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钰最后是从贺小燕那边联系上黄翠翠的。

    “龚开疆这个案子,我是挨了大骂,你不能让我一个人承受这残酷的疾风骤雨啊!”孟钰欲哭无泪,“我要是真想害你,绝对不会主动提及我爸,直接把你忽悠到我家,门一关锁一落,你也跑不了,是吧?”

    中心思想就一个:我跟我爸都是受害者,有人往上告了状,家里长辈耳提面命,我已经死了一回,速救!

    秉承着有福没怎么同享,但是有难总是要同当的大怨种心态,黄翠翠问了时间地点。

    “周五,我家,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她挂断电话,返回包间,唇角下撇,将饱餐一顿的姑娘们送回学校,晚上九点多,学校附近仍然人流攒动,黄翠翠找了个地方停车,室友们钻出车门,黄瑶却迟迟不动。

    跟亲妈说话,用不着谎言与试探:“妈,钰姐找你什么事啊?你好像不开心?”

    “哎呀——”黄翠翠刚想敷衍糊弄,看着闺女闪闪发光的眼睛,酝酿半分,说道,“瑶宝,咱们家确实,略微特殊一点。”

    “妈你说,我听着呢。”

    “今天在你们学校讲话的那位领导,你知道……”

    “我知道,叫赵立冬,京海市长。”

    黄翠翠怔了一下:“噢噢,他和我……”

    “我知道,有仇。”

    黄翠翠又怔了一下:“落马审查的反贪局局长龚开疆,是赵立冬集团的人,我这不是……诶,不对!你怎么知道他的?”

    黄瑶温柔一笑:“原本是猜的,刚刚确定了。”

    黄翠翠竖起大拇指,继续道:“我们把龚开疆拉下台,你安伯伯借此案重返京海,孟钰最先拿到一手案件细节和爆料,把案子锤得死,给赵立冬找了个大麻烦,不知道他跟谁告了一状,你钰姐挨了顿数落,说她年轻不懂事,出手就把人往死里逼,不守规矩。”

    她面色凝重,有些忧心,生怕赵立冬走通了更高层的路线。

    可是不应该呀——孟钰出手再狠辣,那也算是帮父亲清障,孟家哪位长辈要因为这个找茬?

    “啊——”瑶瑶双手合十,眼睛里开出两朵崇拜之花,“妈妈,你在外面就是干这个的啊?好厉害!”

    黄翠翠脖子根燥热起来,没绷住,在女儿连绵不绝的彩虹屁中逐渐迷失自我,害羞地捂着脸,故作谦虚道:“啊呀,没有吧,也没有很厉害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

    瑶瑶夸一句,她能美十天,孟钰看她没心没肺那副样子,放下擀好的饺子皮,找了个借口拉她进卧室,提前叮嘱:“我舅公马上到了,你心里有点谱。”

    牛肉馅的腥咸鲜气从厨房冲撞到客厅,黄翠翠抹干净指尖沾染的白色面粉,哭笑不得。

    腥风血雨里搅闹一通,最后坐在孟家,大家一起包饺砸,有种强烈的割裂感和违和感,果然,来正题了。

    “你舅公是谁?”

    “我爸的舅舅。”孟钰道,“我奶奶过整寿,他那边没什么脱不开身的大事,就过来了。”

    “行,到时候我一句话不说。”

    “那可不行。”孟钰趴在卧室窗台边,往下看了一眼,车灯光柱打直转入单元门口的甬道,下来一个清瘦的影子,“来了。”

    黄翠翠站在厨房边,在一阵突然爆发的热烈欢迎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一道无形的天堑将两个黄姓人分隔于楚河汉界的两端,那个看起来比孟德海更加老成的组织部大佬也在看她,二人堂而皇之地审视着彼此。

    “你们忙,我实在是累的不行,先进去歇会儿。”

    谁也不能逼着全家辈分最大的老头子洗手切菜,简单几句嘘寒问暖,便把老人家让去了里间。

    孟夫人在丈夫的授意下准备了一壶茶:“翠翠,你送去书房吧。”

    她过去敲了三轮,门后无人应答。

    一直在旁边躲着的孟钰蹑手蹑脚凑过来:“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死……”黄翠翠呲牙咧嘴,想起来这是人家的地盘,硬是改了口,“……可能是睡了。”

    孟钰过去敲了两下,也不等人家应声,直接缓缓推门。

    黄老睡眼惺忪,声音慵怠:“嗯……啊?小钰啊,进来——”

    *

    两口茶下肚,这老头看起来精神多了。

    “你就是黄翠翠吧……闻名不如见面,看起来是个好孩子。”他先是以长辈的姿态问过她的丈夫女儿,才渐入正题,“听说过你的事,年纪轻,做事急躁,这是你们这些小辈的通病——下一步,有什么想法啊?”

    “没有想法。”

    “噢,既然没有想法,就停停手。”他很不客气地点评,“之前一局,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幸而出了结果。如若龚开疆心性再坚定些许,让别人反将一军,你能怎么办?”

    黄翠翠不说话,他推着眼镜,话锋一转:“我听小钰说,06年那会儿,你就想拿龚开疆开刀,被其他事给绊住,又因为当时,他是青华区区长……哦,你也是为孟家考虑了么。”

    “上周我去理工大的时候,看见赵立冬了。”她突然开口,这股冲劲儿把久居高位的老头给惊了一下,“当天晚上小钰连着给我打电话,我想赵立冬可能是跟上面的人告状,没想到是告到您这里了?”

    黄老不在乎她的无礼,宰相肚里能撑船:“辗转了几番,托过来说了两句话,不是告状。”

    就是告状精!

    许是当年救过孟钰,又许是误会她与孟家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令这位高官对黄翠翠这个地位卑俗的女人多了两分耐心。

    两分,不能再多了。

    “松弛有度,围师必阙,这些道理,你要多多请教我那外甥。”

    说来说去,是让她立刻停止动作,听候孟家差遣。

    黄翠翠心道:把我当成家臣了你?

    “可是,如果我偏想趁热打铁,乘胜追击,逼他一个狗急跳墙呢?”黄翠翠眸绽血光,笑道,“狗不跳墙,我怎么杀它?”

    黄老反而朗笑几声,别有深意道:“年轻人,别总想着打打杀杀的——外面饺子下锅了,走吧,吃饭去。”

    *

    眼看快到清明,纷纷雨星连下好几天,皮肤泡得快发芽,地面湿漉漉的,几处低洼排水不畅,沿边积成一条小溪,安长林踩着垫在水里的几块砖头,一步一跃,最后被一辆白色桑塔纳堵住去路。

    车顶对侧露出笑眯眯的大半张脸,光听见人声,看不见嘴动。

    “安书记,”黄翠翠踮起脚,露出整张脸,“孟书记那边可是找我去他家吃饺子了,您没点表示?”

    “行啊你,我第一次看见百姓问干部索贿的。”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索贿,是……”

    “勒索。”

    “那您判我吧。”她上车,等安长林系好安全带。

    “发改委的秦主任要和你签谅解,不代表不批捕。”安长林道,“这可是绑架。”

    “那就批捕吧,正好重启调查……您作为政法委书记,有权督办,是吧?”

    这个案子仿佛一个杠杆,横亘在她与赵立冬中间,把她抓进去,那么赵立冬也得好好交代清楚当年绑架案之后的那些动作,到底是为了遮掩哪些更大的罪行。

    “瑶瑶也大了,这几个月多陪陪孩子。今年有巡视组下来,到时候再说。”

    “他们也不是今年才开始巡视的,00年不也来过么?有用?”黄翠翠哼笑一声,妥协道,“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那我就先不动了,等巡视组来了再说。”

    “既然打算老实呆着,恒江集团的人就撤一撤吧。”

    “啊?本来也没多少人啊,徐雷去外省了,他那个制衣厂雇的都是本地人。”她老实诚恳,“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干干净净的。”

    安书记表示不信:“全干净了?我可是听说他在香港,靠容纳三教九流偷渡客起步的。”

    “三教九流也不全是坏人啊,再说了,当时环境就那么乱,也没办法。真的全干净了,不然您查查。”

    “我查着,你在恒江还任职呢。”

    黄翠翠否认:“那您的消息太落后,早辞了。”

    “当时任的是……”安长林回忆了一下,“保安部,还兼……”

    “兼礼宾部。”

    安长林震惊住了,没说话,黄翠翠有点不乐意。

    “怎么个意思?那是什么表情?我的外形条件不能胜任礼宾部兼保安部负责人一职吗?”

    黄翠翠暴力,但她实在美丽。

    车子下坡,经过一个颠簸,将安书记半凝固的表情颠散了。

    “这一段修路,磨磨蹭蹭。”她抱怨道,“谁家承包的?”

    “建工集团的活。”安长林缓声道,“陈书婷回京海了吧?”

    陈书婷忙于收拾下湾,整顿内治,工程上的事多少懈怠了些。

    黄翠翠刚想开口,后轮忽然卡了一下,整辆车仿佛陷入奶油中,干踩油门,发不上力。

    这是辆二手车,买来给瑶瑶练车用的,性能上差了点。

    她与安长林面面相睹,最后以安书记叹气出去推车为落幕。

    “你今年最好别出事。”

    否则下一个时间节点再见面,又得被创。

    *

    蒋天同样心怀危机。

    “陆寒一直对228追着不放。”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脚下的鹅卵石,“真的很烦噢。”

    “他最近还在查那辆丰田阿尔法,不仅是咱们,高家也被他咬住了。”

    “那既然这样——送他一程咯。”

    过山峰的嗓子堵了一下,没有马上回复。要怎么送他一程?栽赃嫁祸给高家的那种送?还是杀了埋这种基本款?

    蒋天选择的是后者,强夺下湾沙场的操作没能给高家放血,反而把陈书婷给招了回来,二人正准备摩拳擦掌合力反击,让他讨了不少苦头。如今只能暂缓一步静待佳机。

    或许可以借此机会,送上一点薄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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