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有名的丞相徐谙。俩人捻了个顺风诀,那谈话声便由远到近进入耳畔。

    “......不知对当今新立太子有何看法?”

    “我这宅邸不为他人知晓,这宅邸挂在一个商人名下,徐相可以放心大胆直言。”那吴衾大剌剌摆手,他身着华贵,看来那五件衣裳有一件要为这种宴席场合准备。

    “徐某一生不求功禄,只为我大汉王朝能赓续千秋万载。若太子殿下能攘除奸凶,把那些阉人腐夫都赶下台,方能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啊。”说罢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脸上多了些义愤的意味。

    “好!”众人齐声喝彩。

    裴琅垂眸,拳头不知不觉间捏紧,这些人在这里寻欢作乐,下面是美人红袖,嘴里却念叨着什么青天朗朗,真是荒唐!又念起那个为吴衾歌功颂德的店小二,心中一阵悲凉。

    俩人打算打道回府,夜幕中一个黑影并一个麻布衣衫的一起从夜幕中掠过。

    “看来他并非小偷啊。身手了得,这庄园戒备算森严了,他带个人还能全身而退。”宋观澜拍手感叹道。

    只是裴琅眯了眯眼,觉得那身影好像有些熟悉。

    姜府。

    姜问笺取下兜帽,将抽屉里的红花药拿给一旁少女,说:“你学会我涂抹的手法,等会我快生送你去客栈,打更的婆子来了会发现你。”

    少女脏污的脸上泪痕纵横:“姑娘,你的伤……”

    “无事,你的母亲对我有恩,当时你知道那禽兽想把你掳去就应该向我求救,叫我好生找了一番。等过些时日我给你找个住处。”问笺边说便把少女头发拨开,“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把这个玉牌递进来,好吗?”

    少女接过,莹润的玉石上刻有“知疏”二字。

    回到宫中,裴琅拜托宋观澜和底下的人细查吴衾与商人之间勾结和挂名房产的事情。冯满来报:“张贵妃那边,前几天她拿着点心几次三番想进崇德殿,都被皇上跟前冯公公拦下了,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养,额,所以不便打扰。”

    “今天皇帝精神头刚好了些,张贵妃带着三清观的道士进殿,说是要为皇上呈上延年益寿丹。后来,后来…”

    “后来什么?”

    “后来那道士扯东扯西,便开始说您在三清观目无尊长,肆意妄为。”

    裴琅觉得有些好笑,就只有这些吹耳旁风的手段了吗?

    “嗯,继续盯着吧。”冯满本姓陈,因认了冯昭为干爹所以改姓冯,也是冯昭指派来照顾太子起居。

    “还有一事要报。”

    “直言便是。”

    “皇上的意思……是要为您迎娶一品骠骑将军姜岭之女,三品四安将军姜行川之妹,姜大小姐为妻。”

    “姜小姐闺名几何?”

    “名问笺。”

    “姜问笺……”裴琅喃喃自语道。

    “望舒,你看着采买便是,我在马车上等你。”问笺恹恹道。

    突然,马儿似是被惊吓,长嗥一声,连带车厢也一惊。

    问笺有些措手不及,接连着就要倒下去,好不容易扶稳了,马车却向前开去。

    “望舒还未回来,着急什么?”问笺向外问去。赶马的小厮不见反应,问笺扯开车帘一看,马车开往一条小巷,路上一片漆黑,只有豆般大小萤虫发光。问笺感觉不对劲,有来赶车也不是这样找位置的,一个纵身从车窗跳下来,车窗外早有人马埋伏。对方都是训练有素彪形大汉,问笺一人难挡,几个回合下来明显吃力。

    “跑!”问笺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问笺钻入大道繁华的商业区,把自己身上所带财物向身后抛去,边跑边说,“有人撒钱了,有人撒钱了!”引得众人纷纷低头寻找,乱成一团,“在哪在哪”问笺的声音逐渐隐没在嘈杂声中。

    等跑了几条街,到了河边,问笺扶墙休息,正想长吁一口气,却发现那群黑衣人穷追不舍。情急之下问笺钻入芦苇丛,却一个不留神,滑进水中。长久的体力消耗让问笺实在没有力气挣扎,只感觉身子越来越沉……

    等问笺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有干净布料的软榻上,环视四周,窗外水色潋滟,应是在一艘船上。

    “你醒了。”

    问笺抬首,发现声音的主人隔着一扇屏风面对着她,烛火将他颀长身姿勾勒,舫内有一股好闻的松木香味。

    “在下崔恕意。今日画舫游玩无意遇见姑娘落水,将姑娘救下,还望姑娘海涵在下照顾不周。”

    “我差人往姑娘府上捎话去了,姜兄很是着急,调府内守卫到处寻找,如今府内众人很是心焦。”

    “我已叫人为姑娘买了几套衣裳,姑娘看看哪一套合适,等会画舫靠岸,我再派人护送姑娘回府。”

    “为姑娘名声着想,对外宣称一直和崔某一起游船可好?”

    “多谢崔公子相救,问笺择日定当登门道谢。”问笺还没有平静下来,那些被追杀的印象还历历在目。追杀?应该不是追杀,他们把车上小厮弄走后是准备把车赶到一个地方去的,并不急于自己杀掉。问笺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其实对外宣称游不游船都无所谓了,姜府派那么多人全城寻找她,最后结果只是游船,未免太小题大做,说是与外男幽会都算好的了。

    问笺垂眸,先前的湿衣裳已被换下,眼下穿的是一件绸制里衣。几套衣服颜色素丽,让她惊讶的是尺寸大小恰恰合适。

    驱车回府。

    问笺瞧见她大哥在门口来回踱步,焦急得眼眶都红了。忙跑过去,取下兜帽,脆生生喊了句哥。

    姜行川见她终于回家,忙问道:“有哪伤着没,那人你看清面目没有,老太太等到半夜现在还没睡,等会你去请个安,哦对对太医在屋里候着快些进去。”

    “小姐,是望舒不力,还请小姐责罚!”望舒低着头,纵使这样也能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没事,就算当时在现场我们俩也打不过他们,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问笺安慰道,她真怕望舒自己去领罪然后又被打二十大棍还觉得内疚的。

    后姜行川又像想起些什么似的,侧颜对她说:“宫里的人来了。”姜问笺看见哥哥满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一下明白来者何意。

    进至中庭,有一穿蓝灰色袍子的天使迎上来,打开卷轴:“姜氏问笺,一品骠骑将军姜岭之女,三品四安将军姜行川之妹,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册封为太子妃,钦哉。”

    “臣女领命。”问笺俯首请旨。

    所以,纵使是有失节的嫌疑,也必须要嫁进去吗。

    “姑娘如今是要成为皇家的人,须得……”

    姜行川看见自家妹妹被江水泡得脸色发白,便顾不得太多,叫家下人把准备好的赏金拿来递给公公,使个眼色叫妹妹去看太医。

    送走天使,姜行川走进内室问道:“太医,我妹妹的身子怎么说?”

    “姑娘只是落水受了些寒气,慢慢调理便是。这是药方,每日按时服下,不出十日便可痊愈。”

    “哥,”问笺看向姜行川,泪眼朦胧。姜行川从来没看见过自己家这个逞强的妹妹这么脆弱过。

    “不论怎样,姜家永远在你身后。”他把妹妹拥进怀里,字字铿锵如金石掷地。

    东宫。宫人把窗烛剪了截,好让烛火更加明亮。

    “那姜大小姐今夜被一群流匪掳走,还好后面被崔家的人送回府中。”冯满声音拉得很长。

    “连别人家清白姑娘家的声誉都算计上了,好毒的妇人心。”裴琅想了想,拿笔蘸满朱砂三下五除二在黄符上游走,写罢,“你到小厨房取些点心并这张符一起往章德殿送去,记住符放在盘子下面的隔层里。”

    “还有那封妃的旨意送到姜府了。”

    这么快么……“知道了。”

    翌日只听小宫女议论说那二皇子夜半发高热啼哭不已,张贵妃差人连夜往宫外莲花寺求了串宝珠。一连几日还是不奏效,张贵妃以关心太子妻子的名义叫太医院几个太医送到姜府去,二皇子的病这才慢慢好转,为此张贵妃到莲花寺供奉了几百斤香油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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