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奇回到美人苂的宫殿,被调岗去干粗活,这日洒扫后正在石凳上歇息,苂忽然一身红裙兴高采烈的出现在门口,她捂着口鼻伸手一指:“就是她。”几个黑衣侍卫进来,为首的手中持一张画像,把末奇和画像仔细比对。

    苂人在门口,声音传了进来:“真是想不到,你本事不小,居然引起了蛊帝的兴致,如今君王招你入宫做侍女,我这小地方是容不下你了。”说完,掩口而笑,给人一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侍卫比对完毕,拉了末奇向门口走,经过苂身旁的时候,狡黠一笑道:“恭喜美人得偿所愿,若是我犯了病传染给那位,就没人跟您比美了。”她的心思末奇还是懂的,留着她不是为的什么主仆情意,而是想找机会把她塞到卓苡身边去,让卓苡被她尚未爆发的黑斑传染,从而失去蛊帝的宠爱。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苂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这些天日子太过平静,末对于未来没有任何头绪,火种都没了,谈何点燃呢?该怎么办呢?难道真在这里做一辈子奴隶吗?事情停滞不前,让她十分苦闷。幸好今天有点不一样,蛊帝招她过去,或许在那里会有新的发现。

    转念一想,她觉得有点古怪,如果是苂把她推荐过去的,那么根本用不着画像,送个奴隶过去还画什么像呢?这情形倒像是卓苡做的,或许是她说深宫苦闷,想找个故乡人作陪。末奇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来到蛊帝宫内,侍卫将她引到旁边一处偏殿,本以为能立刻见到卓苡,结果一抬眼看到石案后坐着一个小人儿。小人执笔书写,抬眼对她吩咐道:“过来研墨。”

    末奇一眼认出他就是那日她遇见的小男孩,脑子一转,明白过来。

    “原来是你,我还真没想到。”她放松下来,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整个房间,发现这里就是为小孩子量身定做的,右边卧房的床是小床,书写的石桌是矮桌,看来他的确是蛊帝的孩子,或者,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

    走到书桌旁,她蹲下来一面研墨一面谄笑道:“主人,您这么快就想起了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男孩白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很好奇,你额间没有印记,而那位卓姬也没有印记,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蛊帝认错了人?”

    末奇在心里咬牙切齿,怎么大个小孩儿,说话这么一针见血,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要是这些话被侍卫听了去传到蛊帝耳朵里,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本想警告他闭嘴,但是无奈他身份尊贵,末奇只好压下火气陪着笑脸说:“怎么可能弄错,蛊帝是什么人?法力无边,他会认不清自己曾经的恋人吗?开玩笑。”

    男孩听了手中的笔停了停,嘴角翘了翘,吐出两个字:“也是。”

    末奇的心放了放,默不作声了。

    男孩头也不抬的问话:“怎么不说话了?”

    “奴仆不知该说什么。”

    男孩放下笔,边吹墨迹边问道:“你的火种没拿到,打算怎么办?”

    末奇叹了口气,眼睛里瞬间没了光,她懒懒的研着磨,说道:“能怎么办?等着呗,看哪天神明降世,能帮帮我。”

    “别等了,火种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末奇装傻,眼前这个人小鬼大,不得不提防。再者说,即便他是个小孩子,也是敌方阵营的人,不能什么都跟他说。

    男孩郑重的说道:“没了就是没了,燃尽了,只余灰烬,你死心吧。”

    末奇眼睛眨了眨,挤出一个笑容:“主人别担心,我不会惹麻烦的!你应该听说了,和我一同来的几个人已经葬身黑河了,我自己坚持也没用。我想好了,我要好好伺候主人,等主人厌弃我了,就把我丢回奇魔,如何?”

    男孩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你有感应石在手上,想走该不是什么难事,说吧,你留下来,到底想做什么?”

    !!!

    末奇倒吸一口凉气,这都被他看出来了,难道自己的法术那么不值一提!她早就从苂那里偷来了感应石,用法术将它变成了一块木头吊坠戴在颈上,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人识破了,对方居然还是个孩子!瞬间她产生一种糟糕的无力感,有种命运被牢牢束缚住的压抑。

    “怎么?无言以对了?”男孩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说吧,为什么不走?”

    末奇垂着头,脑子在飞快的转动,下一刻,她抬起头,将双臂搭在石桌上,故作神秘的说道:“其实,我才是灵丌的转世,我不走,是因为我想留在蛊帝身边,哪怕他认不出我,我也愿意。”

    男孩怔愣住,拧着眉思索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怎么可能?即便你说的是真的,蛊帝也不可能再喜欢你。”说着,他用高傲不羁的眼神打量了末奇两眼,“据说灵丌美貌优雅,灵动无比,再看看你,你这转世,像个笑话。”

    末奇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本就是一个笑话,主人,你不会信了吧?”末奇见他板着脸,生怕下一秒翻脸不认人,赶紧补充道,“主人我错了,不该胡乱说话。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身份?我天生没有印记,可能就是因为我灵力差,主人不知,我连冰冻黑河水都做不到,所以才会被困在这里。”

    男孩站起身,走到堂屋视线落到琉璃茶壶上。末奇赶紧过去,拿起琉璃杯子给他倒水。这些天伺候苂的时候她渐渐熟悉了石蛊界的生活习性,他们与奇魔人不同,奇魔人一般不喝水,除非受了重伤,而石蛊人几乎天天喝水。末奇心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的能量来自于太阳,需要很多水去中和火热带来的炙烤,而奇魔人的能量来自于水,身体里的水能量天生是充足的,所以不需要额外补充。

    男孩喝着水,问:“你想不想回去?”

    “想!当然想!”末奇表现的很兴奋,她很清楚如果现在犹豫就等于承认自己还在觊觎火种,这对她来说是很危险的。她想好了,即便这个小魔头现在送她回去,她也得接受,最多下次换张脸再进来。

    男孩嘴角泛起一抹淡笑,随即迈开脚步走到石床前,一个侧身躺了上去:“帮我脱鞋。”

    末奇一溜小跑过去弯腰帮他脱鞋,一面脱一面小心翼翼问:“主人,那您,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回去了?从明天起,你去墓地守灵,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半步。”

    说着,他闭上眼睛,似是睡熟了,末奇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虽是如此,末奇却不相信他是真的睡了,所以谨小慎微的退到外间屋子,小心的阖上房门守在外面。

    一转身觉得哪里不对,抬头便望见一轮巨大的月亮挂在天边!

    她从未见过月亮,只在古书中读到过,说每百年月亮会在无光境出现,比太阳要大很多,其光黯淡,皎洁而朦胧。末奇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月景,心中似有无限情绪在翻涌,她靠在屋外的廊柱上,忽然很想唱歌。也不知那曲调是怎么出来的,她哼着哼着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被安排在冰墓里守灵,小魔王说那死尸怕黑,在无光境都需要有人陪着。

    那日借着月色,她从墓里悄悄溜出来,准备去藏匿火种的地方将那个火罩子取回来,研究研究怎么使里面的灰烬复燃。刚从墓穴里跳出来,就看到月光下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末奇在心里盘算怎么跟他解释,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跟我来。”

    末奇还来不及问去哪儿,整个人就被一阵狂风卷起,待她站稳脚跟向下张望的时候,身下的黑河让她心里一震。月光下,黑河水湍流不息,破碎的月光映在里面显得十分可怖。

    “黑河水蛊见过没有?”小魔王的声音里带着几丝兴味。

    末奇一面摇头一面想,这个小人精不会只是想找个人陪他看水蛊吧?

    “水蛊平时栖息河底,需要一些诱饵把它们引上来。”话音一落,末奇的身子一倾,整个人从空中跌落,直直下坠!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小魔王面无表情的俯视她。情急之下,她使出法术让自己停止下坠,刚刚稳住身体,一个黑色巨浪拍了过来,险些将她卷入河中。躲过了一个还有一个,她焦头烂额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魔王冷眼看着,忽的嘴角翘起,不屑的说道:“你们奇魔人向来擅长驭水,怎么连小小的黑河都对付不了?如果你太差劲,那么掉进水里喂水蛊也是活该。”

    末奇一面制水一面往岸边靠,眼看就要上岸了,小魔王却小胳膊一挥,登时设出一个强大的结界,末奇触到结界登时被弹落水面,一个黑浪瞬间将她吞噬了。水底的蛊虫似乎是闻到了气味儿,一个个都从沉眠中苏醒过来,浩浩荡荡的往上游。末奇在水中看到黑压压一片,赶紧用尽全力窜出水面,一转头看到小魔王正津津有味的望着,丝毫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几只巨大的蛊虫猛然间窜出水面,呲着獠牙直奔末奇而来!

    生死之战,末奇十指飞快的相扣,眼睛一闭,使出全力要冰冻这一切!她身下的水瞬间结冰,蔓延开去,然而下一刻,她只觉眉心一热,手上的法力瞬间失效,刚刚冻好的冰层霎那间瓦解成水,铺天盖地的浪涛中,她最后看到水蛊虫映着月光的白色獠牙……

    小魔王的身形瞬间变大,黑发瞬间化作满头银发,他大臂一挥逼退了水蛊平息了河涛,飞身而下接住了昏死过去的末奇,末奇额间的红色光华已渐渐消逝,剩下的只是那个赤炭石做的假印记。

    “隐形的印记?”方才蛊帝见到末奇全力施法之时,额间出现一个红色的印记,于是便猜测她不是没有印记,大约这印记比较特殊,类似于隐形。如此一来,他大可放心了,不会再疑心卓苡的身份,不久后的封后大典可如期举行了。转念一想,或许这女子心思深沉,知道他长情,所以隐藏自己的印记接近自己,想得到帝王之宠。如果这样,就实在太狡猾了,他险些就上当了。

    “灵力卑微倒是没有说谎。”一面说着,蛊帝将她抛向岸边,命令侍卫道:“带回去守灵。”

    “是。”

    在不远处硒月的宫殿里,明亮的月光透过那扇小石窗,照在楚一的脸上。他缓缓睁开双眼,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记忆慢慢的苏醒,他记得自己登山时坠落悬崖,之后到了一个叫奇魔界的地方,再最后他和末奇几人用炸药炸开了石蛊界的屏障,再然后,他在水池边被人打了一掌,之后就绑在石柱上晾晒……后面,后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月光像极了大学宿舍里的月光,他甚至想,自己现在就在宿舍,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个梦境。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舒服,似乎充满了力量。

    硒月出现的时候,他正在昏暗的牢房里走动,伸伸胳膊伸伸腿。硒月一挥胳膊石桌上的蜡烛亮了:“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一句话问的楚一蒙了,他呆愣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傻。

    “哦,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昏迷着,那就让我告诉你,之前发生了什么。”接着,硒月把火刑现场他被救走又掉下黑河的事情说了一遍。

    楚一想了想,问:“为什么救我?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当然,你的价值大的很。我要你,帮我们做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只有你能做。”

    楚一思索一瞬立刻明白过来,是火药,这么说他们的行踪她一直很清楚。他装傻说道:“我不明白,什么东西?”

    “就是你们用来摧毁黑金石屏障的那个东西,我都看到了,别想抵赖。”硒月笑眯眯的望着他。不知为何,这个笑看起来有点凄凉。

    楚一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敢情她是看着他们进来的,这么看来,她的确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和计划,这个计划估计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开始筹划了,或许更早,到后来从族长手中把他救下,再到拐弯抹角把赤炭石送到卓苡手上,最后让他们畅通无阻进入石蛊界……虽然猜不透她想干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又偷偷救下他要他做火药,这一切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楚一见她什么都知道,不再装糊涂了:“你说的,是火药吧。”

    “没错,就是火药。”

    “你该不会,想要用火药,灭了奇魔界吧?”楚一似笑非笑打趣似的试探道。

    硒月讪讪一笑:“你抬举那帮女人了,我硒月要想灭她们,哪里用得着借他人之力?”

    楚一见她这个不可一世的表情,信了五分,又问:“我要是不做呢?”

    “你要是不做,她们就得死。”说着,她紫袖一挥,半空中浮现一面水波般的幻影,幻影上是昏迷的悠似和玄纪,正躺在昏暗的地上。看完了她袖子一收,又补充道:“不仅仅是她们,跟你一同来的所有人,都得死。”她到死字,她语气淡漠冰冷,紫瞳闪了闪。

    楚一感受到她的杀意,若有若无的点点头:“我需要原材料,硫磺和硝石。另外,我要一个助手来帮我,就刚才那两个人就行。”

    “高的那个可以,矮的不行。”

    “为什么?”

    硒月目光犀利:“你说呢?”矮的那个是悠似,悠似有隐身术。

    看来硒月对他们几个是了如指掌啊。楚一不再坚持,想了想又说:“我抛头露面寻找原材料,你就不怕蛊帝发现?你私下救我,他不知道吧?”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准备准备,明天就开始行动。”

    硒月走后,楚一望着窗上投进的月光,心想,该怎么办呢?难不成真的给她做炸药吗?

    他又想起一同进来的末奇和卓苡,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末奇假扮女仆应该相对安全,但是卓苡被蛊帝带走了,伴君如伴虎,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安全脱身。想到卓苡,他忽然心里一激灵,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之前对她那种难以控制说不清来由的情愫,现在完全消失不见了!看来,他之前应该是在不知不觉中被蛊惑了,说不定卓苡也是受了蛊惑,不然不会一见他就拉扯着不放手。如果做手脚的人是硒月,那么她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他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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