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定定地盯着眼前噼里啪啦冒着火花的篝火。天边金灿灿泛着白的朝霞浮起,几缕光亮争先恐后地照在少年深蓝色的披风上。

    奚让像是早就醒了,脸上没有一点困倦,清明的眸中闪着亮光。

    …

    雾怀昭出于愧疚,用了些灵力,给她治疗了一下。

    那伤口上已经止了血,何况原本柳溅玉也是故作惊吓,这时活动活动手臂,已经不疼了。

    那个立在榕树下的身影一直在等人。这道身影修长清瘦,肩宽腰窄,一看就是属于少年人的朝气。

    他坐下来,倾斜着头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折下来一截树枝捯饬着篝火。他身后衣袂纷飞,那抹深蓝色像搅乱了风。

    连熹微的晨光也如此光顾他,流连于少年的身间不舍得离开。

    雾怀昭裹着月白色的披风,如一只莺雀般飞快地跑至少年面前。

    榕树上的枯叶已经快落尽了,剩下点残枝败叶在风中凌乱地飘摇。黑发墨瞳的少年衣袂飘飞,窈窕的少女身姿立在他面前,笑靥如花。

    昭昭迎着清晨的风,看见少年的身影,飞快地迎了上去。她轻轻喘着气,笑了一声,“吓死我了,原来你这么早就醒啦,我还以为是谁呢。”

    奚让抬了抬眼。风卷起了她飘零的碎发,在这样凌乱的青丝下,他看见一张清丽的芙蓉面。

    “哦对了,”少女扬扬下巴,“刚刚碰到一个熟人,她跟她哥走散了,要跟咱们待一会。”

    趁她转头劲,柳溅玉翻个白眼,而后又自来熟地坐到了两人身旁。

    “我叫柳溅玉……”

    她还未来得及说完,不曾想被少年没什么表情地打断了。

    奚让视若无睹似的,倾斜着头,目光看向昭昭,提了提她快从肩头滑下去的披风,问:“你去哪了?”

    昭昭讪讪地抿抿唇:“我玩水去了,”她比划了一下,“找到一片特别大的水潭,水还是温的。”

    奚让轻轻笑了一声,在阳光下,眼下很淡的那颗泪痣显现。怀昭斜睨一眼,心突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见柳溅玉脸色黑得吓人,昭昭用手肘怼怼他,“她话还没说完。”

    她弯了弯唇,敛了神色,“啊,我…我叫阿玉,是昭昭的朋友。”

    这话听得雾怀昭忍不住一笑,却也未反驳。

    “抱歉,刚刚没注意到你。”

    他虽是道歉,却语气不太好,倒也不是明晃晃的厌恶,而是目中无人的骄矜。

    他转过头,对昭昭做个口型:我是故意的。

    少女噗嗤一声,竟直接笑了出来,柳溅玉神色一僵,“他……跟你说了什么?”

    昭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他说他比较慢热,怕生。”

    奚让听她胡编乱造,唇角亦忍不住流露一丝笑意。

    柳溅玉听着她的话颔首。翠绿的帐子里钻出来一个人影,两侧圆圆的发髻下垂下来一绺头发挂在肩上。这种青春姣好的双髻,乍一看以为是个双马尾。

    渡梨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迅速跑到了怀昭的另一边,顺势坐下来,放低声音问:“她是谁啊?

    “一个故友,还是个有点过节的。”昭昭拿了颗苹果啃,手腕上的红绳被风吹得晃动。

    深秋的果树正是结果的好时候,渡梨看的心痒痒的,干脆也钻进林子去找果子吃。

    柳溅玉友善地和二人搭话。最后聊到二人都懒得再开口,她便兴致恹恹地将头埋在臂膀里。

    于是变成了昭昭和奚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渡梨摘果子回来了。她怀里卧着六个熟的通透红彤彤的苹果,分给他们一人一个,多出来的两个都给昭昭了。

    怀昭摇摇头,“你吃吧。”

    柳溅玉伸手去拿地上横斜的树枝,是刚刚奚让扔一边的。

    她双臂抱腿,伸出一只手艰难地够了两下。怀昭见她费劲,起身捡起来递给她。

    她顶着日光,看不清昭昭的脸。但由于曾经二人离别时的关系太僵,她面对这张脸时,尤为烦躁。

    柳溅玉在神界时就总暗暗想与她争锋,因身边多出个比自己强很多的人,心里很是不平衡。不过不得不承认,当时的雾怀昭对她,可谓是真挚,并无杂念。

    因此看到谁对雾怀昭多了一些善意,亦或是对她产生思慕,柳溅玉便恨不得要出手妨碍。她私下叫走和昭昭关系近的小精怪,给些吃食拉拢,或是编些乱七八糟的话挑拨离间。

    后来也有的精怪察觉异常,慢慢传到昭昭耳中,兴许她心知肚明,只是看着她演。

    柳溅玉看到雾怀昭与那个双马尾小姑娘相谈甚欢,心里又颇为不满,上前拉走渡梨,急促道:“我有些急事,你陪我过来一趟,有话与你说。”

    “啊,怎……怎么了?”

    渡梨睁着圆眼,一头雾水,硬是被她扯走。

    昭昭不得已又重回帐子里找奚让,对方吊儿郎当,似乎早有预料,“她把渡梨拉走了,是不是不让她跟你说话?”

    “莫名其妙,她是神经病啊?”昭昭义愤填膺,滔滔不绝道:“小梨那么单纯,又不懂得拒绝,听她胡编一通,万一被骗了怎么办?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少年漠然道:“这么麻烦,要不然你别带渡梨走了,让她跟着那个柳溅玉吧。”

    “当然不行!”雾怀昭大惊道,“小梨是我朋友,我可不让她重走我的老路。”

    他懒洋洋道:“那怎么办,要不我替你把那个女的打一顿?让她离你远点,少来找事,或者杀了算了。”

    雾怀昭忍俊不禁,想起她在神界做的那些事,觉得真是颇为解气,不过……

    “那倒不是不行,只可惜她还有那个人管着,肯定会找我要个说法,我可不想被找麻烦。”

    “那个人?”

    “哦,就是,就是她哥。我认识她兄长。”她叹气道:“哎,她算什么,也能沾上那帮人的光。”

    法术不精通,自保都办不到,一想到他们一行人要带着柳溅玉捉妖除恶,就替他们觉得头疼。

    奚让二话不说,也不听她接着分析,掀帘就出了帐。看到渡梨被柳溅玉拉着讲话,一脸正经,还点头如捣蒜。

    他冷脸道:“柳小姐,我们三个要开饭了,只有三份羹,不如你先走?”

    柳溅玉怔然,两眼瞪得板直,“不是,你们,你们做羹不是想做就做?还差我这一份……”

    她话没说完,就见着奚让带走渡梨,回了帐篷,帐帘被唰地一声放下,还用法术锢上。

    柳溅玉气得张目结舌,半晌还瞪着那帐子,没回过神。她真是大为震惊,这个雾怀昭身边的少年,怎么和她一样讨厌,这般不近人情,她一个人要她往哪儿去啊。难道就不能多给她做一份羹吗!

    她后知后觉,该不会这少年是故意整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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