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皇帝下了恩旨,新科状元封翰林院修撰,赐居状元府,榜眼探花为翰林院编修,择日入院供职。

    接到圣旨后,李青开心的不得了,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跟着公子。

    李孰华手执一卷已经发黄的书册沉思。

    李青见他并未显出多开心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我昨日偷偷去看过状元府了,就在南塘街那边,那叫一个气派,我从小到大还没住过这么气派的屋子呢!”

    李孰华只嗯了一声。

    李青又想起昨日公子交代的事:“对了,我昨日还去了沈府,门房不让我进去,我便将那一两银子交给他,他说会帮我转告沈小姐……不过这沈府比咱们状元府还要气派十倍,也不知道这沈小姐是个什么模样,听别人说长得像个仙女似的……”

    李孰华转过身,瞥他一眼,目光有些冷。

    李青打了个寒噤,赶忙闭嘴,陪笑道:“公子,都收拾好了!咱们出发吧!”

    “今时不同往日,须知祸从口出,这圣京表面看上去一片祥和,实则危机四伏,我与你一样都是初来此地,你不知的我也不知,以后一言一行都应当更谨慎些。”

    李青知道公子这是在教自己道理,乖乖听着应是。

    他二人随身带的东西本就没有多少,一个书箱,两件包袱便是全部。

    轻装简行便出了客栈。

    昨日夜里落了雨,青石板的路有些滑,李青抱着箱子慢悠悠地落在后头,生怕将这一箱子的书摔了。

    李孰华转头,见他越落越远,便停了脚步,心道还是应当雇个牛车。

    谁知李青走了一半,站在那里不动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身后。

    李孰华疑惑,也转过身,看清来人时,却是一愣。

    “好巧呀,李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呢!”

    商星本来打算去安乐坊看小福,没想到才到街口竟碰到了李孰华,看来……他们果然很有缘分!

    看他背着两个包袱,她又笑眯眯地问:“公子要出远门吗?”

    李孰华犹豫未答。

    李青却咚咚跑上前,口快道:“我们家公子前几日刚中了状元,我们要去……”

    “李青!”

    李青忙闭了嘴,小心抬眼去看自家公子,心中疑惑,难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可他也没说什么啊……

    商星看出李孰华的戒备之心,却并不在意,弯了弯眼睛道:“李公子真厉害!恭喜李公子!”

    李孰华拱手:“多谢商姑娘。若是无事,在下便告辞了。”

    商星点点头,未再过多纠缠,十分守礼地回道:“好,那改日再见!”

    说完侧过身子站在一旁,示意他先行。

    李孰华犹豫一瞬,俯身一揖,真走了。

    李青这回再不敢耽误,忙跟上去。经过商星身边时,又忍不住扭头看她。

    商星也冲他眨眨眼。

    李青瞬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如坠云雾般,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长得这么美的姑娘。他五步一回头,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

    到了街口,李孰华已雇了一辆牛车,李青忙将箱子放了上去,人也一跃,稳当地坐在了上面。

    见他这幅冒冒失失的样子,李孰华心内叹了口气,决定找个时间好好与他谈谈。

    “公子,方才那位姑娘是谁啊?”

    “太师商起之女。”李孰华淡淡道。

    “太师?!”

    李青惊地张大了嘴,虽然他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商起这个人他还是听说过的,准确来说整个大齐没有人不知道商起是谁。

    二十年前,西北部族来犯,商起率两万齐军大败十万西北敌军,那一战令西北部族元气大伤,再也无力与大齐抗衡。

    齐垣之战,让每一个大齐子民都知道了商起这个人。

    李青没想到,那个生的如此好看,看上去如此和善的姑娘竟然是商太师的女儿。

    “此前,我便与你说过,言多必失,对方是谁你都尚且不知,先自己和盘托出,若他想害你,你便是自己将证据交到别人手中。你这样的性子,日后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李青心中一惊,观他不像开玩笑,不过公子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忙央求道:“别呀,公子,你可千万不能赶我走……我这回一定记住!我发誓,以后别人问十句我一句都不会说……我在这里无依无靠,你不要我了,我可怎么办呀……”

    他说着,声音中已带了哭腔,脸上也是一幅欲哭无泪的表情。

    李孰华本就没想赶他走,只是想让他警醒些,遂轻叹一声道:“既想留在我身边,我方才说的话,你须得时刻记着。”

    知他又心软了,李青头点的像拨浪鼓般:“是是!我一定记住,放心吧公子,我以后就是个锯嘴葫芦!”说完嘿嘿笑起来:“公子,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李孰华看着他这变脸的功夫,有些无奈。

    罢了,以后他多提醒着就是。

    **

    沈府位于南塘街尽头,整个圣京最繁华的地带。

    晌午时分,宾客陆续登门,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迎接,他着一身湖蓝色程子衣、缎面鞋,这身行头一看便知是新裁的,此人便是沈府的管家沈七。

    这位沈七原是沈家的远房亲戚,要是仔细算上去,沈尚书还得叫他一声表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家不止封了皇后,还出了位尚书大人,这沈府的下人,即便只是个下人,寻常人也是不敢怠慢的。

    不多时,一顶天青色四人帷轿停在沈府大门前,江新年掀开轿帘,双脚落地。

    沈管家忙下了台阶,奉承道:“江大人您可算来了,宾客差不多到齐了,咱们老爷就等着您呢!”

    江新年理了理官服,才笑着说:“今日也不是老夫的主场,怎么非得等着我呢!”

    言罢,径直入了府。

    才到会客厅门口,先是哈哈笑了两声,声先于人:“对不住了尚书大人,老夫这是来晚了!”

    沈原西出门相迎,略一拱手,引他到主位上坐下:“大学士哪里的话!您什么时候来,咱们这宴便什么时候开始!”

    江新年摆摆手:“今日各位新科进士们才是主角!”他环顾四周,又小声问:“商太师今日没来?”

    沈原西答:“太师大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最不喜的就是这种场合。昨日下官亲自去请,他老人家道要为女儿办生辰宴,今日不得空。”

    江新年捋了捋胡子,思忖着,他本也不想来的,但是沈原西强调再三,自己不来便是不给他面子,他虽说比沈原西官高一品,但却不好薄了他的脸面,不得已之下还是来了。

    “既如此,咱们便可开始了吧?”

    “当然。大学士请坐。”沈原西又吩咐膳官宣布开宴。

    江新年在主位上坐下,这一桌子坐的全是沈原西的心腹,他倍感不自在。

    江新年此人,正直清廉,从不喜结交,皇帝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他才能坐上大学士这个位置。然而,这个沈原西也不知为何,近来总是与自己显得过分热情,他又没有商太师的底气,说拒绝就拒绝,故而只能硬着头皮来赴宴,心道,此次是官宴倒也无妨,下次还是能避则避。

    沈原西已安排妥当,在他身旁坐下来:“大学士,请动筷吧!”

    “沈尚书请!”

    过了一会儿,沈原西不经意地问:“大学士,今日是被何事耽搁了?”

    江新年心内警醒,口中含了个虾子,模糊不清地道:“无甚,还是柳州那儿出了点状况……”

    “哦?是不是圣上那边有了新旨意?”

    “这我倒不知……只是听说那边闹的正凶……”江新年说着放下筷子:“本不是什么大事,可那柳州知州竟然瞒报,这会子捅到了万岁爷面前,万岁爷生气得很。”

    沈原西惊讶:“就为这点子小事……”

    江新年不欲再说,只道:“就是小事处理得不好,才变成了大事。”

    万岁爷年轻时候在沙场打过仗,做事果决,对他们这些文官出身的人,心底是有些看不上的,也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沈原西是比江新年早一年的进士,如今却官居江新年之下,便是皇帝看不惯他平日里经营人心的手段。

    虽说宫里还有个沈皇后撑腰,但是沈父当年只是个六品小官,沈家祖上既无军功傍身也无勋爵可继,沈原西十分清楚笼络人心的重要性,人心便是一把利剑。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江新年道:“圣上还生着气呢!老夫得先回去了,先把这事解决了,再来与尚书大人叙旧。”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拱手。

    沈原西同桌上其他人一并站了起来,其余进士们见这些朝廷大员们起身也跟着起身。

    “那下官送您。”

    江新年摆手道不用:“尚书大人,老夫便先告辞了。”又转身与其他人道别,最后看着堂下众人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江新年走后,宴席渐渐接近尾声。

    周玉林等人端着酒杯去朝臣那桌敬酒,李孰华在众人的裹挟之下,也走了过去。

    沈原西起身笑道:“今日多谢诸位新科赏脸,真是许久未见过这么多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了!”

    周玉林弯腰,酒杯举过头顶:“学生们,多谢尚书大人款待,日后若是能得尚书大人多提点,便是学生们的福气!”

    众人附和。

    沈原西哈哈大笑,饮尽杯中酒,又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新科状元,观他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漠,一身红色罗袍,将整个人衬的愈加气度不凡。

    思索间,心中已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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