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

    桑枝一瞬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说起来,未婚夫她也是有的,只不过是在五年前。那个时候,她刚从连环凶杀案中苏醒过来,失去了双腿还有记忆,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惶惶度日。

    甚至,她曾一度想要,求死。

    而她的未婚夫,便是在此刻向她提出了退婚。

    时至今日回忆起这段往事,桑枝都觉得心间泛起一阵深不见底的绝望,就好像,她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的际遇。

    坠入无边深渊,且无处可依……

    但话说回来。

    眼前这个少年,面容英俊又不失沉着淡雅,双眸含光宛若星辰闪耀。

    真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且不说她不认识这少年,就是这少年的年纪,也不应当是她的未婚夫啊。

    而正是这个念头,让桑枝立即警觉不对!

    她开始认真地环顾四周,以及身着长裙的自己。

    错愕和疑惑萦绕在她的心间。

    这种感觉让她再次忆起了十八岁那年,她在无意中,竟回到了九岁。

    起初也是如同现在这般,陷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眼前出现了一些陌生的人。她还是她自己,只是年龄和外貌都变成了九岁。

    难道,又回到了以前?

    思及此。

    桑枝咬咬牙起身,浑然不管双腿残疾带给她的无力。

    因为这是现下能证明她这个推断是否正确的唯一方式。

    但是,接下来的一切却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虽然她的双腿出传来了不适应感,但竟奇迹般地撑起了她的身体,她摇摇欲坠不适应的站在原地,难以置信。

    她竟然,站立了?

    又做梦了吗?

    但当她看到散落不远处的弓箭和卷宗时,她便清晰的明白,这不是梦。

    不是梦!

    她真的回到了她没有残废前……

    桑枝宝贝似的捡起弓箭和卷宗,一种坚定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间。

    倘若她回到了双腿残疾前,那是不是她在这之前找到了真凶,她就不会变成残废,藤萝也不会遇害了?

    当然,她也可能在某一天,又突然穿回到了以前。

    但是只要她回到了没有残废前,那找到真凶,阻止一切发生就还有机会!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她现在到底多大。

    环顾四周,竹林荒无人烟,并且由于她失忆了,现在,她连回家的路在哪都不知道。

    她唯一已知的线索。

    双腿残疾前,她有个未婚夫。

    桑枝抬眸望向前方,只见那少年正神情专注地站在骏马身旁,一手抚摸着骏马,一手正喂骏马吃草,神情贻然,动作高雅。

    “那我们…现在…该回家了吗?”

    桑枝尝试着走上前发问,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她发生了一个意外,似是导致了她的昏迷。

    已知地点微荒无人烟的竹林,人物为未婚妻和未婚夫。

    推算得知该一起回家了。

    少年似乎有意隔绝桑枝的话一般,只顾自地牵起身旁的白马,随后便长袍随风轻摆,欲踏上了白色的骏马,策马离开。

    他竟然打算就这么走了?

    “等等……”

    桑枝焦急启齿。

    年轻人怎么这么冲动。

    桑枝这么说也并无道理,双腿没残疾时,至少五年前。

    那眼前这个少年,也至少比她年幼五岁。

    少年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扯缰绳,马儿停不灰尘轻扬。少年却始终没有回头,他背对着她,让人看不清神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

    桑枝总觉,她这未婚夫似是不太待见她。

    不过也无伤大雅。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不受未婚夫待见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毫无痕迹地从这少年口中套出关于她自己的更多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她多大,住在哪,以及这少年郎—也就是她未婚夫,名字叫什么。

    “毋需白费力气,你我成亲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寥寥数语,她看不见少年的神情,却能从清朗的声线中推断出少年此刻的情绪,

    除却隐忍着想要保持的理智,似是还隐藏着一抹,气愤。

    所以,如今想要悔婚的人,是自己?

    桑枝一时有些疑惑,想不到年幼时,她还有这样一段风韵往事。

    想来,她双腿残疾就被退婚,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罢。

    “……”

    桑枝想说点什么,却也是什么也说不出,她害怕多说出什么便会露馅,所以,沉默,是她避免说多错多的唯一方式。

    如今还没追查到凶手的半点踪迹,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怯……

    但事实就是,无言,并不是应对的最好方式。

    少年郎伸出细白纤长的五指,依旧背对看不清神情,接着他勒住缰绳,竟踏马离去了?

    “烦请桑枝姑娘多多忍耐,因为无论你如何抵抗,逃离……”

    “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冗英夫人的事实!”

    马儿奔驰向前,悠远地传来少年郎的这句话。

    桑枝呆呆地立在原地。

    这一番与少年郎的交流,也并非没有收获。

    冗英?

    她的未婚夫竟是他?

    算起了,这不是她与冗英的初见。

    桑枝再一次忆起了九岁时的深冬,也是桑枝的第一次重生。

    彼时的她还不能适应双脚健全,亦不能适应九岁的身躯。

    也是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冗英。

    十岁的冗英是家世显赫的公子哥,但此时冗英经历的却是,被仆人们欺辱,以及逐出冗府。

    冰天雪地里,冗英弱小无助的颤抖在雪地中,双眸清澈地望着虐打他的仆人。

    “老爷说,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你,要你日后不要再回冗府了。”

    而桑枝便是在此刻遇见了奄奄一息的冗英,她朝他伸出了温暖的手。

    “为何你爹爹会如此厌恶你?”桑枝顶着软糯可爱的脸颊,口吻平静发问。虽身只有九岁,却透着一股老成。

    “爹爹说,我的匕首是用来杀人,不是用来救人。”年幼的冗英低着头,软糯糯启齿,圆滚滚的双眸中透着的年幼的疑惑和不解。

    桑枝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季府,瞬间就明白了冗府为何会有这个无理的条件。

    冗老爷,是整个春闺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人,所有与人命相关的勾当,他都干过。而冗府如今的繁华,便是冗老爷用无数人命换来的。

    “假如我去跟爹爹认错,以后再也不用匕首救人了,他会原谅我吗?”年幼的冗英伸出被冻红的手拿起腰间的匕首,费力着想要起身。

    “匕首为何不可以用来救人?”大雪中,桑枝伸出手握住了冗英冻红的小手,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季怀,口吻是认真和坚定。

    “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冗英睁着清澈的双眸只静静的望着桑枝,而后便在冷冽的寒风中泛起了泪花,他认真的望着眼前这个小女孩,一瞬竟有些委屈地抽了抽发酸的鼻子。

    在他的生命中,他听过无数的否定,责骂,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是错的。

    却唯独,眼前这个小女孩,如此坚定地告诉他,他是对的。

    不过他不能流泪,在小女孩面前不能落泪,是他男子汉的修养。

    “你叫什么名字?”冗英望着眼前这个肉嘟嘟的小女子,弯下腰温柔地询问道。

    “桑枝。”

    冗英举起手中的匕首,犹豫许久后,最终还是选择怯生生地递给了桑枝,这是年幼的他,想到唯一一个能讨女孩欢心的方式。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而后,桑枝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脑袋,眼底展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冗英难以形容那种感觉,那个矮他半头的小女孩望着他露出的笑,像极了长辈看晚辈。

    而这也并非冗英的错觉,在已经十八岁的桑枝眼中,冗英确实是个小屁孩。

    而后,小冗英便成为了桑枝的小跟屁虫,桑枝也心甘情愿地让小冗英跟着。

    他们陪伴着彼此度过了一段还算快乐的时光。

    想不到,再次相见时。

    这小屁孩,竟长这么大了?

    桑枝有些诧异,可转念又想起了卷宗里的那些描述。

    死者男,冗英,十六岁,被发现是已无气息,全身淤青推测身前被虐打过,四肢被煮至软烂,胸前插着一只匕首,初步推断死因乃血流尽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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