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伪浓情碧壶锁捆裙臣,实堪伤玉势流红王孙。(二十三)

    唐王受罚雨中跪了两个时辰的事情迅速流传开来。朝野上下说什么的都有。后府里也是议论纷纷,纷传着唐王请旨要安置一个外室的事情。连带着亲自莅临推花宴,唐王一下子艳名远播,成为了众人口中处处留情之人。

    她淋了一身的雨,好在是夏末之时,并无什么大碍。

    可后府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疑,夫侍们各自送来了热汤的嘘寒问暖。她挥挥手都打发走了。

    她坐在延寿殿的正殿里,眼睛失神地看向远方,由着侍女们给自己擦着头发。芍华从外头赶回来,送上来一封密信,又俯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衍望冷哼一声,“她倒是乖觉。”

    芍华:“那现下怎么办,装作不知么?”

    衍望冷眼瞧了芍华一眼,“怎么办?你那烈火性子,莫不是要收拾芸儿一顿才好?”

    芍华嘟嘟囔囔起来,“我最近可没时间和他玩儿。”

    衍望看她这清心寡欲的样子倒是稀奇得很,“转了性子了?还是换口味了?”

    芍华瘪瘪嘴,不好意思起来,“那奴婢权当做不知,到时候主子一一应对吧。对了主子···今日一早,您还没出府时候,侧夫人就到诉衷情大门口,负荆请罪去了···”

    衍望:“负荆请罪?”

    芍华脸上似乎很是不屑,“他拿着一柄一米长的戒尺,跪在诉衷情门口,请求庶夫人饶恕他无心之失。岑夫人本睡得好好的,却因为他跪在宫门口,不得不出来扶他起来。他为表白自己的心意,跪着递上了戒尺,请求岑夫人鞭笞自己。哼,作这样的戏给谁看。可惜您被叫走了,不然,定然能在府里看见他的惺惺作态。”

    衍望:“他果然知道自救。好啊,我在宫里跪着,他在府里跪着,还真是会呼应我。”

    芍华蹲在地上,轻轻给衍望揉着腿,“那主子可要饶恕他??”

    衍望:“时毫说什么了吗?”

    芍华:“奴婢听说,岑夫人只是死活不肯拿戒尺罢了。他身子不好,不能在庭院里站太久。两个人进殿中,韩夫人拉着岑夫人的手,哭了好一会儿呢。听文衫说,岑夫人好像没什么表情,心里不大乐意,嘴上只能说这事情不怪他。谁敢怪太后的族人呢?!”

    衍望没说什么,自己揉着另一个膝盖。

    芍华:“主子,您怎么不趁机给韩夫人和徐夫人个教训!整日在后府里争来斗去,闹得尽是乌烟瘴气!要是换了我,夫人或者小侍敢这样包藏祸心,统统家法伺候!打个二十板子才解气!”

    芍华越说越气,手上不经意地捏得重了些,弄得唐王吃痛叫喊了一声。

    “主、主子,奴婢不是故意的,主子是这个地方痛吗?还是叫郭御医开个药膏方子,快些贴上得好!”

    衍望摆摆手,“我现在身子好多了,不似从前那般娇贵。郭御医还得看着时毫,我只是跪得久了些,现在腿疼,也是给满朝文武看。应该的。这几日,你盯着点后府,别光撇了芸儿去和文衫玩儿。”

    “奴婢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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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忙于政事,便对寿山郡王封号之事未做回应。上朝时分,阎磬的几个党羽,上谏参奏了自己准备纳外室,买一个花柳街的艺伎走的事情,还把唐王参加推花宴这等香艳事大讲特讲,闹得朝野上下都在议论唐王的多情与薄情。才刚失了孩子,就想这样高调买一个花魁。

    她们都说,当日罚跪,是因为唐王向皇上请旨要纳外室。可皇上和叶家封锁了消息,怕中京出现动乱,便没有人知道唐王请旨纳的外室其实是邵寒。

    加上推花宴的事情,便都以为,这个外室是春行君。

    衍望内心偷笑,这也不错。不过,她还没想好要把春行君放在哪里。总之不是白府,白府一开始是为了衡云买的,在她心里,春行君尚且不能和衡云相比。

    众人参奏,唐王不得不出来为自己辩解,她举起笏板,“启禀皇姐,臣妹的确打算为一个乐伎赎身,说起这个乐伎,臣妹第一次相见时,还是在阎岱姬大人做的局上。”

    阎岱姬忍着怒不可遏的神情,一众大臣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启禀皇上,臣的确与唐王凑巧相逢于酒桌。”

    衍望心里有些奇怪,她为何不敢提及林梓鞍其人。难道她不敢得罪都尉?不可能啊,那莫非都尉是她自己人,不想拉都尉家的二小姐下水?

    “皇姐,当日臣妹见乐伎被迫服侍阎小姐太过可怜,而那位乐伎已然年老色衰,到了隐退的时候了。因此,乐坊的老板才许他另找出路,若是到臣妹府上,时而弹个曲儿,也算是老了有口饭吃。”

    阎岱姬:“唐王殿下在说什么?那春行君分明是年华当时的花魁!哪里什么年老色衰!殿下别不敢直面自己的色|欲之心!”

    衍望:“阎岱姬大人很是了解啊?他若是年华当时,怎么想来喜好青嫩哥儿的阎大人不喜欢点他的台呢?”

    阎岱姬:“你——!皇上,恕臣直言,唐王近日,不妥当之处,并非只有眠花宿柳。她协同自己的门客谋士,在书斋里公然宣讲抨扇朝政的言论。皇上请看,这本书名为《论法的原理》,其中大胆讲述,如今的宁国的法权只统统归于衙门不妥,又谈鞫谳分司制度不够完美,理应将宁国司法权力分为公检法三司。直煽动得书生们均以此论调为上策,九大人,这鞫谳分司制度还是当初您提及的。如今才两个多月,您就自己改了自己的想法。若朝政都按你一般朝令夕改,何以另天下臣服。此书之事,更是剑指当今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皇上,唐王此举,简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她与自己的谋士,纠集书生、讼师们在书斋,公然宣讲此道,犯了蔑视朝廷之过!”

    皇上从齐宣仪手里接过那本书,随意翻了翻。

    “禀皇姐,这本书的确是臣妹协同谋士所作,但只是写着玩儿罢了,并未纠集人公然宣讲。只是其中有不妥当之处,拿出来请过旁的讼师指正罢了。”

    “哼,九大人未免包庇自己的人了吧!”

    “若臣妹的确公然宣讲,阎岱姬大人视我为眼中钉,何以没有抓到我当场宣讲的证据!”

    衍望明白,她是想报仇,报自己拉下她的市监杜大人的仇。

    “九大人若是想要指正,怎么不献给皇上,不献给三司?偏偏拿到书斋里,给一众书生讲演?”

    “禀皇姐,臣妹的确有书想进献与皇姐。”说着,便将藏在袖子里的册子拿出来,交给了齐宣仪。

    “皇姐,田亩之间的税收,一直在丈量计算上不精确。臣妹携谋士,进献以计策,名曰——微积分。可计算不规则的田地面积。且此道精绝,没有深刻练习过的官吏,不能在面积计算过程上造假,日后,只消在户部收税时,画上田亩图形,附上计算过程,便可解决农田税收造假贪腐之弊病!”

    此番言论一出,阎岱姬和阎磬互相看看,怒意更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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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乐坊。

    衍望递上菜单到岑仙面前。

    “这还是第一次和您宴饮,我曾经带时毫来过这个酒馆,他和我都十分喜欢这里的菜色,还望岑大人也喜欢。”

    岑仙一袭布衣,大方接过菜单,并未与唐王推辞客气,“殿下唤臣岑大人太过见外,我虽为时毫的母亲,却也年长不了他多少。论起来,我倒是像他的姐姐。”

    衍望见岑仙并未与自己客气,开心得笑笑,“哦?那我唤一声婆母姐姐咯?”

    岑仙的笑容舒展,“殿下既然这般称呼了,那岑某也便不替殿下节省银钱,只放开了点就是了!”

    岑仙虽这样说,可最终只是点了两道素色菜而已。还是衍望伸手点了几道荤腥不忌的头牌菜色。

    菜上了齐,衍望刚想开口,却见岑仙摆摆手,衍望见状倒是哑然。

    “我知道殿下想说什么,殿下不必挂怀担忧。人在世上,自然不能处处如意。时毫喜欢您,能嫁与您,长久陪伴,已经是他心愿得偿了。只是如今这个时分,我反倒是不敢与时毫相见,怕会让他觉得还能事事依靠我这个母亲。他既然决心,要终身陪伴您,我只能遵从他的想法,却不能劝慰。”

    衍望被她说得心里颇感愧疚,“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殿下今日,是还有别的事,要问我吧。”岑仙的笑容似乎很是笃定。多年官场浸淫,她也是学会了敛藏锋芒的。

    衍望拱了拱手,“被您看出来了。”

    岑仙:“殿下与您的谋士很厉害。这桩事情,先帝、皇上、包括臣在内,都想了许多法子。最终想察检出底下农田税收的问题,却只能靠臣去各个地方巡视。终究是靠人治。而殿下却能想出靠机制治理的法子。”

    衍望挠挠头,“这微积分是我的谋士写出来的,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岑仙:“殿下记取谋士的功劳是极好的。可有的功劳,记在了谋士的身上,却可能给其招引祸事。自然,殿下也是极为慧眼的。能择选出这样的谋士,自然也要殿下有任人唯亲的能力,亲贤臣、远小人是也。”

    衍望叹了口气,“小人,我想远小人,小人却自己找上门来。”

    岑仙:“被小人针对,说明殿下身在光明之处。只是,这农田的税收,始终占总体税收的少数。能将商人的税收上来,才是叫上头爱而不舍的能力。”

    衍望眼神忽然锐利,“这是小人长盛不衰的原因?”

    “原因之一。所以,我想劝殿下,广积粮,缓称王。只有攒下的把柄,足以将其一击即溃时,才好亮出手。只有拥有足以替代她的本事,才能叫人发现,她并非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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