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沃野千里，饶是官道近旁，苍翠田垄也连成了片一望无垠，由春转夏，路边的树梢枝头已三三两两挂起青涩的果。
正午日头毒辣，荥阳城门口进出的人潮来往更迭，不动的唯有守在城门阴凉处卖菜的一对爷孙。
不知叫卖了多久，挑着扁担的老翁面上已有了倦色，而八九岁大的布衣女童，则是索性举着菜走到路中央，逢着过往路人便问买不买她阿翁的菜。
可日头正晒，女童在城门口忙碌许久，都未曾见到一个停步的路人，更遑论做成买卖了。
一无所获的女童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她惺惺退到路边，自言自语般轻声抱怨了一句：“唉……都怪城里的妖怪。”
她叹得轻，但本该自城门口掠过的身影仍是听见了她的口中所言，本欲进城的脚步一滞，调转方向停在了女童面前。
地面上骤然投来一道阴影挡住了身前的阳光，女童呆了呆，她懵然抬头，看见了立在她面前的女郎。
即便隔着一层白纱，帏帽后女郎漂亮的眉眼也隐隐可见，女郎定定看着她，开口时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年轻：“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女童迟疑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她忙将手里抓着的菜捧上去，“娘子，你买菘菜吗？我阿翁种的菘菜可甜啦！”
莳萝垂眼瞧了瞧女童手中葱绿饱满的菘菜，拧眉有些疑惑。
她出郢都寻妖不过月余的时间，这一个月来穿山越岭风餐露宿，并未在城池中久待，对于现今人间仍是算不上多了解，但……依照她幼年那些稀薄的记忆，女童手中的菘菜，在中原这一带的农户中，应当是家家得种的。
家家皆种的蔬果，唯一能向城中富庶之家卖上价的时日，唯有秋末打了霜后，而此刻才将将立夏，不过十载的功夫，人世间就已经世异时移到这步田地了吗？
思绪飘散间，莳萝已将她的疑问脱口而出。
“娘子是外地来的吧。”发声回答的人，是不远处城墙根下挑着扁担的老翁，“若只是普通的寻亲访友，娘子还是早些入城早些离去，勿要在荥阳久留的好。”
听出老翁言语之中的善意，莳萝更加不解。
“还不都怪城里的妖怪……”知晓外地人不可能买他们的菜，女童失望地垂下手，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
“妖怪？”
女童心中的埋怨，超过了她对妖鬼的恐惧：“是啊，要不是因为城里的狐狸精，我们余溪村的白稻怎么可能都干死！如果村里的稻子没有干死，我和阿翁也就不用跑这么远来卖菜了，现在大夏天的，哪里会有人买菘菜嘛……”
听到这里，莳萝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她本就是为了追捕余非晚而来的荥阳。
关于余非晚所能搜罗到的信息着实有限，两月前九嶷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从某个豫州山间而来的小妖口中获知——绿衣狐出现在荥阳城的消息，此刻听闻此处有狐妖作乱，她自然不会吃惊。
只是女童把这干旱归咎于所谓的狐妖作乱，莳萝却不十分赞同，她摇头否定得直白：“一般来说，狐妖没有让一地干旱的本领，你们村子若是生了旱灾，应该是其他缘故。”
“娘子，你一个外地人你不知道的，就连洛宁侯都在城中发布告通缉了那个狐狸精呢！”
女童显然并不相信莳萝所说的话，只是还不及她出声与莳萝争辩，她阿翁便左顾右盼急忙惊惧地打断了她：“囡囡！够了，差不多就收声吧，别再说了！”
老翁眼底对妖精鬼怪的惊惧，莳萝再熟悉不过了，估计从这对祖孙处是再得不到什么关于妖物的信息了，她略微思忖了一下，选择了换个角度发问：“那洛宁侯是？”
“你怎么连洛宁候都不知道呀？！”女童啧了一声，见她阿翁低头捡菜，没有阻止她开口的意思，她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洛宁候可厉害啦，她是我们豫州出的第一位女侯爵呢！”
“女侯爵？”
“是呀是呀，洛宁候郑娴，洛阳的如风将军！几年前洛阳有叛军作乱，守城将领也就是如风将军的丈夫受伤昏迷，洛阳的满城百姓陷入了劫难之中危在旦夕，如风将军穿上了她丈夫的战甲装成守城将领，不但守住了城池，还领兵大败了那伙叛军……”
似是因为说起了她所崇敬的对象，女童格外兴奋：“如风将军替夫报仇功在千秋，所以郑娘子被圣人封为了洛宁侯，我们荥阳人作为如风将军的同乡，也连带着沾光，人人都说郑娘子是大唐的第二个李娘子呢！”
“天哪，你不会连李娘子镇守娘子关的故事都没听过吧？”说了这么多，见莳萝仍然没有响应她的意思，女童有些吃惊，“你是什么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啊？”
“我的确住在山里，没听过你所说的郑娘子和李娘子。”莳萝聚精会神听得入神，开口应答女童时并没有任何羞怯，反还蹲下来平视着女童，托腮继续发声问道，“不过照你说的，那这个洛宁候不应该是在洛阳的吗？”
她这样的反应，倒是使得取笑她的女童不好意思起来，女童抬手挠挠脸颊，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个啊……洛宁侯的丈夫一年前因病去了，圣人宽仁，特允孀居的洛宁侯还乡修养，郑娘子也是半载前才刚回到荥阳的。”
“唉，谁能想到郑娘子归来才几个月，荥阳城里就会出现妖怪呢，而且那狐狸精偷谁家不好，非要偷郑娘子……”
听着自家孙女说着说着便又要再提妖邪之流，老翁当即咳了一声又打断道：“余囡囡，不是同你说过了吗？郑娘子所贴出的布告，只提了缉拿某个盗宝的贼人而已，虽然失窃当夜，有人曾在郑府看见了一群狐狸，但这……这也不一定是妖邪作乱呐！”
“阿翁，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嘛。”
“人家是人家，人家郑家能去太一宫请来法师驱邪，我们能吗？况且今天郑家老太爷正过寿呢，可不敢瞎说。”
“可……”一阵车马喧哗声由远及近忽然响起，数十辆车马组成的商队吵吵嚷嚷自城内往外涌出，蓦地中止城门口了爷孙二人的对话。
车马所过之处，烟尘四起，待商队的最后一辆马车自爷孙俩面前走过之后，伏在扁担背篓上以挡尘土的女童，这才随着她阿翁直起身来，她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个仰头，她却忽然发现原先立在他们身旁的女郎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身影，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背篓内上，多出来了一小袋碎银子。
五姓七望，自古显赫，荥阳郑氏的祖宅建在荥阳城北，去天五尺的院墙所围出的宅院，内含千余间房舍，自高处望去，峥嵘的楼阁金碧辉映，俨然构成了另一方独立的天地。
车水马龙，登门祝寿的宾客盈满门庭一波又一波，这般光景下，无论是硬闯抑或是大规模使用幻术都是极其不现实的。
莳萝挤在郑宅正门口围观讨赏的人群中，静静观察了许久，最终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郑宅后门大开，一队红色纱衣的舞姬，跟在管事身后，正低头颔首往宅院内行，今日前院大宴，郑府上下皆忙成了一锅粥，因而从头至尾，都无人注意到，十余人的舞姬队伍末尾，所凭空多出来的那个女郎。
幻化出一身衣物，并不是什么极其困难的事情，莳萝混在队伍的末尾，一面往宅院内行，一面分神打量着郑府内的环境。
说实在话，莳萝是很惊讶的，这份惊讶，不仅仅是因为郑府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繁华，还因为郑府内随处可见的法器。
或是贴在门楣上的符箓，或是悬挂在廊檐的金铃，总之几乎每隔一段距离，莳萝便能看见某样驱邪避祟的物件。
这一点就不免让莳萝多想了，毕竟虽然九州之于妖邪的态度不同，但大部分即便不是城门口那位卖菜老翁的讳莫如深，也不会如郑府内这般堂而皇之，给人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唯恐防范不及感。
庭院深深，在前方引路的管事步履不停，直走了整整两刻钟，不知行走过了多少间院墙，穿过一道垂花门后，已隐隐能听见前院的人声了。
“行了，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待前院召见的时候，会有人来带你们过去的。”管事的撂下话便跨过游廊往前院行去了，舞姬们耳观鼻鼻观心依言未动，站在队伍末尾本就是混进来的莳萝，却是寻着这个时机，毫不犹豫便扭身回头，向来时的内院折返回去。
无风不起浪，城内既有关于郑宅狐妖窃宝的传闻，背后定是有其缘由，比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陌生的荥阳城内乱晃，对这古怪的宅院先行调查一番，总是不会错的。
不过往回查探的路，并不如预想中顺利，大得不像话的宅院幽深静谧，无人时阴森森的，偶有匆匆走过的婢女奴仆，也全然是三五成群各自垂首不语，专注于他们手中的活计。
兜兜转转好一阵子，莳萝才寻到了一个落单的女婢，她跟在女婢身后，进了一间翠竹掩映的空寂院落。
这间处处是驱邪法器的宅院，想也知道是不可能寻到于她有所助益的妖怪的，而宅院亦不会平白开口说话，那便只剩下寻个郑宅里的人问话了。
院落内阕其无声，几丈的距离，已经足够她施展幻术了，但不知怎的，莳萝脑中忽闪过了某个淡漠孤寂的身影，若是那个家伙在的话，定然是不会乐意她轻易对寻常人使用幻术的。
莳萝掐诀的手顿了顿，恰是这时，假山旁的竹枝忽响了一声，行在前方的女婢有了察觉。
“什么人在哪里？！”女婢猛然回头望去，但她目之所及的院落内，竹影飘摇、山石嶙峋，并无任何异样。
有人先打算施术的莳萝一步，将她拽到了假山之后。
正午日头毒辣，荥阳城门口进出的人潮来往更迭，不动的唯有守在城门阴凉处卖菜的一对爷孙。
不知叫卖了多久，挑着扁担的老翁面上已有了倦色，而八九岁大的布衣女童，则是索性举着菜走到路中央，逢着过往路人便问买不买她阿翁的菜。
可日头正晒，女童在城门口忙碌许久，都未曾见到一个停步的路人，更遑论做成买卖了。
一无所获的女童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她惺惺退到路边，自言自语般轻声抱怨了一句：“唉……都怪城里的妖怪。”
她叹得轻，但本该自城门口掠过的身影仍是听见了她的口中所言，本欲进城的脚步一滞，调转方向停在了女童面前。
地面上骤然投来一道阴影挡住了身前的阳光，女童呆了呆，她懵然抬头，看见了立在她面前的女郎。
即便隔着一层白纱，帏帽后女郎漂亮的眉眼也隐隐可见，女郎定定看着她，开口时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年轻：“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女童迟疑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她忙将手里抓着的菜捧上去，“娘子，你买菘菜吗？我阿翁种的菘菜可甜啦！”
莳萝垂眼瞧了瞧女童手中葱绿饱满的菘菜，拧眉有些疑惑。
她出郢都寻妖不过月余的时间，这一个月来穿山越岭风餐露宿，并未在城池中久待，对于现今人间仍是算不上多了解，但……依照她幼年那些稀薄的记忆，女童手中的菘菜，在中原这一带的农户中，应当是家家得种的。
家家皆种的蔬果，唯一能向城中富庶之家卖上价的时日，唯有秋末打了霜后，而此刻才将将立夏，不过十载的功夫，人世间就已经世异时移到这步田地了吗？
思绪飘散间，莳萝已将她的疑问脱口而出。
“娘子是外地来的吧。”发声回答的人，是不远处城墙根下挑着扁担的老翁，“若只是普通的寻亲访友，娘子还是早些入城早些离去，勿要在荥阳久留的好。”
听出老翁言语之中的善意，莳萝更加不解。
“还不都怪城里的妖怪……”知晓外地人不可能买他们的菜，女童失望地垂下手，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
“妖怪？”
女童心中的埋怨，超过了她对妖鬼的恐惧：“是啊，要不是因为城里的狐狸精，我们余溪村的白稻怎么可能都干死！如果村里的稻子没有干死，我和阿翁也就不用跑这么远来卖菜了，现在大夏天的，哪里会有人买菘菜嘛……”
听到这里，莳萝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她本就是为了追捕余非晚而来的荥阳。
关于余非晚所能搜罗到的信息着实有限，两月前九嶷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从某个豫州山间而来的小妖口中获知——绿衣狐出现在荥阳城的消息，此刻听闻此处有狐妖作乱，她自然不会吃惊。
只是女童把这干旱归咎于所谓的狐妖作乱，莳萝却不十分赞同，她摇头否定得直白：“一般来说，狐妖没有让一地干旱的本领，你们村子若是生了旱灾，应该是其他缘故。”
“娘子，你一个外地人你不知道的，就连洛宁侯都在城中发布告通缉了那个狐狸精呢！”
女童显然并不相信莳萝所说的话，只是还不及她出声与莳萝争辩，她阿翁便左顾右盼急忙惊惧地打断了她：“囡囡！够了，差不多就收声吧，别再说了！”
老翁眼底对妖精鬼怪的惊惧，莳萝再熟悉不过了，估计从这对祖孙处是再得不到什么关于妖物的信息了，她略微思忖了一下，选择了换个角度发问：“那洛宁侯是？”
“你怎么连洛宁候都不知道呀？！”女童啧了一声，见她阿翁低头捡菜，没有阻止她开口的意思，她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洛宁候可厉害啦，她是我们豫州出的第一位女侯爵呢！”
“女侯爵？”
“是呀是呀，洛宁候郑娴，洛阳的如风将军！几年前洛阳有叛军作乱，守城将领也就是如风将军的丈夫受伤昏迷，洛阳的满城百姓陷入了劫难之中危在旦夕，如风将军穿上了她丈夫的战甲装成守城将领，不但守住了城池，还领兵大败了那伙叛军……”
似是因为说起了她所崇敬的对象，女童格外兴奋：“如风将军替夫报仇功在千秋，所以郑娘子被圣人封为了洛宁侯，我们荥阳人作为如风将军的同乡，也连带着沾光，人人都说郑娘子是大唐的第二个李娘子呢！”
“天哪，你不会连李娘子镇守娘子关的故事都没听过吧？”说了这么多，见莳萝仍然没有响应她的意思，女童有些吃惊，“你是什么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啊？”
“我的确住在山里，没听过你所说的郑娘子和李娘子。”莳萝聚精会神听得入神，开口应答女童时并没有任何羞怯，反还蹲下来平视着女童，托腮继续发声问道，“不过照你说的，那这个洛宁候不应该是在洛阳的吗？”
她这样的反应，倒是使得取笑她的女童不好意思起来，女童抬手挠挠脸颊，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个啊……洛宁侯的丈夫一年前因病去了，圣人宽仁，特允孀居的洛宁侯还乡修养，郑娘子也是半载前才刚回到荥阳的。”
“唉，谁能想到郑娘子归来才几个月，荥阳城里就会出现妖怪呢，而且那狐狸精偷谁家不好，非要偷郑娘子……”
听着自家孙女说着说着便又要再提妖邪之流，老翁当即咳了一声又打断道：“余囡囡，不是同你说过了吗？郑娘子所贴出的布告，只提了缉拿某个盗宝的贼人而已，虽然失窃当夜，有人曾在郑府看见了一群狐狸，但这……这也不一定是妖邪作乱呐！”
“阿翁，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嘛。”
“人家是人家，人家郑家能去太一宫请来法师驱邪，我们能吗？况且今天郑家老太爷正过寿呢，可不敢瞎说。”
“可……”一阵车马喧哗声由远及近忽然响起，数十辆车马组成的商队吵吵嚷嚷自城内往外涌出，蓦地中止城门口了爷孙二人的对话。
车马所过之处，烟尘四起，待商队的最后一辆马车自爷孙俩面前走过之后，伏在扁担背篓上以挡尘土的女童，这才随着她阿翁直起身来，她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个仰头，她却忽然发现原先立在他们身旁的女郎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身影，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背篓内上，多出来了一小袋碎银子。
五姓七望，自古显赫，荥阳郑氏的祖宅建在荥阳城北，去天五尺的院墙所围出的宅院，内含千余间房舍，自高处望去，峥嵘的楼阁金碧辉映，俨然构成了另一方独立的天地。
车水马龙，登门祝寿的宾客盈满门庭一波又一波，这般光景下，无论是硬闯抑或是大规模使用幻术都是极其不现实的。
莳萝挤在郑宅正门口围观讨赏的人群中，静静观察了许久，最终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郑宅后门大开，一队红色纱衣的舞姬，跟在管事身后，正低头颔首往宅院内行，今日前院大宴，郑府上下皆忙成了一锅粥，因而从头至尾，都无人注意到，十余人的舞姬队伍末尾，所凭空多出来的那个女郎。
幻化出一身衣物，并不是什么极其困难的事情，莳萝混在队伍的末尾，一面往宅院内行，一面分神打量着郑府内的环境。
说实在话，莳萝是很惊讶的，这份惊讶，不仅仅是因为郑府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繁华，还因为郑府内随处可见的法器。
或是贴在门楣上的符箓，或是悬挂在廊檐的金铃，总之几乎每隔一段距离，莳萝便能看见某样驱邪避祟的物件。
这一点就不免让莳萝多想了，毕竟虽然九州之于妖邪的态度不同，但大部分即便不是城门口那位卖菜老翁的讳莫如深，也不会如郑府内这般堂而皇之，给人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唯恐防范不及感。
庭院深深，在前方引路的管事步履不停，直走了整整两刻钟，不知行走过了多少间院墙，穿过一道垂花门后，已隐隐能听见前院的人声了。
“行了，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待前院召见的时候，会有人来带你们过去的。”管事的撂下话便跨过游廊往前院行去了，舞姬们耳观鼻鼻观心依言未动，站在队伍末尾本就是混进来的莳萝，却是寻着这个时机，毫不犹豫便扭身回头，向来时的内院折返回去。
无风不起浪，城内既有关于郑宅狐妖窃宝的传闻，背后定是有其缘由，比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陌生的荥阳城内乱晃，对这古怪的宅院先行调查一番，总是不会错的。
不过往回查探的路，并不如预想中顺利，大得不像话的宅院幽深静谧，无人时阴森森的，偶有匆匆走过的婢女奴仆，也全然是三五成群各自垂首不语，专注于他们手中的活计。
兜兜转转好一阵子，莳萝才寻到了一个落单的女婢，她跟在女婢身后，进了一间翠竹掩映的空寂院落。
这间处处是驱邪法器的宅院，想也知道是不可能寻到于她有所助益的妖怪的，而宅院亦不会平白开口说话，那便只剩下寻个郑宅里的人问话了。
院落内阕其无声，几丈的距离，已经足够她施展幻术了，但不知怎的，莳萝脑中忽闪过了某个淡漠孤寂的身影，若是那个家伙在的话，定然是不会乐意她轻易对寻常人使用幻术的。
莳萝掐诀的手顿了顿，恰是这时，假山旁的竹枝忽响了一声，行在前方的女婢有了察觉。
“什么人在哪里？！”女婢猛然回头望去，但她目之所及的院落内，竹影飘摇、山石嶙峋，并无任何异样。
有人先打算施术的莳萝一步，将她拽到了假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