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三娘装扮的手艺毋庸置疑,很快沈颜殊便在镜子里看到了崭新的模样。

    舞女在台上讲究妆容厚重,因为隔得远了,台下的人可能会看不太清晰,但沈颜殊的妆容却很淡雅,比出门时还要淡雅。

    不光妆容淡雅,她还带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艳丽的褶裙外面罩着朦胧纱衣,金丝艳丽在这层朦胧里若隐若现,叫人浮想联翩。

    沈颜殊说,“让人去准备新鲜的玫瑰。”

    洛三娘点点头,虽然不知晓沈颜殊要玫瑰做什么,但还是让人去准备。

    沈颜殊正在同她讲待会儿跳舞时的安排,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两个人顿时安静下来,对望了一瞬然后才看向门口处。

    洛三娘大声问道,“是谁?”

    外面回答说,“在下孔课为。”

    洛三娘扭头看着沈颜殊,这人同自己没有交情,想必是冲沈颜殊来的。

    沈颜殊眨眨眼,心里毫不意外他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洛三娘嘴唇蠕动,“你同孔大人有交情?”

    沈颜殊点点头。

    不过孔大人是什么称呼,他都已经当官了吗?

    洛三娘对她讲,“瞧你这样子似乎还不知道,孔课为是如今风头正盛的新晋进士,一甲四名高中,入了翰林院编修,但不知怎的不过几个月入了当今圣上的眼,如今正是春风得意。”

    “听诚王屡屡提起来这人,他似乎有招揽之心,但孔课为没应。”

    沈颜殊点点头,心里了然,果然孔课为还是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走上了权臣这一条路。

    那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选错人。

    沈颜殊站起来,脸上的面纱没有摘下,她走过去亲自开了门,孔课为站在门外安静的注视她,发现这样很唐突然后移开了目光。

    洛三娘呆在屋子里,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怎的,这时候看着他们两竟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沈颜殊今日仿佛是特意为谁来的。

    孔课为抬手行礼,“沈姑娘,好久不见。”

    沈颜殊颔首敛衽,“尚未恭喜公子高中。”

    孔课为轻声说,“方才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如果姑娘不愿意,我愿相帮。”

    沈颜殊轻笑一声,“大人要如何相帮?让那些纨绔子都离开烟雨楼吗——这样的话,我们很快便会被饿死。”

    孔课为想起来沈颜殊如今的处境——她已经从州府搬出来了,她需要靠着烟雨楼吃饭立足。

    沈颜殊的声音很温柔,说出的处境却很残酷,“还是让他们今日不许胡闹,可他们今日不闹明日也会闹的。”

    孔课为重新抬起眼一眼,望着沈颜殊的眼睛,那眼睛里干干净净,没有求饶没有悲天悯人,只有安安静静的处理好眼前事情的坚韧。

    他突然心情很复杂。

    那些传闻孔课为也是知晓的,听她和姜硕的如何情深义重,听她如何和周府恩断义绝,听她置办了宅子独居独处,后来姜硕死讯传来,又听闻她如何被欺凌羞辱。

    孔课为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直到今日站在楼下,看她被卫小公爷为难,他从上至下的那一眼目光让孔课为骤然下定了决心。

    无论前事如何,自己都愿意再次护住她,只要她愿意。

    “恕我唐突,姑娘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洛三娘在屋子里面捂紧了嘴巴。

    这孔课为,可以啊!

    沈颜殊眼波未动倒显得十分镇静,“公子乐于助人是良好的品性,但要是为了助人而娶妻,公子的后院恐怕是装不下吧。”

    孔课为着急解释都有些结巴,“我不是……我没有……我只对姑娘说过这样的话。”

    沈颜殊站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尊美人雕像。

    孔课为在终于在混乱的思绪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姑娘如今坐拥烟雨楼,京都眼馋之人数不胜数,姑娘孤独一人,我虽自卑低微,但目前立于朝堂之上,姑娘若愿意嫁我,可解眼前困局。”

    沈颜殊半晌才莞尔一笑,“大人可真是菩萨心肠,但婚姻也是并非儿戏,大人前程正好,京都高门贵女趋之,我名声有损实不配大人如此相助。”

    孔课为的满腔的真心就在嗓子边,他看着沈颜殊倔强的模样想要吐露半分,奈何真心滚烫,蹲在身体里滚烫灼烧就是不肯被人摊出来。

    外面有了动静,叫嚷着让沈颜殊出来,一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声音都带哭腔,“两位掌柜,舞娘都被他们骂哭了,都叫嚷着要让沈掌柜去,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沈颜殊安抚的朝着小厮一笑,“我去。”

    她说着转身回了屋子,整理好妆容衣裳后从门口出去,孔课为还站在那里,沈颜殊错身从他身旁经过。

    孔课为成了一尊石像。

    小厮小心翼翼的开口,“这位公子,表演便要开始了,还请移步一楼观看。”

    孔课为有些魂不守舍的跟着小厮重新回到座位上,同行的李梦陆找他半天,看到他才一把拉住人,“你这是去哪了?”

    孔课为还没有回答,忽然满堂的灯光熄灭了。

    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屋子里骤然慢慢飘洒起玫瑰花瓣来,起初只有两三瓣,随后越来越多,像一场红色的玫瑰雨。

    底下都是一群爱玩的纨绔子,见了这样的阵仗都兴奋的在下面返祖嚎叫。

    舞台上蜡烛光柔和,沈颜殊就在漫天的玫瑰雨你翩然起舞。

    美的惊心动魄。

    艳丽和绝色都在朦胧的纱衣和面纱里让美勾人心弦,台下长久的安静,痴迷,爱慕,漫天飞舞的玫瑰,翩翩起舞少女和黑压压的少年郎。

    画面壮观压抑又显得危机重重。

    曲一曲终了,烛火再次被熄灭,舞落幕,人消散,台下骤然响起欢呼声。

    楼上一雅间,萧逸手里提着一坛酒看着楼下的热闹,忍不住幸灾乐祸道,“他要是再不回来,心上人可要被人抢走了。”

    他身后的长随没吭声,心里想着,要完要完。

    九皇子回来不会迁怒于我们吧。

    沈颜殊在暗色中退场,那群兴奋的纨绔子台子上框框扔金银子和各式物件,有甚者甚至跳上了舞台要去拉扯引逗。

    沈颜殊不知道被谁踩到了衣角,外罩的纱衣飘落。

    屋子重新亮堂起来。

    沈颜殊回过头望向踩着她衣脚的少年郎,是个眼熟的纨绔子。

    外罩纱衣飘落,里面艳丽的褶裙露出来,一下子显得富丽堂皇贵气逼人。

    那纨绔子眼睛都看呆了。

    沈颜殊刚刚跳了舞,脸上红扑扑的微微还有些喘息,隔着面纱更是引人非非。

    沈颜殊的目光却不这这纨绔子身上。

    不必刻意寻找,孔课为的目光克制又专注。

    沈颜殊同他对视了一秒然后移开了目光看向地上第。

    她回过头弯腰,伸手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纱衣,但纨绔子还想做些什么,孔课为突然从台下冲上来挡灾了沈颜殊跟前。

    沈颜殊把纱衣捡起来,抬起身来发现视线被一个熟悉的背影挡住,她倒是毫不意外,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日这场戏本来是为他准备的鱼饵。

    而他不负众望的上钩了。

    孔课为把企图网上充的纨绔子拦下,“沈姑娘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后台非娱乐之地,请各位上勿乱闯。”

    然后他才回过头来看一下沈颜殊,声音都轻了,“沈姑娘请。”

    沈颜殊欠身敛衽,然后转过身消失在视线中。

    萧逸已经喝完了一坛酒看完了两场戏,他微微眯起眼睛,陡然发现这姑娘果然非等闲之物。

    绝不坐以待毙,绝不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

    她敢博也能博。

    不过到时候九殿下回来了她又要如何面对呢。

    萧逸一下子竟然开始期待起来。

    身后长随忍不住开口,“公子你还在这看热闹呢,九皇子说了让你照付沈姑娘。”

    萧逸一摆手,“我照拂她了呀!有人要擅闯她的院子我是不是及时赶到,至于眼下这情形嘛,眨了眼睛都能看出来郎有情女有意,九皇子如今一死人,总不能强行让我去棒打鸳鸯吧。”

    长随心里腹诽,你这分明是想看热闹。

    沈颜殊倒是不知道楼上这一场对话,她重新回到后面屋子冗繁的舞衣换了衣裳,舞蹈是需要体力的,她长久没有运动,今日这一场比不上上辈子,所以她做了些巧思。

    昏暗的灯光可以让人忽略很多细节,大量的玫瑰花营造了令个人心动的氛围,这样的情景下台下人看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们自己的想象力。

    沈颜殊慢条斯理的卸下舞台妆,洛三娘在旁侧欲言又止,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松开,活生生一副再不说话要憋死的样子。

    沈颜殊怕她憋死了,瞥了她一眼一边继续卸妆一边语气随意,“你想问什么?”

    洛三娘小心翼翼的开口,“孔大人……”

    沈颜殊微微挑眉。

    洛三娘这一开口她便也知道她要问什么。

    但他还是很耐心的听她反复组织语言,“孔大人是不是喜……嗯我的意思是说,他喜欢你很正常,就是说他是不是特别的那个,我……”

    沈颜殊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还是见洛三娘第一次这么不知如何开口。

    沈颜殊从头上拆下来最后一顶发饰,笑容都收进了黑漆如墨的眼睛里,她这副模样让洛三娘忍不住心里发慌。

    沈颜殊说,“如果我答应孔课为的求亲,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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