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守在玄武城门下许久，他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李棹歌的身影。
身心俱疲的李棹歌，下马扶住墙根，拖脚前行，原本脚跟就发软，这么一晃神，她整个人都有点体虚。
体虚不是病，发作起来要人命！
“大哥！”李素发现扶住墙角的李棹歌，自己还没来得及过去，百姓们一拥而上，挤开李素，将李棹歌团团围住。
有送鸡蛋的大妈，有送鱼肉的大爷，有送蔬菜的大哥，有送水果的大姐，有送秋波的姑娘，还有送冰糖葫芦的小屁孩……所有人纷纷送上礼物，不由分说地直往李棹歌怀里塞。
“欢迎回来，李将军！”
“李将军，你是我们的英雄！”
“李将军，我要嫁给你！”
……
李棹歌清清嗓：“呃，最后那个姑娘就免了，我性取向正常，只喜欢男人……”
众人一片哗然，告白的姑娘哭着跑开。
小屁孩嗅了嗅鼻涕，举着被舔化的冰糖葫芦，与李棹歌对视良久，最终李棹歌扯出一丝微笑：“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小屁孩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李素拼尽全力，咬着牙硬挤进人群，他推开围住李棹歌的人群，护在李棹歌身前，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听我一言，我家大哥刚刚北征回来，身体甚是乏累，待歇上三日，李府摆宴，届时再聚，咱们先走一步，请各位乡亲父老体谅！”
百姓们对李素不理不睬，仍拥着李棹歌慰问，李素怒火上头，拔出李棹歌佩剑兰溪剑，横起劈过李棹歌怀里抱着的一颗大白菜，大白菜慢慢悠悠裂成两半落地。
百姓们先是愣住，随即自觉地后退一步让出路，李素收剑回身，甩头先行，李棹歌跟在他身后，对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大姑娘们点头哈腰：“多谢各位，对不住各位。”
～
回到李府，管家张罗着，将李府打扫收拾，里里外外的张灯结彩，热闹不已。
管家见到李棹歌惊呼道：“呀！将军，您回来了！”
李棹歌面无表情，将一大堆怀中之物塞给管家，径直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李素：“二少爷，将军他怎么了？”
李素瘪瘪嘴：“别问这么多，快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处理处理。”
李棹歌在澡桶里泡了一柱香，好好沐浴后，换上一套浅云长袍劲衣，以金鞶带覆腰，她趴在窗边，凝望着夜空中的明月。
如今她只要看见月亮，便会想起在飘香院夜里，月光隐去姬仇的半边容颜。
而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除了浮现出《但愿人长久》的歌词，还浮现出姬仇临别匆匆的一抹笑。
李素路过门前，见李棹歌神情恍惚，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没事么？”
李棹歌没有回答，她豁然起身，拎着李素的衣襟走出门外。
李素问道：“去哪儿？”
李棹歌头也不回：“飘香院喝酒！”
飘香院过了午夜，所有看客、访客尽数离开后，姑娘们收起各自行头和丝竹，打算沐浴好，便熄灯睡下。
沐浴完的嫣红手端浴盆，路过眉儿门前，敲了好一会门，才迎来眉儿开门。
眉儿顾及到屋子里的人，不敢把门大开，她微微一笑：“怎么了，嫣红姐？”
嫣红见到她，嫣然笑着，边顺抚散开的长发，边柔声道：“浴室的水还温着，快去沐浴，今儿早些睡，明早好生打扮打扮，去见见李将军。”
眉儿颌首应道：“知道了，多谢嫣红姐提醒。”
“行了，我回去了。”嫣红说着转身离开。
眉儿关上门，轻舒口气。
“她们对你不错。”
公孙楚双眸深沉，浑身散发不同于常人的高雅，淡淡阴郁更显得他英气逼人。他此刻正坐羊毛毡上，用不便的左手提壶，然则重心不稳，茶壶“咚”地落在案几上。
眉儿心头一惊，迅速从他手中接过茶壶，俯身斟茶，递到公孙楚手中，她一改媚态，蹙眉锁目，语气冷冽冰寒：“您的伤未好全，需要什么，跟我说便是。”
公孙楚调笑道：“还是你对我好。”
眉儿垂头低眼，对公孙楚恭敬不已：“主人言重。”
公孙楚的眼神瞬间晦暗，移开原本停留在眉儿身上的目光，猛地灌下一口茶：“既然李钰回来了，你也该回到他身边。”
眉儿对公孙楚颇为担忧：“可是你的身子……”
公孙楚搁下茶杯，蓦地打断她，冷静却霸道：“我也该回东宫了。”
眉儿沉默。
烛火跳动，将公孙楚身影投到门上，眉儿偏首，凝视着他的影子沉默然。
飘香院的姑娘们沐浴完绕过大堂，她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见到李棹歌刹那，纷纷愣住，心理活动不过三秒，尽数消失在大堂四处。
大堂里，留下李棹歌独自发怵，她叹息一口气，寻了宽敞的地儿坐下，暗自神伤。
刚刚坐下，耳边忽然传来银铃般的欢笑声，李棹歌侧首看去，瞪大双目，被眼前风景所震撼：姑娘们露肩的露肩，露大白腿的露大白腿，个个插翠戴摇，妖娆妩媚，美艳动人，好一副旖旎春风画面，美不胜收！
她们尖叫、狂奔、嬉笑，纷纷聚拢在李棹歌身边，从上到下，东摸西摸，都想沾沾她的英雄气。
李棹歌不由地感叹：哎，女人……
这是她第一次有种“成为男人挺好的”念头。
嫣红打壶上等的女儿红，挤到李棹歌身边，给她斟酒，掩面笑道：“李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一院子的姑娘，可都盼着你平安呢！”
李棹歌一口饮尽，哈哈大笑：“嫣红好姑娘，我欣赏你哦。”
嫣红娇羞不已：“多谢李将军。”
秋霜夺过嫣红手中的酒壶，替李棹歌斟满酒杯：“可不是么，咱们挂念将军，连人都熬瘦了。”
“秋霜你又漂亮了。”李棹歌笑眯眯道。
秋霜羞红了脸：“讨厌。”
嫣红重又抢回酒壶：“您不知道，眉儿可是日日牵肠挂肚，害了相思呢！”
李棹歌仰头饮尽，问道：“她人呢？”
原本怒视嫣红的秋霜，转脸笑道：“哦，她还在屋子里，是否让姑娘们去叫她？”
李棹歌摆摆手：“不急，我过会去看她，咱们先喝酒！”
嫣红和秋霜齐声应和：“好嘞！”
“叩叩叩——”
有人来敲眉儿的门，公孙楚谨慎起来，身手敏捷地躲进床榻帐幔后，静观其变。
眉儿确认他躲藏好，打开门笑脸迎人，声音慵懒道：“谁呀？”
“眉儿姐姐，你还不赶快打扮打扮，李将军来咱们飘香院了！”来的是院里最小的灶房丫头，小颖。
眉儿诧异道：“什么？李将军来了？”
小颖兴高采烈道：“是啊！”
眉儿思虑一瞬：“好，我即刻就来。”
小颖欢欢喜喜地跑开，眉儿关上门，回头看了看公孙楚，他一手搭在弓起的膝头，一手撩开帐幔，面色波澜不惊，偏首回望着眉儿，淡淡一句：“你且去吧。”
眉儿勉强笑着，点头颌首。
飘香院大堂，嫣红和秋霜斜躺在舞台台阶上拼酒，姑娘们醉倒一大片。
李棹歌喝的酩酊大醉，她面颊通红，醉意朦胧，高举酒壶，高喊道：“此时此刻，我要为大家献上一首歌，这首歌的名字叫《屯儿》！”
李棹歌清清嗓：
偶滴老嘎
奏组在则个屯儿
偶系则个屯里土森土长滴羊
……
“李将军，你醉了。”眉儿一把夺过李棹歌手中的酒壶，拉住爬上桌面的李棹歌。
李棹歌半醉半醒，笑道：“眉儿，是你啊……旁边这位姑娘你是谁，干嘛整的和眉儿一模一样？去韩国做的，还是去泰国做的？”李棹歌捏了捏眉儿的脸颊，“整的不错，应该是去的泰国，我也要去……”
眉儿嫣然一笑：“李将军，快别说胡话了，随我回屋歇息吧。”
李棹歌被眉儿搀扶回房，公孙楚打开门瞬间，李棹歌扑过去抱住公孙楚，大声嚎啕：“我对不起你……”
公孙楚一脸懵圈，无语地望向眉儿，眉儿微微一笑：“他喝醉了。”
“无用！”公孙楚拎起李棹歌，将他一把推坐在桌案前，李棹歌醉意未醒，软软地趴在桌案上，口中呢呢喃喃，不知所云。
公孙楚整了整衣襟，叹口气：“你好好照顾他，我走了。”
眉儿赶紧问：“不等他醒来么？你突然走了，我该如何交代？”
公孙楚微微偏首：“瞧他这般胆小怯懦，怕是再不如从前暴戾恣睢，对你不会多疑。”他顿了顿，“你就说，太子身边不可无人。”
眉儿低首下心，行万福礼：“是。”
公孙楚走了好一会儿，眉儿端着一碗饺子汤走了进来，她瞥了一眼抱着茶壶黯然神伤的李棹歌，问道：“李将军，你饿了么？”
眉儿将饺子汤搁下，李棹歌闻见飘来的香气，惊喜地问：“饺子汤？”
眉儿答道：“是啊。”
李棹歌二话不说，腾起身子坐到桌案前，不用筷子不用挑子，捧起碗大口喝起来，人家是喝馄饨，她是喝饺子（作者斜眼吐槽：也不怕噎shi）。
一口呛着，李棹歌咳了起来，眉儿接过碗，拍拍她的背，像老妈子一样唠叨：“你瞧你，急什么，也不怕呛着。”
李棹歌缓口气，抬头望见眉儿清澈如水的双眸，单纯没有杂质，她顿时没了防备和拘谨，扶住眉儿坐下，将头埋进眉儿肩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眉儿吓了一跳：“李将军，你怎么了？”
李棹歌打个嗝，边哭边道：“眉儿……我害死了好多人……呜呜呜呜……”
眉儿平静道：“这对你来说，不是早已司空见惯了么？”
李棹歌摇头：“我不怕死人……只怕看着活人变成死人……就像我喜欢吃我妈做的白切鸡……却不忍心看我妈杀鸡……人和鸡都太痛苦了……呜呜呜呜……”
眉儿轻拍着李棹歌的背，安抚道：“你是否因姬副将而自责？”
李棹歌点了点头。
眉儿再问：“你是否眼睁睁看着他没的？”
李棹歌摇了摇头。
眉儿道：“这不结了，或许姬副将没事呢？”
李棹歌停止哭泣，昂起挂着泪水的脸，问道：“真的吗？”
眉儿回以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信还是不信？”
李棹歌一抹鼻涕，坚定不移：“信！”
眉儿笑了笑：“这才是眉儿认识的李将军！”
李棹歌转念想了想，又弱了气势：“我信有用吗？”
“你果然不信……”
“不，我信！”
“真的么？”
“真的！”
“信还是不信？”
“信！”
李棹歌与眉儿相视一眼，捧腹大笑：“我俩跟传销似的……哈哈哈哈……”
眉儿问道：“什么是传销？”
李棹歌解释：“是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他们会用一些独特的方式，令你豁然开朗，相信自己是最棒的，然后带领家人一起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眉儿笑道：“岂不妙哉？”
“妙！绝妙！哈哈哈哈……”李棹歌笑到说不出话来，笑着笑着，却又哭起来，“呜呜呜呜……”
眉儿无奈地叹口气，揽李棹歌入怀，任她的脑袋搭在肩头，轻拍她的背，像母亲哄自己的孩子一般轻柔，李棹歌绷不住，由嘤嘤啜泣变成失声痛哭。
不过转瞬，李棹歌已经呼呼大睡，眉儿替她盖好被褥，凝视着她，暗自叹息：你若真是女子该多好。
“吱呀——”窗户被微风吹开。
“谁？”眉儿警惕地推开窗，四下张望，然而窗外除了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不见任何人身影。
“他回来了。”眉儿扬起嘴角，望了望天上一轮明月，又扭头凝视打呼的李棹歌。
身心俱疲的李棹歌，下马扶住墙根，拖脚前行，原本脚跟就发软，这么一晃神，她整个人都有点体虚。
体虚不是病，发作起来要人命！
“大哥！”李素发现扶住墙角的李棹歌，自己还没来得及过去，百姓们一拥而上，挤开李素，将李棹歌团团围住。
有送鸡蛋的大妈，有送鱼肉的大爷，有送蔬菜的大哥，有送水果的大姐，有送秋波的姑娘，还有送冰糖葫芦的小屁孩……所有人纷纷送上礼物，不由分说地直往李棹歌怀里塞。
“欢迎回来，李将军！”
“李将军，你是我们的英雄！”
“李将军，我要嫁给你！”
……
李棹歌清清嗓：“呃，最后那个姑娘就免了，我性取向正常，只喜欢男人……”
众人一片哗然，告白的姑娘哭着跑开。
小屁孩嗅了嗅鼻涕，举着被舔化的冰糖葫芦，与李棹歌对视良久，最终李棹歌扯出一丝微笑：“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小屁孩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李素拼尽全力，咬着牙硬挤进人群，他推开围住李棹歌的人群，护在李棹歌身前，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听我一言，我家大哥刚刚北征回来，身体甚是乏累，待歇上三日，李府摆宴，届时再聚，咱们先走一步，请各位乡亲父老体谅！”
百姓们对李素不理不睬，仍拥着李棹歌慰问，李素怒火上头，拔出李棹歌佩剑兰溪剑，横起劈过李棹歌怀里抱着的一颗大白菜，大白菜慢慢悠悠裂成两半落地。
百姓们先是愣住，随即自觉地后退一步让出路，李素收剑回身，甩头先行，李棹歌跟在他身后，对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大姑娘们点头哈腰：“多谢各位，对不住各位。”
～
回到李府，管家张罗着，将李府打扫收拾，里里外外的张灯结彩，热闹不已。
管家见到李棹歌惊呼道：“呀！将军，您回来了！”
李棹歌面无表情，将一大堆怀中之物塞给管家，径直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李素：“二少爷，将军他怎么了？”
李素瘪瘪嘴：“别问这么多，快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处理处理。”
李棹歌在澡桶里泡了一柱香，好好沐浴后，换上一套浅云长袍劲衣，以金鞶带覆腰，她趴在窗边，凝望着夜空中的明月。
如今她只要看见月亮，便会想起在飘香院夜里，月光隐去姬仇的半边容颜。
而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除了浮现出《但愿人长久》的歌词，还浮现出姬仇临别匆匆的一抹笑。
李素路过门前，见李棹歌神情恍惚，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没事么？”
李棹歌没有回答，她豁然起身，拎着李素的衣襟走出门外。
李素问道：“去哪儿？”
李棹歌头也不回：“飘香院喝酒！”
飘香院过了午夜，所有看客、访客尽数离开后，姑娘们收起各自行头和丝竹，打算沐浴好，便熄灯睡下。
沐浴完的嫣红手端浴盆，路过眉儿门前，敲了好一会门，才迎来眉儿开门。
眉儿顾及到屋子里的人，不敢把门大开，她微微一笑：“怎么了，嫣红姐？”
嫣红见到她，嫣然笑着，边顺抚散开的长发，边柔声道：“浴室的水还温着，快去沐浴，今儿早些睡，明早好生打扮打扮，去见见李将军。”
眉儿颌首应道：“知道了，多谢嫣红姐提醒。”
“行了，我回去了。”嫣红说着转身离开。
眉儿关上门，轻舒口气。
“她们对你不错。”
公孙楚双眸深沉，浑身散发不同于常人的高雅，淡淡阴郁更显得他英气逼人。他此刻正坐羊毛毡上，用不便的左手提壶，然则重心不稳，茶壶“咚”地落在案几上。
眉儿心头一惊，迅速从他手中接过茶壶，俯身斟茶，递到公孙楚手中，她一改媚态，蹙眉锁目，语气冷冽冰寒：“您的伤未好全，需要什么，跟我说便是。”
公孙楚调笑道：“还是你对我好。”
眉儿垂头低眼，对公孙楚恭敬不已：“主人言重。”
公孙楚的眼神瞬间晦暗，移开原本停留在眉儿身上的目光，猛地灌下一口茶：“既然李钰回来了，你也该回到他身边。”
眉儿对公孙楚颇为担忧：“可是你的身子……”
公孙楚搁下茶杯，蓦地打断她，冷静却霸道：“我也该回东宫了。”
眉儿沉默。
烛火跳动，将公孙楚身影投到门上，眉儿偏首，凝视着他的影子沉默然。
飘香院的姑娘们沐浴完绕过大堂，她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见到李棹歌刹那，纷纷愣住，心理活动不过三秒，尽数消失在大堂四处。
大堂里，留下李棹歌独自发怵，她叹息一口气，寻了宽敞的地儿坐下，暗自神伤。
刚刚坐下，耳边忽然传来银铃般的欢笑声，李棹歌侧首看去，瞪大双目，被眼前风景所震撼：姑娘们露肩的露肩，露大白腿的露大白腿，个个插翠戴摇，妖娆妩媚，美艳动人，好一副旖旎春风画面，美不胜收！
她们尖叫、狂奔、嬉笑，纷纷聚拢在李棹歌身边，从上到下，东摸西摸，都想沾沾她的英雄气。
李棹歌不由地感叹：哎，女人……
这是她第一次有种“成为男人挺好的”念头。
嫣红打壶上等的女儿红，挤到李棹歌身边，给她斟酒，掩面笑道：“李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一院子的姑娘，可都盼着你平安呢！”
李棹歌一口饮尽，哈哈大笑：“嫣红好姑娘，我欣赏你哦。”
嫣红娇羞不已：“多谢李将军。”
秋霜夺过嫣红手中的酒壶，替李棹歌斟满酒杯：“可不是么，咱们挂念将军，连人都熬瘦了。”
“秋霜你又漂亮了。”李棹歌笑眯眯道。
秋霜羞红了脸：“讨厌。”
嫣红重又抢回酒壶：“您不知道，眉儿可是日日牵肠挂肚，害了相思呢！”
李棹歌仰头饮尽，问道：“她人呢？”
原本怒视嫣红的秋霜，转脸笑道：“哦，她还在屋子里，是否让姑娘们去叫她？”
李棹歌摆摆手：“不急，我过会去看她，咱们先喝酒！”
嫣红和秋霜齐声应和：“好嘞！”
“叩叩叩——”
有人来敲眉儿的门，公孙楚谨慎起来，身手敏捷地躲进床榻帐幔后，静观其变。
眉儿确认他躲藏好，打开门笑脸迎人，声音慵懒道：“谁呀？”
“眉儿姐姐，你还不赶快打扮打扮，李将军来咱们飘香院了！”来的是院里最小的灶房丫头，小颖。
眉儿诧异道：“什么？李将军来了？”
小颖兴高采烈道：“是啊！”
眉儿思虑一瞬：“好，我即刻就来。”
小颖欢欢喜喜地跑开，眉儿关上门，回头看了看公孙楚，他一手搭在弓起的膝头，一手撩开帐幔，面色波澜不惊，偏首回望着眉儿，淡淡一句：“你且去吧。”
眉儿勉强笑着，点头颌首。
飘香院大堂，嫣红和秋霜斜躺在舞台台阶上拼酒，姑娘们醉倒一大片。
李棹歌喝的酩酊大醉，她面颊通红，醉意朦胧，高举酒壶，高喊道：“此时此刻，我要为大家献上一首歌，这首歌的名字叫《屯儿》！”
李棹歌清清嗓：
偶滴老嘎
奏组在则个屯儿
偶系则个屯里土森土长滴羊
……
“李将军，你醉了。”眉儿一把夺过李棹歌手中的酒壶，拉住爬上桌面的李棹歌。
李棹歌半醉半醒，笑道：“眉儿，是你啊……旁边这位姑娘你是谁，干嘛整的和眉儿一模一样？去韩国做的，还是去泰国做的？”李棹歌捏了捏眉儿的脸颊，“整的不错，应该是去的泰国，我也要去……”
眉儿嫣然一笑：“李将军，快别说胡话了，随我回屋歇息吧。”
李棹歌被眉儿搀扶回房，公孙楚打开门瞬间，李棹歌扑过去抱住公孙楚，大声嚎啕：“我对不起你……”
公孙楚一脸懵圈，无语地望向眉儿，眉儿微微一笑：“他喝醉了。”
“无用！”公孙楚拎起李棹歌，将他一把推坐在桌案前，李棹歌醉意未醒，软软地趴在桌案上，口中呢呢喃喃，不知所云。
公孙楚整了整衣襟，叹口气：“你好好照顾他，我走了。”
眉儿赶紧问：“不等他醒来么？你突然走了，我该如何交代？”
公孙楚微微偏首：“瞧他这般胆小怯懦，怕是再不如从前暴戾恣睢，对你不会多疑。”他顿了顿，“你就说，太子身边不可无人。”
眉儿低首下心，行万福礼：“是。”
公孙楚走了好一会儿，眉儿端着一碗饺子汤走了进来，她瞥了一眼抱着茶壶黯然神伤的李棹歌，问道：“李将军，你饿了么？”
眉儿将饺子汤搁下，李棹歌闻见飘来的香气，惊喜地问：“饺子汤？”
眉儿答道：“是啊。”
李棹歌二话不说，腾起身子坐到桌案前，不用筷子不用挑子，捧起碗大口喝起来，人家是喝馄饨，她是喝饺子（作者斜眼吐槽：也不怕噎shi）。
一口呛着，李棹歌咳了起来，眉儿接过碗，拍拍她的背，像老妈子一样唠叨：“你瞧你，急什么，也不怕呛着。”
李棹歌缓口气，抬头望见眉儿清澈如水的双眸，单纯没有杂质，她顿时没了防备和拘谨，扶住眉儿坐下，将头埋进眉儿肩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眉儿吓了一跳：“李将军，你怎么了？”
李棹歌打个嗝，边哭边道：“眉儿……我害死了好多人……呜呜呜呜……”
眉儿平静道：“这对你来说，不是早已司空见惯了么？”
李棹歌摇头：“我不怕死人……只怕看着活人变成死人……就像我喜欢吃我妈做的白切鸡……却不忍心看我妈杀鸡……人和鸡都太痛苦了……呜呜呜呜……”
眉儿轻拍着李棹歌的背，安抚道：“你是否因姬副将而自责？”
李棹歌点了点头。
眉儿再问：“你是否眼睁睁看着他没的？”
李棹歌摇了摇头。
眉儿道：“这不结了，或许姬副将没事呢？”
李棹歌停止哭泣，昂起挂着泪水的脸，问道：“真的吗？”
眉儿回以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信还是不信？”
李棹歌一抹鼻涕，坚定不移：“信！”
眉儿笑了笑：“这才是眉儿认识的李将军！”
李棹歌转念想了想，又弱了气势：“我信有用吗？”
“你果然不信……”
“不，我信！”
“真的么？”
“真的！”
“信还是不信？”
“信！”
李棹歌与眉儿相视一眼，捧腹大笑：“我俩跟传销似的……哈哈哈哈……”
眉儿问道：“什么是传销？”
李棹歌解释：“是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他们会用一些独特的方式，令你豁然开朗，相信自己是最棒的，然后带领家人一起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眉儿笑道：“岂不妙哉？”
“妙！绝妙！哈哈哈哈……”李棹歌笑到说不出话来，笑着笑着，却又哭起来，“呜呜呜呜……”
眉儿无奈地叹口气，揽李棹歌入怀，任她的脑袋搭在肩头，轻拍她的背，像母亲哄自己的孩子一般轻柔，李棹歌绷不住，由嘤嘤啜泣变成失声痛哭。
不过转瞬，李棹歌已经呼呼大睡，眉儿替她盖好被褥，凝视着她，暗自叹息：你若真是女子该多好。
“吱呀——”窗户被微风吹开。
“谁？”眉儿警惕地推开窗，四下张望，然而窗外除了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不见任何人身影。
“他回来了。”眉儿扬起嘴角，望了望天上一轮明月，又扭头凝视打呼的李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