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桐城暴雨接连不断,狂风大作,给人一种世界末日般的错觉。

    好像世间存在的所有东西都是双面性的,让人爱恨交加。江橙很喜欢下雨天,她认为雨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每淋一场雨,她感觉身心都放松了,或许是神明在宽恕她的罪恶,洗涤她的心灵。所有人都说她肮脏,恶心卑贱,不该活于世上,她的存在亵渎了神明,说得人多了,日复一日江橙也陷入了自我怀疑。

    江橙总是失眠,在夜深人静时,她常常回想自己已度过的20年人生,是什么造成如今的局面。她想她不怪任何人,也不怪她自己。

    在江橙的前半段时光中,她是幸福的,她的家庭,她的爱人,她的朋友,常常被他人所羡慕,可能正因如此,她才会摔入泥团吧。

    2020年,夏天如约而至,天气如往常一般燥热,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江橙也同样风华正茂。

    7月5号,江橙生日。生命中的某些相遇是天注定的,林晓月,江橙,吴楠,三个人送幼儿园相遇,中间闹了无数次变扭,却从来没有走散过,也被周边的邻居们称做铁三角。江橙想她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风再大也吹不散,后来江橙明白了,再好的关系也抵不过分隔两地,时间会吹散一切的,哪有这么多天长地久,不过是匆匆浮云转瞬即逝。原来不止食物有保质期,爱也有。

    那天她们相约在万达,开启一天的生日party,那一天,她们一起抓了娃娃,看了一场想看很久但着实有点恐怖的电影,电影院里三人被迫包了场,空旷的电影院配上昏暗的灯光,让人阵阵发毛的BGM,恐怖效果拉满,三人互相依靠着。看完电影时间不早了,以前几人早已各回各家了,这回倒是谁也舍不得走了,林晓月提议“咱们要不去海边看日出吧。”可能因为少年总想做些不被允许看似叛逆的事情,相视一笑,给对方父母打了个电话,在路边一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出发。”林晓月是三个人当中的气氛担当,骑在最前面,江橙则跟吴楠并排骑在后面。“”我看着没剩多少时间……” 江橙起头唱了一句鹿晗的《我们的明天》。紧接变成了三个人合唱。

    “能许愿”

    “好想多一天我们的明天”

    ……

    空旷的街道上,渐渐远去的背景,一阵风吹过,卷起树下堆积的树叶,把他们吹散四方,后面的点点滴滴也印证了那句歌词,好想多一天,我们的明天。如果江橙知道结局会是如此,那天如果不唱,结局会不会改写。

    桐城,临海,三个人在天亮之前终于赶到。海边,知己,江橙看着旁边追逐打闹的吴楠和林晓月。太阳慢慢从海平线升起,整个海面被染上了橘黄色,海水因为日光的照射波光粼粼,正如这个年纪的我们纵使黑暗笼罩周身,我们依然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任凭风吹雨打。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回家的三人不免挨了顿打,谎言总会有被戳破的一天。林晓月因为中考落榜离开了桐城,回到了老家烟城,花钱进了一所高中,学艺术去了。吴楠成绩很好,不出意料的进到了重点高中桐城一中,江橙则去了不远的桐城三中。

    开学第一天,江橙来得比较晚,教室都已经坐满了,四处张望,只有最后一排一个男生旁边有一张空位置,江橙性格有些内向,扭捏了一会,快步走过去,坐在了男生的旁边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时间还早,老师还没来,其他同学都在相互聊天,只有他俩异常安静,或许气氛太冷了,前桌的同学被冷到了,回头自我介绍了一下,“你们好我叫王笑笑,你们叫我笑笑就行,我同桌是杨宇。”王笑笑是标准的江南女孩,小小的一只,让人很有保护欲,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更加显得幼态。杨宇常年练体育,皮肤很黑,很高。

    “笑笑你好,我是江橙,橙子的橙,叫我橙子就行。”

    “你呢,同学。”王笑笑笑着问江橙旁边的男生。

    男生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在底下滑动着手机,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很修长,很好看。男生抬头看了看,“池宴舟”他的声音很好听,懒散又掺杂了些沙哑。江橙这才仔细看了看他,太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白色的校服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的睫毛很长,一双桃花眼很勾人,高挺的鼻子,五官恰到好处,每一个单独看都很吸引人,合起来也很和谐完全不怪异,很有少年感。“江舟添盛望的舟?”江橙小声的问到。“嗯。”池宴舟嗯了一声又开始玩手机,江橙陪着王笑笑聊了一会,班主任来了,自我介绍结束后,便放学了,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明天的军训。

    这种时间,在刚刚进入新的学校大家都选择跟自己选定的饭搭子深入交流一下,大家都三五相约去校外吃饭。江橙也不例外,王笑笑他们几个一起去吃,原本池宴舟拒绝了,经过杨宇和王笑笑的劝阻,还是去了。

    “你们想吃点啥。”王笑笑挽着江橙两个人走在前面,杨宇和池宴舟勾肩走在后面,他俩初中就是同学。

    “我都行。”江橙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每次一个人吃饭都要纠结好久。

    “吃烤肉去呗。”杨宇提议道,池宴舟全程没说话,只是跟着他们走,要不是江橙听到过他讲话,要不然真以为他是个哑巴。江橙才发现原来池宴舟这么高,杨宇188,池宴舟看起来只比他矮一点点,185左右。

    几个人到烤肉店,杨宇和王笑笑坐在一起,池宴舟和江橙坐在对面,“要不咱们几个建个群吧,以后相互帮忙。”王笑笑打开微信面对面建群,“4399。”

    笑一笑加入群聊。

    阳光果粒橙加入群聊。

    下雨天加入群聊。

    ZYC加入群聊。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主要是听杨宇和王笑笑江,江橙和池宴舟主要是听和附和。

    “好渴啊。”王笑笑拿起手机搜了搜附近的奶茶店。“我陪你去买,橙子你和池宴舟在这等着就行,你们喝啥?我请你们。”

    “我随便啥都行,我不要珍珠,谢谢 。”江橙对着对面的俩人说到,王笑笑对他比了个OK。

    “行,走吧笑笑。”杨宇站起来,往旁边移动着。“池宴舟呢?”王笑笑紧接着也站起来。“他不喝甜,给他带杯美式就行。”“行,走吧。”两人并肩走远了。

    两个气氛担当走远了,江橙觉得有些尴尬,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池宴舟,他好像无所谓,依然保持刚才的状态,还好这时服务员上菜了,打破了这死亡的静谧。

    菜渐渐上齐了,为了不像刚才一样,江橙拿着烤肉夹准备烤肉,却有点找不到头绪从哪开始,江橙是个生活经验特别匮乏的人,之前吃饭都是跟父母或者朋友一起,她主要是负责吃的那个,毕竟今天是大家第一天认识,江橙不好意思啥也不干等着吃,现在却闹了个笑话。

    “给我吧,你坐着。”池宴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痒痒的,江橙抬头对上池宴舟的眼睛,就这一眼江橙沦陷了。

    烤肉店灯光很亮,池宴舟低头对上江橙的眼睛,她是标准的圆眼,灯光映在她浅棕色的瞳孔里里,像小鹿一般,闪闪亮亮的。池宴舟心一怔,有些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回过神,池宴舟惊慌失措的错开眼神,仔细看看了江橙,圆圆的脸,配上没有什么攻击力的五官,两边还有酒窝,看起来不太像高中生,有点像初一的样子。江橙看着有些惊慌的池宴舟,有点摸不清头脑,正想开口询问怎么了,池宴舟拿好工具开始烤肉了,江橙只好放下疑虑。

    池宴舟往锅上到了点油,把肉铺开放在锅上,是不是翻面,正好王笑笑他们也回来了,给江橙带了杯冰淇淋红茶,正好是她喜欢的。

    接下来的用餐时光就是杨宇和池宴舟在烤肉,江橙和王笑笑负责吃。一顿饭的魅力真的很大,很快就拉进了几人的关系。

    吃完饭时间还早,几个人就去电玩城抓娃娃去了,江橙抓娃娃的技术很差,之前就没成功过,池宴舟正好和她相反,池宴舟,杨宇他们两个常常一起出去玩,偶尔也会来。换了一百个币,开抓,江橙对这个不感兴趣,主要还是技术有限抓不到,只是在旁边默默看着杨宇和王笑笑抓。“喜欢哪个?”池宴舟低头看着她,江橙有些错愕,“快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江橙快速看向四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机子,“就这个吧。”池宴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绿色的奥特曼,丑萌丑萌的,“你还相信光呢?”从杨宇那拿了几个币,就往那边走“相信啊,干嘛不相信光,没有光世界就是黑色的。”江橙跟在那他身后,看着他投了两个币在里面,左右移动着爪子,池宴舟看着位置差不多就摁下了按键,爪子下落,精准抓住其中一只,池宴舟蹲下去,拿出刚抓到的奥特曼给江橙。“给你的不用谢。”说完把手上多的四个币放在江橙的手掌上,指尖相碰,江橙的耳尖渐渐泛红,他的手有些冷。“去试试,我教你。”

    江橙走到橙子玩偶那,投了两个币进去,仔细斟酌了半天,爪子落下果然没有,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是有些失落,“再来一把。”池宴舟靠近她,从她手中拿出被她攥紧有些潮湿的游戏币投进去。“你要钩这个小袋子看到没,这样就能挂在上面,不容易掉,试试”

    江橙按照他说的方法,聚精会神的移动着,池宴舟已经站到他的后面,握着她的手左右移动起来,江橙脸直接红透了。杨宇和王笑笑正在找他们,看到这一幕,也纷纷一副懂了懂了的样子,王笑笑还拍了张照片发在了他们四个人的小群里。“哎呀,真般配啊。”王笑笑笑的很欣慰。

    [桐城F4]

    笑一笑:【照片】

    笑一笑:饱了饱了,我和杨宇先走了,@CYZ记得把我们橙子安全送回家。

    经过池宴舟的指导,橙子被抓上来了,江橙抱着两个玩偶,池宴舟站在她旁边,“我们找找他们吧。”俩个人并排走着,池宴舟的手机响了,是首英文歌,很好听,池宴舟接了起来。

    “是杨宇,他说他跟王笑笑先走了让我送你回家。”

    江橙家离这并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现在时间比较晚了,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就没拒绝。

    桐城的路两旁种满了香樟树,虽然现在是夏季,也不觉得热。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走着,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话题。虽然安静,但并不让人觉得尴尬。池宴舟把江橙送到小区楼下正准备离开,“池宴舟,你等下,送给你。”江橙把下午抓到的橙子塞进了池宴舟的怀里,池宴舟笑了一下,“你好不容易抓到的,不留着做个纪念。”江橙拜拜手,走进小区回头看,池宴舟还站在那,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池宴舟,这是我们共同努力抓到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你今天已经送我一个礼物了,所以我也送你一个,还有你笑起来很好看,多笑笑池宴舟。”说完,江橙晃了晃手里的奥特曼,蹦蹦跳跳的回家了。池宴舟笑了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下才离开。

    路灯下,将池宴舟的背影拉的很长。池宴舟看了眼时间快凌晨12点了,原本热闹的街道,也慢慢变得冷清,只有零稀几个路人还没回家。

    江橙家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池宴舟没有打车回去而是一个人走着,毕竟家里和外面也没有区别,整天忙于工作的父母,打着一切都是为他好的理由,很少回家常年奔波,但他们确实让他过得很好,他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除了陪伴。

    记不清,她们是什么时候把他一个人放在桐城了,好像从记事起,只有外婆陪伴他成长,他对父母的感情很少,很陌生,他们只是过年回来。最开始外婆会经常提起他们,偶尔听外婆说他们生意做得很大,但池宴舟并不感兴趣,后来外婆就很少提了。前几年外婆去世了,他们选把他带到A市上高中,毕业后就直接出国镀金,回来继承他们的公司,他拒绝了。他就一个人生活在这,只是外婆去世后他很少有家的感觉。

    池宴舟回到家,这是一栋二层的小别墅带一个院子,院子里种了一些绿植和花。还有户外桌椅,每到傍晚,他和外婆总坐在这聊天喝茶,旁边还有一个秋千,池宴舟小时候很喜欢玩。房子里装修很简单。餐桌上还留着保姆做的饭菜,池宴舟把他们放到冰箱里,顺便拿了瓶牛奶。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我,开门池宴舟。”

    “你叫魂啊你。”打开门,宋遇白笑了笑,夺过他刚拿的牛奶,一口气喝了半瓶,“呦,还是草莓味的啊,你啊你,怎么还暗自神伤呢,人都不在这了。”宋遇白啧啧了几声。

    池宴舟没说话,独自走到少发上坐下,“你来找我就为了打趣我?”宋遇白跟着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我哪敢啊,池少。”

    宋遇白打开电视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游戏手柄,递给池宴舟,“来一把?”池宴舟接了过去。打到一半池宴舟有些困,从桌上拿了根烟,点燃,火光在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情调,池宴舟看了看,放到嘴边吸了一口。

    宋遇白看见这一幕轻笑了一声,“又抽烟,还忘不掉她?从她走你就开始吸,到现在了还没戒掉,也不知道她有那么难忘吗?”

    池宴舟没说话,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很有大佬的做派,仿佛下一秒就要吩咐小弟去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个时候他的没了白天的清冷孤傲,多的是颓废和痞。

    “感情还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事,宴舟啊,早悟兰因啊,勿沉溺。”宋遇白看着他这幅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打趣的话了,毕竟作为兄弟也不好说什么。

    认真喜欢过的人哪这么容易忘,就算是后面再遇到真爱了,也忘不掉之前那些回忆,那些回忆是独家的,是后面遇到再优秀再美好的人都无法复刻,毕竟那是白月光初恋啊,就算是池宴舟这个从小就对自己有明确要求,隐忍克制的人都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展现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后来两人也没继续打游戏了,宋遇白就这样看着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到最后烟盒里烟都没了才罢休。

    “你整天就这样抽?”

    “也不是每天吧,偶尔,想起她的时候会。”池宴舟的声音哑哑的,语气没什么感情,但仔细听又觉得有些伤感。

    “你想起她的频率高吗?一天,一月还是一年。”

    宋遇白想了想,“一年应该没有吧,她走了也才一年。”

    “不知道,有时候一天想很多次,有时候好几天不想。”

    话题戛然而止,宋遇白不知道怎么劝他走出来,因为他没资格,他变成现在这样跟他脱不了关系,毕竟他口中的那个她是他姐姐。

    宋遇白看着池宴舟,手插着兜,穿的还是校服,慢悠悠的上了楼,跟平常一样,可是宋遇白看着这幅情景却升起了几分怜悯。

    记得那时一年初三的暑假,他把池宴舟带回来家,当时宋星月也在,宋星月比他们大三岁,那时也才高三。

    宋遇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那天起,姐姐跟池宴舟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们之间的互动越发大胆,称呼也开始变换,从最开始的星月姐到后面的啊月。

    宋遇白当时也不小了,当然懂其中的意思,经常帮着两人打掩护。不反对是因为他知道池宴舟的人品如何不会对姐姐做出过伤害她的事,也就放任他们相处了。后来池宴舟的外婆去世,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很差,池宴舟之前跟他说过,外婆就是待他最好的亲人,他是跟着外婆长大的。

    宋星月帮着他一点点走出来,给了他很多力量,让他重新振作起来。那一年他们一起过春节,池宴舟,买了一枚戒指,很多颗碎钻包裹着月亮,烟花骤起,池宴舟跪在地上承诺宋星月会娶她。当时他在旁边为他们拍了好多张照片。

    宋遇白知道,池宴舟的房间里一直挂着那张照片,即是后来他们分手,宋星月出国都没变过。

    宋星月在出国后经常像他打听池宴舟的消息,他不知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当时甩了池宴舟。每当他问出心里的疑惑,宋星月都拿一句我只是把他当弟弟看待。宋遇白是不相信的,因为他明明看到姐姐在分手后哭成泪人,好几天没吃饭。

    后来宋遇白才知道,原来有一种爱叫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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