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已经是午时三刻了。

    楚怀汐如周洧所愿,一觉睡到这时。自然错过了送他出征的时辰。

    简简在门外听见动静,敲敲门,询问着:“小姐,您醒了么,需要简简扶你去洗漱吗?”

    “嗯,你进来吧。”楚怀汐从床榻上坐起,声音格外沙哑。

    简简推门而入,帮着她去洗漱,在一边碎碎念道:“真是奇怪,小姐昨夜睡的也不是很晚,怎么今日午时才起?”

    楚怀汐面无表情,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地回应道:“可能酒喝多了吧。”

    “小姐今日都错过了送少主出征的时辰。”简简帮楚怀汐将外衫穿上,“夫人本来是想叫醒小姐的,可是少主不让,说是让小姐好好休息。”

    “少主还是很体贴小姐的。”简简忍住了,没有将昨夜看见周洧哭过的事说出来。

    “简简,别说了,可能我是睡得太久了,脑子不清醒,所以有些烦躁。”楚怀汐坐在铜镜前,满眼憔悴。

    简简自觉地闭上了嘴,拿过梳头水,开始给她盘发。

    简简的手灵巧得很,片刻间,便盘好了发髻。

    简简拿过一根金嵌蝴蝶簪,颇为奢华,配上她的衣裳,华而不繁,也是好看的。

    正当她要将发簪插入楚怀汐的发间时。

    被楚怀汐伸手挡住了:“换一根吧。”

    楚怀汐打眼看向首饰盒中的那些簪子,随手挑选了一根素净的沉花簪。

    简简接过,插入她的乌发中,虽然淡雅,却很是衬她的气质。

    “好啦。”简简看向铜镜中的楚怀汐,言语诧异,“小姐没睡好吗?眼下的乌青有些明显。”

    楚怀汐拉回神游以久的意识,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抬手覆上自己的脸,有些憔悴的脸,仿佛一夜之间变老了几岁。

    “没关系,多上些粉,可以遮住。”简简说着就开始给楚怀汐扑粉。

    上了三层才完全遮住。

    晚上,楚怀汐说自己没有胃口,便没有吃晚膳。

    李氏担心便去看她,虽然楚怀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但李氏还是发现她的不对劲。

    李氏摸摸她的头,试探道:“汐儿,你是不是在为阿洧请命出征的事情生气啊。”

    楚怀汐只能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

    “阿洧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希望,他不会无端生事的。”李氏也还不知道,周洧的意图。

    他的事,不到必要关头,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除了穆雀没人知道他要发动这场战争是为了什么。

    “战场上刀剑无眼,那如果……他回不来了呢?”楚怀汐抬眼看着李氏,眼神晦涩难懂,叫人琢磨不透。

    “不会的,他机灵的很,不会有事的。”李氏被她这么一问心中不安,却还是开口安慰着她。

    “那我等他回来。”楚怀汐腼腆一笑。

    可他回得来吗?

    ……

    三天之后,晋北浩浩荡荡的队伍踏入都城,胜战归来。

    藏缅族只与晋北交战一场,所派兵力也没有战书上所言的那么多,当晋北发起第二轮进攻时,却发现没有人迎战。

    听闻征战的将士们归来,知州府上上下下都忙活着,打算迎接周洧的归来,只是楚怀汐依旧是沉默不语。

    在边上帮着李氏洗菜,她与李氏一样,也盼着周洧平安归来。

    可等到的确实他的死讯。

    魏源亲自登门慰问。

    早就料到,楚怀汐站在一旁搀扶着李氏,李氏泪眼纵横,始终不信。

    “遗书?他的遗书呢?”李氏伸出颤抖着手,管魏源要着。

    魏源摇摇头,红起了眼眶:“他没有留下遗书,节哀。”

    “怎么可能,士兵上战场都要写的。”李氏有些站不住了,“我不信,我不……”

    李氏伤心过度晕了过去。

    楚怀汐面色沉着,她吩咐下人将李氏扶进屋里。

    她留在那里,缓缓屈膝行了个礼:“这件事我们知道了,谢谢为将军亲自来告知我们。”

    魏源不得不佩服她,能如此冷静地接受。

    “曳影是为就我而死,被敌人的毒箭击中,当场……”魏源低着头,不忍再说下去。

    楚怀汐低下头,眸色凝重,羽睫下意识地微颤,眼眶有些泛红,她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抬头看向魏源。

    “那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怪不得任何人。”楚怀汐也不想去深究,“将军请便,我还要去看母亲,告辞。”

    当夜,知州府陷入了一片本不该有的宁静,死气沉沉的牢笼将府邸全全笼罩,让每个人都无法视而不见。

    李氏在吴知州的陪伴下,才稍有好转,却依旧心气郁结,病卧在床。

    楚怀汐没有让简简陪着,把自己独自锁在房中。

    她抱着膝盖,屈膝在墙角,眼皮红肿。

    这几天,自己不是做足了,他回不来的准备么?

    可是听到他战死的消息,心中还是忍不住的痛。

    与他的过往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楚怀汐红着眼眶,念了一句诗词:“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话尽泪落。

    在母亲面前她要坚强,自己强忍着情绪,此时就像突然把背上沉重的包袱放了下来。

    被压得久了,才迎来片刻喘息。

    隔天一早,晋北皇帝便派公公来询问周洧的事。

    起因是有一劫狱之人的画像流出,被人举报后才得知,此人是世子曾经的贴身侍卫曳影。

    现已战死沙场,皇帝自然不信,遂命人去寻他的尸体,结果竟然找到了,因此只能作罢。

    画像第一次呈递到皇帝手中时,桓宁也在场,可是他却一言不发。

    皇帝又再次找到桓宁,问他认不认识曳影,桓宁终于说了实话,不过他把曳影去劫狱的原因,推到了汐儿以及知州府的身上。

    桓宁已经收到了走私的军火,用不到吴知州了,所以干脆将他们拉下去,这样自己就少了一个隐患。

    “不知马公公所来,为的是何事?”吴知州将他请入屋中。

    “咱家奉陛下之命,来问知州一事,顺便向吴知州讨要个东西。”

    “讨要东西?”吴知州暗觉不妙,已经有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要将那东西要回去?

    “马公公想要问什么事?”吴知州面上陪着笑。

    “不知吴知州可识得曳影这个人?”

    “自是识得,不过我不太看好他。”吴知州眼神里满是厌恶。

    瞧不起地说道:“说起来都丢脸,他一届莽夫出身,又只是一个侍卫罢了,如若不是小女喜欢,天天嚷嚷着离不开他,他怎么可能迈进我知州府半步!”

    “陛下怎么会向我问这个人,莫非小女的事情都传到陛下耳朵里了?”吴知州倒想看看是谁要调查周洧。

    马公公赔笑:“哪有的事,前几日有贼人劫了狱,经调查这贼人就是曳影,上报的人说曾见他来过此处,所以陛下派咱家来问问罢了。”

    不愧为宫中的老人,处事圆滑,谁也不得罪。

    “时辰不早了,咱家就先回去了。”马公公站起身子,给吴知州留下一句话,“吴知州且把东西准备好,后日陛下亲自来取。”

    盯着马公公远去的背影,吴知州神色骤变,他召集了全府的人。

    厅堂中,吴知州与李氏坐在木椅上,神色凝重。

    厅堂中熙熙攘攘,楚怀汐踏过门槛,看着周围一圈的家仆窃窃私语。

    “汐儿,过来。”李氏摆摆手招呼她过去。

    楚怀汐站在李氏身旁,心生疑惑,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吴知州站起身,双手背在后面:“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有件事情要宣布,这里两天大家寻个落脚的地方吧,不要待在府中。”

    家仆们震惊地看着吴知州,他们待在府中服侍已经近十年了,不知道为何,老爷要将将他们遣散。

    “母亲,父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将家仆都送出去?”楚怀汐拉着李氏的衣袖,小声问道。

    “皇帝派人来施压,要我们把一个对皇室很重要的东西交出去,我与你父亲自是不肯,后日皇帝会亲自来。”李氏脸色苍白,声音却格外坚韧。

    家仆们纷纷发声,不敢置信。

    “好了!”吴知州一声令下,下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皇帝两日后便会来府中取一东西,这东西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我与夫人是不可能交出去的,恐怕会连累大家。”

    “老爷,我们早就别无去处了,只有您收留我们,就让我们留在府中吧。”

    “老爷我们不怕,如果不是您我们早就死,那还能有现在啊!”

    ……

    家仆们一个个挺身而出,向吴知州祈求着留下

    “可是我不想离开小姐啊。”简简在楚怀汐旁边搅弄着自己的衣裳,心情低落,低声道。

    楚怀汐怜爱地看向她,拍了拍她的胳膊,叫她不要担心。

    楚怀汐抽出放在李氏那里的手,她越过李氏向前走去。

    “汐儿,你干什么去?”李氏轻声问着。

    楚怀汐走到吴知州面前,福了福身。

    “父亲,汐儿有事要与您商讨。”楚怀汐看了一眼下面的家仆,“事关皇帝想要的那个东西。”

    吴知州点点头,突如其来的事情,令他愁得白发都多了几根:“好,扶着你母亲,我们去书房细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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