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发色各异桀骜不驯的少年中，魏延端坐在轮椅上，脊背挺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他平静地坐着，机械地回答身边的询问。
林舒签完字，带着许知意准备离开，却被叫住了。
“等一下。”
还没完吗？
林舒仅剩的耐心被不断消磨，她侧身挡在许知意身前，眸光深的可怕。
顾延生平第二次因为一个眼神而感觉如芒在背，他读懂了林舒眼里的警告，也知道若是他此刻再做些什么，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不用这么紧张。”顾延虚虚笑了下，神情不似刚刚那般冷漠。
撇过林舒无力下垂的手臂，顾延眼神微顿，“我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我并不想伤你。”
“对我说？那许知意呢？”
林舒冷笑一声，如果说之前林舒对魏延只是讨厌不喜欢，那么此时听了对方的道歉，她更是从心底感到厌恶。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既然也会道歉，那为什么对许知意就可以视若无睹，什么都不表示？明明最该被道歉的就是他。
“我的一切不幸都是源于他，我为什么要对他道歉？他不配。”
此刻，魏延没了从容自若，他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充满恶意的笑，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轮椅的扶手，上身因为激动剧烈颤抖。
“凭什么他一身白，为什么，为什么我回不去了？”
魏延的声音放低，到了最后变成低声呢喃，他的神情有瞬间迷茫，可很快又被一种偏执的疯狂替代。
“所以，你就要把他也拉下去？”
“对啊，没错，他就该和我一样，被嫌弃，被抛弃。”
“住口。”
周围人都被林舒的反应惊到了，就连离她最近的许知意都没来及把人拉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手，用力拽住了魏延的衣领，靠着瘦弱的左手，将一个接近正常男子体型的少年从轮椅上提了起来。
这还是那个刚刚白着脸，不停喊疼的姑娘吗？
等到大家反应过来，准备将人拉开时，门口响起了一道冷冽的女声。
“林舒，住手。”
——
“林舒，出来一下，我们单独谈谈。”
夏菲此刻想干什么，林舒再清楚不过，只是她不想随了对方的意，所以站着没动。
“夏经理想说什么在这说就好，只是有些话我先说好，我不是这个孩子的监护人，有些事我并不能替他做决定。”
林舒的态度很明显，即使夏菲是她的上司，在这件事上她也不会让步。
其实从见到夏菲开始，林舒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世界当真就这么小，打架碰到上司的孩子，还真是巧的没边了。
“你当真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夏菲没理会林舒推脱的话，她从进门的第一眼看过那个男孩，就知道他在意林舒的态度。所以这件事如何处理的关键，全在林舒的态度。
她知道林舒的性格，让她妥协不会容易，可如果这个男生主动让步了呢？夏菲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深夜的凉意透过门缝止不住钻了进来，尽管只是一点，也吹得林舒心里发凉。
夏菲的神情平静，她像是掌管一切的主宰，看着林舒在她的掌心挣扎，似乎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抽走那条脆弱的灵魂。
睥睨者无声地等待，等待蝼蚁做着必然的选择。
夏菲在逼她让步。
林舒握紧了拳，她明白此刻她要是点头，迎接她的会是什么，理智撕扯着她的神经，阻止她接下来所有的动作，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林舒就想硬气这么一会。
虽然这会毁了她现在的一切，可林舒不在乎了。
“不……”
“林舒，去谈谈吧,他们是要多给些补偿的。”
许知意拉住了林舒的胳膊，他不傻，听到这，他也猜出几分林舒和魏延母亲之间的关系，那人话里潜在的威胁他听懂了。
他高兴林舒在这种情况下坚定地选择他，但他不愿意自己成为别人威胁林舒的筹码。
原本她就是因为自己被迫卷进来的。
所以他来做这个决定。
“你不要管，我来解决。”
林舒眉头皱的很深，她挣开手腕上的桎梏，一字一顿对许知意说道，“我做的决定，任何后果我都能承担。”
许知意盯着林舒的眼睛看了许久，他唇边的微笑不断扩大，最后，他重新把手搭在林舒纤细的手腕上，启唇笑了笑。
“可是林舒，我不愿意。”
——
夜风微凉，林舒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她的脊背不像平时那般挺得笔直，双肩下怂，少了几分精气神。
许知意沉默不语跟在林舒身后，从他同意私了之后，林舒就没有再说过话，他知道，林舒这是生气了。
“林舒。”
许知意试探地开口喊了一声，林舒没有回答，只是闷头继续向前走。
这回是真气得不轻啊！
许知意叹了口气，快走几步，挡在林舒身前，“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们给了足够的医疗费，也不算吃亏。”
许知意语气轻快，他试着活跃气氛，可换来的是林舒无声的凝视，对上那样的目光，许知意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这是最省事的解决办法。”
“却是最让人难受的。”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林舒抬头，对着一望无际的夜空眨了眨眼睛，“许知意，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受伤这件事比我的工作重要？”
“如果没有工作，你无法在这座城市生存，到时候你就会离开不是吗？你不是说你不会走得吗？所以不要做那样的决定。”
说不震撼是假的，林舒能猜到许知意让步的原因是听出了夏菲话里的威胁，只是她不知道许知意担心得是她最终会离开。
她离不离开对她来说很重要吗？
少年话里隐晦的挽留让林舒心神一动，她一直觉得自己飘无定所，原来还会有人牵挂。
“我可以重新再找工作的。”林舒清咳一声开口。
“可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份工作是满意的。”
许知意轻笑一声，第一次他不再压抑自己，尝试伸出手帮林舒顺了顺头顶的乱发，“林舒，不用为我感到愤怒和不甘，从你选择挡在我身前时，一切的结果对我来说就都无所谓了。”
——
“别弄了。”林舒被手腕处的痒意扰得心烦，用力挣开许知意的胳膊。
“别动，都肿成什么样了，手还要不要。”许知意眉头紧皱，抓住眼前挣扎乱动的红肿手腕，快速将冰袋按上去。
“嘶，凉。”
刺骨的凉意袭来，林舒下意识地想要把手腕缩回来，却被许知意按住手背，他的掌心很暖，五指微收拢住林舒的拱起的指骨，虚虚搭着。
“忍一忍。”
许知意的神情严肃又认真，林舒瞧得失神片刻，无意识收紧的手指碰到许知意带着薄茧的指腹，一股不自在在心间荡开。
“抱歉。”感受到林舒的视线，许知意很快把手松开了。
热意散去，手背重新暴露在湿冷的空气中，似乎一下子冷了许多。林舒没说什么，再次挣开许知意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把冰袋递过来，“一点小伤，我自己来就行。”
许知意紧抿着唇迟迟没有行动，林舒等了会，不再继续强求，收回手，准备放下挽起的衣袖。
这个伤留在林舒看来并不算什么，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许知意太大惊小怪了。
“你干什么，我给你，你自己来。”
看到林舒的动作，许知意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按住林舒的肩膀，把冰袋往她手里塞。深呼吸几次，才把脾气压了下去。
这人吃软不吃硬，不能和她硬碰硬，我要笑，要笑。
“你别生气，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帮忙了，我只是心里难受，你因为我受了伤。”
许知意说着，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哽咽，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满是无助地请求别人原谅。
哭了，林舒觉得牙酸，许知意这哭哭啼啼的样子她实在受不了，忍了许久，才没有把人从身边一把掀飞。
这伤在她看来真不算什么，毕竟曾经手背血肉模糊的时候，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自己去医院包扎，许知意也太过夸张了。
“我没生气，小伤，你不用这么在意。”
林舒软着声音试着解释，可话刚出口，就被许知意吼了回来。
“怎么会是小事，都肿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对自己好一些。”
林舒被吼的一愣，许知意神情切换得太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怎么又好了，刚还不是哭着呢吗？
林舒不清楚许知意的套路，只是她没说谎，她对疼痛的感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弱，很多时候只有受伤初期的感觉会比较强烈外，之后她的痛觉神经就会逐渐失效。
那根棍子打在胳膊上，林舒眼看着手腕一点一点肿了起来。除了一开始那股烧灼感，她并没有感觉有多疼，这伤也只是看起来吓人吧。
可许知意的眼泪告诉林舒，她应该是疼的。
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了，林舒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终于又乖乖坐会椅子里，“你弄吧，我就坐在这。还有，你以后别哭了。”
瘆得慌。
后面的话，林舒没有说出口，怕打击到许知意的自尊心。
其实，林舒很讨厌掉眼泪，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每次看到别人哭，她都觉得很烦。
明明眼泪是软弱的象征，也是最不值钱的。在不在意你的人面前哭，就算流再多的泪，也不会换来别人对你心软。
她应该是厌恶这种软弱的人的，可她却对许知意狠不下心。
就婆婆妈妈这一次好了，林舒叹了口气，心底那股涩意慢慢散开了。
“嗯。”许知意嘴角荡开一抹笑，高大的身影罩住林舒，在她脚边重新蹲了下来，捧起林舒的手，“那我开始了，我会轻一点的。”
饭厅的门开着，冷风撒欢似的跑了进来，即使脚边放着一个取暖的火盆，林舒还是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开着门疗伤是林舒提出来的，毕竟今天许爷爷没在，她和许知意两个人独自在家，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住了这么长时间，林舒也清楚小巷里总有些闲来无事喜欢八卦的人，许爷爷他们听得闲言碎语本就多，所以她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只是林舒到底低估了南方的冬天，和北方不同，这里的冬天是湿冷湿冷的。席卷的风里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抓住一点缝隙，就向人衣服里吹，林舒瑟缩着肩膀将毯子向上提了几分。
“我把门关上吧。”
许知意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提议道。
“不行，门必须开着。”林舒抖着身子嘴硬，“冷的话，你就加快进度，我好早点回去休息。”
“是。”许知意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向门口挪了挪，挡住门口吹来的凉凤。
天气越来越冷，那只在附近流浪的小猫，在林舒的不断喂食下，暂时在小院里安了家。
许爷爷抽空给小猫做了一个木头小房子，铺上柔软的垫子，显然是个不错的住所。
小猫很喜欢这里，白天见不到，可一到晚上就会按时回到这里休息。
此刻，它正趴在林舒脚边火堆旁的软垫上，睡得香甜。
和刚才相比，似乎没那么冷了，林舒也有了几分睡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就在她快迷迷糊糊睡着时，移开的视线让她瞬间清醒。
看了许知意一眼，林舒有些无奈，她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一瞧才发现这人穿得是真单薄了——灰色毛衣外只套了一件黑色开衫卫衣，光看着林舒就觉得冷了，就这还不忘堵在门口帮她挡风。
勇气可嘉啊！
“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林舒打了个哈欠，表现出一丝困倦。
“多敷些时间好得快些，你要是困了，就先眯一会吧，好了我叫你。”少年的声音别样温柔，刺得林舒耳朵痒痒的。
“差不多就行了，你的伤还没处理呢，就光管我了。”
现在想来，林舒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举着自己无力的右手，“我是爱莫能助了，你去医院吧。”
“好，我去医院，完事就回学校了，你早点休息。”
许知意第一次这么听话配合，林舒表示很欣慰，她点点头，笑道，“那快去吧，好了，我送你到门口。哦，再加件衣服吧，你这样也忒冷了。”
院门关上，听着林舒的脚步远去，许知意脸上的笑收了回去。
走出一段距离，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许哥，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等了一晚上，你没事吧。”
电话里李航的声音是止不住的担心。
“没事。”想到什么，许知意脸上是露出点笑意。
“没事就好。”李航松了一口气，接着他的声音变得戏虐起来，“许哥，刚才还有件好玩的事，你都不知道……”
他平静地坐着，机械地回答身边的询问。
林舒签完字，带着许知意准备离开，却被叫住了。
“等一下。”
还没完吗？
林舒仅剩的耐心被不断消磨，她侧身挡在许知意身前，眸光深的可怕。
顾延生平第二次因为一个眼神而感觉如芒在背，他读懂了林舒眼里的警告，也知道若是他此刻再做些什么，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不用这么紧张。”顾延虚虚笑了下，神情不似刚刚那般冷漠。
撇过林舒无力下垂的手臂，顾延眼神微顿，“我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我并不想伤你。”
“对我说？那许知意呢？”
林舒冷笑一声，如果说之前林舒对魏延只是讨厌不喜欢，那么此时听了对方的道歉，她更是从心底感到厌恶。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既然也会道歉，那为什么对许知意就可以视若无睹，什么都不表示？明明最该被道歉的就是他。
“我的一切不幸都是源于他，我为什么要对他道歉？他不配。”
此刻，魏延没了从容自若，他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充满恶意的笑，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轮椅的扶手，上身因为激动剧烈颤抖。
“凭什么他一身白，为什么，为什么我回不去了？”
魏延的声音放低，到了最后变成低声呢喃，他的神情有瞬间迷茫，可很快又被一种偏执的疯狂替代。
“所以，你就要把他也拉下去？”
“对啊，没错，他就该和我一样，被嫌弃，被抛弃。”
“住口。”
周围人都被林舒的反应惊到了，就连离她最近的许知意都没来及把人拉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手，用力拽住了魏延的衣领，靠着瘦弱的左手，将一个接近正常男子体型的少年从轮椅上提了起来。
这还是那个刚刚白着脸，不停喊疼的姑娘吗？
等到大家反应过来，准备将人拉开时，门口响起了一道冷冽的女声。
“林舒，住手。”
——
“林舒，出来一下，我们单独谈谈。”
夏菲此刻想干什么，林舒再清楚不过，只是她不想随了对方的意，所以站着没动。
“夏经理想说什么在这说就好，只是有些话我先说好，我不是这个孩子的监护人，有些事我并不能替他做决定。”
林舒的态度很明显，即使夏菲是她的上司，在这件事上她也不会让步。
其实从见到夏菲开始，林舒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世界当真就这么小，打架碰到上司的孩子，还真是巧的没边了。
“你当真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夏菲没理会林舒推脱的话，她从进门的第一眼看过那个男孩，就知道他在意林舒的态度。所以这件事如何处理的关键，全在林舒的态度。
她知道林舒的性格，让她妥协不会容易，可如果这个男生主动让步了呢？夏菲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深夜的凉意透过门缝止不住钻了进来，尽管只是一点，也吹得林舒心里发凉。
夏菲的神情平静，她像是掌管一切的主宰，看着林舒在她的掌心挣扎，似乎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抽走那条脆弱的灵魂。
睥睨者无声地等待，等待蝼蚁做着必然的选择。
夏菲在逼她让步。
林舒握紧了拳，她明白此刻她要是点头，迎接她的会是什么，理智撕扯着她的神经，阻止她接下来所有的动作，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林舒就想硬气这么一会。
虽然这会毁了她现在的一切，可林舒不在乎了。
“不……”
“林舒，去谈谈吧,他们是要多给些补偿的。”
许知意拉住了林舒的胳膊，他不傻，听到这，他也猜出几分林舒和魏延母亲之间的关系，那人话里潜在的威胁他听懂了。
他高兴林舒在这种情况下坚定地选择他，但他不愿意自己成为别人威胁林舒的筹码。
原本她就是因为自己被迫卷进来的。
所以他来做这个决定。
“你不要管，我来解决。”
林舒眉头皱的很深，她挣开手腕上的桎梏，一字一顿对许知意说道，“我做的决定，任何后果我都能承担。”
许知意盯着林舒的眼睛看了许久，他唇边的微笑不断扩大，最后，他重新把手搭在林舒纤细的手腕上，启唇笑了笑。
“可是林舒，我不愿意。”
——
夜风微凉，林舒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她的脊背不像平时那般挺得笔直，双肩下怂，少了几分精气神。
许知意沉默不语跟在林舒身后，从他同意私了之后，林舒就没有再说过话，他知道，林舒这是生气了。
“林舒。”
许知意试探地开口喊了一声，林舒没有回答，只是闷头继续向前走。
这回是真气得不轻啊！
许知意叹了口气，快走几步，挡在林舒身前，“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们给了足够的医疗费，也不算吃亏。”
许知意语气轻快，他试着活跃气氛，可换来的是林舒无声的凝视，对上那样的目光，许知意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这是最省事的解决办法。”
“却是最让人难受的。”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林舒抬头，对着一望无际的夜空眨了眨眼睛，“许知意，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受伤这件事比我的工作重要？”
“如果没有工作，你无法在这座城市生存，到时候你就会离开不是吗？你不是说你不会走得吗？所以不要做那样的决定。”
说不震撼是假的，林舒能猜到许知意让步的原因是听出了夏菲话里的威胁，只是她不知道许知意担心得是她最终会离开。
她离不离开对她来说很重要吗？
少年话里隐晦的挽留让林舒心神一动，她一直觉得自己飘无定所，原来还会有人牵挂。
“我可以重新再找工作的。”林舒清咳一声开口。
“可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份工作是满意的。”
许知意轻笑一声，第一次他不再压抑自己，尝试伸出手帮林舒顺了顺头顶的乱发，“林舒，不用为我感到愤怒和不甘，从你选择挡在我身前时，一切的结果对我来说就都无所谓了。”
——
“别弄了。”林舒被手腕处的痒意扰得心烦，用力挣开许知意的胳膊。
“别动，都肿成什么样了，手还要不要。”许知意眉头紧皱，抓住眼前挣扎乱动的红肿手腕，快速将冰袋按上去。
“嘶，凉。”
刺骨的凉意袭来，林舒下意识地想要把手腕缩回来，却被许知意按住手背，他的掌心很暖，五指微收拢住林舒的拱起的指骨，虚虚搭着。
“忍一忍。”
许知意的神情严肃又认真，林舒瞧得失神片刻，无意识收紧的手指碰到许知意带着薄茧的指腹，一股不自在在心间荡开。
“抱歉。”感受到林舒的视线，许知意很快把手松开了。
热意散去，手背重新暴露在湿冷的空气中，似乎一下子冷了许多。林舒没说什么，再次挣开许知意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把冰袋递过来，“一点小伤，我自己来就行。”
许知意紧抿着唇迟迟没有行动，林舒等了会，不再继续强求，收回手，准备放下挽起的衣袖。
这个伤留在林舒看来并不算什么，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许知意太大惊小怪了。
“你干什么，我给你，你自己来。”
看到林舒的动作，许知意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按住林舒的肩膀，把冰袋往她手里塞。深呼吸几次，才把脾气压了下去。
这人吃软不吃硬，不能和她硬碰硬，我要笑，要笑。
“你别生气，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帮忙了，我只是心里难受，你因为我受了伤。”
许知意说着，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哽咽，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满是无助地请求别人原谅。
哭了，林舒觉得牙酸，许知意这哭哭啼啼的样子她实在受不了，忍了许久，才没有把人从身边一把掀飞。
这伤在她看来真不算什么，毕竟曾经手背血肉模糊的时候，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自己去医院包扎，许知意也太过夸张了。
“我没生气，小伤，你不用这么在意。”
林舒软着声音试着解释，可话刚出口，就被许知意吼了回来。
“怎么会是小事，都肿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对自己好一些。”
林舒被吼的一愣，许知意神情切换得太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怎么又好了，刚还不是哭着呢吗？
林舒不清楚许知意的套路，只是她没说谎，她对疼痛的感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弱，很多时候只有受伤初期的感觉会比较强烈外，之后她的痛觉神经就会逐渐失效。
那根棍子打在胳膊上，林舒眼看着手腕一点一点肿了起来。除了一开始那股烧灼感，她并没有感觉有多疼，这伤也只是看起来吓人吧。
可许知意的眼泪告诉林舒，她应该是疼的。
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了，林舒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终于又乖乖坐会椅子里，“你弄吧，我就坐在这。还有，你以后别哭了。”
瘆得慌。
后面的话，林舒没有说出口，怕打击到许知意的自尊心。
其实，林舒很讨厌掉眼泪，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每次看到别人哭，她都觉得很烦。
明明眼泪是软弱的象征，也是最不值钱的。在不在意你的人面前哭，就算流再多的泪，也不会换来别人对你心软。
她应该是厌恶这种软弱的人的，可她却对许知意狠不下心。
就婆婆妈妈这一次好了，林舒叹了口气，心底那股涩意慢慢散开了。
“嗯。”许知意嘴角荡开一抹笑，高大的身影罩住林舒，在她脚边重新蹲了下来，捧起林舒的手，“那我开始了，我会轻一点的。”
饭厅的门开着，冷风撒欢似的跑了进来，即使脚边放着一个取暖的火盆，林舒还是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开着门疗伤是林舒提出来的，毕竟今天许爷爷没在，她和许知意两个人独自在家，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住了这么长时间，林舒也清楚小巷里总有些闲来无事喜欢八卦的人，许爷爷他们听得闲言碎语本就多，所以她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只是林舒到底低估了南方的冬天，和北方不同，这里的冬天是湿冷湿冷的。席卷的风里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抓住一点缝隙，就向人衣服里吹，林舒瑟缩着肩膀将毯子向上提了几分。
“我把门关上吧。”
许知意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提议道。
“不行，门必须开着。”林舒抖着身子嘴硬，“冷的话，你就加快进度，我好早点回去休息。”
“是。”许知意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向门口挪了挪，挡住门口吹来的凉凤。
天气越来越冷，那只在附近流浪的小猫，在林舒的不断喂食下，暂时在小院里安了家。
许爷爷抽空给小猫做了一个木头小房子，铺上柔软的垫子，显然是个不错的住所。
小猫很喜欢这里，白天见不到，可一到晚上就会按时回到这里休息。
此刻，它正趴在林舒脚边火堆旁的软垫上，睡得香甜。
和刚才相比，似乎没那么冷了，林舒也有了几分睡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就在她快迷迷糊糊睡着时，移开的视线让她瞬间清醒。
看了许知意一眼，林舒有些无奈，她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一瞧才发现这人穿得是真单薄了——灰色毛衣外只套了一件黑色开衫卫衣，光看着林舒就觉得冷了，就这还不忘堵在门口帮她挡风。
勇气可嘉啊！
“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林舒打了个哈欠，表现出一丝困倦。
“多敷些时间好得快些，你要是困了，就先眯一会吧，好了我叫你。”少年的声音别样温柔，刺得林舒耳朵痒痒的。
“差不多就行了，你的伤还没处理呢，就光管我了。”
现在想来，林舒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举着自己无力的右手，“我是爱莫能助了，你去医院吧。”
“好，我去医院，完事就回学校了，你早点休息。”
许知意第一次这么听话配合，林舒表示很欣慰，她点点头，笑道，“那快去吧，好了，我送你到门口。哦，再加件衣服吧，你这样也忒冷了。”
院门关上，听着林舒的脚步远去，许知意脸上的笑收了回去。
走出一段距离，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许哥，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等了一晚上，你没事吧。”
电话里李航的声音是止不住的担心。
“没事。”想到什么，许知意脸上是露出点笑意。
“没事就好。”李航松了一口气，接着他的声音变得戏虐起来，“许哥，刚才还有件好玩的事，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