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是小姐，你的招式告诉我，你没有平常一般的镇定。”魁星结束了一场口头上的交锋，突然看向仍旧一脸平静地陆审确。
他们在京城的时日已经快一旬了，初春的天色一天一个样，前不久还是冰雪初融，梅花还未来得及绽放，现下再出门就能看到紧随而来的各色的花，都吐露出了自己的嫩丫。这个时节，对于陆审确这种习武之人而言，明明是最适宜练功的天气。
魁星可以出去，在院子里当着别人的面舞刀弄枪，甚至旁人问起的时候还可以说上一句：为了保护小姐。
但是陆审确什么都做不了，前几天在屋里编绳结，这几天更无聊些。
被皇帝怀疑带来的烦躁，在宫里被下化功散的愤怒，看着宫人受无妄之灾有愤怒，积攒在心里久了，确实需要一点发泄的渠道，皇家的两位父子一位身边守卫森严，另外一位则远在外面，那没唯一适合下手的对象，便只剩下了那位神隐多时的北荣人尹时早了。
听闻魁星的话，她指指自己心，笑容依旧温和平静，语气却肃杀：“兵法读了那么多，应该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应该稳住自身，咱们能下手的对象或许有着落了。”
尹时早这人虽然惜命，可在宣国的他，让北荣人鞭长莫及。更何况他的那位二兄尹时颂若是个好相与的人，便不会把他远远遣走了。北荣那个养蛊场里养不出和平共处的兄弟，若是时归这个身份没了用武之地，那杀死尹时早的持刀人绝对不会手软。
“魁星，通知厨房，今日的晚膳时间稍稍提前些，记得带上那种，怪模样的水果。晚上咱们去见一下京城的人。”做出决定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惆怅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在做下决定的瞬间安定了下来。
晚间，一袭黑衣的陆审确在京城的街巷之中行走，头发被她束成一个简单地发髻，朴素且毫无装饰，却衬出她出挑的干练干脆来。军府出身的人本就不该用温和形容。这样一身也是避免着被人盯上，她的轻功算不上拔尖，所以不能如同魁星一般自如在房檐上飞掠，是以凭借着感知四方之人的本事与身法避开了旁人的窥探。
到达了暗桩之后才叫人感到犯难，对于京城这一块的人手，两个人都只是初来乍到，两张生面孔，突兀出现，室内的人态度试探又警惕。
“二位，小点已然打烊，若是有事相谈，还请白日造访。”声音戒备又试探。
他们外在身份是走镖的，因为行商的关系，所以陆审确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镖局作为掩护，后来到京城这边的事，姜会在外出游历后代为掌管，除了看一下进账之外，陆审确确实没有在京城有心腹，只知道京中最后还是选了一个姑娘负责。
“道中有雨，需行沙中避，我有一批伞的生意，不知道几位愿不愿意做。”
这些人确实不认识她，陆审确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安好说完了话，而后迎来了对方态度的转变。
“自然愿意，只是不知道马多少，伞多少？”
第二句暗号实际是在问等级，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比例，更多时候这句话不到问出口的时候，因为平级有命令，而知道更多的则往往会提前说好要来。
“一柄伞，一匹马。”陆审确甚至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点久违了的笑意。
对方应该是很明显地怔愣了下，甚至惊呼了一声：“东家！”
陆审确没想到他会这么没有城府，她四处看了一圈，屋中这时候就剩下三个人，在一旁阴影处的几个闻言很恭敬地抱拳行礼，跟着这人一起喊“东家”。
而后又各自井然有序地去做旁的事了，手上的活计看起来没有一点混乱的倾向。
陆审确本来提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
“叫一下管事的，我半个时辰之后要见到他们。”陆审确的神色不辨喜怒，带着一种压抑在平静表象下的压迫力。
“是，东家稍候。”率先接话的人于是引着她往后面休息的密室走，内里安安静静，与外界的吵嚷尽数隔绝开，她等的人也不过四个，算不上多。
他们进了房间中后，那位负责这处的便躬身：“东家，人齐了，您若是无事小人便退下了。
陆审确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面前的人，首先对上的是位列最靠前的女人，身材丰满匀称，年纪看起来在三十岁上下，口脂的颜色明艳却并不风尘，她屈膝微微一褔身：“见过东家，前不久听说东家要来，等了许久却没有个消息，今日才算见到，您叫我兰娘便好。”
她似乎是很清楚如何做生意的那种人，与房间虽然没有酒，却一时间有了一点酒过三巡的融洽：“东家记我等名字多有不便，辩唤我等梅兰竹菊便是。”她一边介绍一边用手指虚虚的指给陆审确看。
生意场上讲和气生财，肃杀板正的路子行不通，反倒是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最好办事儿。
陆审确满意点头，对着座下四人拱手回礼：“诸位为我效劳多年，辛苦了。今日此来时间不太宽裕，我便只说命令，日后若有事，会遣魁星与几位说。”
兰娘的视线从魁星身上绕了一圈，似乎便已经记住了这张脸，微微屈膝对陆审确道：“为东家办事，我等俱都受益匪浅，如今见了您，只觉欣喜，怎么会辛苦？您有命令，我等必然洗耳恭听，东家请讲。”
“兵部有位侍郎，名叫时归的，主要是管着卫尉寺的差事，但是三年前的军械辎重却有些问题，一直未曾查出个所以然来，诸位有与他们生意往来的时候，便多注意些，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陆审确道。
“东家，咱们的人手，要查书信往来或许不太可能。兰娘这些时日便多派人留意一下时大人在点银钱往来与人际往来上的举动。若是有了眉目，该怎么递给您？”兰娘实际上是因为镖局和各个行当都是等客人上门来做买卖，从无派人去府上的道理，总不能让东家派的人总是白跑吧。
商人的一双眼睛，打眼过去，这人的身份来历便知晓了大半，陆审确和魁星二人通身上下都是黑色劲装，又没刻意收敛身上的杀伐之气，城门口迎接闹得城里沸沸扬扬也没过去多久，兰娘怎么可能猜不出她是谁？这话不过是想确认东家身份的借口罢了。
陆审确笑笑，与在座的商人那副和气生财的样貌有了些相似，笑眯眯地讲话：“府上最近乱，不太方便。但是一旬之后，若是魁星寻过你们，便是全然握紧在我手里了，届时府中总有人要出来采买的，你等自行将事务交给信任的人送来便是。”
“东家，兰娘明白。”她又福了福身子，带着人退了出去，临走还替他们关上了门，柔声细语地道：“那东家且放心在此地，绝对无人来打扰，我等先行告退，您和魁星小姐随意使用便是，消息我等必然多多留心，东家且多珍重些。”
门阖上，脚步声逐渐走远后，陆审确看向魁星：“咱们看城中百姓时，也能将人的身份猜出来个大差不差，但是她却是商人却也有这样的本事，更何况这位兰娘子的行事作风，能做什么便条分缕析，做不了什么也不硬撑着，算得上是思虑周全。看来姜姑娘选的人，当真不错。”
魁星点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一双大眼睛在陆审确面前细细端详，看她神色如常也不苍白，才放下心来：“小姐这趟出门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回府休息了？”
陆审确明白她是被自己上次从宫里出去时候的样子吓得够呛，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现下与那是情况又有很大不同。府上送走了那位太医后需要提防的人少了很多，平日里虽然足不出户，却也明了只需要避过那些被派来的眼线。那些人无法近身伺候，所以真能影响人的药便停了，平日里煮的大多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方子。
她现下当然不至于再像个弱不禁风的病姑娘一般，走上几步就被激起来一头虚汗，遂起身：“走，回去想想，怎么把府里的眼线请出去。”
二人趁着夜色回了府中，打更的同巡哨的都没有发现行踪，陆审确坐在桌边翻着府上积压着的开销和账目，想了想还是问魁星道：“咱们家的官衔，按理说是有一百府兵的，咱们组一百人怕老皇帝起疑，十个护卫应该不会让他有疑心吧？”
“这个我不敢说，若是小姐硬要魁星给个答案，之前该有军户受伤之后，回了京中，身体不好做不了事的人不少，因战事添的孤寡也不少，若是小姐愿意让他们来府中做事，想来是无碍的。”
“这京城回的当真憋屈，但是又不得不走这一步棋。”长长舒出一口气，陆审确知晓路要一步一步走的道理，笑着摸了摸魁星的肩膀：“算了，这事儿明日再说，我二人先休养一下精神。”
万一程霁白还有救呢？万一这国能肃清本源里的蛀虫呢？
他们在京城的时日已经快一旬了，初春的天色一天一个样，前不久还是冰雪初融，梅花还未来得及绽放，现下再出门就能看到紧随而来的各色的花，都吐露出了自己的嫩丫。这个时节，对于陆审确这种习武之人而言，明明是最适宜练功的天气。
魁星可以出去，在院子里当着别人的面舞刀弄枪，甚至旁人问起的时候还可以说上一句：为了保护小姐。
但是陆审确什么都做不了，前几天在屋里编绳结，这几天更无聊些。
被皇帝怀疑带来的烦躁，在宫里被下化功散的愤怒，看着宫人受无妄之灾有愤怒，积攒在心里久了，确实需要一点发泄的渠道，皇家的两位父子一位身边守卫森严，另外一位则远在外面，那没唯一适合下手的对象，便只剩下了那位神隐多时的北荣人尹时早了。
听闻魁星的话，她指指自己心，笑容依旧温和平静，语气却肃杀：“兵法读了那么多，应该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应该稳住自身，咱们能下手的对象或许有着落了。”
尹时早这人虽然惜命，可在宣国的他，让北荣人鞭长莫及。更何况他的那位二兄尹时颂若是个好相与的人，便不会把他远远遣走了。北荣那个养蛊场里养不出和平共处的兄弟，若是时归这个身份没了用武之地，那杀死尹时早的持刀人绝对不会手软。
“魁星，通知厨房，今日的晚膳时间稍稍提前些，记得带上那种，怪模样的水果。晚上咱们去见一下京城的人。”做出决定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惆怅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在做下决定的瞬间安定了下来。
晚间，一袭黑衣的陆审确在京城的街巷之中行走，头发被她束成一个简单地发髻，朴素且毫无装饰，却衬出她出挑的干练干脆来。军府出身的人本就不该用温和形容。这样一身也是避免着被人盯上，她的轻功算不上拔尖，所以不能如同魁星一般自如在房檐上飞掠，是以凭借着感知四方之人的本事与身法避开了旁人的窥探。
到达了暗桩之后才叫人感到犯难，对于京城这一块的人手，两个人都只是初来乍到，两张生面孔，突兀出现，室内的人态度试探又警惕。
“二位，小点已然打烊，若是有事相谈，还请白日造访。”声音戒备又试探。
他们外在身份是走镖的，因为行商的关系，所以陆审确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镖局作为掩护，后来到京城这边的事，姜会在外出游历后代为掌管，除了看一下进账之外，陆审确确实没有在京城有心腹，只知道京中最后还是选了一个姑娘负责。
“道中有雨，需行沙中避，我有一批伞的生意，不知道几位愿不愿意做。”
这些人确实不认识她，陆审确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安好说完了话，而后迎来了对方态度的转变。
“自然愿意，只是不知道马多少，伞多少？”
第二句暗号实际是在问等级，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比例，更多时候这句话不到问出口的时候，因为平级有命令，而知道更多的则往往会提前说好要来。
“一柄伞，一匹马。”陆审确甚至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点久违了的笑意。
对方应该是很明显地怔愣了下，甚至惊呼了一声：“东家！”
陆审确没想到他会这么没有城府，她四处看了一圈，屋中这时候就剩下三个人，在一旁阴影处的几个闻言很恭敬地抱拳行礼，跟着这人一起喊“东家”。
而后又各自井然有序地去做旁的事了，手上的活计看起来没有一点混乱的倾向。
陆审确本来提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
“叫一下管事的，我半个时辰之后要见到他们。”陆审确的神色不辨喜怒，带着一种压抑在平静表象下的压迫力。
“是，东家稍候。”率先接话的人于是引着她往后面休息的密室走，内里安安静静，与外界的吵嚷尽数隔绝开，她等的人也不过四个，算不上多。
他们进了房间中后，那位负责这处的便躬身：“东家，人齐了，您若是无事小人便退下了。
陆审确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面前的人，首先对上的是位列最靠前的女人，身材丰满匀称，年纪看起来在三十岁上下，口脂的颜色明艳却并不风尘，她屈膝微微一褔身：“见过东家，前不久听说东家要来，等了许久却没有个消息，今日才算见到，您叫我兰娘便好。”
她似乎是很清楚如何做生意的那种人，与房间虽然没有酒，却一时间有了一点酒过三巡的融洽：“东家记我等名字多有不便，辩唤我等梅兰竹菊便是。”她一边介绍一边用手指虚虚的指给陆审确看。
生意场上讲和气生财，肃杀板正的路子行不通，反倒是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最好办事儿。
陆审确满意点头，对着座下四人拱手回礼：“诸位为我效劳多年，辛苦了。今日此来时间不太宽裕，我便只说命令，日后若有事，会遣魁星与几位说。”
兰娘的视线从魁星身上绕了一圈，似乎便已经记住了这张脸，微微屈膝对陆审确道：“为东家办事，我等俱都受益匪浅，如今见了您，只觉欣喜，怎么会辛苦？您有命令，我等必然洗耳恭听，东家请讲。”
“兵部有位侍郎，名叫时归的，主要是管着卫尉寺的差事，但是三年前的军械辎重却有些问题，一直未曾查出个所以然来，诸位有与他们生意往来的时候，便多注意些，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陆审确道。
“东家，咱们的人手，要查书信往来或许不太可能。兰娘这些时日便多派人留意一下时大人在点银钱往来与人际往来上的举动。若是有了眉目，该怎么递给您？”兰娘实际上是因为镖局和各个行当都是等客人上门来做买卖，从无派人去府上的道理，总不能让东家派的人总是白跑吧。
商人的一双眼睛，打眼过去，这人的身份来历便知晓了大半，陆审确和魁星二人通身上下都是黑色劲装，又没刻意收敛身上的杀伐之气，城门口迎接闹得城里沸沸扬扬也没过去多久，兰娘怎么可能猜不出她是谁？这话不过是想确认东家身份的借口罢了。
陆审确笑笑，与在座的商人那副和气生财的样貌有了些相似，笑眯眯地讲话：“府上最近乱，不太方便。但是一旬之后，若是魁星寻过你们，便是全然握紧在我手里了，届时府中总有人要出来采买的，你等自行将事务交给信任的人送来便是。”
“东家，兰娘明白。”她又福了福身子，带着人退了出去，临走还替他们关上了门，柔声细语地道：“那东家且放心在此地，绝对无人来打扰，我等先行告退，您和魁星小姐随意使用便是，消息我等必然多多留心，东家且多珍重些。”
门阖上，脚步声逐渐走远后，陆审确看向魁星：“咱们看城中百姓时，也能将人的身份猜出来个大差不差，但是她却是商人却也有这样的本事，更何况这位兰娘子的行事作风，能做什么便条分缕析，做不了什么也不硬撑着，算得上是思虑周全。看来姜姑娘选的人，当真不错。”
魁星点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一双大眼睛在陆审确面前细细端详，看她神色如常也不苍白，才放下心来：“小姐这趟出门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回府休息了？”
陆审确明白她是被自己上次从宫里出去时候的样子吓得够呛，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现下与那是情况又有很大不同。府上送走了那位太医后需要提防的人少了很多，平日里虽然足不出户，却也明了只需要避过那些被派来的眼线。那些人无法近身伺候，所以真能影响人的药便停了，平日里煮的大多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方子。
她现下当然不至于再像个弱不禁风的病姑娘一般，走上几步就被激起来一头虚汗，遂起身：“走，回去想想，怎么把府里的眼线请出去。”
二人趁着夜色回了府中，打更的同巡哨的都没有发现行踪，陆审确坐在桌边翻着府上积压着的开销和账目，想了想还是问魁星道：“咱们家的官衔，按理说是有一百府兵的，咱们组一百人怕老皇帝起疑，十个护卫应该不会让他有疑心吧？”
“这个我不敢说，若是小姐硬要魁星给个答案，之前该有军户受伤之后，回了京中，身体不好做不了事的人不少，因战事添的孤寡也不少，若是小姐愿意让他们来府中做事，想来是无碍的。”
“这京城回的当真憋屈，但是又不得不走这一步棋。”长长舒出一口气，陆审确知晓路要一步一步走的道理，笑着摸了摸魁星的肩膀：“算了，这事儿明日再说，我二人先休养一下精神。”
万一程霁白还有救呢？万一这国能肃清本源里的蛀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