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马车内,夏侯曦暗生闷气。

    “别碰我。”夏侯曦猛然喝了一声,丢开陆今安想要握住她的手。

    陆今安有些不知所措,她真生气时就是这样,闷闷不吭声,惜字如金。当她拒绝身体接触时,那就说明情况更加严重。

    “我……下次不会了。”

    他现在也很懊悔,为何不忍忍,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丢了她的脸。

    正想着待会儿进城路过茗香楼要不要下车买她最喜欢的樱桃酥山哄哄她时,冷不防夏侯曦问道:“陆今安,你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村姑野妇喜欢你?”

    陆今安怔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的确,他从小到大,都特别招异性喜欢。小时,隔壁家的大婶会经常来他家给他送吃的,然后摸摸他的头和小脸蛋。大了,在田里耕种时,日晒雨淋的,也总会有些大胆的小姑娘在他旁边给他打伞,借机跟他说上几句话。

    “没有,奴都不看她们的,奴只喜欢公主一人。”

    夏侯曦才不相信他这鬼话,她一女人都经不住男色的诱惑,更何况男人,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

    他这张脸啊,得有多少女人心甘情愿地贴上去,看,她自己不就是其中一个。她有时真想知道他是不是狐狸幻化成人形的,专门来勾她,目的是为了得到她那颗美丽又独一无二的心,吃了它好长生不老。

    陆今安看她神色忿忿,又试探地伸出手想要去牵她,“啪”的一声又被打了回去。

    “下去。”夏侯曦睨了他一眼,敢情他搁这装无辜呢。

    “什么?”

    “我让你下去,自己走回去。”说完,还踹了踹陆今安。

    无奈,生气中的女人不能惹,更别提是一直骑在陆今安头上作威作福的夏侯曦了,陆今安只得乖乖下了马车。

    然后,他就目睹了马车以近乎刚才两倍的速度,猛地朝前奔去,只留给他一地的沙尘。

    酉时,夏侯曦回到公主府,刚下了马车,一直候在门口的若紫就急忙忙走过来禀告:“公主,睿王在里面等很久了。”

    夏侯曦悠悠地拍了拍衣裳上沾着的花絮,问:“多久?”

    “两个时辰了,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夏侯曦挑了挑眉,快步走了进去。

    宋允霁今日难得地穿了一件黑色长袍,坐在厅堂的主位上,右手边放着一壶茶,茶杯已经歪倒在桌上。他也不管,支着头撑在桌沿处闭着眼,眉眼间低沉地压着。

    “二哥找我有何事?”

    离得近了,夏侯曦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酒味,才知道放在桌上的不是茶,而是酒。

    宋允霁睁开眼,眼里初现迷茫,待看清对面的夏侯曦后,逐渐清明。他笑着道:“你回来了。”

    夏侯曦觉得他这笑不似往日清朗,倒暗含几分苦涩。她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允霁没有正面回答她,却是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崇宁,你开心吗?”

    夏侯曦没有挣扎着扯出手,而是任由他握着,听到他的问话,有些疑惑:“二哥,你不开心吗?现在父皇这么重视你,满朝文武百官皆以你为首,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宋允霁牢牢地盯着她,眼神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你还在怪我?”

    夏侯曦摇头,她早就努力地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站在他的立场想,不可否认,生辰宴上的那次机会的确千载难逢。他不过是借她的刀杀人而已,这有什么,难道她们自小长大的情谊还抵不上一把刀吗?

    “二哥说什么,我是站你这边的。”

    “真的?”

    夏侯曦重重点头,“真的。只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不能再有下次了。”

    她这一把刀虽是锋利,可用多了也会变钝。

    宋允霁承诺道:“好。”

    那一天,宋允霁破天荒地拉着夏侯曦喝了许多酒,从前他只说酒是害人之物,丧志之余还伤身,可那日他喝酒的架势让夏侯曦自愧不如。

    直到两日后,夏侯曦才知道他那日的失态是从何而来。明晟帝下旨为他和忠国公的孙女赐婚,婚礼在三月后举行。

    皇上的用意其实很好理解,如今宋允霁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但奈何他膝下仅有一八岁嫡子,子嗣单薄,这乃是储君大忌。

    至于他为什么会借酒浇愁,自然是因为他和二嫂感情甚笃,二嫂去世多年,他还念念不忘,别说正妻之位一直空缺,后院里连个伺候的侍妾都没有。他要想坐上那个位置,就必须听父皇的话,续弦生子,开枝散叶。

    对此,夏侯曦是赞成明晟帝的决定的,这些年他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娶个娇妻回家,平日里嘘寒问暖的不好吗?

    像她这样,驸马死了,她一开始也伤心,但后来陆今安来了,虽然有时也觉得他很烦,但更多时候白日里他能小意温柔,夜里能一解寂寞,好不快哉!

    所以她没有去劝慰什么,圣命难违,总归他把人娶回家后就会知道好处的。

    第二天,她去了睿王府,目的是将符鸣引荐给他。符鸣武艺超群,虽说当日畏于权势无奈退让,但到底是个身手不凡的好苗子。这样的人,若是埋在羽林军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岂不可惜。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明晟帝百年之后,宋允霁就是一朝天子,在他的身边安插一个自己的人,可以以防万一。

    进了睿王府,天随人愿,练武场上正有一个中年男人在教授彦儿剑术,宋允霁则在一旁背着手看着。彦儿的剑法看起来不错,只是有一招飞鱼画影任凭那男人如何比划口授都学不会,急得他频频去看宋允霁的脸色。

    夏侯曦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侧头问符鸣:“这招你会吗?”

    符鸣点头。

    “去教他。”

    符鸣上场,朝场上两人抱了个拳,也不说话,拔剑自顾自画了起来。然而仅演示了一遍后,彦儿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虽然使剑的力度不对,但至少招式是学会了。

    符鸣紧接着又演示了两遍,彦儿逐渐掌握技巧,飞鱼画影初见成形。

    符鸣收了剑,对彦儿说道:“你练剑的招式对了,但力度却不够,步法也不够敏捷,平日里应该增加一些力量的训练。”

    彦儿抱拳称是。

    宋允霁一直在旁边看着,见状,夏侯曦抓住机会,将符鸣介绍给宋允霁。

    “如此看来,在羽林军待着是屈才了,既是宁儿推荐的,那便是个可用之人。不如从即日起,你就在我府中教授彦儿武艺吧,如何?”

    夏侯曦眨眨眼,宁儿?这样的称呼是第一次从宋允霁口中说出,她怪不习惯的。

    符鸣道:“能教授世子武艺是卑职荣幸,卑职领命。”

    夏侯曦本还想着说什么时,宋允霁就径直牵过她,往正厅而去。

    夏侯曦跟在宋允霁后面,看着被他十指交握的右手,有些不自在。虽说小时她走路时很喜欢牵着他的手,可那是小时,男未娶女未嫁的,现在两人都这把年纪了,再这般亲昵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个,二哥,我皮痒,哦不,我手痒。”

    宋允霁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哪只手?”

    夏侯曦一字一顿道:“右手。”

    “手心还是手背?”

    “都痒。”

    闻言,宋允霁没有松手,只是转过身来,改由捏住她的手掌,另一只手在她手心和手背处轻轻挠了起来。冰凉的指尖触上她的手,冻得夏侯曦直打一哆嗦。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

    她想快些结束这种别扭的氛围,忙趁机将手扯出,干巴巴笑道:“挠痒这种小事怎能麻烦二哥,我自己来。”

    宋允霁倒也不勉强,瞧她将自己的手背挠得都红了,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走吧。”

    “去哪?”

    “赏梅。”

    夏侯曦惊讶,“二哥你府中何时种有梅花了?”

    “昨日。”

    等夏侯曦亲眼看到近十亩的梅花林时,整个人都惊呆住了。

    “那日我去你府中见你迟迟不归,后来我才得知你是去了京郊的梅花苑,回来后我便让花农将京中所有开了花的梅花树移栽来这里。你喜欢赏梅,以后不用再驱车劳顿去京郊了,来二哥府中便是。”

    夏侯曦吃惊,黑溜溜的眼珠子转着圈,脑中急速思索,终于扯出了一个理由:“我知道了,定是我那未过门的嫂嫂喜欢赏梅,二哥不好意思表达,便借我这个妹妹的名义栽了这许多梅树。”

    宋允霁望着夏侯曦,见她躲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神热切:“宁儿,这桩婚事我自己做不了主。”

    夏侯曦摘了一朵离她最近的梅花,揉在手中,发现没有京郊的开得好。

    “嫂嫂我在赛马会上是见过的,长得美,人说话声音也甜甜的,文静知礼,这样的女子我都想娶一个回家去。”

    “我不喜欢这样的。”

    夏侯曦闷声不应。

    宋允霁走入梅林中,踮脚摘了一朵开在高枝上的绚丽梅花,回身温柔地别在夏侯曦的头发上。

    “我喜欢不乖的,会给我惹事的。”

    夏侯曦顿时觉得他是脑子有点问题的。

    良久的沉寂后,宋允霁再次开口:“宁儿,你能等等我吗?”

    夏侯曦百无聊赖:“什么?”

    “等我登上帝位,我娶你当皇后。”

    夏侯曦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棒般,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但她不敢再问一遍。她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宋允霁疯了。

    他怎么……怎么能喜欢她?她们是兄妹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兄妹啊!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付眼前这一情况,又不敢贸然跟他撕破脸,正慌乱之际,余光看到一朵梅花随风掉落,她心生一计。

    两眼一闭,她直直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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