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城。

    初春的夜,微寒,无星无月。

    灯火辉映金碧的殿堂,万象城中央,九百九十九级青阶,高大的宫阙,云白光洁,处处皆是倒影,雕梁画栋,无尽奢华。琉璃为顶,白玉作柱,檐角飞翘,光华流转。分明入夜,却恍如白昼。

    老人们说,壁上嵌了夜明珠,地面是磨平了的鲛珠,是万年前同鲛人惊天动地的一战,是无上的象征。

    靡罗杀殿,山海妖帝王的居所。

    年轻的统治者倚在王座上,华丽的面容,肤白胜雪,惊艳却不显女气,棱角分明,恰到好处。薄唇红润,笑的极为肆意,长睫轻颤,摄人心魄。一双桃花眼深邃幽然,盛了碎碎星点,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青丝披散,搭在宽肩上,窈蓝的长袍,下摆与左肩绣有大片大片的蓝桉叶,领口袖口是宝蓝色的云纹滚边,玉白的祥云腰封勾勒出细窄的腰线,长腿交叠,慵懒随意。

    偏是那样神性的一张脸,眉目间却没有丝毫慈悲与怜悯,只满眼溺爱,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冰晶球看,球里,赫然是京华在华香楼的画面。

    他看着她吃饭,发呆,打闹,甚至看她沐浴睡觉,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也无看着自家主子那不值钱的样子,回头和兄弟们大肆宣扬,添油加醋,

    “男人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偷,在隐秘的角落窥伺着,她的生活,她的灵魂,她的□□,”殿门外,他手持话本,声情并茂的朗读,被一众兄弟簇拥着,“男人的笑容越来越收不住,他……啊!”一颗黑子猝不及防砸到他头上,也无顿时后背一凉,缓慢地挺直了腰板,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便见他家大人高高地立于阶上,背对着太阳,冲他温柔一笑,

    “……,”

    有点瘆人,不确定,再看看。

    共烛起初偷偷向籁续打小报告,说也无造谣,败坏他家大人的名声,竟然诽谤他偷看京小姐洗澡!

    籁续:呲着的大牙瞬间就收了回去。

    后来共烛轮班时不时就能看到自家主人抱着个冰晶球傻乐,球里那女子,分明就是传言中京家那丫头,于是默默地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对籁续的美好幻想碎了一地,

    嗯……共烛表示不愿接受。

    在他家大人又一次露出痴汉表情的时候,共烛终于忍不住了,“要不要……”

    “不必。她想玩,就让她玩好了。”

    不然往后成了亲,她日日同我待在一处研究造人,可就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共烛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嘴都快抿成直线了。不追?那您可受着吧,指不定哪天小姐就跟那俩小白脸跑了。

    下值后,也无在殿外交接,例行询问尊长的日常。

    共烛想了想,脸上浮现出一抹挣扎,回头扫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转了回来,

    瞅他那眯眯眼,啧,没眼看。

    *

    仍旧是来时住的客栈,仍旧是同样的三个人,同样的位置。边时霸气地踩在凳子上,用胳膊支着身子。

    “说,发现什么了?为什么躲我们?”

    京华自打和他们离开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会儿只直挺挺地坐着,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盯着桌上的茶具发呆。

    长渝等了会儿,不见回答,抬眸与边时询问的目光对上,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京华一眼,无奈地笑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你能不能管管她?”边时给他传音。

    “我哪管的了啊?”

    “人家一口一个阿渝叫那么亲切,你怎么还把人家当外人呢?”

    “她什么时候是我内人了?”长渝冲边时挥挥拳头,“小心我揍你。”

    边时又瞄了京华一眼,哦,在发呆呢,你把她叫醒。

    “我不敢。”这话说的毫不犹豫。

    “我也不敢呜呜呜。”

    边时表情痛苦,五官都要皱到一块儿了,挣扎了一会儿,长长地吐了口气,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绣花针来,长渝一捂嘴,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转过头默默为他祈祷。

    日头正盛,光线穿透云层落下来,檐上积雪渐渐融化。屋子里忽然爆发出惨烈的哭叫,惊走了窗边停留的飞鸟,不多时又是一声哀嚎,只是后面一声,明显更加浑厚。

    边时躲在长渝身后,一根头发丝也不敢露出来,长渝悄悄往一侧挪了挪,边时立马跟上,京华嘴里含了颗糖,两指捏着那根绣花针,另一只手捂着腰部,泪眼汪汪地对峙着,

    边时则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柔若无骨地攀在长渝肩上,同样泪水盈盈,眨巴着大眼睛,

    哼,猫猫委屈,但猫猫不说。

    京华寻找时机,蓄势待发,倏地往左侧一闪,长渝立即张开手臂同样往左侧挡,边时也迅速挪一点,京华于是又向右,长渝跟着向右,边时也赶紧挪……,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被京华逮住机会,千钧一发之际,长渝一个点穴,眼疾手快,干脆利落,迎着京华吃人的目光,他试探着开口,

    “我认为,还是这个案子要紧,老鹰抓小鸡这个游戏,我们日后也可以玩嘛。”

    “就是就是。”边时在一旁附和。

    京华直直地盯着他,眼神幽怨,长渝上前一把将人扛起,按在凳子上,“说好了哈,不许打人。”接收到京华勉强同意的眼神,才伸手解了她的穴。

    京华立即抡起拳头恐吓边时,边时吓的又是一躲,嗔怪地看着她,小鸟依人的偎在长渝怀里。

    知道她是故意捉弄,长渝无奈地笑笑,拍拍边时的头以示安抚,终于想起来问,“你为什么要躲我们啊?”

    还有些委屈巴巴的,搞得京华有点心虚,有种自己对人家始乱终弃了的感觉。

    “我这不是怕暴露了吗。”

    “胡说,你就是存心要替她们遮掩。”边时跳出来指着她控诉。长渝也默认,眼神里满是赞同,

    “我没有,我和她们才认识几天,哪里就好到要为她们遮掩的地步了?我和你们才是天下第一好,真的,比真金还真。”一边说一边举起三根手指放在头顶,作发誓状。

    嗯……,勉强接受吧。

    “那你有发现什么吗?有没有什么人不大对劲?”

    京华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末了又问,

    “你们知道,我们来时看到的那个人是因为什么死的吗?”

    “不就是负心汉,姑娘因爱生恨的戏码?”边时慢悠悠坐下,嘶了一声,呲牙咧嘴的,忙翘起半边屁股,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还不忘抛给京华一个白眼。

    京华懒得搭理他,“我们来时,只听人说他日日去华香楼,又因为前两个人的事,所以就先入为主认为是情杀,可是我问了一圈,那人每日来楼里都只是一个人喝酒,从不要人近身伺候的,也就不可能会招惹到姑娘们。”

    “我又趁外出采买问了他家里的仆从,这人只是想推掉婚约,所以才装了一副纨绔样子,频繁去华香楼也只是为了躲避家里介绍的女子,平日里都是勤于功课,对待下人也是礼貌有加,从不为难,这样的人,又能是因为什么被杀呢?”

    “要么就是撞破了别人的好事,要么就是藏了什么宝贝被人觊觎。”长渝懒懒的答。

    “没错,他们三人的生辰都是同一天,七月十五。”

    “怪不得没有伤口。”

    “七月十五,中元节?”边时挑眉,“传说这一天出生的人,魂魄至阴至稀,容易见鬼,她是要这魂魄?有什么用呢?”

    “她身体可好的很,自己不要,肯定是给别人用。这种魂对少魂少魄的人的来说,可是大补。”

    “等一下,”京华打断他们,“她?你们知道是谁?”

    长渝与边时相视不语,边时摸摸屁股,暗道不好,

    刚刚是我把她给弄醒的,现在该你了。

    不行,这种事还得你来。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的屁股可还肿着呢。

    长渝手攥拳放至唇边,轻轻咳嗽一声,“有一日夜里你跟踪她的时候,我和边时正好在屋顶。”

    那日京华起夜回来,看见芸娘披着个斗篷鬼鬼祟祟的,还从后门出去了,与此同时,房顶上小憩的长渝听到了动静,将边时推醒,两人静静观察着,不一会儿,就看见京华也出来了,她更加鬼鬼祟祟,也找了个黑斗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贼呢。边时正要去打招呼,被长渝拦住了。

    两伙人一路跟着芸娘去了城西,京华蹲在窗下偷听芸娘与里面那人的对话,长渝他们在屋顶,掀了块瓦片,从小洞里向下看。

    返回时,京华躲躲藏藏,再出来时,一抬头,芸娘却不见了,她从巷子里跑出来,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她哒哒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声音戛然而止,正前方不远处,芸娘与她相对而立,直直地盯着她。

    幸而出来时戴了面纱,披了斗篷,一身黑,也不确定她有没有认出来,正想着,芸娘已然飞身而起,持了一把短匕袭来,京华迅速抬手挡住,匕首在离她脸一寸的地方停滞,惊的她出了一身冷汗,边时在一旁急的跳脚。细腕翻转,她握住对方的腕猛地一扯,转身将她甩了出去,芸娘以匕首插地,一个倒翻掠起,再次向她刺来,

    京华侧身闪过,在脑海中疯狂搜索,

    完了完了,籁续当时怎么教的我,先怎么样啊?再怎么样?

    思索间,芸娘已经近身,京华一个弯腰惊险躲过,“这是真想要我的命啊!”“不管了,就这个!”于是掐了一个诀,未及动手,却听得芸娘一声惊呼,身子便重重落地,没等京华反应过来,芸娘撒了一把粉末,她抬手一挡,再睁眼时,对方已经没了身影。

    京华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可疑的人,又怕芸娘一回去就找她露了馅,急匆匆地走了。

    所以就自然不知,长渝拦住了边时出手,只是躲在暗处旁观,边时看着小姑娘一步步后退,避无可避,几次险些被那人得手,虽然不懂长渝在等什么,却还是选择听他的话,终于在看到那人又一次劈下来,而那个死丫头竟然走了神时,忍不住丢了飞针出去。

    而今回想起来,手里还捏着边时的针,京华才恍然大悟,“是你啊。”

    废话,这针扎你屁股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还是认不得?

    这话边时当然没有说出口,半边屁股还麻着呢,他可不敢再惹恼她。

    “那杜娘子是……”

    对,那日与芸娘在城西相见的,正是杜娘子,她唤她海兰。二人姐妹情深,芸娘还劝诫杜娘子早日离开那个吃人的家。现在想想,恐怕也只是个幌子,想到这,长渝下了结论,

    “她是要去城西,但是一定不是去杜娘子家。”

    京华摸摸耳垂,忽然想到了什么,“城南说发现书生尸体的破庙,去看了吗?”

    “看了,什么也没有,平平常常。”害他和长渝白跑一趟。

    “嗯……,我听张妈妈说,城西也有个破庙,她就是在那儿捡到芸娘的。你们可以去看看。”

    “好。明日就去。”长渝一口应下来,又适当提议,“那现在,去逛街?”

    “啊?”

    “说好了要你陪我逛,万一她盯着怎么办?”

    “也对哦。”京华摸摸耳垂,很是苦恼,还是想问,

    “我有一个问题,她演了那么一场戏,说明她早就发现我了,可是既然决定了要杀我,那为什么一早不动手,非要等到回来的时候呢?”

    长渝与边时简单交换了眼神,思忖道,“应当是发现了另有一伙人跟着,但不知是敌是友,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啊。”京华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窗外阳光明媚,穿透云层洒下来,暖烘烘的。冰雪消融,绿枝吐出新芽,楼下人来人往,热闹的紧。

    三个人并排走着,长渝神情淡然,侧头聆听女孩的声音,偶尔垂头低笑,眼底盈了柔光,女孩雀跃着,有时手舞足蹈,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拘束,边时在长渝身旁,今日着了一身大红色衣袍,格外显眼,上扬的嘴唇鲜红,懒懒地持着折扇,偶然一笑惊心动魄,眸光深情,引的路过的姑娘频频回头。

    边时自是注意到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弧度越扬越大,“唰”地一声抖开扇子,遮住了唇角,又倾斜了身子,慢慢靠近长渝,悠悠道,

    “你说,他们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你?”

    长渝才不去理会他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只当他不存在。

    他们在一处小摊前停下,俊俏的公子捻起一串红豆手链,少女轻掩嘴角,羞涩的伸出手去,长渝细心地为她系上,边时在旁揶揄,不停的发出啧啧声。

    “干什么,演戏而已,你在啧我就弄死你。”京华偷偷瞪了边时一眼。几人有说有笑的继续向前。

    身后,乔梨在人群中,同样是和恩客出来游玩,眼睛却一直盯着京华那边,目光冰冷。

    渐近黄昏,红日西斜,华香楼点了灯,软语歌声,和着琴音幽幽地传出。

    楼下是扬起的水袖,楼上,姑娘们聚在一处,兴致勃勃地询问京华的战况。京华故作羞涩地抬起胳膊,将长渝送她的红豆手钏露出来,姑娘们顿时一副“我懂”的表情,都善意地笑,又扯着她打趣,“这么快就确定关系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前不愿意。”

    幺娘背着手,故意模仿今早长渝向她告白的样子,“阿续姑娘,在下初到此地,对姑娘一见倾心,可否陪在下说一说话?”

    众人又是哄笑,京华恼羞成怒,追上去要锤幺娘,几个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乔梨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们。

    是夜,厢房内,乔梨与芸娘对立而坐,

    “她确实逛了一下午,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芸娘点头,“继续盯着吧,心怀不轨,总会露出破绽的。”

    乔梨沉默,有些茫然。那夜芸娘突然闯进她房中,她从睡梦中惊醒,芸娘受了伤,腰间的银针入骨,晕倒前却嘱咐她不要声张,她只能去打了水来,摸索着处理,废了好大劲才将那针取出,可等天亮芸娘醒来,却告诉她阿续是妖,最近死的那些人都是她杀的,

    “她躲藏在杜家,海兰看她可怜,将她藏在地窖,每日送水送饭,她却恩将仇报杀了海兰的丈夫!”乔梨总觉得这事颇多疑点,那小姑娘看起来不会是这样的人,“她说她是富商之女,遭人追杀才来到此地,可富商之女,怎会连钱币都不认识?”

    是了,她不认识钱币,不知道面值大小,若是富商家庭,即便不学经商,也该认识钱的。莫说富商了,便是平民百姓,也不可能不认识银子,她却不认识,那她除了妖又能是什么呢?

    “她这种妖专吃男子精魄,又擅伪装,想必是化成了幺娘的样子才引诱了沈书生。你放心,她不会伤你,你的精魄对她来说没有用处,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我们先按兵不动。”

    翌日,长渝又来邀请京华出去游玩,还去问了张妈妈赎身要多少两银子,众人打趣她,京华闻着萦绕在鼻尖的香气,那一抹雪芽的味道钻进脑海里,熏的她晕乎乎的,红着脸随长渝走了。

    待三人出了门,乔梨也偷偷跟着出去了。走出不远,边时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跟着,且寸步不离,于是索性兵分两路,叫京华独自去茶楼引开她。

    长渝与边时大声讲话,“昨日看到城南有家花店,里面的花很是新鲜,就是路途有些远,这样,你先去我们上次去的那家茶楼,我们买了花就回。”

    乔梨略微思考了一下,芸娘只说要盯紧阿续,没说让看着那两位公子,于是迈步也跟进了茶楼。

    边时和长渝走了一段,确定她没有跟上来,才拐了条巷子,向城西去了。

    *

    荒郊野岭的,找了许久,终于发现了那座破庙,不在庄子里,杂草丛生的。

    边时用扇子拨开草丛,“这草都长的快比人高了,真有人来啊?”

    “你说,现在是春天,按理说,草才开始长,再快,也不该这么高啊。”长渝扯了一截草,捏在手里。

    经他这么一提点,边时顿时察觉不对。

    两人在周围绕了一圈,发现庙后不远处有条小河,两人走近些,边时有点想法,“这是,长子河?”

    “嗯,十有八九,张妈妈估计就是在这捡到她的。你看啊,这河边湿滑,都是淤泥,前面呢,又都是杂草,依我看啊,大概是黑麦草,这儿从前应该是块牧场。这草长这么高,应该荒废了有些年头了。”

    “不对啊。”边时还是觉得奇怪。

    “哪里不对?”

    “你一个天上的仙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天就是布星,怎么懂这么多人间的玩意?”

    长渝被他的脑回路整懵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他的肩,“我都在梨境待了多少年了,能不知道吗?别嫉妒啊,你也来待几年,你一定比我知道的多。”

    “去你的吧。我可不想蹲大狱。”边时踹了长渝一脚,长渝旋身躲开。两个人打打闹闹,又回归正事。

    “好好的一块地,这么肥,怎么就荒废了呢?”

    “这好好的土地庙不也废了,人间是要讲究风水轮回的,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长渝拨开草丛往回走,淤泥堆积,一脚一个坑,边时暼见,看了看脚下,又看看来时的路,

    “若是长年累月从前面走,这草定然会被踩出一条路,后面又有淤泥,可方才过来的时候完好无损,只有我们的脚印,哪有人来啊?”

    “万一有后门呢?”

    边时迟疑了一秒,没说什么,两人找了好几圈,没有发现。想着出来了也有一会儿了,还是先进庙看看。

    *

    这边京华在茶楼里,窝在垫子上,看茶叶在沸水中浸泡洗礼,翻腾浮沉,最后归于平静,时不时还要观察一下乔梨的动态,

    不行啊,他们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在这一直坐下去,她迟早得发现不对。

    “小二!小二!”她要了壶上好的雪芽来,又掏出帕子包了些碎银子作打赏,递给小二时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背,小二抬头,她回以一笑,来这儿这么多次了,也算是有些默契,小二秒懂,拿着银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今日这茶终究是不能细品了,京华抿了一口,放下茶杯。

    不多时,店小二跑上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乔梨离的远,听不真切,只瞧见京华面上一喜,提起裙摆跑下了楼去。

    她正要起身去追,下楼时却不留心与那店小二撞到,茶汤都洒在身上,汤已经凉了,倒是没有烫到,只是衣裙都打湿了,春衫还算轻薄,这么一闹都有些透了,隐约能看到她白生生的手臂,那店小二忙背过身去,叫了女侍来,带她去楼上雅间,

    “只是小的这里没有女子的衣裙,还得去东市那杏花铺置办一身,烦劳客人在此稍稍等候,今日客人的茶水免费供应,权当赔偿,还请客人多多担待。”

    这话说的没有错处,又态度诚恳,乔梨没法,如今这样也不好出去,只得答应。好不容易摆脱了她,京华马不停蹄向城西赶去。

    *

    这庙外野草蔓蔓,庙里面也是破败不堪,蛛网层层叠叠,挂了两人一头。

    边时一边咳嗽一边扒拉着头上的蜘蛛网,猝不及防撞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长渝。

    “怎么了?”边时拍着土上前,表情一僵,

    这地到处都是蜘蛛网,没有人打扫,土地像周围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甚至还摆了贡品。

    边时拿起来一根香蕉掰开,“还行,新鲜着呢。”

    长渝没说话,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其它地方灰尘积那么厚,这部分地上却没有土,很明显被人清理过了,用力踩了踩,声音不怎么对劲,

    “呦,还是空心的。”

    长渝蹲下,大致看了看,“应该有机关,找找。”

    这种事儿,当然交给我们聪明绝顶的长渝星君啦,边时悠闲的转回去,吃起了原先那根香蕉。搁四周随意瞧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诶你说这庙也够奇怪的啊,水井不打在外头,却建在里头。”

    话音一落地,他迟疑了一秒,自己都笑了,把香蕉搁下,怎么早没想到呢。

    边时到边上瞅了一眼,把盖子挪开,向下瞧了瞧,还挺高。

    莫非真被长渝说中了,有个后门?

    耳边突然传来咔嗒一声,一转头,那个板子已经开了,长渝在佛像后,手还搭在那个小小的凸起处,

    边时将井盖复原,屁颠屁颠跑过去,“找到啦。”

    “嗯,这有点泥,就是先前河边那种。”

    “下去看看?”

    “嗯。”

    [多年生黑麦草]:丛生,根系发达,在温凉湿润的地区四季皆可播种,丛生,根系发达,营养高,是上等的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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