉毛，露出绿豆般的小眼睛。
他的目光从萧珠浸满汗水的凌乱发丝，转移到她那双沾满泥土的布鞋上，然后冷冰冰地道：
“没有。”
“这里是药铺，怎么会没有？”萧珠急了，一把将装着银钱的褡裢丢在柜台上，“掌柜的，我有钱。求您把药卖给我吧。”
哪知道，药铺掌柜只是瞥了一眼鼓鼓囊囊的褡裢，慢悠悠地道：
“想买人参丸，你有多少钱啊。”
“这个……一两银子够吗？”萧珠有些犹豫地问，这差不多是柳燕目前所有的积蓄了。
听到萧珠的话，药铺掌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道：
“我这儿的人参丸，最次也要十两银子一颗。一两银子，连参须都买不到，你还是买些芦根吧！”
“十两？”萧珠不由惊呼。
她知道人参贵，可没想到会这么贵！如此高昂的价格，哪怕把她卖了也买不起啊。
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说：
“大掌柜，这人参丸是拿来救命的。还请您行行好，先赊给我们一颗吧。日后得了银钱，我们一定会还给您的。”
见他无动于衷，萧珠又道：
“您要是信不过，那就立张字据好了。到时我们会双倍偿还的。”
药铺掌柜冷哼一声，道：
“一张字据有什么用！你们要是不还，我找谁说理去？”
萧珠还想辩解，却被他不通情理地打断了：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个个都想来讹我的钱。没门！”
话毕，他朝店里的伙计递去一个眼色。
伙计心领神会，任凭萧珠如何央求，还是将她连同褡裢一块扔了出去。
萧珠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褡裢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若不是心中挂念着柳燕，她简直想要“哇”地一声哭出来。
看来，只能去找顾妈了。可是如何把柳燕带过去又成了大问题。自己应该先吃饱，还是去找人帮忙呢……
萧珠摇摇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累了。又累，又怕。生怕自己来不及救柳燕，甚至一到成衣铺，就得知那个最坏的消息……
她拼了命般地挪动双腿，想要奔跑起来，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百般无奈之下，她将目光投向了那间标着“两文一个”的烧饼铺。
尽管有些愧疚，可眼下的她必须填饱肚子。不然不仅救不了柳燕，她自己也可能因为“饕餮”的副作用而丧命的。
“店家，来五个油酥烧饼。”说着，萧珠从褡裢里掏出十枚铜钱。
店家满脸堆笑地接过铜钱，从黄泥炉子里拿出五个烤得表皮金黄的烧饼，再用油纸包好。正当他打算继续拿稻草把它们串起来时，萧珠摇摇头道：
“不用打包了，直接给我吧。”
然后，她将四个烧饼统统塞进怀里，又拿起剩下的那一个，把它往嘴里一放——
这家的烧饼油香面脆，好吃倒是好吃。不过生平第一次，萧珠没有因为吃到好吃的而感到高兴。
她只求迅速填饱肚子，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着，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然而，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萧珠眼泪汪汪地一面走一面吃时，左侧方突然猝不及防地窜出一道黑影。
那是一头几乎有两人高的黑色骏马，正直直地朝她冲过来！
像是迎面撞上了坠落的巨石。萧珠心头一惊，手里的最后半块烧饼也掉到了地上。
眼见着来不及躲闪，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满脑子的“我命休矣”。
完了完了。这下子，自己应该再也见不到柳燕了。
幸好，伴随着缰绳的收紧声，黑马发出一声长嘶，然后扬起碗口大的蹄子，在离萧珠鼻子堪堪几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紧接着——
“是哪个没长眼睛的在路中间乱晃，怕是连命都不要了！”马上那人骂骂咧咧道。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那人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耳熟。于是，萧珠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抬起头的一刹那，萧珠的目光恰好对上了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
“裴公子？”她脱口而出道。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半个月没看到他了。
“是你啊。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裴俊没好气地说。
只见他穿着黑色戎装，戴着皮革枪银护臂，头发被高高束起，身后似乎还跟着两个同样骑着马的随从。
看这副架势，应该是要去城外操练吧。
裴俊朝萧珠扬了扬下巴，道：
“不想被马蹄踩死的话，就多留神看点路吧。”
话毕，他便重新提起缰绳，似乎准备从她身边绕过去。
许是病急乱投医，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萧珠竟鬼使神差地道：
“裴公子，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自己是应该先救治他呢，还是应该先折回去找那个偷东西的乞丐？亦或是，挽救残留在坛子里的最后一点蒲萄酒……
“啊呀呀。”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
“这位公子是怎么回事？”
萧珠回头一看，正是成衣铺的掌柜娘子。
只见她单手抱着一卷白底青花的布匹，娇俏的鹅蛋脸上透露出担忧之色。
萧珠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握住她的手，恳切地道：
“燕哥哥被坏人害得犯了病，我得马上去找那个人，还请您帮忙照看一下他。”
“欸？这……”掌柜娘子踌躇道。
来不及等她的回应，萧珠便向城门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然而，眼前哪还有老乞丐的影子。于是，她不甘心地询问附近的摊贩：
“请问您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拄着拐棍的老乞丐？”
卖糖葫芦的小贩仔细回忆了一番，道：
“有是有的……似乎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见萧珠急吼吼地就要冲向城门，他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小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追你口中的那个乞丐？”
“没错，他偷了燕哥哥的东西，我得马上把他抓回来！”萧珠一边说，一边尽可能轻柔地拉开小贩的手。
“去不得，可去不得！”小贩连连摇头，重新抓住了她的衣袖。
“怎么去不得？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萧珠一时心急，竟然喊了出来。
“你不知道，这帮人都是团伙作案。他一出城，就会有人接应。赃物也跟着流转出手，根本追不回来的！” 小贩向她解释。
听到这句话，萧珠的心凉了半截。小贩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
“何况，你一个女儿家，就这么孤零零地跑出去，要是落在他们手里，还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呢……”
萧珠只是垂着脑袋，根本没把这句话听进去。见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小贩再次出言相劝：
“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挣。最紧要的是人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
是了。说到人——柳燕还在地上躺着呢！
想到这里，萧珠一咬牙，又转身跑了回去。
掌柜娘子守在柳燕身旁，见到她，立马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道：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我瞧着怕是不大好……”
“燕哥哥犯了病，得拿人参丸来医。”萧珠一边说，一边将柳燕扶起，仔细检查他的身体。
眼前的情况令她心头一沉。比起上一次，这次的病况似乎更为严重。
柳燕气若游丝，手心冰凉，脉搏也极为微弱。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没命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来人参丸给他服下。
可是，哪里有人参丸呢？
萧珠首先想到了顾妈，在她那里，应该还保留有最后一颗人参丸。
可是她很快意识到，这里一时半会儿寻不到车马。若是去顾妈家，至少要花上一两个时辰。因此，最快捷的方法，应该是直接去药铺购买。
不过，哪来的钱买药呢？
怀着一丝侥幸，她将手探向柳燕的腰际。
不幸中的万幸。名牌和长命锁虽然没了，但褡裢还在。拿起来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不少钱。
于是，萧珠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将柳燕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想要把他背起来。不料，还没等她站起来，腿脚便忽地一软。若不是掌柜娘子及时扶了她一把，她差点连带着柳燕一起跌倒在地。
看来，搬运葡萄酒这件事已经让她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萧珠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悔意。早知如此，她当初不应该这么逞强的。
可是，谁又能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就在这时，掌柜娘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态度温柔地道：
“小妹妹，这里离我家店铺不远，我们还是先一起把公子抬过去吧。”
说着，她用纤弱的肩膀支起柳燕的一侧身子。萧珠见状，也急忙支起柳燕的另一侧身子。两人就这样连拖带拽地把柳燕弄到了成衣铺。
刚把柳燕安置好，萧珠便火急火燎地跑到了药铺。
“掌柜的，请帮我拿一颗人参丸！”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人参丸？”
正在柜台后记账的药铺掌柜抬起眉毛，露出绿豆般的小眼睛。
他的目光从萧珠浸满汗水的凌乱发丝，转移到她那双沾满泥土的布鞋上，然后冷冰冰地道：
“没有。”
“这里是药铺，怎么会没有？”萧珠急了，一把将装着银钱的褡裢丢在柜台上，“掌柜的，我有钱。求您把药卖给我吧。”
哪知道，药铺掌柜只是瞥了一眼鼓鼓囊囊的褡裢，慢悠悠地道：
“想买人参丸，你有多少钱啊。”
“这个……一两银子够吗？”萧珠有些犹豫地问，这差不多是柳燕目前所有的积蓄了。
听到萧珠的话，药铺掌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道：
“我这儿的人参丸，最次也要十两银子一颗。一两银子，连参须都买不到，你还是买些芦根吧！”
“十两？”萧珠不由惊呼。
她知道人参贵，可没想到会这么贵！如此高昂的价格，哪怕把她卖了也买不起啊。
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说：
“大掌柜，这人参丸是拿来救命的。还请您行行好，先赊给我们一颗吧。日后得了银钱，我们一定会还给您的。”
见他无动于衷，萧珠又道：
“您要是信不过，那就立张字据好了。到时我们会双倍偿还的。”
药铺掌柜冷哼一声，道：
“一张字据有什么用！你们要是不还，我找谁说理去？”
萧珠还想辩解，却被他不通情理地打断了：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个个都想来讹我的钱。没门！”
话毕，他朝店里的伙计递去一个眼色。
伙计心领神会，任凭萧珠如何央求，还是将她连同褡裢一块扔了出去。
萧珠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褡裢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若不是心中挂念着柳燕，她简直想要“哇”地一声哭出来。
看来，只能去找顾妈了。可是如何把柳燕带过去又成了大问题。自己应该先吃饱，还是去找人帮忙呢……
萧珠摇摇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累了。又累，又怕。生怕自己来不及救柳燕，甚至一到成衣铺，就得知那个最坏的消息……
她拼了命般地挪动双腿，想要奔跑起来，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百般无奈之下，她将目光投向了那间标着“两文一个”的烧饼铺。
尽管有些愧疚，可眼下的她必须填饱肚子。不然不仅救不了柳燕，她自己也可能因为“饕餮”的副作用而丧命的。
“店家，来五个油酥烧饼。”说着，萧珠从褡裢里掏出十枚铜钱。
店家满脸堆笑地接过铜钱，从黄泥炉子里拿出五个烤得表皮金黄的烧饼，再用油纸包好。正当他打算继续拿稻草把它们串起来时，萧珠摇摇头道：
“不用打包了，直接给我吧。”
然后，她将四个烧饼统统塞进怀里，又拿起剩下的那一个，把它往嘴里一放——
这家的烧饼油香面脆，好吃倒是好吃。不过生平第一次，萧珠没有因为吃到好吃的而感到高兴。
她只求迅速填饱肚子，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着，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然而，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萧珠眼泪汪汪地一面走一面吃时，左侧方突然猝不及防地窜出一道黑影。
那是一头几乎有两人高的黑色骏马，正直直地朝她冲过来！
像是迎面撞上了坠落的巨石。萧珠心头一惊，手里的最后半块烧饼也掉到了地上。
眼见着来不及躲闪，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满脑子的“我命休矣”。
完了完了。这下子，自己应该再也见不到柳燕了。
幸好，伴随着缰绳的收紧声，黑马发出一声长嘶，然后扬起碗口大的蹄子，在离萧珠鼻子堪堪几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紧接着——
“是哪个没长眼睛的在路中间乱晃，怕是连命都不要了！”马上那人骂骂咧咧道。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那人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耳熟。于是，萧珠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抬起头的一刹那，萧珠的目光恰好对上了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
“裴公子？”她脱口而出道。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半个月没看到他了。
“是你啊。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裴俊没好气地说。
只见他穿着黑色戎装，戴着皮革枪银护臂，头发被高高束起，身后似乎还跟着两个同样骑着马的随从。
看这副架势，应该是要去城外操练吧。
裴俊朝萧珠扬了扬下巴，道：
“不想被马蹄踩死的话，就多留神看点路吧。”
话毕，他便重新提起缰绳，似乎准备从她身边绕过去。
许是病急乱投医，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萧珠竟鬼使神差地道：
“裴公子，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