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甩的结实,王帅被掌力扇到墙上,半边脸发麻,几乎没了知觉。

    “送节礼就老老实实去送!你他妈没见过女人啊?!”

    “虎哥,我……那女人,我没想到……”

    唐小虎拿出手机,亮出一张照片:“是不是她?”

    王帅仔细看了看,迟疑道:“像,又不太像……那个女人的头发是直的,戴着那种小帽子,穿的普普通通。”

    看着像是乖顺良家,谁能想到她一脚蹬过来完全不留情,最后还把他车给抢了。

    “强哥这两天不在京海,我说了多少遍,让弟兄们都紧着点!少惹事!”

    “是……但……”王帅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他没惹事啊,没砸没抢,只是纠缠了一下路过的女人嘛,平常也是这样的啊。

    骚扰女人,算什么惹事?

    他既然有这样的觉悟,那就只能算王帅倒霉。

    黄翠翠数着日历,给这帮人放了一个平安的除夕。大年初五,龚开疆在鸿钧酒楼为母亲办了一桌宴席,服务员推过来酒店赠送的寿桃,老太太乐的看不见眼睛,在孝子的搀扶下起身切蛋糕。

    塑料刀卡在半途,偏了一下刃,老太太不乐了,孝子也不嘻嘻。

    龚开疆的妻子看见蛋糕里有那么大的石子,张牙舞爪地要叫经理来给个说法,被他按下去。

    石子外面又是一圈打印字条。

    【还要报警吗?】

    *

    搞人心态,要张弛有度,把龚开疆搞得既不敢报警,也不敢找赵立冬撑腰,她才好进行下一步的约谈。

    黄翠翠只有一双眼睛,专注盯紧龚开疆,就没办法盯着蒋天,更无法预判他在听到了黄翠翠可能还活着的风声后,直接调来了最趁手的杀人工具。

    她占据监控死角的巷尾,抬头看着局长办公室的灯光彻夜长明,一时不察,脖子上忽然一凉,细细的钢丝迅速向后收紧,撤掉下盘的平衡,她顺着钢丝的方向摸去,尝试寻找突破的空隙,可惜为时已晚,钢丝截断呼吸通道,将生命收缴。

    过山峰累的扶墙喘气,歇了一阵,才蹲在地上搜身。

    “老板,”他起身往暗巷外走,“就是黄翠翠,真是不好搞……这回确实断气了——把徐雷一起干掉吧,顺手的事——行,知道了。”

    他扭头观察了一下巷子外偶尔经过的车辆和行人,放弃了把尸体抗出去的念头,刚才轻装上阵,将垃圾推车放在巷外,现在大功告成,还是把车拉进来搬尸更加靠谱。

    过山峰走了出去,过山峰走了回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水泥地面,精神恍惚。

    人呢?!!!

    什么素质啊?杀了人转身就走,不能帮忙处理一下尸体吗?

    黄翠翠蹲在旁边等了十几秒,也没见凶手回来收尾,只能自己扛起自己,放在摩托车后座上,取得了物理学和语文学双领域上的新突破——自抱自骑。

    老纺织二厂与旧厂街隔了一个半城区,厂后有一片老式职工楼,大半人口迁出,剩下的几乎全是二房东,租房不要身份证,旁边还有一个铺过砖的小天台。

    位置偏僻,是黄翠翠目前的落脚地,笨重的大衣柜立在墙边,目前用来收纳她上一周目脱下的尸体。

    她通知徐雷立刻离开京海避难,对面半夜被吵醒,迷茫应声:“啊?啊?”

    黄翠翠挂断,给保镖阿鹰打电话:“带人快走!实在不行躲市局去!”

    把徐雷塞进车里需要分三步,过山峰一个健全人,杀上门只需要一步到位。

    他目前暂住在康复医院对面的电梯公寓内,最近奔波较多,住在这便于理疗,也就注定要放弃一点铜墙铁壁的安全感。

    过山峰翻进窗子,放轻脚步,卧室门一推就开,穿堂风擦过脸颊,心中警铃大作,不等他转身撤离,余光中突现一道矫捷的影子,扑撞出暴击。他侧向闪避,手臂撑地,雪亮的刀刃划过眉骨,训练有素满手人命的过山峰不在乎皮肉伤,迎着刀锋硬顶上去,在已经被压在地上的劣势下,反手抽出□□,抵在对方的胸口。

    近距离发射弩箭,精准命中心脏,过山峰的心脏狂跳,逆着月光,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黄……黄翠翠?

    她不是死了吗!

    刚刚降下来的心率重新攀高,泵血的速度仿佛激烈的鼓点,门外楼梯响起脚步声,与胸腔里的跳动慢慢重合。

    过山峰在追踪和杀人这一行当很有建树,在顺着窗户跳窗逃生前,往尸体的衣兜里塞了一枚小巧的追踪器。

    黄翠翠忙着处理现场,搬回尸体,等到她在纺织厂附近的路口看见那个熟悉的清洁工限时皮肤,才感觉有些事不对劲。

    *

    夜已过半,远处天际线泛起淡淡青白,但京海仍然处于子夜前最黑暗时刻,这里没有路灯,只有冷月。

    地面拉伸出长长的影子,过山峰抬头,看见一个女人趴在外楼的楼台栏杆上,面无表情,垂目盯人。

    他悚然大惊,瞄准的弩箭被她躲过,下一秒,长影的主人翻过栏杆,从高处跳下的动能砸在过山峰的肋侧和肩膀,一片青紫瘀血,余痛绵长。

    □□摔出五十米开外,撞在墙根上,过山峰转身压制,拔出袖子里的□□刺入她暴露出来的脖子,同时,对方手中的匕首也埋进了自己的上胸口,他将牙关咬得酸痛不已,沉腕一刮,L型反切,割断了她的动脉。

    血迹喷溅,洒了过山峰一脸。

    他杀过很多人,终于在今天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他的手脚冰凉,止不住颤抖,两腿关节虚麻无力,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浓腥血气涂抹满身,他胃里难受,忍了好久才没吐出来。

    地上的女人停止了濒死挣扎,一动不动,过山峰放下心,直起腰,抬头。

    丁字小巷的交界处,明暗分线,一道人影站在那里。

    过山峰快疯了。

    什么东西啊?!鬼打墙吗?!

    □□不错,现在是黄翠翠的了,但是这玩意刚刚好像摔歪了弦,第一箭射中了过山峰的后肩,第二箭划伤了他的小腿,均未达成满意的伤害。

    他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再而衰三而竭,放弃缠斗的打算,前胸后肩小腿的伤哗哗流血,他就跟无知觉一样,发了疯一样逃跑,跳上同伙来接应的丰田车仓惶负伤离去。

    伤势不轻,至少短时间内他没法接杀人越货的活计。

    她继续打扫现场,从第二具黄翠翠身上找到了追踪器,关机,揣进自己兜里。

    第二天龚开疆从办公室里出来,刚一搭上车门把手,便蹭了一手血迹。

    一根沾血的弩箭头插在缝隙中,下面系着手写纸条。

    【换个人来杀我】

    *

    龚开疆年轻时那点为非作歹的胆色已经被烟酒肥油掏虚了,作为全剧开篇一杀,在黄翠翠阴魂不散的心理攻势下,终于在收到鲜血传信的第六天,低头屈服。

    他收到了地址,在纺织二厂老职工楼,特别标注了小天台的位置,夜色朦胧,龚开疆让司机等在大门口外,按照要求,独自一人找了过去。

    这里的楼梯全部置于外墙,片区不大,错综复杂,几乎每栋楼都有个小天台,通过室内天井连廊登上。龚开疆的脚踩在坚固的钢筋水泥上,整个人的精神却被惶恐地提吊着,他仰头看了看楼层结构,理智几乎崩了弦,这里的风太冷,冻的他打哆嗦,他看了一眼相似的阳台,是这个位置么?

    好像是的。他将手搭在阳台门上,轻轻一推,锈迹斑斑的铰链吱呀作响,室内无人,最显眼的大件就是一床一柜。

    衣柜靠在墙边,柜门似乎有些松动,又被里面的东西顶开一条小缝,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

    龚开疆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衣柜木门发出生涩的扭转声,仿佛是行将就木的僵化躯壳,在一点点吐露腹内的枯茎朽骨,最后支撑不住,骤然倾颓。柜门猛地将空气拍到另一边,藏在门内的东西倒塌翻滚,将龚开疆压在地上。

    怪异刺鼻的尸气扑面而来,狰狞的伤口在眼前放大,龚开疆双目圆睁,眼皮像是钢筋打的,死撑着不肯闭合,让每一张面孔印在他的脑海里。

    一个黄翠翠,两个黄翠翠,三个黄翠翠……

    四个以直立形态走进来,面露震惊的黄翠翠。

    龚开疆忽然感觉心脏内每一颗血管扭紧,眼前一片模糊,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失去了意识。

    *

    陆寒坐在信息研判室,盯着显示屏,眼睛都快闭上了,要不是手机响得及时,他一觉睡到天亮。

    张彪打来的电话,龚开疆心脏病发被送医抢救,好在前期施救及时,喂了速效救心丸,才在凌晨时分脱离生命危险,转移到普通病房。

    这个案子透着蹊跷,救护车去拉人的地址非常奇怪,龚开疆的司机只负责接送,其他一问三不知。

    急救中心还保留着通话录音,陆寒反复听了好几遍,越听越耳熟,叫来了正在应付领导问询的张彪。

    “……是有点耳熟,感觉像……”

    张彪也不太确定,叫来了在宿舍睡觉的安欣。

    “……确实像,但这个嗓音好像有点……”

    安欣不太保准,把录音发给了失眠半宿的李响。

    李响回电话:“黄翠翠又怎么了?”

    “什么?!她没死?不可能吧?”市局爆发震惊三连,“黄翠翠还活着?”

    李响更懵了:“她没联系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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