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仲夏,盛国有过中秋的习俗,赏月、燃灯、猜谜、饮桂花酒,街市和百姓家中都非常热闹。

    临近佳节,各家各户都准备起来,而宝亲王府因依宝镜池而建,有赏月的最佳观景台,故而王妃每年都会在王府设赏月宴。

    在拟今年的客单时,宝亲王妃想到了桑有枝,虽她身份不够贵重,但念在宝亲王的那番叮嘱,也给她送去了赏月宴的请帖。

    秦有思因身上带孝,袁氏夫妻担心戳她伤心事,避而不谈过节之事,但秦有思不想让他们夫妻伤心,主动张罗起来,打算叫上虞欢、吴俊、四喜等人一起过节。

    突然收到宝亲王妃的请帖,倒让她有些为难。

    恰刘瑛也来找她商量过节之事:“丽嫔娘娘有了身孕,皇上高兴,要隆重举办宫宴。我娘要进宫赴宴,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不如咱俩去街上赏灯吧。”

    秦有思拿出请帖说:“全扎堆了。宝亲王妃才送来了帖子,我若不去,似是太不给面子,但若是赴宴,依我的身份,跟谁也不熟络,实在无趣。”

    刘瑛眼神一亮:“巧了,我娘也收到了这个帖子,只是她要去宫宴,便不打算去赏月宴。我们到时候一道去宝亲王府正好。据说宝亲王妃的赏月宴十分隆重,不仅有上千盏花灯,还有黄州送来的秋蟹,我都好几年没吃到黄州的螃蟹了……”

    秦有思笑道:“成,我的那份也给你。”

    百里鸿渊因要参加中秋宫宴脱不得身,提前一日先来袁氏医馆给秦有思送节礼,一同来的还有孤鹜。

    秦有思瞧着这个在行军营帐中有一面之缘的女子,有些好奇,不知百里鸿渊将她带来自己面前干什么。

    百里鸿渊不想让她多想,介绍道:“她叫孤鹜,监察寮的暗卫,不常在京城露面,没什么人认识她,我想让她从今以后做为你的侍女近身保护你。”

    孤鹜恭敬上前道:“孤鹜见过姑娘。”

    秦有思讶异道:“这怎么使得?”

    她一个什么也算不上的人,怎么敢用监察寮的暗卫当贴身侍女?

    百里鸿渊解释道:“自希微道长去南华山寻解药,你身边就没有得力的人。之前孤鹜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但你近来时常出入宝亲王府,她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而且西昌侯如今被三司会审,皇上已有舍弃他另行培植左臂右膀的意思。西昌侯为求自保,必有大动作,你就当是让我安心,将孤鹜带在身旁吧。”

    “孤鹜姑娘一直在暗中保护我?”秦有思想起她还误会孤鹜给百里鸿渊处理伤口,瞬时有些红脸。

    孤鹜也道:“姑娘明日要去宝亲王府赴宴,孤鹜无法暗中跟随,还请姑娘带我一道去。”

    秦有思道:“我只是怕委屈了孤鹜,太过大材小用了。”

    孤鹜知道自家督主是个嘴笨的,自己说道:“姑娘太过自谦,保护姑娘怎会是委屈,您这里周全稳妥,督主才能安心当差。”

    “咳咳。”百里鸿渊重重看了孤鹜一眼,有些怪她多嘴。

    孤鹜识相的闭嘴后退。

    就这儿一小会儿,医馆前面陆续有其他家来送节礼,四鼎营造坊、久丰票号,甚至叶家、史家都有人来走动。

    百里鸿渊见她这里热闹的忙着,就先走了。

    人情往来的事自有袁娘子和虞欢帮衬着,孤鹜也未闲着,拿出一份名册,说:“姑娘,这是宝亲王府赏月宴的宾客名单,您过目。”

    秦有思赏识的看向孤鹜:“不愧是白鹿台的精兵,这都想到了。”

    秦有思刷了一遍名单,其中承悦公主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承悦公主刘春微是先皇后所生的唯一子嗣,自幼得先帝疼爱。她自诩与其他官家女子不同,能与皇子同读书、共论证,处处出尽风头,唯有秦有思总是压她一头,两人但凡碰面,总要生出些事端。

    秦有思犹记得刘春微当时十分喜欢百里鸿渊,总是“表哥、表哥”的跟着喊,秦有思当时以为刘春微那般受宠,肯定会得偿所愿的嫁给百里鸿渊,唯有此事,她跟刘春微没有起过纷争。

    如今看来,他们两人并无缘分。

    她问孤鹜:“承悦公主为何会参加宝亲王府的宴席?她不去参加宫宴吗?”

    孤鹜心中暗暗称赞她好眼力,一看就看了个关键角色,督主正是因为得知承悦公主会赴宴,才着急让她贴身来陪桑姑娘。

    “陛下四年前将承悦公主赐婚给了苏宰辅的幼子苏霖,这门婚事不合她心意,她自那时起就不太与陛下走动。”

    盛帝应是想用这门婚事来笼络苏宰辅,如今辅政的几位文臣,苏宰辅便是仅次于宝亲王的大员。

    秦有思心中大概有数,思忖片刻后说:“我要去街上置办些衣服首饰,明日赴宴的行头我还未准备。”

    她原先是没打算刻意装扮的,但刘春微要去,她自不能输太多。

    因是赏月宴,临近黄昏时刻才开宴。

    屏东郡王府的马车先去医馆接秦有思,再一道去往宝亲王府的宝镜池畔。

    刘瑛脸上的疮病已全部大好,用了秦有思调制的膏脂,肌肤白净细腻。今日过节,她盛装打扮,加之她愈发有信心的模样,显得格外灵动美丽。

    秦有思羡慕她健康的体魄,真心夸赞道:“郡主今天真美!”

    刘瑛互夸道:“你才是!平日里,你已美得我见犹怜,今日稍一装扮,我方才险些不敢认。”

    “哪儿有这么夸张。”秦有思吐槽道。

    刘瑛认真道:“我说真的!今日装扮很衬你,矜贵又典雅,隆重却不浮夸,特别是你这条真丝马面裙,可真好看,是谁家的手艺?”

    “至臻阁的。”

    刘瑛道:“难怪了,她家的工期是一等一的难排,我先前打算做一条,她告诉我要等八个月!算了算了,我可等不了。”

    “是吗?”秦有思是真不知道。

    昨日孤鹜带她去至臻阁挑的衣服,她看中便买了,至臻阁的人并未说旁的话,直接帮她改了合适的尺寸。

    马车很快抵达宝亲王府,府门大开,门口宾客络绎不绝,许多官眷都在门口互相寒暄。

    秦有思和刘瑛二人并不认得多少人,便直接结伴往宝镜池去。

    宝镜池畔新修了一座观月台,是四鼎营造坊搭的。三层的高台缀满了琳琅满目的琉璃彩灯,下部镂空出半圆拱桥,投射在池水中,如一同圆月,美轮美奂。

    最高层是宝亲王妃招待身份尊贵的皇族宗亲,二层是命妇或是年长官眷的宴席,最底层滨水的露台,就是留给小辈们戏耍的地方。

    宝亲王妃在高台上,远远就看到两位婉约的小美人沿水畔走来,笑着吩咐班嬷嬷:“去迎一迎。”

    与宝亲王妃坐在一起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妇人,去年才与翊王成婚的兵部尚书之女简氏。

    翊王妃好奇问道:“皇婶,那两位姑娘看着好面生,我竟没见过。”

    宝亲王妃笑着说:“着红衣的是你屏东王叔家的,瑛娘;她旁边那个是扬城桑家的六娘。”

    简氏惊讶道:“桑家吗?”

    她父亲简韦才在朝上弹劾了西昌侯和桑家的事。

    宝亲王妃安抚道:“这丫头幼时流落在外,与桑家并无什么情分,反倒是从她外家秦氏那边学了一手好医术,如今在帮我调理身体。”

    翊王妃自幼在京城长大,秦氏出事时她虽小,但也记得以前秦氏的煊赫。

    秦氏一案,翊王妃不敢多评,只说:“我是瞧着您最近气色很好,看来桑姑娘的医术得了真传。”

    不多会儿,班嬷嬷把二人接到三层高台。

    秦有思和刘瑛给二人见礼,翊王妃客气的跟刘瑛打招呼:“瑛堂妹来了,先前让你母亲带你出来玩儿,总说你身子不适,今日总算是见到你。”

    刘瑛大大方方的说:“自我进京就水土不服,还好认识六娘,将我脸上的病治好了,不然我可不出门吓唬人。”

    宝亲王妃道:“六娘能让你这张小俊脸得以重见天日,难怪你与她亲厚。我听说,你是知晓她会来,才肯来我这里做客?”

    刘瑛笑道:“皇婶勿怪,我是惦记您的黄州蟹,但不好意思说,这才拿了六娘当由头。”

    “你啊你。”

    三人正说笑,侍女通传,承悦公主来了。

    刘春微今日亦是盛装打扮,她头戴六凤冠,身着富贵蟒云肩妆花织金圆领袍,流光溢彩的走来,笑着与宝亲王妃、翊王妃、屏东郡主见礼,待她坐下,抬头看到秦有思,瞬时变了脸色。

    “你是何人?”刘春微语气不善。

    宝亲王妃察觉有异,但人是她请来的,自是要护着些,于是亲自介绍一番。

    而后道:“桑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她医术不凡,先前总听你说腰痛,改明儿可以请桑姑娘给你看看。”

    但刘春微的脸色丝毫不见好转,冷冷嘲讽道:“我竟不知,罪臣之后也能成为宝亲王府的座上宾,王妃这番做为,我皇叔可知道?若是牵连皇叔被皇上怪罪,你可想过后果?”

    若刘春微仅仅针对秦有思,秦有思只当听不到的,但她将这件事诬到宝亲王妃身上,她必须表个态。

    “昔日有太子太傅邵景楠、今有内阁大学士楚轩涛,几位大人皆因家族受牵连而获罪,但皇上不拘一格降人才,足以见得其胸怀宽广。桑家之罪,罪不及我,又怎会惹皇上对宝亲王府有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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