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肆

    夏日炎炎,我被热醒翻来覆去睡不着,强忍不耐干脆撩起床帐就要唤绿柳,不曾想直接怼上了娘亲放大版的脸。

    「囡囡,你醒了?」

    我“嚯”了一声后捣八下,撑着被褥差点喊破了音「娘亲?!你怎的在我屋子里?」

    这可比那些戏本上的阴间客栈刺激多了。

    还没等我惊魂未定,就被娘亲毫不留情地拖出被窝。

    「别慌,跟我来。」

    「哎——慢些!」她拉我胳膊那一下极猛,疼得我激出了眼泪花「柳儿呢?」

    娘亲半个身子探进我的帐子里,引着我一直到了梳妆台前坐下一顿操作猛如虎。

    「柳儿在大堂呢。」

    「我这还没起,她去大堂做什么?」我满脸不解「爹爹那儿也不需要敬茶啊。」

    由着长久以来的经验,娘亲很是轻松地三下五除二给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有事儿,你现在也得随我去。」

    百忙之余,她服侍我穿了件最素的衣裳,素色红坠的绣花鞋,还差点把我脚崴了。

    「什么事儿啊?」

    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跟着娘亲不知所云在我房里瞎转悠。

    「别问,去了你就知晓了。」

    时间慢慢过去,只觉一趟折腾下来更热了。

    终于,一切收拾妥当后我们便双双出了房门。

    这是在做什么?

    其间我蹙眉想问娘亲缘故,但看到娘亲异常严肃的神色便凝神沉下心来。

    我从未见过娘亲如此正经,想来是遇到了大问题。

    不敢怠慢,我努力追上她的脚步,紧闭闸门不出一声。

    气氛如此紧张,除了相府要塌了也想不出能让娘亲这么做的原因。

    但事实发生了,我倒是很好奇她这么做的目的,不禁期待起来。

    我和娘亲在走廊中快速穿梭直奔后院,按理说除了花草树木其他看不出什么,然而娘亲不知动了哪儿的机关,一条黑黝黝的通道便兀自出现了。

    我心中震撼,自认为对相府非常熟悉的我瞬间沉默了。

    对相府认知的自我认知怀疑×1

    我竟从未注意过这边,也不知有这么一条小道。

    然而娘亲并没有给我疑惑的机会,拽着我一口气由暗到明才堪堪停下。

    期间尘土飞扬,甚是壮观。

    我驻足后使劲喘气,急吸气短,眼冒金星,感觉这一路来娘亲都要死拉硬扶着我了。

    我去,这暗道多少年没用了?

    娘亲见我如此艰难地呼吸,忙给我拍背,一边拍一边悔道「啊呀,娘亲早知道就该慢一点,你现在好些了吗?」

    谢谢您老人家的关怀,我默默流下两行清泪,您老要是再让我回去走一遭我大概就能微笑着说拜拜去和阎王爷打麻将了。

    在这时,我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不由得震惊和惊奇。

    我们通的那个小道竟是通向大堂屏风后面的暗道吗!

    我的娘啊。

    对相府认知的自我怀疑×2

    要知道,从后院里通向大堂可得有一段距离,这暗道多算也不过是几十步,到底怎么弄的?

    相府,我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第一次给我一种陌生感。

    我平息后正要开口问话,娘亲却用食指抵在了我的双唇上急着“嘘”了一声,靠近屏风又道「囡囡,你听。」

    呆若木鸡的我:嗯?

    听?

    听什么?

    娘亲伸出手往我眼前挥了挥,叹息一声仿佛放弃了。

    还在疑惑中的我正要出声不曾想我的人中被一只大拇指狠狠掐了一下,刺激的痛传遍脑袋壳,我登时清醒,就像被雷给劈了一下。

    这力道……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内心不禁落下泪来。

    是谋杀亲女啊啊啊啊!!!!!!

    「娘亲,疼,疼疼疼疼疼。」

    我崩溃了,忍不住小声呼痛,委屈地不行,拿眼神询问。

    「嘘!」

    她见我终于有了反应,松了口气,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屏风,无声地对我作着口型「别乱动,跟我做。」

    莫名其妙!

    「娘亲,您……」

    话未出口,娘亲便拿眼神狠瞪我一眼。

    好的,我又懂事了。

    「您吉祥。」

    我立马改口,瞬间妥协。

    ……行罢。

    话说在自己家,这样像做贼似的做什么?

    娘亲拉着我的手,躲在屏风后面,仔细听着大堂的声响。

    我是真的很疑惑,为什么家里有我不知道的密道,密道为什么连着大厅?为什么我在自个的家里不能去椅子那明光正大地坐着,而是躲在这偷偷听屏风?!!!!!!

    堂中,爹爹坐在堂上,堂下余三人,我眯眼仔细一看,觉得有些熟悉,但就是不知道在哪见过。

    不自觉中,我慢慢学着娘亲,甚至比她更甚,耳朵都快碰到屏风了。

    娘亲撇我一眼,偷着乐了。

    我:不是,您乐什么呢?

    我就真纳闷了。

    不是您让我这样做的吗?

    容不得我细想,因为前厅有人说话了。

    这时,爹爹先开了口「既如此,还得从长计议。」

    堂下身穿月白素袍的青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而后抬头望向爹爹,浅笑一声「岳父这是不信任我?」

    啊?这不宣青兰那厮吗?

    他喊我爹岳父????

    不信任?

    什么不信任?

    不是,还有,这人就这么喊上岳父了?!!

    爹爹沉默一瞬,声音低沉「并不,只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心有不安。」

    我的直觉告诉我,感觉他们谈的不是什么好事。

    不会是我的亲事罢?

    看着屏风外面的轮廓我心急如焚。

    宣青兰他摊牌了?

    连挣扎都不带挣扎的?

    我淦了,我怎么就不知道我突然间就多了一个不确定的“未婚夫”?

    这门亲事我绝不同意!!!

    那么为什么这是关于我的事娘亲还要带我偷听他们和爹爹的话呢?

    大厅还空着那么老些,在这站着还挺累的。

    我莫名烦躁,发现自己就快要扒着屏风了,马上弹开离了些距离。

    堂里的谈话还在继续,我已无心听取,只是走神思考。

    自我生下来后,除了亲眷与爹娘关系较好之人,府上便鲜少有人登门拜访,还是这种半路经常来到的宣太傅府。

    这次,娘亲又弄得这般神秘,这亲事怕是麻烦的很。

    京城有四大家,分别是一半重计的相府、一半重权重计又重兵的太傅府,一个是一半重兵重令的天家和一半重权令的将军府。

    很显然,这京城除了天家,其余三大家只要两大家联姻有造反的心思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解释不清,所以这些年来天家很是平和,因着前几代的恩仇快意遭受重创,索性就只管躺平和端水,甚至还倍感轻松。

    我盯着那个长白胡子的太子太傅以及他一旁坐着的润雅夫人,垂眸陷入沉思。

    能让宣太傅府这么大动干戈频频来相讨的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可恶啊,早知道我就不跟娘亲来了。

    上次其三人来时我就不该打瞌睡!!!

    「囡囡。」娘亲压低了声音,无厘头地指着宣青兰道「你看他长相如何?」

    我回过神,不知其意,抬头不经意间看见宣青兰正好似有似无地向这边望了一眼。

    又来!

    前几天可遭老罪了,逛街时不时就会碰到,以前也不见他在大街上出现这么多次。

    这人感知如此之敏锐,自我断定不是个善茬。

    迎着他的视线,这回我很有志气地没躲,因为既然发现了那便没有躲的必要了,也没甚意思。

    我当着堂下宣太傅夫妇背后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神色之凶。

    收到我的信号那人竟是一阵轻笑,惹得堂内人都将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不是。

    你丫笑什么?!

    思及娘亲方才的问题,我咬了咬牙,死死盯着屏风外那道悠悠喝茶的青色身影「温柔俊雅,风度翩翩,但总觉得他很危险,我不喜欢他。」

    娘亲对上我莫名坚定的眸子笑而不语,用一种很是奇怪的态度拉我又看了一阵再次问道「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娘记得你小时喜欢人家喜欢得紧呢。」

    小时候……?

    喜欢他喜欢得紧……

    靠!

    黑历史,绝对是黑历史。

    我记得我还骂过他眼瞎来着。

    娘亲见我跟自己较劲,噗笑出声。

    「那抛去其他,你觉得此人可以做得上你的夫君吗?」

    夫………君?

    「夫什么?」

    您再说一遍?!!

    怎么一觉醒来我府疑似被人策反了?!!

    爹爹坐在高堂,神情怪异地与其三人交谈着,时不时露出为难的神色。

    结合前几天娘亲反常的神情,仿佛一切都有了解释。

    「看来我这亲事还真的有些麻烦。」

    「能不麻烦吗?」娘亲弹了我一个脑袋崩「宣太傅府嫡子宣青兰跪在御书房亲求的婚旨呐。」

    啊?!

    我靠?

    那厮不是说陛下赐婚旨是想浑水摸鱼吗?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好像现在的我感观欠缺到直接瘫痪了。

    骗人的狗!

    我在心里大声骂着宣青兰,差点被他气哭,娘亲见我胸膛剧烈起伏以为我还没缓过来到跟前拍着我的背憋笑道「瞧你这要被气死的样子,从小到大谁让你有过这反应啊?那小子还算有点本事。」

    「娘亲。」呼吸顺了顺,我抬手喊停「你是宣青兰那边的?」

    「没办法。」娘亲理所当然「陛下赐旨,谁人敢拒?」

    「你不爱我了吗?」我委屈极了,气血上涌「亲情呢?友谊呢?信任呢?娘亲您别这么搞我呐。」

    好突然,但是为什么?

    宣青兰他图什么?

    就因为我骂过他吗?

    他丫的是受虐狂吗?

    我现在就想把他给原地掐死还来得及吗?

    「囡囡?」娘亲没想到我越来越失神,慌了一瞬「囡囡!」

    我下意识垂眸“嗯”了一声哪里不知道娘亲的言外之意?

    正经归正经,我也不傻,娘亲不可能会在亲事上坑我,爹爹更是不可能的这点我还是清楚了解的。

    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不知道媒妁在哪儿,现凭宣狗“岳父”都喊出来了应该也不远了吧。

    最重要的还是圣旨。

    我知晓爹娘喜爱我喜爱得紧,是不可能主动帮我说亲的,以前的相看也都帮我推了,那堂下的两位老人就是宣太傅夫妇二老了。

    我顿了顿,一股巨大的不真实的感觉包裹了我。

    我知道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也知道我不能赖在爹爹娘亲身边一辈子。

    别人还好,偏偏是四大家名头最响的那一家……

    (咬大拇指)

    况且我还不想嫁人啊……

    可是这情况都可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忍住焦躁,我强颜欢笑推翻了前言尽量安抚看起来比我还焦躁的娘亲「此人举止言谈儒雅随和,又显得彬彬有礼,甚好。」

    宣狗,最好别让我在婚旨下来之前从大街上看见你,不然我一定咬死你!!!

    我紧抿着嘴,后槽牙都咬碎了。

    没关系,看宣青兰那厮与爹爹如此生疏,可能爹爹和娘亲还在犹豫,还在想拒绝这桩亲事的法子。

    只是需要费些时间罢了。

    关于我态度的转变娘亲反倒哑口无言,她顿了片刻尽是无奈,眼眶里有泪意流转心酸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囡囡一定会喜欢的。」

    娘亲见我滑动了一下喉咙,似是不忍心,转过头去,一滴眼泪终是落下了,她拉着我的手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哽咽,但还是想强压着不想被我察觉「如此,甚好,甚好……」

    娘亲啊,恕我直言忍不住泪意咱就别忍了,叫人看着心里难受得紧。

    我望着娘亲被泪水润得琉璃般的眸子,心中一阵钝痛。

    现在到底是谁最需要被安慰啊?!!

    明明被坑的是我好不好?

    娘亲看着怎么比我还脆弱?

    我淦了,我真的淦了。

    雨山·竹舍

    「咳咳咳……」陆子衿咳嗽得愈加厉害,书生不由得站了起来又被他说的话定在原地。

    「不是什么要紧的病,你且先坐下好戏才刚刚开始。」

    「陆兄,保重身体。」书生紧皱眉头坐回原地,满脸担忧紧盯那个半瘫在地上的粉衣少女。

    京城·赌坊

    京城里都在传丞相府和太傅府这两个对家不知遭了哪门子的孽竟然要联姻了,还是宣家那位心狠手辣的爷亲自跪在御书房内求圣上下的婚旨。

    且不说那位爷脑子是不是进了水,宣府却也并不排斥这件婚事,甚至还推波助澜,暗中作梗。

    这消息就像是油条掉进了温油里就差一个契机,有人甚至连夜开了赌坊,赌注为:柳家小姐与宣家公子婚后何时和离。

    牌匾:和气生财。

    这赌坊刚开不久,门槛都被踩烂了,来人络绎不绝,挣着抢着要下注,此时,一位俊俏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把从自己鞋底子里掏出来的银票毫不犹豫地放在了'夫妻恩爱,永结同好'的赌注上,后潇洒甩头,出了坊门。

    旁人皆震惊,只有那坊主将银票拾起,摊开一查,总共一千三百两整。

    这下,京城彻底炸锅了,本来有些犹豫的人们听闻此事便立刻带上自己的家底直奔赌坊,只三日,那赌坊的门换了三次有余,坊主还为此特意写了个告示牌放在门前,妄想拯救这摇摇欲坠的门栏。

    上面写到:生意不易,还请各位把赌坊当成自己的家!

    然而,并没有什么人鸟它。

    「宣青兰!你站那!」我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一手叉着腰冲不远处选点心的宣青兰吼道「过来!」

    宣青兰听见声音把头转向了我,蓦地柔柔一笑「你……是在叫我吗?」

    我咬下一颗焦糖山楂气势汹汹地奔他而去,到了跟前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先是一脚踩在了宣青兰的靴子上,凶道「你骗我!」

    「阿姐可莫要冤枉好人。」宣青兰受了我一脚竟没多少反应,他依旧笑眯眯,很是自然地摸了摸我的头顶「我何时骗过你?」

    「阿姐?」我闻言人都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到底是宣青兰口误还是我幻听了?

    「阿姐。」宣青兰俯身不要脸地咬下一颗我手中的糖葫芦侧过脸来看我「你买了一趟糖葫芦,难道还失忆了不成?」

    「你这厮明明比我大,还叫我姐?我叫你哥,您把您老人家亲自求的旨给撤回去好不好?」我忍痛很有义气地把糖葫芦塞到他的手中「你要答应了,这串我请你了!」

    「真是病了。」宣青兰把串串一横叼进口中,把自己的脚给救走了「就一个买糖葫芦的功夫阿姐怎的还讲胡话了?是不是伯母娘家沈氏的药出了岔子?」

    娘家?沈氏?

    不对,这人绝不是宣青兰。

    他性子一看就是那种好相于的,不像宣青兰那厮,一靠近他就能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生怕他一个变脸就丢了性命。

    「你不是宣青兰?」

    「我是啊。」宣青兰含含糊糊道「字青兰,大名宣姓单字一个鹤啊,难不成真是失忆了?」

    宣鹤?

    真是我认错了?

    不能啊,这人认识我,还巴巴地叫我阿姐的啊?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阿姐怎么一副失神的样子?」宣鹤这会子又撸下来一颗山楂,低头寻着我的唇给我喂了一颗,临了还轻轻咬了一下我的下唇,刺痛使我清醒,反应过来后连退两步满脸爆红。

    「你,你………」我结结巴巴,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

    「我怎样?」他的笑爽朗得很,凑过来与我额头低额头「阿姐,糖葫芦好吃吗?」

    我吓了一跳,忙推开他,内心遭受了一万点暴击。

    我的奶奶啊。

    「我怕不是疯了罢………」

    「你没疯,是我疯了。」宣鹤轻叹一声,眸中的情义和相思泛滥「阿姐,别逃了,和我成亲吧。」

    周身白雾散漫让我迷了方向,眼前的人也慢慢模糊起来。

    「小姐?小姐?」

    「哎呀小姐!」

    是绿柳的声音。

    「嗯?」我睁开眼,迷迷糊糊间看见绿柳正在拖一个躺椅「柳儿?」

    「您啊,可算是醒了。」刹那间,绿柳掀开我的被子来咯吱我「这样睡下去可不成,会睡傻的。」

    「睡?」

    喔。

    原来方才的那个是梦么?

    「您怎么傻乎乎的啊?」绿柳把我拽下床,到了梳妆台前「来,咱们起床了。」

    「现在几时啊?」

    「这都日上三竿了,您瞧,睡得脑袋都不清楚了。」绿柳调笑道「咱家的厨子生病告假,请了个新厨子,老爷还没回来,夫人就等你呢,哪儿想您还没起来,差我来薅你。」

    「请了个新厨子?」我打了个哈欠,一手托腮就这么撑在了梳妆台上「柳,我想喝水。」

    「喏。」绿柳闻言无奈瞧了我一眼,转身倒了杯茶放到了木台上,我看着镜子里蔫巴的自己,用另一只手拿了那杯茶一点一点地喝着。

    「那厨子擅长做什么菜啊?原来的不好吗?什么来头?」

    「擅长糖醋小酥肉,那可是一绝,这不今大清早就做了一份,那是个香飘万里啊。」绿柳慢慢拿梳子摆弄我的头发道「原来的是好,但不知为什么辞退了,这厨子是宣太傅府推荐的,您别说,做菜还挺像那么回事,这下呀,您可就不用天天去吃外面饭馆里的………」

    「咳噗咳咳咳咳咳……谁?」我听她说着说着就呛了茶,忙用寝衣擦去溅了满脸的茶水「你说这厨子谁府推荐的?」

    绿柳看我这反应忙不知从哪变出来个巾帕递给我「宣太傅府啊,您反应这么激烈干嘛?看这乱的。」

    「爹爹还真是谁的话都听。」我一脸哀怨「也不怕厨子下毒。」

    「哎,啧。」绿柳听罢忙轻轻点了点我的嘴唇,道「别瞎说,虽说相府和宣太傅府一直不对付,但也不至于下毒啊。」

    「真是的,您最近怎么回事?老这么魂不守舍的,要不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不用。」待绿柳一脸疑惑时,我眯了眯眼,笑得跟反派似的「这厨子有些个意思,你先给我梳妆,我亲自去会会。」

    「小姐,人家就是个厨子,您别再找人不自在了。」

    绿柳和我穿梭在走廊上,听见这话我悲伤欲绝「柳儿,你那边的?再说,我只是去尝尝菜,又不是要打那厨子,你至于这么紧张吗你?」

    「以我跟您这么多年来的经验来说您还真能干出打厨子这件事来,太傅府推荐的厨子哎,别说在咱府工作的第一天就光荣负伤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我真没乱打人的爱好。」我闻言斜眼看她「你这“跟我好几年”的经验呀,算是白跟了。」

    「我这不是怕您一个暴起就不知东南西北了嘛,您想啊,隔壁家的王世子小时抢了你的糖葫芦结果硬是没打过您被您追了八条街还不止,公子闺秀谁也没在您这讨得了一点便宜,皇子公主们也都看见您就绕着道走,这天下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谁还敢随意处置您?」绿柳一听这可就精神了,掰着手指数了起来「老爷和夫人就更不用说了,惯着您还怕您受了委屈,更是不可能训您一个字的,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呔!怎么说话呢?」我听罢郁闷极了「你就不能记我点好?再说,那是他们先惹我的好不好?若他们不作死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场面?」

    两三句话我和绿柳拉拉扯扯地来到了中舍,娘亲大开着门坐在里面的饭桌上,身旁侍候的却不是嬷嬷而是另一个面带笑容狐狸眼睛的女人,她长得风华绝代,绿柳提醒我她就是那厨子,我看着不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娘亲?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屋里?嬷嬷呢?」我东张西望,扫视了整个屋子,确实只有那个女人和娘亲,没别人了。

    「囡囡,别废了,快过来坐下。」娘亲冲我招招手,对我笑道「来,尝尝昭昭做的拿手菜。」

    「昭昭?」

    我撇了一眼厨子,又走到娘亲身边坐下,秒开乖巧模式,冲着一边的美人眯眼笑「这位姐姐的名字好好听啊。」

    说着,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小酥肉,闻着是挺香的,看着也晶莹剔透,好像好吃的很,我忙用手接着,站起来把肉抵到了美人的唇上,看她震惊的神色越发柔顺「姐姐大清早做的得花不少功夫吧?你也坐下歇歇,长的这么好看可否交个朋友?」

    「谢小姐赏赐。」那美人对着我行了一礼,蹭着那块肉讲完话就很乖地一点一点将它叼进了嘴里,狭长又漂亮的眸子里似有流光闪烁「小姐如此,那昭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交了小姐这个朋友就是了。」

    靠。

    这昭儿还不简单啊。

    「小姐,仪态!」

    绿柳在旁提醒,还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回头给她使了个眼色,不紧不慢地坐了下去,又夹了一块娘亲嘴边「娘亲也吃。」

    娘亲看傻子似的看着我,但也没拂了我的面子就着筷子吃了一口,我立马又去给绿柳夹,人畜无害,活跃至极。

    待一圈喂完我拿筷子送进嘴里一块嚼着,香嫩四溢,放了这么久表皮居然也是脆的,这倒是令我很惊喜。

    嗯,这昭儿留在府里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用完膳我满意地擦了擦嘴,回到闺房后玩着茶杯撑起下颚「柳儿,你说这昭儿到底是来干嘛的啊?我总觉得……」

    话还没说完我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小姐,昭儿求见。」

    我一个激灵差点把茶杯摔了,在绿柳的眼睛里同样看到了讶异。

    「昭姐姐,门没锁,进来吧。」

    随着昭儿的推门而入,我立刻凹好造型状似头疼般轻揉太阳穴「昭姐姐,你来找我玩的吗?」

    「嗯。」

    昭儿扭头关上门很自然地拉了个凳子坐在我后面双手搭在我的头上按摩起来「小姐可是头疼?」

    我大惊,连话都忘了回。

    不是。

    这孩子太自来熟了吧有点?

    「咳咳咳。」我轻咳几声,微微点了点头「昭姐姐,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宣鹤的人呐?」

    那个梦是在怪异,宣青兰一直都是以“青兰”这个名字示人,从没听说过他还有“鹤”字,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昭姐姐必是知情之人。

    「小姐,宣鹤大人托我和你说不必防我,要我见到你后讲清来历,省的您再费力去查。」

    我:………啊这……

    「我本是二皇子手底下的人,受皇后娘娘诰命,让我好好照看你。」

    二哥哥?!

    信息量太大,我有点晕。

    「你是二哥哥和娘娘的人?」我实在脑容量不够,瞧了眼绿柳,她与我一般反应,现下正垂眸思考,眼色传不到,我果断放弃,心底叹息。

    这丫头在关键时候又想什么呢?

    「那都是自己人啊。」我搓了搓手「皇后娘娘和二哥哥近日身体可否安康?」

    「劳小姐挂念,娘娘和殿下一切安好,不必太过于担心。」昭儿说着停了动作不知从哪变出来个刻着“柳择贤”的令信,由于我背对着她,她便身体前倾下巴担在我肩上,一手虚环住我,一手将那令信递到我跟前来「小姐,这是殿下令信,殿下吩咐我交于你,要你得空去找他,他说他有办法让宣大人亲自请求撤回陛下旨意,只要你进宫去便是。」

    是二哥哥的令信。

    花香萦绕鼻端,好闻得紧。

    这姐姐也太香了罢……

    我盯着面前的令信,眉头一段抽搐。

    不是,这年头令信当真这么不值钱吗?

    一个个的都往我身上砸?

    「多谢昭姐姐传达,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姐请讲。」昭姐姐转头,鼻息全喷在了我的脖颈上,弄得我痒痒的又动弹不得,只好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宣鹤……到底是个什么底细?能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吗?」

    「呦,小姐。」昭儿凑我凑近了些,拿鼻尖蹭了蹭我脖子「这我可不能说,宣大人会灭口的。」

    我见她这样整个人都变得复杂起来,拿了令信揣进衣襟处道「姐姐,您到底是娘娘的人还是宣青兰那厮的人啊?」

    「自然是娘娘的人,至于宣大人嘛……只是合作关系。」

    我擦嘞?

    「昭姐姐胆子够大,侍奉两主不嫌累吗?」

    「哪跟哪呐。」昭儿一笑百媚生「小姐这样想可冤枉死我了,我可不敢如此胆大,受人胁迫而已,谈何侍奉两主?」

    这时绿柳终于回神,只见她眸色清明,不顾昭儿的“哎呦”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便朝着角落走去,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家,粗鲁至极。

    我看着她们二人的背影,脑袋里全是问号。

    这是……怎么个事?

    俩女的,不会是情债吧?

    不能吧?

    我一边看着角落那边一边给自己反复倒茶喝茶,无聊透顶。

    「不是,你俩要在我面前密谋多久?」

    言罢二人停止交流都回头来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蓦地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她们二人就要当场卖掉我数钱。

    「你俩继续,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打着呵呵瞧这俩人面色一个比一个精彩,皆是一言难尽的趋势。

    「小姐啊,我们还有事,您先自己玩会啊。」

    不等我反应二人手挽手火速出了屋还把门给带上了。

    我脏话连篇,但就是不知骂哪一个,心里憋了口气。

    到底怎么个事?

    宣青兰果然是个祸根,一跟他有联系府里的人马上都变得怪怪得,很没安全感。

    看来,我只好开启我自己的防护措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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