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对于姚清规而言是难得的安宁静谧，和他曾经幻想过得一样，没了忽而出现的人打扰他清梦，竟然一下便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换上红色的袍子，门外的锣鼓就已经敲到了。
随着那顶帽子戴到他额头上，姚清规才把一夜好梦的难过遮掩住了，他跨坐上了枣红色的马，随着一声一声的锣鼓响，夫子也从门中探出头来看。
姚清规一下被其他在等着榜的人看了个正着，一时间认识的不认识的竟然都在街上远远望着。
昔日同门在看过榜之后，一时间对他有艳羡，也有点头致意的，但是姚清规没有多看，只是四处找着自己那位小将军的身影，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突然一勒马缰绳，在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问道：“你们卫御寺的陆大人呢？”
士兵见他如此，茫茫然回想了片刻，才道：“......魁星大人今早跟统领打架的时候说，要陪陆小姐去朱雀大街等一位朋友，您是状元郎，必然是能看到她们的，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士兵身后的百姓见姚清规停了下来，便看他们看得格外仔细，不知道谁骤然喊了一句：“状元郎，我家女儿可俊嘞！”
周遭人声越发嘈杂。
他们为了看这样一场热闹，一时间有些拥挤到了近前，想要沾沾状元的文气儿的，说悄悄话的，以及朝他抛来鲜花的，都趁着他停下问路的这片刻，愈演愈烈。
……
陆审确带着魁星和汲枝在朱雀大街里面，因着官服在身，卫御寺的人也都认得魁星，她们三人便在围住的内场里面看着，若是看到哪一处儿有人吵嚷，还会出言劝阻两句。毕竟鄢城几年没有书生高中之后游街的好事儿了，老百姓看个热闹，朱雀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翘首以盼的百姓不在少。
已经是主官了，所以街道治安也是她管辖的范畴，哪有叫百姓踩了彼此，或者在她眼皮子底下出扒手的道理？
于是陆审确提前一日便吩咐手下人守好路两边儿，免得一会一拥而上捉婿给新科的三个书生挤着了，她的眼神一时间都定在百姓身上，看扒手有没有凑上来，一时间便没发现锣鼓声的接近，队伍靠过来了。
很近很近的地方 ，陆审确听见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姚清规很轻，很和缓地喊了一声她的字。
陆审确回头，看见姚清规，摸了摸马的额头间的白色，安抚了不住扬着前蹄要走的棕马，才笑着开口：“快走快走，一会儿人都围过来了，你赶紧进宫封个官啊，可别来兵部给我凑热闹啊，新同僚。”
姚清规身上分明有别人丢过来的花，但是未曾在意一般，只是随手拂去了其中碍事儿的，可头发间的花叶，他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般，就那样定定地看过来，带着鬓边和额发里的桃花。
“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姚清规的手上却拿着一枝玉兰，花上还带着一点新鲜的露水，不好意思地开口，声音也不大。
陆审确低头看了看，他递过来的花，是玉兰啊。
那分明是一种摘下来，经过短暂的时间就要枯萎的花，却被他飞快地送到了自己面前，花的边缘一点枯萎发黄都不曾有。
“轮到我沾你这头名带来的喜气了吗？”陆审确看了一眼花，只觉得他大抵是摘了这花直奔着自己来的，想着成名以后的姚相油盐不进的样子，再看面前青涩的这位，难得的起了揶揄的心思：“你看啊，这儿这么多人等着捉你做女婿呢，状元郎是想让多少少女春闺梦不成啊。”
“无所谓的，她们该有别的如意郎君，但不该是我。”姚清规叹了一口气，心下补充道，不该是有了意中人的我。
一边又气她是个榆木脑袋：“陆大人，你在这种时候，还不如你家魁星看得清楚。”
魁星早看他过来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一出，藏到了十步开外，跟相熟的士兵挨着肩膀，正闲闲地抱臂看着，眼见姚清规目光过来，又笑着避开了视线，还伸手挡住了汲枝的眼。
“她都躲出去八丈远，一看就是懒得理你，还指望她看到的你比我清楚。”陆审确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随手催了一下马：“快走快走，到了宫中还得授官呢！”
姚清规看着他不开窍，又见着后面开窍的懒得掺和，心知这位自身都不顾，心思全然不在情爱上，也就没了脾气。
她如此这般做个木头也就罢了，就怕到时候她看上了哪家儿郎。
马儿被她那么抚了之后，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嘶鸣一声之后，跟着队伍走了。
锣鼓声又一次响起，陆审确目送着姚清规走远，才见魁星带着汲枝走过来，面带揶揄：“会友结束了，该放我去卫御寺打架了吧。”
“走吧。”一行三人顺着人群，却走的很慢，不多时便听见身边跟着队伍的女儿家在说笑的声音，原本也想非礼勿听，但是她们说得对象分明是姚清规。
“刚刚状元郎抬手摘花时候的腰，被系带勾勒的紧紧的，真好看啊。”
“是啊！你们看到了吗？他摘到最漂亮一束花之后，马蹄一下子急促了许多，一声一声地敲击在石板上！玉兰凋谢的速度那般快，他一定是要急急想要送到心上人手上！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好命，竟然得了他金榜题名时送的花。”
陆审确下意识想将那一束玉兰藏起来，但是寻常人乐意穿的大袖衫，却从来不是武将们会偏爱的款式，她手上甚至绑了一截短短的护臂，要待拆开藏进去可就难了。
原本那两个人未曾注意到她手里的花，她这样一动，两位姑娘也看了过来。眼见着那花被她握在手里，想藏起来又没有个办法，脸上还写满了不知所措，自然以为她是叫人发现了难为情的，便掩唇笑着对同行的姑娘道：“走了，买胭脂去了，我若是遇到了心仪的人，也这般折花送给他。”
二人聊着渐行渐远，留陆审确不可置信地问魁星：“他？喜欢我？”
“啊？姑娘没觉得吗？”魁星已经怀疑他们情投意合很久了，这时候见她有此一问，也显得有些出乎意料，甚至还反问：“啊？难道不明显吗？他相随的究竟是谁，姑娘难道从来未曾有过设想？”
“总不该是我吧，王御舟不是跟他说，随他自己的道嘛。”陆审确又疑惑地问。
“汲枝，你说句公道话，就算是未来的同僚，也不该有这么用心，在金榜题名的时候，一心想着咱们姑娘吧？”魁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只好找个公正的第三方来说句话。
“能把......大人，放在心上，好事。”汲枝的回应很简单，说话却相较于之前流利了一些。
“顺其自然吧，若是当真如此......”陆审确突兀想起来，三年前，自己抱着他，顶着一身风雪，从草原回家的时候。才回来的自己总觉得时间紧，急着做出一番成绩，却又害得他为自己受了伤，挨了那小崽子一箭，竟然当天发起了热，烧着烧着，再摸他额头竟然又觉得他身上发冷，只好更快地催着马匹往回赶。
他明明文弱的一个人，却能抗住那么多风雪。
陆审确觉得有些想笑了：“那也不能怪他，毕竟你们小姐我就是这么有魅力的一个人。”
既无国仇，亦不曾有过家恨，不耽误事儿，自己人的有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不作回应也就罢了。
“走了走了，官署到了。”
将玉兰放在一个角落里选出来的玉瓶里。陆审确才细细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几条消息，便拧眉站到了那个沙盘面前，随手推了几个旗子到了城东三条街的附近。
一旁的方大人还是死皮赖脸地往这儿凑，过来之后又一脸小心翼翼地开口：“陆大人，下官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事儿您就当成没看见就行了，千万别擅作主张处理。”
“怎么说？”陆审确大抵已经对这件事儿有了成算。
老皇帝之前那辈子就养了几个贪官给儿子应急用，程霁白上位之后，抄家抄出来的国库是大宣最为丰盈的年月，她有权过问的历年账目上看来，确实如此。
可惜小皇帝心疼自己爹横死，又把这点银子全拿去陪葬了。
“这些都是没有审案记录的，也就是说，有人保了这些人，至少透过的不是您这条渠道。这种时候，咱们这些人识趣儿，最好把那三份儿文书都当成没见过，烧掉当然最好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得带了几分正经，平日里略带了点嬉皮笑脸的神色都没有了。
环视了一圈四周，诸多的大人虽然还坐在座位上，手上的笔却一动不动，个个都支棱着耳朵听着这边儿的动静，她于是道：“方大人，去休息的隔间儿说。”
人多耳杂的道理他们都懂，陆审确甚至将汲枝和魁星都留在了外面。
门扉由方大人的手阖上，陆审确已然坐到了主位上，带着点戏谑地开口：“方大人您这鼻子还挺灵的啊？”
却没想到这话说完，他已然跪了下来：“大人恕罪，方鲤虽然不知道您何故要拿我开刀，但下官今日确实无意威胁您，也请您信我这一次，这次的味儿不该是朝里，更像是天上在放任的。您信下官这一次，不然这一屋的人，命都要在闸刀上过一圈，最后能不能活还得看我们的造化。”
陆审确刚刚就觉得这几条消息也不像是没有来得及处理掉，那分明是有人要用这几张纸，给自己提个醒儿。
她知晓这些，但并不打算此时此刻就底牌尽出，反而炸他道：“方大人不是其中一员？那账本上可有那么几笔怎样都说不过去啊？”
“大人知道了也好，下官确实挪过几笔银子，后来也都还上了。”方鲤仍旧没有起身，说话的时候虽然显得很恭敬，实则腰却全然未曾塌下去过，只有说自己还上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陆审确的脸色，见着她端的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般的坐在原地，就这么笑着看下来，让方鲤原本惴惴的心就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陆审确要把这几句话彻底传出去。
陆审确收住了这个笑：“我听说的可不止于此，方大人当真没有漏下的了？我虽然身子养得不行，却能指使得动魁星帮我把你提到容靳容大人手里去。”
“陆大人！”他一下站起来，一直有点内扣的肩膀甚至在一瞬间都端的笔挺：“你查账查了这么久，不会没看见上面几笔相同款项的进出吧？我当真都还了，若是你还要追着不放，想着叫外面的人顶替我这没用又受气的副职......”
他说到最后语气又弱了下去：“你现在反正也没有证据，我要是被逼急了，就挪一笔大的。然后等着家小出了京，就全都换成现银，叫我家娘子和娃娃都把他们给藏起来，就当是我的卖命钱了。”
随着那顶帽子戴到他额头上，姚清规才把一夜好梦的难过遮掩住了，他跨坐上了枣红色的马，随着一声一声的锣鼓响，夫子也从门中探出头来看。
姚清规一下被其他在等着榜的人看了个正着，一时间认识的不认识的竟然都在街上远远望着。
昔日同门在看过榜之后，一时间对他有艳羡，也有点头致意的，但是姚清规没有多看，只是四处找着自己那位小将军的身影，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突然一勒马缰绳，在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问道：“你们卫御寺的陆大人呢？”
士兵见他如此，茫茫然回想了片刻，才道：“......魁星大人今早跟统领打架的时候说，要陪陆小姐去朱雀大街等一位朋友，您是状元郎，必然是能看到她们的，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士兵身后的百姓见姚清规停了下来，便看他们看得格外仔细，不知道谁骤然喊了一句：“状元郎，我家女儿可俊嘞！”
周遭人声越发嘈杂。
他们为了看这样一场热闹，一时间有些拥挤到了近前，想要沾沾状元的文气儿的，说悄悄话的，以及朝他抛来鲜花的，都趁着他停下问路的这片刻，愈演愈烈。
……
陆审确带着魁星和汲枝在朱雀大街里面，因着官服在身，卫御寺的人也都认得魁星，她们三人便在围住的内场里面看着，若是看到哪一处儿有人吵嚷，还会出言劝阻两句。毕竟鄢城几年没有书生高中之后游街的好事儿了，老百姓看个热闹，朱雀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翘首以盼的百姓不在少。
已经是主官了，所以街道治安也是她管辖的范畴，哪有叫百姓踩了彼此，或者在她眼皮子底下出扒手的道理？
于是陆审确提前一日便吩咐手下人守好路两边儿，免得一会一拥而上捉婿给新科的三个书生挤着了，她的眼神一时间都定在百姓身上，看扒手有没有凑上来，一时间便没发现锣鼓声的接近，队伍靠过来了。
很近很近的地方 ，陆审确听见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姚清规很轻，很和缓地喊了一声她的字。
陆审确回头，看见姚清规，摸了摸马的额头间的白色，安抚了不住扬着前蹄要走的棕马，才笑着开口：“快走快走，一会儿人都围过来了，你赶紧进宫封个官啊，可别来兵部给我凑热闹啊，新同僚。”
姚清规身上分明有别人丢过来的花，但是未曾在意一般，只是随手拂去了其中碍事儿的，可头发间的花叶，他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般，就那样定定地看过来，带着鬓边和额发里的桃花。
“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姚清规的手上却拿着一枝玉兰，花上还带着一点新鲜的露水，不好意思地开口，声音也不大。
陆审确低头看了看，他递过来的花，是玉兰啊。
那分明是一种摘下来，经过短暂的时间就要枯萎的花，却被他飞快地送到了自己面前，花的边缘一点枯萎发黄都不曾有。
“轮到我沾你这头名带来的喜气了吗？”陆审确看了一眼花，只觉得他大抵是摘了这花直奔着自己来的，想着成名以后的姚相油盐不进的样子，再看面前青涩的这位，难得的起了揶揄的心思：“你看啊，这儿这么多人等着捉你做女婿呢，状元郎是想让多少少女春闺梦不成啊。”
“无所谓的，她们该有别的如意郎君，但不该是我。”姚清规叹了一口气，心下补充道，不该是有了意中人的我。
一边又气她是个榆木脑袋：“陆大人，你在这种时候，还不如你家魁星看得清楚。”
魁星早看他过来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一出，藏到了十步开外，跟相熟的士兵挨着肩膀，正闲闲地抱臂看着，眼见姚清规目光过来，又笑着避开了视线，还伸手挡住了汲枝的眼。
“她都躲出去八丈远，一看就是懒得理你，还指望她看到的你比我清楚。”陆审确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随手催了一下马：“快走快走，到了宫中还得授官呢！”
姚清规看着他不开窍，又见着后面开窍的懒得掺和，心知这位自身都不顾，心思全然不在情爱上，也就没了脾气。
她如此这般做个木头也就罢了，就怕到时候她看上了哪家儿郎。
马儿被她那么抚了之后，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嘶鸣一声之后，跟着队伍走了。
锣鼓声又一次响起，陆审确目送着姚清规走远，才见魁星带着汲枝走过来，面带揶揄：“会友结束了，该放我去卫御寺打架了吧。”
“走吧。”一行三人顺着人群，却走的很慢，不多时便听见身边跟着队伍的女儿家在说笑的声音，原本也想非礼勿听，但是她们说得对象分明是姚清规。
“刚刚状元郎抬手摘花时候的腰，被系带勾勒的紧紧的，真好看啊。”
“是啊！你们看到了吗？他摘到最漂亮一束花之后，马蹄一下子急促了许多，一声一声地敲击在石板上！玉兰凋谢的速度那般快，他一定是要急急想要送到心上人手上！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好命，竟然得了他金榜题名时送的花。”
陆审确下意识想将那一束玉兰藏起来，但是寻常人乐意穿的大袖衫，却从来不是武将们会偏爱的款式，她手上甚至绑了一截短短的护臂，要待拆开藏进去可就难了。
原本那两个人未曾注意到她手里的花，她这样一动，两位姑娘也看了过来。眼见着那花被她握在手里，想藏起来又没有个办法，脸上还写满了不知所措，自然以为她是叫人发现了难为情的，便掩唇笑着对同行的姑娘道：“走了，买胭脂去了，我若是遇到了心仪的人，也这般折花送给他。”
二人聊着渐行渐远，留陆审确不可置信地问魁星：“他？喜欢我？”
“啊？姑娘没觉得吗？”魁星已经怀疑他们情投意合很久了，这时候见她有此一问，也显得有些出乎意料，甚至还反问：“啊？难道不明显吗？他相随的究竟是谁，姑娘难道从来未曾有过设想？”
“总不该是我吧，王御舟不是跟他说，随他自己的道嘛。”陆审确又疑惑地问。
“汲枝，你说句公道话，就算是未来的同僚，也不该有这么用心，在金榜题名的时候，一心想着咱们姑娘吧？”魁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只好找个公正的第三方来说句话。
“能把......大人，放在心上，好事。”汲枝的回应很简单，说话却相较于之前流利了一些。
“顺其自然吧，若是当真如此......”陆审确突兀想起来，三年前，自己抱着他，顶着一身风雪，从草原回家的时候。才回来的自己总觉得时间紧，急着做出一番成绩，却又害得他为自己受了伤，挨了那小崽子一箭，竟然当天发起了热，烧着烧着，再摸他额头竟然又觉得他身上发冷，只好更快地催着马匹往回赶。
他明明文弱的一个人，却能抗住那么多风雪。
陆审确觉得有些想笑了：“那也不能怪他，毕竟你们小姐我就是这么有魅力的一个人。”
既无国仇，亦不曾有过家恨，不耽误事儿，自己人的有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不作回应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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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玉兰放在一个角落里选出来的玉瓶里。陆审确才细细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几条消息，便拧眉站到了那个沙盘面前，随手推了几个旗子到了城东三条街的附近。
一旁的方大人还是死皮赖脸地往这儿凑，过来之后又一脸小心翼翼地开口：“陆大人，下官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事儿您就当成没看见就行了，千万别擅作主张处理。”
“怎么说？”陆审确大抵已经对这件事儿有了成算。
老皇帝之前那辈子就养了几个贪官给儿子应急用，程霁白上位之后，抄家抄出来的国库是大宣最为丰盈的年月，她有权过问的历年账目上看来，确实如此。
可惜小皇帝心疼自己爹横死，又把这点银子全拿去陪葬了。
“这些都是没有审案记录的，也就是说，有人保了这些人，至少透过的不是您这条渠道。这种时候，咱们这些人识趣儿，最好把那三份儿文书都当成没见过，烧掉当然最好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得带了几分正经，平日里略带了点嬉皮笑脸的神色都没有了。
环视了一圈四周，诸多的大人虽然还坐在座位上，手上的笔却一动不动，个个都支棱着耳朵听着这边儿的动静，她于是道：“方大人，去休息的隔间儿说。”
人多耳杂的道理他们都懂，陆审确甚至将汲枝和魁星都留在了外面。
门扉由方大人的手阖上，陆审确已然坐到了主位上，带着点戏谑地开口：“方大人您这鼻子还挺灵的啊？”
却没想到这话说完，他已然跪了下来：“大人恕罪，方鲤虽然不知道您何故要拿我开刀，但下官今日确实无意威胁您，也请您信我这一次，这次的味儿不该是朝里，更像是天上在放任的。您信下官这一次，不然这一屋的人，命都要在闸刀上过一圈，最后能不能活还得看我们的造化。”
陆审确刚刚就觉得这几条消息也不像是没有来得及处理掉，那分明是有人要用这几张纸，给自己提个醒儿。
她知晓这些，但并不打算此时此刻就底牌尽出，反而炸他道：“方大人不是其中一员？那账本上可有那么几笔怎样都说不过去啊？”
“大人知道了也好，下官确实挪过几笔银子，后来也都还上了。”方鲤仍旧没有起身，说话的时候虽然显得很恭敬，实则腰却全然未曾塌下去过，只有说自己还上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陆审确的脸色，见着她端的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般的坐在原地，就这么笑着看下来，让方鲤原本惴惴的心就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陆审确要把这几句话彻底传出去。
陆审确收住了这个笑：“我听说的可不止于此，方大人当真没有漏下的了？我虽然身子养得不行，却能指使得动魁星帮我把你提到容靳容大人手里去。”
“陆大人！”他一下站起来，一直有点内扣的肩膀甚至在一瞬间都端的笔挺：“你查账查了这么久，不会没看见上面几笔相同款项的进出吧？我当真都还了，若是你还要追着不放，想着叫外面的人顶替我这没用又受气的副职......”
他说到最后语气又弱了下去：“你现在反正也没有证据，我要是被逼急了，就挪一笔大的。然后等着家小出了京，就全都换成现银，叫我家娘子和娃娃都把他们给藏起来，就当是我的卖命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