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曦晕倒在地后，听见宋允霁着急喊人来的声音，他横抱起她奔得匆忙，耳畔还余他的自责之声。
“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是我太心急。”
夏侯曦是第一次装晕，被抱着颠簸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的头倒着垂落向下，脖颈几乎要折断。更别提宋允霁体力不支，险些绊倒在地，连带着她那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去。
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之后，被颠得头晕的她被安置在一张床上，大夫替她诊完脉后，煞有其事地说她是肝火过旺，睡眠不足才致晕倒。要不是她是装的，她还真就信了这庸医之言。
大夫告退后，宋允霁屏退众人，房中只余她二人。当眼睛不能视物时，耳感便变得十分的灵敏。她听见宋允霁的皂靴之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听见他在她床边坐下时衣服擦过锦被发出的丝帛之声，她听见自己的心在敲锣打鼓，震得她满头晕眩。
满室寂静中，她感觉到上空一道热切的视线正焦灼在自己的脸上，她感到很不自在，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问题：晕倒的人能不能假装无意识地翻个身？啊啊啊……
还未想出答案，夏侯曦骤然在心中大声尖叫。
他竟摸上了她的脸！
冰凉的指腹滑过她的额头和脸颊，最后压在她的唇上，微微搓揉，流连忘返，令她生出一道暧昧而恐惧的颤栗。
她已经无暇再顾及什么翻身，她现在满脑只有一个念头——他会不会亲她？
只要一想到自己和一个从来都视作是兄长的人亲吻，她就感到头皮发麻，藏在被子里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着。明明是冬日天寒之际，她的背竟沁出些汗来。
就在她屏息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了若紫的声音。
“殿下，婢子端了水来给公主擦擦身。”
刚刚夏侯曦晕倒在地时，周身沾染上了地上的尘埃。若紫知她向来爱洁净，要是醒来时发现自己乌发尽染，身披浊衣，定然不喜。
夏侯曦紧张地等待着宋允霁的回答，久到她以为若紫的话只是她幻听出来时，唇上终于一松，她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进来吧。”
门“吱呀”打开，水被搁置在桌上，手巾浸了水，“哗啦”一声被拧干。
“王爷，婢子要为公主擦身，您在这恐怕多有不便。”
夏侯曦简直想直接坐起来抱住若紫，然后给她献上一个大大的吻。
“照顾好宁儿，本王还有些事要去处理，等她醒了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禀我。”
“是。”
她内心狂喜，耳边紧接着响起了开门又关门的天籁之声，等过了一会儿，确信他走远了后，她这才敢睁开眼睛。
“吓死我了。”她坐起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若紫见她突然醒来，欣喜道：“公主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侯曦没有回答，而是在若紫惊诧惶恐的目光中紧紧抱住了她，在她的右脸上印下了一个吻。
若紫带着哭音：“公主，您别吓婢子？婢子这就去叫大夫。”
夏侯曦急忙拉住她：“别去。”
“那婢子叫人去通禀王爷。”
这下夏侯曦更是慌促地抱紧了她的腰：“哎呀，你就不能安分地坐一会儿吗？”
若紫眼眸微转，终于反应过来：“公主你晕倒该不会是装的吧。”
“胡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夏侯曦边否认边下床穿好鞋：“走了，要回家了。我们静悄悄的，别惊动其他人了。等我回到府中，你再派人来这说一声。”
若紫不明白夏侯曦这多此一举的用意何在，但也体贴地什么也没问，跟在她身后猫着身子出去。
好不容易平安回到公主府，夏侯曦直奔房中，一进门就跳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还朝若紫喊道：“去把云京所有的未婚适龄男子的画像和花笺找来。”
若紫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床上，“公主……”
“快去！”
她埋在被子里心绪复杂，直到现在，她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她很努力说服自己梅花林里宋允霁惊天动地的话定是她会错了意，他定不是男女之情的意思。可是，那后位之许，指尖压在唇上的暧昧，叫她如何也骗不了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起了这心思的？她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兄妹之情却是真的，他如何能罔顾人伦纲常，对她生出这样羞耻的心意来。
在她心中，他是相当于父亲的兄长，是她最敬重之人。即使她往日对他多有依赖亲昵之举，但他也不能越过这条最后的人伦底线。
夏侯曦越想越乱，泄愤地捶了十几下被子，她不想和宋允霁撕破脸面，如今的境况，她只想逃避，最好能躲在被子里永远不用再见到他。
这天夏侯曦自午间回了房间后，就没有再下过床。晚时也没有让婢女掌灯，若紫唤她用饭更衣也不搭理。后来无法，若紫只能去叫陆今安过来，可现在就算是明晟帝来了夏侯曦也打定主意要装病不见人，更倘若一个陆今安。
第二日，陆今安天未亮就来了嘉宁院。
他问若紫：“公主怎么样了？”
若紫望着房中的月牙窗道：“今早正常起的床，也肯用饭了。只是……”
透过月牙窗，能看见夏侯曦在房中一脸认真地看着什么。
“只是什么？”
若紫吞吞吐吐：“你自己进去看罢。”
陆今安步入房中，一进门就看到夏侯曦埋首在一堆男子画像中，旁边还堆着一叠花笺。
他没见礼，走过去随意拿起一张花笺，只见上面写着：户部侍郎张奎嫡出次子，张添，年二八。
“这是什么？”
夏侯曦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在选驸马，快来帮我看看哪个长得顺眼些，我都挑花眼了。”
陆今安僵在那里，垂首而立露出的那雪白脖颈上现出一道青筋，一颗心像是泡在冰水中直直地往下坠。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为何要选驸马？”
夏侯曦的眼粘在了其中一副画像上，画上那男子的眼睛微微上挑，笑意盈盈凝视着她的感觉令她顿生出一抹熟悉之感。
陆今安没有听到回答，又固执地问了一遍：“为何要选驸马？”
夏侯曦想着自己有了新驸马，宋允霁总该死心了吧，但她自然不能将这件事说出来，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我先夫已经死了好一段时日了，总不能为他守一辈子寡吧。”
陆今安看她认真地翻选桌上的画像，苦涩道：“就不能不选吗？”
夏侯曦终于放下手中的画像，偏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陆今安，你该不会心存什么幻想吧？”
“别做傻事了。”
“记住自己的身份。”
闻言，陆今安喉头发涩，站在原地许久不动，还是艰难地问多了一句：“你已经厌倦我了吗？”
“还没有，就算我有了驸马，你还是可以留在我身边的。我最喜欢的，目前依然是你。”
后来夏侯曦还说了些什么，陆今安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当时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但在听了那几句剖心的话后，耳朵已自动忽略了周遭所有的声音，他几乎是踉跄着逃了出去。
——
百鸣馆中，张来富正在教授夏侯嘉意背文章，他念一句，夏侯嘉意跟着念一句。因为夏侯嘉意看不见，学习多有不便，为了让他跟上教学的进度，每每上完课，张来富都会留下来为他补充讲解今日新学的文章。
只不过今日，他在念书时频频望向窗外，耐心也没有往日多：“这篇文章我只读两遍就已经会背了，你读了五遍怎么还未全通其意。”
夏侯嘉意听出了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怒意，也不敢为自己辩驳：“要不你先回去吧。”
张来富看了他一眼：“我哥哥昨夜又一夜挑灯苦读，今早心神不宁，没用早饭就匆匆往嘉宁院里赶，我实在担心，今日我便先回去了。你要是还有不懂的地方，先留着，等我明日解答。”
夏侯嘉意笑着回道：“好。”
等张来富走后，夏侯嘉意不再忍耐，一下子趴到桌上，头疼欲裂，背上冷汗涟涟。
那边的张来富揣了两个馒头从百鸣馆出来后先去嘉宁远找他哥，却被婢女告知不在，于是他便回了住处，推开门发现房中也是空无一人，哪有半点他哥的影子。
房中窗户大开，冷风从窗外灌进来，翻起桌边的书页，一片花瓣夹在其中，已然褪去了春色。张来富顺着花瓣朝窗外那片海棠林看去，目光如炬。
冬日荒寒，海棠林的花已尽数枯落，唯剩几根树枝在寒风中战战兢兢。
陆今安就站在一棵枯败的海棠树下，抬头望着树上那朵唯一没有开败的海棠花，笔直的身姿添了几分孤寂之感。
“哥，你怎么站这里，外面这么冷。”
他给他披上一件外衣，离得近了，他这才看见他哥的手冷得在抖。他也学着他哥的姿势抬头望树，然后发现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哥，我们回去吧。”
陆今安终于动了一下，然而开口的话却叫他惊诧。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知廉耻。靠着这张皮囊得了她的青睐，但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张来富暗暗心惊，他哥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知道，背地里他们都笑话我，说我像个娘们，整日在闺房中盼着主子的宠幸，是比他们还要下贱的东西。”
张来富不喜欢他这么看低自己，“哥你在说什么，你虽然是和公主在一起，但你上进努力，日日苦读，只待有一天考得功名，比那些目光短浅，懒惰愚钝之辈强多了。”
“可是来不及了，她不肯等我。”
张来富吃惊，他听出了他哥声音里蕴含着的满满失落，在他的记忆中，他哥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更不会这般自轻自贱，无论身处什么样的逆境，他总是昂扬向上的。
从前在村里以耕种为生时，有时荒年颗粒无收，一年到头的努力付诸东流，但他哥也从未抱怨过天灾，只是以一种更勤劳努力的姿态埋首于其他养家糊口的活中。
后来家里的田地被豪强兼并，他亦没有像村里其他人一样哭爹喊娘的，怨天尤人。就连阿娘病重，他将自己卖身进府为奴，也从来不曾有过怨言。
在他心中，他哥就是打不倒的强人。即使命运一次次将他困于溺井，但他永远不甘堕落，纵是井深水寒，他也挣扎着奋发向上。
凛冽的风呼呼地吹着，打在脸上，不促人清醒，更添人凄冷。
此时此刻，两人毫无所察，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正有一双阴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将两人的一言一行尽数刻入脑中。
“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是我太心急。”
夏侯曦是第一次装晕，被抱着颠簸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的头倒着垂落向下，脖颈几乎要折断。更别提宋允霁体力不支，险些绊倒在地，连带着她那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去。
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之后，被颠得头晕的她被安置在一张床上，大夫替她诊完脉后，煞有其事地说她是肝火过旺，睡眠不足才致晕倒。要不是她是装的，她还真就信了这庸医之言。
大夫告退后，宋允霁屏退众人，房中只余她二人。当眼睛不能视物时，耳感便变得十分的灵敏。她听见宋允霁的皂靴之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听见他在她床边坐下时衣服擦过锦被发出的丝帛之声，她听见自己的心在敲锣打鼓，震得她满头晕眩。
满室寂静中，她感觉到上空一道热切的视线正焦灼在自己的脸上，她感到很不自在，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问题：晕倒的人能不能假装无意识地翻个身？啊啊啊……
还未想出答案，夏侯曦骤然在心中大声尖叫。
他竟摸上了她的脸！
冰凉的指腹滑过她的额头和脸颊，最后压在她的唇上，微微搓揉，流连忘返，令她生出一道暧昧而恐惧的颤栗。
她已经无暇再顾及什么翻身，她现在满脑只有一个念头——他会不会亲她？
只要一想到自己和一个从来都视作是兄长的人亲吻，她就感到头皮发麻，藏在被子里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着。明明是冬日天寒之际，她的背竟沁出些汗来。
就在她屏息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了若紫的声音。
“殿下，婢子端了水来给公主擦擦身。”
刚刚夏侯曦晕倒在地时，周身沾染上了地上的尘埃。若紫知她向来爱洁净，要是醒来时发现自己乌发尽染，身披浊衣，定然不喜。
夏侯曦紧张地等待着宋允霁的回答，久到她以为若紫的话只是她幻听出来时，唇上终于一松，她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进来吧。”
门“吱呀”打开，水被搁置在桌上，手巾浸了水，“哗啦”一声被拧干。
“王爷，婢子要为公主擦身，您在这恐怕多有不便。”
夏侯曦简直想直接坐起来抱住若紫，然后给她献上一个大大的吻。
“照顾好宁儿，本王还有些事要去处理，等她醒了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禀我。”
“是。”
她内心狂喜，耳边紧接着响起了开门又关门的天籁之声，等过了一会儿，确信他走远了后，她这才敢睁开眼睛。
“吓死我了。”她坐起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若紫见她突然醒来，欣喜道：“公主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侯曦没有回答，而是在若紫惊诧惶恐的目光中紧紧抱住了她，在她的右脸上印下了一个吻。
若紫带着哭音：“公主，您别吓婢子？婢子这就去叫大夫。”
夏侯曦急忙拉住她：“别去。”
“那婢子叫人去通禀王爷。”
这下夏侯曦更是慌促地抱紧了她的腰：“哎呀，你就不能安分地坐一会儿吗？”
若紫眼眸微转，终于反应过来：“公主你晕倒该不会是装的吧。”
“胡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夏侯曦边否认边下床穿好鞋：“走了，要回家了。我们静悄悄的，别惊动其他人了。等我回到府中，你再派人来这说一声。”
若紫不明白夏侯曦这多此一举的用意何在，但也体贴地什么也没问，跟在她身后猫着身子出去。
好不容易平安回到公主府，夏侯曦直奔房中，一进门就跳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还朝若紫喊道：“去把云京所有的未婚适龄男子的画像和花笺找来。”
若紫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床上，“公主……”
“快去！”
她埋在被子里心绪复杂，直到现在，她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她很努力说服自己梅花林里宋允霁惊天动地的话定是她会错了意，他定不是男女之情的意思。可是，那后位之许，指尖压在唇上的暧昧，叫她如何也骗不了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起了这心思的？她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兄妹之情却是真的，他如何能罔顾人伦纲常，对她生出这样羞耻的心意来。
在她心中，他是相当于父亲的兄长，是她最敬重之人。即使她往日对他多有依赖亲昵之举，但他也不能越过这条最后的人伦底线。
夏侯曦越想越乱，泄愤地捶了十几下被子，她不想和宋允霁撕破脸面，如今的境况，她只想逃避，最好能躲在被子里永远不用再见到他。
这天夏侯曦自午间回了房间后，就没有再下过床。晚时也没有让婢女掌灯，若紫唤她用饭更衣也不搭理。后来无法，若紫只能去叫陆今安过来，可现在就算是明晟帝来了夏侯曦也打定主意要装病不见人，更倘若一个陆今安。
第二日，陆今安天未亮就来了嘉宁院。
他问若紫：“公主怎么样了？”
若紫望着房中的月牙窗道：“今早正常起的床，也肯用饭了。只是……”
透过月牙窗，能看见夏侯曦在房中一脸认真地看着什么。
“只是什么？”
若紫吞吞吐吐：“你自己进去看罢。”
陆今安步入房中，一进门就看到夏侯曦埋首在一堆男子画像中，旁边还堆着一叠花笺。
他没见礼，走过去随意拿起一张花笺，只见上面写着：户部侍郎张奎嫡出次子，张添，年二八。
“这是什么？”
夏侯曦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在选驸马，快来帮我看看哪个长得顺眼些，我都挑花眼了。”
陆今安僵在那里，垂首而立露出的那雪白脖颈上现出一道青筋，一颗心像是泡在冰水中直直地往下坠。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为何要选驸马？”
夏侯曦的眼粘在了其中一副画像上，画上那男子的眼睛微微上挑，笑意盈盈凝视着她的感觉令她顿生出一抹熟悉之感。
陆今安没有听到回答，又固执地问了一遍：“为何要选驸马？”
夏侯曦想着自己有了新驸马，宋允霁总该死心了吧，但她自然不能将这件事说出来，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我先夫已经死了好一段时日了，总不能为他守一辈子寡吧。”
陆今安看她认真地翻选桌上的画像，苦涩道：“就不能不选吗？”
夏侯曦终于放下手中的画像，偏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陆今安，你该不会心存什么幻想吧？”
“别做傻事了。”
“记住自己的身份。”
闻言，陆今安喉头发涩，站在原地许久不动，还是艰难地问多了一句：“你已经厌倦我了吗？”
“还没有，就算我有了驸马，你还是可以留在我身边的。我最喜欢的，目前依然是你。”
后来夏侯曦还说了些什么，陆今安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当时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但在听了那几句剖心的话后，耳朵已自动忽略了周遭所有的声音，他几乎是踉跄着逃了出去。
——
百鸣馆中，张来富正在教授夏侯嘉意背文章，他念一句，夏侯嘉意跟着念一句。因为夏侯嘉意看不见，学习多有不便，为了让他跟上教学的进度，每每上完课，张来富都会留下来为他补充讲解今日新学的文章。
只不过今日，他在念书时频频望向窗外，耐心也没有往日多：“这篇文章我只读两遍就已经会背了，你读了五遍怎么还未全通其意。”
夏侯嘉意听出了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怒意，也不敢为自己辩驳：“要不你先回去吧。”
张来富看了他一眼：“我哥哥昨夜又一夜挑灯苦读，今早心神不宁，没用早饭就匆匆往嘉宁院里赶，我实在担心，今日我便先回去了。你要是还有不懂的地方，先留着，等我明日解答。”
夏侯嘉意笑着回道：“好。”
等张来富走后，夏侯嘉意不再忍耐，一下子趴到桌上，头疼欲裂，背上冷汗涟涟。
那边的张来富揣了两个馒头从百鸣馆出来后先去嘉宁远找他哥，却被婢女告知不在，于是他便回了住处，推开门发现房中也是空无一人，哪有半点他哥的影子。
房中窗户大开，冷风从窗外灌进来，翻起桌边的书页，一片花瓣夹在其中，已然褪去了春色。张来富顺着花瓣朝窗外那片海棠林看去，目光如炬。
冬日荒寒，海棠林的花已尽数枯落，唯剩几根树枝在寒风中战战兢兢。
陆今安就站在一棵枯败的海棠树下，抬头望着树上那朵唯一没有开败的海棠花，笔直的身姿添了几分孤寂之感。
“哥，你怎么站这里，外面这么冷。”
他给他披上一件外衣，离得近了，他这才看见他哥的手冷得在抖。他也学着他哥的姿势抬头望树，然后发现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哥，我们回去吧。”
陆今安终于动了一下，然而开口的话却叫他惊诧。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知廉耻。靠着这张皮囊得了她的青睐，但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张来富暗暗心惊，他哥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知道，背地里他们都笑话我，说我像个娘们，整日在闺房中盼着主子的宠幸，是比他们还要下贱的东西。”
张来富不喜欢他这么看低自己，“哥你在说什么，你虽然是和公主在一起，但你上进努力，日日苦读，只待有一天考得功名，比那些目光短浅，懒惰愚钝之辈强多了。”
“可是来不及了，她不肯等我。”
张来富吃惊，他听出了他哥声音里蕴含着的满满失落，在他的记忆中，他哥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更不会这般自轻自贱，无论身处什么样的逆境，他总是昂扬向上的。
从前在村里以耕种为生时，有时荒年颗粒无收，一年到头的努力付诸东流，但他哥也从未抱怨过天灾，只是以一种更勤劳努力的姿态埋首于其他养家糊口的活中。
后来家里的田地被豪强兼并，他亦没有像村里其他人一样哭爹喊娘的，怨天尤人。就连阿娘病重，他将自己卖身进府为奴，也从来不曾有过怨言。
在他心中，他哥就是打不倒的强人。即使命运一次次将他困于溺井，但他永远不甘堕落，纵是井深水寒，他也挣扎着奋发向上。
凛冽的风呼呼地吹着，打在脸上，不促人清醒，更添人凄冷。
此时此刻，两人毫无所察，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正有一双阴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将两人的一言一行尽数刻入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