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西决定再一次溜出去,只对于塞缪尔来说是溜出去。

    “玛丽,你随便做点什么给他吃,我要出门。”今天是休息日,摆脱了所有教师后,她把玛丽拉到一个角落,确认塞缪尔短时间内不会过来。

    “我不是专门掌管厨房的,小姐,我去请格雷斯帮忙,我陪您出去。”玛丽无奈地笑了笑,埃尔西总是依赖着她,把她想象成是万能的。

    埃尔西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走路,玛丽问想去哪里是脑海里也只是闪过康纳的身影,如果玛丽真的能把她送到新朋友那儿就好了。她不是小孩了,自己想的什么一清二楚,但还是固执地想只是想见“新朋友”。

    幸运的是新朋友自己送上门来了。埃尔西眼尖地瞧见了康纳,他似乎在……爬墙?埃尔西好奇地跟上去,康纳终于注意到她了,他俩一个在上面俯视,一个在下面仰头,还有一个惊恐的玛丽。

    埃尔西承认一跃而下很飒爽,也很吓人。玛丽颤颤巍巍地挡在她身前,一手反握紧她的手。

    “冷静,冷静,康纳是我的朋友。”埃尔西在后面拍拍玛丽的肩膀,但玛丽显然没有放松警惕。埃尔西只好绕过她去和康纳打招呼。

    “康纳先生,好久不见!”三天了。

    “直接叫我康纳吧。”他不太好意思地抓着头发,埃尔西这才发现他居然有小辫子,这真是一个复杂的形象,但很可爱。他的声音也不粗狂,静下来听很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少年,好像上帝把一切美好都不管不顾地扔给他了。

    “那你也叫我埃尔西,康纳。”好像还没听过康纳叫自己的名字。

    “呃……埃尔西,”埃尔西满意地笑了,康纳看了一眼又接着说“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没有,只是想来见你。”这是实话。

    康纳的耳朵好像听不得实话,他的头更低了,看不清他兜帽下的表情,他这样好像三天前挨训的她,埃尔西忍俊不禁,她问康纳要去哪里,这一次康纳倒是没有遮掩,他这次只是去采购。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很无聊。”康纳点头默许她的跟随。

    “您原来是想嫁给这样的人吗……”玛丽凑过来在埃尔西耳边说,埃尔西下意识往康纳那边看,正好和康纳对视上,随后她迅速地转头,接着又转回去看康纳,他侧对着埃尔西,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埃尔西确定他也听到了,尽管玛丽尽力减小音量。

    这句话让两人都有些尴尬,玛丽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话,三人都各自怀着心思走了一路。

    静静等待康纳忙完自己的事,埃尔西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偶有一些窃窃私语和一两句调侃让她竖起耳朵,埃尔西希望他们大点声,她太好奇了,康纳显然是一个充满神秘的人,但他本身又很诚实,她虽不具备冒险精神,但这样的矛盾令她着迷。

    从后面看,埃尔西可以看到康纳身后的羽毛小饰物,康纳哪里都新鲜,埃尔西认为自己光是观察康纳就能充实地度过一天。

    “康纳,你是要把它们运回达文波庄园吗?”埃尔西问。康纳很高,埃尔西不得不仰视,久了她的脖子有些不适,她开始在心里抱怨要是康纳坐下就好了。

    “嗯,我正在想办法建设它,那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康纳像是溺进了对未来的设想中,他的眼睛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光从他眼里又跃动到埃尔西眼里“如果有时间的话……”他没再说下去。

    埃尔西感觉身上有些热,她攥紧了裙子,拾起那抹玫瑰色的光来,再不说话她恐怕就得死去,从来没有过的迫切控制了她的脑子。

    “我可以去吗?”埃尔西帮他补全剩下的话。不,埃尔西不敢说是补全,她讨厌自己多想,她尤其痛恨失败。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心存一丝幻想,有哪一个少女不会这样想呢,于是她宽心了,将那一丝幻想丢到普世中,不再认可它的特殊。

    “当然,随时都欢迎你。”

    埃尔西快活起来了。

    “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嗯,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吗?”康纳对她愈发亲近了,她无需担心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的表演,也无需担心康纳会厌恶她。

    其实埃尔西对波士顿也不熟悉,甚至可能比不上康纳,这就是深居简出的后果。接下来她该回家了。

    “玛丽,你知道从这儿怎么回家吗?”埃尔西转头去问,尽管她肯定玛丽一定会知道的。

    玛丽怜惜地看着她:“当然。”埃尔西疑心她在玛丽心里又变蠢了,比塞缪尔还要蠢。

    “再见了康纳,仍然期待下一次的会面,我会试着给你写信的。”埃尔西想到了一个新点子,她可以像联系海尔森一样给康纳写信。

    和康纳道别后,在回去的路上,玛丽硬是滔滔不绝地说她们现在在哪儿又到哪儿了,她很好心地想让埃尔西认路,可这太抽象了,埃尔西根本记不住,说不准还会更不想出门。

    玛丽将她所见的如实告诉了父亲。这个总是神气的男人泄了气,欲言又止地看向埃尔西。

    “你的冲动会毁了你,埃尔西。”她的父亲开口了,但也只留下这一句话。

    这倒点醒了她,是的,她的冲动会毁了她,她不是没有体会过。貌似从那个夜晚起她就处于一种令人痛苦的兴奋状态中,她的心脏焦躁不安,陷入了没完没了的患得患失中。

    父亲的话令她稍微冷下来,埃尔西回想过去种种,沉思良久,终于找到一点清明。她仍然记挂着康纳,她也许是太冲动了,她可以慢慢来,但她不会停下。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她的父亲对她的新朋友不甚满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海尔森先生你怎么看?”埃尔西写下最后一句,将信封好,等待次日寄出去,她没什么朋友,遇事只能像海尔森吐露,她还没收到过海尔森及时的信,要等待一段时间海尔森才会将一段时期内她的信总结再给她。

    幸好她并非要求一定要海尔森平等地给她写信,她只是想找到一个家庭之外可以倾诉的陌生人,埃尔西不在乎海尔森是否回信,但她在意海尔森是否看了她的信。

    埃尔西犹豫着要不要给康纳也写一封,看了看时间,她放弃了,她从小就酷爱睡觉,什么也挡不了。

    次日吩咐仆人将信寄出去之后,她在家里窝了一整天,连房门也不出,她疑心出去有被枪击的风险,小心点准没错。

    这在她父亲眼里近乎抑郁了,他认为自己的态度伤害了女儿玻璃一样易碎的心,阿斯特先生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做,可想到的只能伤了他女儿的心,他不信任那个突然出现的危险人物——康纳,平凡的名字,但危险总潜藏在平凡中,就像现在的波士顿,他能风平浪静地过好今天,不能确保明天。

    他开始悲哀起来,他的女儿如此美丽却不被众人所知,一定是太纵容她,让她躲在小房间里,这固然照顾了她的心情,但这对于她的人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封闭的房间将她的双眼磨瞎了,以至于被一个从来没听过的野人勾了心魂,想到这里,阿斯特先生不禁感到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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