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七长安月·墓
两日前，萧瑯寻着纸钱找到了一处下陷的洞，找来探查一番后推测那是个盗洞 。
他本人并无这这方面经验，因此专门请了精通此道的江湖人士继续向下探查。
萧瑯本料想下面的情况会极其复杂，毕竟李昭又是封山又是重兵把守的，弄的路过的狗都忍不住多想。
没成想下面并无复杂机关，也并未有几个值钱的陪葬品。
棺中之人早已化作了白骨，下葬已经有些年头了。
萧瑯怕说太细吓着绾月，省略了其中很多腐臭阴森的细节，大体交代了些信息。
绾月听到这里，疑惑道：“地上并未曾立碑，那墓中可有能证明墓主身份的印记？”
萧瑯摇摇头道：“并无，但看那骨架的身量，死者若不是侏儒便还是个孩子。”
绾月思量了一下，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你的意思是想……”
绾月点了点头。
确认过眼神，是要一起下墓的人。次日，绾月便跟着一起下了墓。
绾月探查了一番道：“不是侏儒，骨盆窄，形似人心，骨骼粗壮厚重，是个男孩，看骨龄大概八九岁。”
萧瑯和他的江湖朋友在一旁看着绾月用工具轻轻摆弄着白骨。
“一般两到三年尸体经腐烂可完成白骨化。这具尸体骨头已近脱脂干涸，死者离世已近十年了 。”
绾月皱了皱眉，墓中的气味和眼前的场景让她觉得有点反胃。
萧瑯扶着绾月下了台阶。
绾月继续道：“不过，考虑到此地春夏多雨，可能时间要稍微短那么一些。”
“萧公子，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厉害的小姑娘。看起来长了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厉害的仵作！”江湖朋友被绾月这套淡定的操作给震惊了。
萧瑯竖起大拇指，看着绾月道：“我也是今日才知这小姑娘竟这样厉害的。”
绾月想有礼貌地笑一下，但在这刺鼻的气味中她非但笑不出来，还开始恶心干呕。
萧瑯见状道，与那江湖友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出去吧。山上虽有我的亲信，但爷人多眼杂，兄台归去还应小心。”
友人笑道：“我们这行的人，过得就是”把头系在裤腰带上日子，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说着又转头对绾月一笑：“小姑娘，大哥不白看你的手艺，也给你露一手。”
说时迟那时快，风移影动间，那人就不见了踪影，只余一丛灌木晃动。
今夜出了月亮。
回别苑的路上绾月道：“这墓有些奇怪。”
萧瑯问：“哪里奇怪？”
绾月道：“孩子夭折不留坟头倒也说得过去，但既是修得起墓的人家，墓主的亲人若是珍视这孩子，定不会生前讯息一概不留，棺材里只有破席一张。还有墓门前那些危险的机关……总觉得可能不像是出于保护……更像是是怕人发现此处。”
绾月低着头复盘，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两人走出了月光，走进漆黑的树影中。萧瑯拉住绾月的手，将人往身边带了带。
绾月抬头，眼睛亮亮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拂岳山上定隐藏着大秘密。
绾月犹疑了片刻继续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墓和皇家有关。”
萧瑯没有接话，像是在等着她说下去。
云散月开。
绾月望着两侧的桃树走了个神。心想这一山的桃树等到秋来得结多少果子。
萧瑯也不急听她的“直觉”。
两人在花前月下缓缓散步，等林间蘸着桃花香气的风吹走身上的阴腐气息。
绾月眯了眯眼，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驻足，将萧瑯牵着自己的举起，携他一同触碰了一下树上的花。
“梨树、桃树，桃树代了梨树。”
她看着萧瑯的眼睛，缓缓吐出四个字：“‘桃’代“梨”僵。”
见萧瑯眉眼明显凝滞了一下，绾月便知自己猜测的方向对了。
前些日子萧瑯顺着常禄他爹这条藤一路查下去摸到了不少的瓜。其中一个，便是当年拂岳山上传出来的风声。
“只是究竟谁是桃，谁是梨，还需要一些时间。”
眼下需更多的线索和证据将这桃和梨的真实面目，一层层拨开。
萧瑯道：“绾月果然聪明。”
绾月却垂下了头，皎洁的月光在睫毛下展开了两把小扇子。
她有些失落：“我知道伍一为何看不上我。我年纪尚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既上不了战场，又进不了朝堂，四书五经六艺皆未通习，唯一擅长的医术，还只是个半吊子，比不上 我娘十分之一……”
说着又抬起头为自己打气。
“不过，好在我刚得了姜相女儿的身份，也并非什么忙也帮不上你。”
萧瑯伸手捏了捏绾月一本正经的小脸：“何止是能帮上忙。左相千金，神医之女这些你父母荫庇固然能行方便，更重要的是你虽身体柔弱但性格坚毅，且有一颗正义善良的心。”
说着伸手轻轻刮了一下绾月的鼻头：“你很好，是你本来就很好，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的。”
***
先前因常禄这厮到山上捣这一通乱，萧瑯顺势请示推迟了几日回京的日期。如今已是最后一日，宫里来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绾月一行人上车后，守卫立马将藏斓院的大门落了钥。
来时人间芳菲，几人吵吵嚷嚷为这座寂静的别苑增添了几分人气。
绾月回头望着藏斓院，尘封在这座山的秘密想必不久就能重见天日了。
见到皇帝李昭的时候，日已过午。御书房虽掌了灯，但还是有些昏暗。昏黄的烛光下李昭埋身在一堆折子里。
山中不知岁月长。现下南方已进了雨季，近期频频暴雨，随之而来的洪涝灾害接连不断。而西北却还是雨贵如油。
绾月用余光看了一眼李昭。
先前流民之事不知戚思瑜是否已经平息，现下又灾祸四起，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之事都已经传上了山。李昭面前的这堆折子只怕都是言说这类事的。
海公公见李昭还在看奏折引着绾月和萧瑯候在帷幕外面。见李昭摔了奏折，小太监战战兢兢上前去将折子都收拾了，才通传两人觐见。
绾月行礼将画卷呈上：“陛下特派臣女前去拂岳山采风绘物，臣女如今才画完，延误了陛下规定的日期，特来请罚。”
李昭伸手捏着眉心。绾月见皇帝久不发话，抬头瞥了一眼，发现李昭的黑眼圈比之前更大更黑了。
萧瑯道：“陛下，臣已将常林之子常禄擅闯藏斓院一事，臣已经处理妥当。”
这话的潜台词是之前都是因为常禄这玩意才耽误了时间，皇上您如果要处罚，不要找错了人。
李昭闻言摆了摆手，说了些爱卿劳苦功高云云，示意海公公接过绾月手上的画呈至桌前。
画卷展开的时候，李昭眼中的疲惫短暂的扫空了大半。
“妙哉妙哉，”他面露喜色，“这正是朕心目中的拂岳山藏斓院，妙哉妙哉。”
“来人，赐座！”
“姜绾月，快来同朕说说你是怎么想出这样精巧的构图。”
绾月与萧瑯对视之后，上前道：“还请皇上指点。”
李昭道：“你的这幅画不似寻常工笔，尽态极妍，细细描绘粉蕊黄莺。也不似写意放逸缥缈。画面松动，线条流畅，刚柔并济，意境……明媚中又有积蕴着化不开的阴郁。”
绾月没想到李昭能说出这些，心中不免有些紧张：“阴郁？许是作画时遇雨，眼见雨摧折了花，心中不忍吧。”
李昭笑道：“你不必紧张，朕倒是觉得你这抹阴郁，正是这副画的妙处。”
李昭叹了口气。
“藏斓院已多年无人居住，没有人气，阴郁些事应当的。但以往派去的画师为了讨朕欢心，只画明媚园景，少有像你这般诚实的人了。拂岳山风光无限，这次上山可还有什么别的收获？”
绾月回道：“山中风景独有一番意境，臣女自小乡野间长大，藏斓院才真真叫臣女开了眼。多亏有侯爷在，臣女才能把这园中的陈设布景画出十之三四。”
李昭点点头，又道：”同宁安侯一起住在别院可有何趣事发生？朕记得以往每次围猎宁安侯都拔得头筹。”
绾月道：“小鸟小兔子没有打到，侯爷倒是抓到了想要进藏斓院，偷颜料的人。说来，能促成这幅画，常禄公子也是功不可没。若是没了他，只怕画中要少了几分陛下喜欢的阴郁。”
李昭问：“此话怎讲？”
绾月道：“常禄公子在山上时，不慎将臣女的颜料打翻，多亏侯爷及时为我送上颜料，臣女才能不负皇上所托，完成画卷。”
李昭眯眯眼：“怪不得这幅画让朕想起了当年的萧夫人。”
李昭看向萧瑯。
萧瑯垂眸站着，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半个眸子，绾月看不出他的神情，但她听出了李昭的言外之意。
“宁安侯的母亲是我朝最擅绘的人。”
绾月道：“许是因侯爷相赠颜料，才能有几分像当年的萧夫人吧。”
“没想到宁安侯竟舍得把萧夫人的颜料赠与你，看来你们二人之间情谊确实深厚。”
李昭像是刚记起这件事一样，视线未曾从画卷上离开，但嘴却说道：“朕记得你们去藏斓院前，朕给你们赐了婚。当时朕还担心你们彼此之间并无情意委屈了彼此，现在看来朕的担心纯属多余。”
他将手中的画搁下，看看绾月又看看萧瑯：“既然如此，那便择个良辰吉日，完婚吧。”
完婚？
绾月与萧瑯面面相觑。
在山上经历了太多先前不曾体验过的经历，绾月一颗心左支右绌，一时将自己和萧瑯的终身大事抛之脑后了。
不想李昭今日再提起来，竟是要她和萧瑯不日完婚。
这实在有些太快了。但是……李昭是不是忘了，她和萧瑯都还在丧期如何能成亲？
“怎么了，高兴傻了，怎么还不谢恩？”李昭将画卷起，伸出尊手去那奏折。
得，这位爷短暂的好心情已经结束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昭就在二人面前，表演了一番瞬间变脸。
李昭拿起一封奏折递给萧瑯：“钦天监上奏，半月后就是黄道吉日，婚期就定在半月后，爱卿没有异议吧。”
李昭提笔写下：六月二十二日。
萧瑯抬起头，嘴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皇帝怕是忘了，家父家母离世还未满三年。臣与姜绾月都在丧期。”
日影西移，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御书房里静得叫人觉得时间好似凝固了。
良久，李昭才开口。
“近日朝中事务繁忙，是朕忙糊涂了，朕另找人。”
另找人？
两日前，萧瑯寻着纸钱找到了一处下陷的洞，找来探查一番后推测那是个盗洞 。
他本人并无这这方面经验，因此专门请了精通此道的江湖人士继续向下探查。
萧瑯本料想下面的情况会极其复杂，毕竟李昭又是封山又是重兵把守的，弄的路过的狗都忍不住多想。
没成想下面并无复杂机关，也并未有几个值钱的陪葬品。
棺中之人早已化作了白骨，下葬已经有些年头了。
萧瑯怕说太细吓着绾月，省略了其中很多腐臭阴森的细节，大体交代了些信息。
绾月听到这里，疑惑道：“地上并未曾立碑，那墓中可有能证明墓主身份的印记？”
萧瑯摇摇头道：“并无，但看那骨架的身量，死者若不是侏儒便还是个孩子。”
绾月思量了一下，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你的意思是想……”
绾月点了点头。
确认过眼神，是要一起下墓的人。次日，绾月便跟着一起下了墓。
绾月探查了一番道：“不是侏儒，骨盆窄，形似人心，骨骼粗壮厚重，是个男孩，看骨龄大概八九岁。”
萧瑯和他的江湖朋友在一旁看着绾月用工具轻轻摆弄着白骨。
“一般两到三年尸体经腐烂可完成白骨化。这具尸体骨头已近脱脂干涸，死者离世已近十年了 。”
绾月皱了皱眉，墓中的气味和眼前的场景让她觉得有点反胃。
萧瑯扶着绾月下了台阶。
绾月继续道：“不过，考虑到此地春夏多雨，可能时间要稍微短那么一些。”
“萧公子，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厉害的小姑娘。看起来长了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厉害的仵作！”江湖朋友被绾月这套淡定的操作给震惊了。
萧瑯竖起大拇指，看着绾月道：“我也是今日才知这小姑娘竟这样厉害的。”
绾月想有礼貌地笑一下，但在这刺鼻的气味中她非但笑不出来，还开始恶心干呕。
萧瑯见状道，与那江湖友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出去吧。山上虽有我的亲信，但爷人多眼杂，兄台归去还应小心。”
友人笑道：“我们这行的人，过得就是”把头系在裤腰带上日子，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说着又转头对绾月一笑：“小姑娘，大哥不白看你的手艺，也给你露一手。”
说时迟那时快，风移影动间，那人就不见了踪影，只余一丛灌木晃动。
今夜出了月亮。
回别苑的路上绾月道：“这墓有些奇怪。”
萧瑯问：“哪里奇怪？”
绾月道：“孩子夭折不留坟头倒也说得过去，但既是修得起墓的人家，墓主的亲人若是珍视这孩子，定不会生前讯息一概不留，棺材里只有破席一张。还有墓门前那些危险的机关……总觉得可能不像是出于保护……更像是是怕人发现此处。”
绾月低着头复盘，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两人走出了月光，走进漆黑的树影中。萧瑯拉住绾月的手，将人往身边带了带。
绾月抬头，眼睛亮亮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拂岳山上定隐藏着大秘密。
绾月犹疑了片刻继续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墓和皇家有关。”
萧瑯没有接话，像是在等着她说下去。
云散月开。
绾月望着两侧的桃树走了个神。心想这一山的桃树等到秋来得结多少果子。
萧瑯也不急听她的“直觉”。
两人在花前月下缓缓散步，等林间蘸着桃花香气的风吹走身上的阴腐气息。
绾月眯了眯眼，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驻足，将萧瑯牵着自己的举起，携他一同触碰了一下树上的花。
“梨树、桃树，桃树代了梨树。”
她看着萧瑯的眼睛，缓缓吐出四个字：“‘桃’代“梨”僵。”
见萧瑯眉眼明显凝滞了一下，绾月便知自己猜测的方向对了。
前些日子萧瑯顺着常禄他爹这条藤一路查下去摸到了不少的瓜。其中一个，便是当年拂岳山上传出来的风声。
“只是究竟谁是桃，谁是梨，还需要一些时间。”
眼下需更多的线索和证据将这桃和梨的真实面目，一层层拨开。
萧瑯道：“绾月果然聪明。”
绾月却垂下了头，皎洁的月光在睫毛下展开了两把小扇子。
她有些失落：“我知道伍一为何看不上我。我年纪尚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既上不了战场，又进不了朝堂，四书五经六艺皆未通习，唯一擅长的医术，还只是个半吊子，比不上 我娘十分之一……”
说着又抬起头为自己打气。
“不过，好在我刚得了姜相女儿的身份，也并非什么忙也帮不上你。”
萧瑯伸手捏了捏绾月一本正经的小脸：“何止是能帮上忙。左相千金，神医之女这些你父母荫庇固然能行方便，更重要的是你虽身体柔弱但性格坚毅，且有一颗正义善良的心。”
说着伸手轻轻刮了一下绾月的鼻头：“你很好，是你本来就很好，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的。”
***
先前因常禄这厮到山上捣这一通乱，萧瑯顺势请示推迟了几日回京的日期。如今已是最后一日，宫里来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绾月一行人上车后，守卫立马将藏斓院的大门落了钥。
来时人间芳菲，几人吵吵嚷嚷为这座寂静的别苑增添了几分人气。
绾月回头望着藏斓院，尘封在这座山的秘密想必不久就能重见天日了。
见到皇帝李昭的时候，日已过午。御书房虽掌了灯，但还是有些昏暗。昏黄的烛光下李昭埋身在一堆折子里。
山中不知岁月长。现下南方已进了雨季，近期频频暴雨，随之而来的洪涝灾害接连不断。而西北却还是雨贵如油。
绾月用余光看了一眼李昭。
先前流民之事不知戚思瑜是否已经平息，现下又灾祸四起，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之事都已经传上了山。李昭面前的这堆折子只怕都是言说这类事的。
海公公见李昭还在看奏折引着绾月和萧瑯候在帷幕外面。见李昭摔了奏折，小太监战战兢兢上前去将折子都收拾了，才通传两人觐见。
绾月行礼将画卷呈上：“陛下特派臣女前去拂岳山采风绘物，臣女如今才画完，延误了陛下规定的日期，特来请罚。”
李昭伸手捏着眉心。绾月见皇帝久不发话，抬头瞥了一眼，发现李昭的黑眼圈比之前更大更黑了。
萧瑯道：“陛下，臣已将常林之子常禄擅闯藏斓院一事，臣已经处理妥当。”
这话的潜台词是之前都是因为常禄这玩意才耽误了时间，皇上您如果要处罚，不要找错了人。
李昭闻言摆了摆手，说了些爱卿劳苦功高云云，示意海公公接过绾月手上的画呈至桌前。
画卷展开的时候，李昭眼中的疲惫短暂的扫空了大半。
“妙哉妙哉，”他面露喜色，“这正是朕心目中的拂岳山藏斓院，妙哉妙哉。”
“来人，赐座！”
“姜绾月，快来同朕说说你是怎么想出这样精巧的构图。”
绾月与萧瑯对视之后，上前道：“还请皇上指点。”
李昭道：“你的这幅画不似寻常工笔，尽态极妍，细细描绘粉蕊黄莺。也不似写意放逸缥缈。画面松动，线条流畅，刚柔并济，意境……明媚中又有积蕴着化不开的阴郁。”
绾月没想到李昭能说出这些，心中不免有些紧张：“阴郁？许是作画时遇雨，眼见雨摧折了花，心中不忍吧。”
李昭笑道：“你不必紧张，朕倒是觉得你这抹阴郁，正是这副画的妙处。”
李昭叹了口气。
“藏斓院已多年无人居住，没有人气，阴郁些事应当的。但以往派去的画师为了讨朕欢心，只画明媚园景，少有像你这般诚实的人了。拂岳山风光无限，这次上山可还有什么别的收获？”
绾月回道：“山中风景独有一番意境，臣女自小乡野间长大，藏斓院才真真叫臣女开了眼。多亏有侯爷在，臣女才能把这园中的陈设布景画出十之三四。”
李昭点点头，又道：”同宁安侯一起住在别院可有何趣事发生？朕记得以往每次围猎宁安侯都拔得头筹。”
绾月道：“小鸟小兔子没有打到，侯爷倒是抓到了想要进藏斓院，偷颜料的人。说来，能促成这幅画，常禄公子也是功不可没。若是没了他，只怕画中要少了几分陛下喜欢的阴郁。”
李昭问：“此话怎讲？”
绾月道：“常禄公子在山上时，不慎将臣女的颜料打翻，多亏侯爷及时为我送上颜料，臣女才能不负皇上所托，完成画卷。”
李昭眯眯眼：“怪不得这幅画让朕想起了当年的萧夫人。”
李昭看向萧瑯。
萧瑯垂眸站着，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半个眸子，绾月看不出他的神情，但她听出了李昭的言外之意。
“宁安侯的母亲是我朝最擅绘的人。”
绾月道：“许是因侯爷相赠颜料，才能有几分像当年的萧夫人吧。”
“没想到宁安侯竟舍得把萧夫人的颜料赠与你，看来你们二人之间情谊确实深厚。”
李昭像是刚记起这件事一样，视线未曾从画卷上离开，但嘴却说道：“朕记得你们去藏斓院前，朕给你们赐了婚。当时朕还担心你们彼此之间并无情意委屈了彼此，现在看来朕的担心纯属多余。”
他将手中的画搁下，看看绾月又看看萧瑯：“既然如此，那便择个良辰吉日，完婚吧。”
完婚？
绾月与萧瑯面面相觑。
在山上经历了太多先前不曾体验过的经历，绾月一颗心左支右绌，一时将自己和萧瑯的终身大事抛之脑后了。
不想李昭今日再提起来，竟是要她和萧瑯不日完婚。
这实在有些太快了。但是……李昭是不是忘了，她和萧瑯都还在丧期如何能成亲？
“怎么了，高兴傻了，怎么还不谢恩？”李昭将画卷起，伸出尊手去那奏折。
得，这位爷短暂的好心情已经结束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昭就在二人面前，表演了一番瞬间变脸。
李昭拿起一封奏折递给萧瑯：“钦天监上奏，半月后就是黄道吉日，婚期就定在半月后，爱卿没有异议吧。”
李昭提笔写下：六月二十二日。
萧瑯抬起头，嘴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皇帝怕是忘了，家父家母离世还未满三年。臣与姜绾月都在丧期。”
日影西移，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御书房里静得叫人觉得时间好似凝固了。
良久，李昭才开口。
“近日朝中事务繁忙，是朕忙糊涂了，朕另找人。”
另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