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殊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姜硕已经不在了。

    她看向窗外,阳光灿烂的铺进来,金灿灿的一片,已经是晌午了。

    她想要开口唤小桃,一张嘴发现嗓子都哑了。

    都怪姜硕,昨天翻来覆去地折腾,她最后体力不支都昏厥过去了,体内的余韵还在翻涌。

    小桃听到动静,端着温水进来,“小姐,喝点水。”

    沈颜殊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嘴边还残留着水渍,她没在意,开口问道,“他人呢?”

    小桃已经身经百战见怪不怪了,“殿下一早就走了,特意吩咐让我们不要叫醒小姐。这会怕是已经离京了。”

    沈颜殊神色恍惚,心里骤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怅然。

    五日后,沈颜殊收到姜硕来信,他已经到了中远,路上遇到了回京都的残部,但还没有找到沈心水。

    沈颜殊跪在佛前为沈心水祈求平安。

    如果说这两辈子有什么唯一没有变的,那便只有一直在她身边的沈心水。

    她永远真诚热烈善良,她值得拥有平安顺遂又幸福的一生。

    上辈子贺子耀一直没有踏出和沈心水的那一步,直到沈颜殊死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他们的后来。

    在沈颜殊的视角里他们是遗憾的。

    而这一辈子,沈心水千里奔波远赴前线,贺子耀就算是个冷心肠也该被捂热了吧。

    冷心肠昏迷一天了。

    中远一家小破医馆里,沈心水已经不眠不休守着贺子耀三天了,但他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门帘掀开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姑娘,你也要休息啊,像你这样不眠不休的守下去,他还没醒你就倒下了。”

    沈心水回过头,表情着急,“张大夫,他的烧已经退了,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沈心水说着哭腔都出来了。

    张大夫叹了口气,“他伤的太重,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高烧昏迷不醒了,如今烧退了便是好事,只是常年伤痛身体亏空的厉害,如今倒是全发作出来了。”

    沈心水流泪道,“他还能醒过来吗?”

    张大夫过来又看了看贺子耀的脉,说道,“这几日能醒过来的话便无大碍,这里药材也不足,全看他的造化了。”

    沈心水回过头看向还在沉睡的贺子耀,她握住他苍白毫无气色的手,低声喃喃道,“贺哥哥,你快点醒过来吧,我保证以后都不缠着你了……”

    沈心水俯下低声抽泣,她没看到贺子耀的手指动了动。

    *

    沈颜殊的婚期就在十日后,春华整日愁的眼角生纹,姜硕活着从祁北回来又给了她莫大的希望——这两个主子在一起才是完美的结局,更何况以殿下的脾性,要是姑娘真的和孔课为成婚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春华整日愁的一气三叹。

    相比之下沈颜殊就从容的多,如今京都没人敢惹她,她倒是从容自在的准备婚事。

    春华每天在身边长叹她也不管不问,活得像运筹帷幄的高僧似的。

    其实沈颜殊只是表面的从容淡定,她跟春华一样,姜硕的出现让她动摇了。

    但是三日后,洛三娘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皇上要册封诚王为太子,不日入主东宫。

    沈颜殊手里的嫁衣松落。

    仿佛一切轨迹又在同上辈子趋合。

    诚王终究是成了太子。

    那姜硕呢?

    他会像上辈子一样死在京都吗?

    沈颜殊闭了闭眼。

    洛三娘也是愁容满面,“诚王要纳我为侧妃,我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不过东宫侧妃倒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保住了。”

    洛三娘最后的结局同上辈子一样,世家女跌落成泥,后得东宫娇藏。

    连带着烟雨楼也按照上辈子的轨迹一样成了京都第一楼。

    地上的嫁衣鲜红,沈颜殊捡起来,心里滚烫的情绪慢慢冷却下来。

    那么孔课为也会同上辈子一样成为诚王阵营的人吧

    自己也算是站对了队伍。

    可为什么依旧还是不高兴呢?

    *

    孔课为给眼前人倒了杯茶,“诚王请。”

    诚王笑起来,“孔大人的茶可是金贵的,不过我今日来最不是品茶的,开门见山的说我想招揽大人。”

    孔课为抬起眼,看到准太子眉眼的得意和笃定。

    孔课为说,“殿下身边英才朗朗,不缺我这一个寒门子弟,殿下又何必执着于我?”

    诚王哼笑一声,“这理由听大人已经说过了,不过我今日有一句心里话,我要坐我太子之位,就必须除掉势王,上次在梅居大人想必也一清二楚,如若势王不死,大人和沈姑娘的婚约可是时时刻刻坠着危急,大人难道不想让姻缘安稳吗?”

    孔课为蓦然抬起眼。

    这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诚王瞧见他的反应,然后端起茶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这才得意地笑起来。

    “那就期待孔大人的加入了。”

    **

    姜硕抵达中远的时候,中远城墙尚在,只是青州武力到底是远胜中远,中远也是摇摇欲坠了。

    姜硕在嘈杂的喊杀声中问道, “守城将军是谁?”

    副将一抹脸上的汗,“回禀殿下,是张范将军。”

    “人呢!”

    副将眼底浮现悲痛之色,“张将军殉国了。”

    姜硕声音都没有停顿,开口又冷静又具有压迫感,  “你来汇报最新战况。”

    “是。”

    姜硕在城内走得飞快,他需要先尽快熟悉城里的情况,只听汇报是不足够的,副将跟在它后面一边大步走一边汇报最新情况。

    “中远紧邻青州,众所周知,各方面都要像青州供给,长此以往中远经济军事各方面便越积贫积弱,如今青州来犯,中远——”

    副将说着摸了一把脸,一手的水,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但大丈夫不流泪,尽管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但姜硕看都没有看一眼,打断了他的话,“直接说重点。”

    副将停住步伐,他们身后都是伤兵,断了胳膊地断了腿的,哀鸿遍野,死气沉沉。

    副将石头一样的心在淌血,“中远如今缺物资缺药品缺粮食缺人,根本坚持不了几天了。”

    姜硕站下来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所以我来了。”

    姜硕登上城楼,副将跟上去,“将军,你带了人,但是这不是快战,青州围城,分明就是要耗死我们。”

    姜硕看向城外乌压压的大军,声音里淬着冷,“他们说慢就慢吗?”

    “它们的优势是后勤物资,而这正是我们所缺乏的,但兵临城下城中已经是死气沉沉,军中有的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士气。”

    姜硕转了一圈,最后一槌定音,“他们要围死我们,我们要出其不意迅速杀敌。”

    **

    贺子耀是在半夜三更醒的,沈心水一直坐在他床边,看到他睁开眼喜极而泣,“贺将军,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大夫……”

    沈心水跑的风生火起。

    只留下刚醒过来的贺子耀神色有些茫然——他怎么又变成贺将军了!

    张大夫刚睡醒就被薅过来,给贺子耀检查了一番让他们都放下心来,“没事了,将军醒了就好了。”

    她说完看向沈心水,“倒是你,再不休息倒下的就是你了。”

    张大夫出去了,留下他们两个人在房里。

    贺子耀笑了一声,“怎么站那么远?”

    沈心水赶紧凑过来,“你没事吧?”

    贺子耀摇摇头,“我们这是在哪里,中远现在怎么样了?朝廷的援兵来了吗?”

    沈心水说,“你别着急,我慢慢同你说,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

    她说着取出一封信,“首先你最关心的中远,九殿下如今已经在中远了,昨天的消息,九殿下深入青州杀了左阴侯,如今青州群龙无首,几个大将各有心思内斗厉害,倒是太平了。”

    贺子耀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笑道,“他果然是个天生的将才。”

    沈心水的脸上倒没有很多笑容,“京都发生了很多事情,诚王成太子了。”

    “什么!”贺子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激动坐起来牵扯到浑身的伤,忍不住嘶的一声疼的面目全非。

    沈心水感觉安抚他,“你别着急,再不好的消息也已经成定局了。”

    这三个月让沈心水变成了个冷静镇定的大姑娘,再也不会遇到比如今更不好的情况。

    贺子耀重新躺回去,“九殿下能够忍?”

    那一想到焦硕那个性格就忍不住头疼,要是姜硕闹起来要头疼的也是禁军总督萧逸。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姜硕不爱权,但他跟诚王势不两立,这两个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皇帝之前一直没有立太子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无论立那一个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而如今的大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四处都在打仗呢!

    但皇上却在姜硕中远前线的时候干出这件事,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是想逼姜硕反吗?

    他还真的干的出来这事。

    还是在暗示朝堂站队诚王?

    贺子耀一时之间觉得头疼,他这才昏迷了几日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沈心水说,“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三件大事,九殿下无视军令,已经启程奔赴京都了。”

    贺子耀瞪大了眼睛。

    这是要变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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