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中军大帐,大檀召集吴提、匹黎先、徒单息、图尔特等众将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当日东则罕的亲卫下令撤兵之后,火速退往后方营地。主将受伤,柔然军心大乱,围在云中的四万铁骑顷刻溃散,魏军趁机而上致使柔然大军损兵折将。

    柔然大军连日节节败退,国相东则罕重伤昏迷,大檀命全军由吴提和多泽领兵应对魏军不断的袭扰。

    心腹之患的魏国尚未打败,又来一个契鹘,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契鹘虽不比魏国强大但仍不可小觑,此战宣告与契鹘的多年和平破裂,他需尽快做好筹谋,稳住中军,在目前还有胜算的情况下给柔然留出一条退路。大檀老谋深算,他深知当务之急必须尽快出兵。拓拔焘联合伏至罗,两边的人马相当,一直处在僵持状态,否则一旦让拓拔焘和伏至罗抓住机会,势必会是一场恶战。

    “国相的伤势好些了吗?”大檀看向吴提问道。

    吴提眉头紧蹙,回道:“禀父汗,国相只是伤在手臂上,休息几天就好了。国相说多谢父汗关心,他无大碍,请父汗不必太记挂。”

    “嗯!”大檀点点头,叹息道:“国相是本汗多年的重臣,他受了伤本汗自当要放在心上,将来好跟魏国人讨还血债。你们都说说,该怎么办?”

    大檀环视四周,突然发现多泽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哎,多泽呢?他去哪了?”

    众人面面相觑,吴提却冷冷地说道:“父汗,昨天多泽接到一封信,然后就带着人匆匆出营了,一夜未归。据斥候回报,多泽在盛乐城外五里亭与魏国还有契鹘的人私下见面,所谈之事不为人知。”

    “什么?多泽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大檀怒火中烧,气愤地吼道。可转念一想,吴提和多泽兄弟不和已久,这会不会是吴提故意诬陷多泽,但仔细想来,吴提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于是,大檀面色一沉,问吴提:“吴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多泽毕竟是你的亲弟弟,你这么说有何凭证?”

    吴提正要开口,却听帐外士兵通禀,“多泽王子到!”

    很快多泽便进入中军大帐。

    刚进中军大帐,多泽还未来得及行礼,大檀就怒不可遏地斥道:“多泽,昨天晚上你去哪了?有斥候说你跟魏国还有契鹘的人在五里亭密会,可有此事?”

    “父汗,儿臣在多泽的营帐中找到了魏将安同写给多泽的密信。”吴提看了多泽一眼,继续道:“据儿臣所知,这个安同当年在魏国就和多泽有过交往,如今他约见多泽,恐怕必有图谋。”

    经过连夜赶路,一身黑色铠甲的多泽已经面露疲色。但是他眼中的烈火也足以将吴提燃成灰烬。吴提竟然如此不顾兄弟之情,要置他于死地,难道真的像伏至罗说的,没有权力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拿什么保护木兰?多泽有生以来竟然第一次对权力有了渴望。

    吴提看到多泽愤怒的目光,他的心陡然升起一阵不安。他平复一下心情,镇定地迎上多泽的目光,一脸焦虑并痛心疾首地悲戚道:“多泽,你对父汗不满,不想跟魏国打仗,这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跟魏国还有契鹘勾结呢?”

    “哼,勾结魏国、契鹘,有什么证据吗?不要血口喷人!”多泽冷声说道。

    大檀表现得甚为恼火,质问多泽道:“多泽,回答本汗的问题,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见了魏国和契鹘的人?”

    “是!”多泽点头。

    “好!”大檀忍无可忍,抽出佩刀反手横在多泽脖子上,带着嗜血的冷然威胁道:“多泽,你果然勾结魏国、契鹘,那就莫怪本汗不讲情面了。为了稳定军心,我便在此杀了你。”

    “大汗息怒!”徒单息与图尔特连忙跪下求情。

    “父汗!”吴提也心有不忍,他与多泽政见不合,但是却还没有真的想置他于死地的心。毕竟是亲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情分还是有的,此刻见大檀如此震怒,也出言求情:“父汗,多泽虽然见过魏国人但是还不至于背叛柔然,请父汗息怒!”

    “是吗?”大檀微微一笑,“多泽,告诉本汗,昨天晚上你到底见了谁,又说了什么?”

    大檀握着刀的手一顿,随后收起了刀。其实,大檀在赌多泽的心。多泽虽不赞同与魏国开战,但他心系柔然、心系大檀,所以大檀也并没有想杀多泽。

    吴提走出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封羊皮信递给大檀,“父汗,这是在多泽营帐里找到的,是安同给多泽的信。信上说,拓拔焘与伏至罗愿意支持多泽为汗,条件是多泽承诺与魏国罢兵议和,开放边市,并归还契鹘割让给柔然的敕东草场。”

    信当然是仆固明洂伪造的,在多泽出营时命百保黑鹰悄悄放到他营帐里的。然后再将消息透给吴提,让吴提去搜多泽营帐,来个人赃并获。

    “多泽!”大檀怒斥道:“这信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多泽轻声叹道,慢慢走到了大檀面前跪下请罪。“父汗,昨天晚上是伏至罗以安同的名义约我出去,可是那封信上说的不是这些。不过,伏至罗也跟我提过这些条件,但是我拒绝了。”

    “那也就是说这封信上的话都是真的?”大檀怒目圆睁地盯着多泽,吼道:“回答本汗的问题,是还是不是?”

    多泽凝重地点下头,道:“是!”

    “逆子!”大檀恼羞成怒踹了多泽一脚,“来人,把这个畜生拉出去斩了。”

    仆固明洂的狠厉之处就在此,一封伪造的信和真实的谈话就让事情的真相变得扑朔迷离。可是多泽再怎么解释,他与仆固明洂见面是事实,仆固明洂跟他谈过条件也是事实,他接到安同的信出营也是事实。一切都是环环相扣,多泽想解释也百口莫辩。

    而得到命令的多泽已经面如死灰,他不禁皱紧了眉头,心再一次痛了起来。当初失去木兰,他的心痛过,面对父汗的失望,他的心痛过,难道现在他还要被自己的父汗斩首吗?

    “父汗……”多泽重新跪好,看着面前的大檀苦涩一笑,“父汗,伏至罗确实跟我提过这些条件,可是我都拒绝了。儿臣虽然不愿意父汗与魏国开战,可是绝不会做背叛柔然背叛父汗的逆贼。”多泽淡淡地说,眼中带了些哀伤,“父汗就真的不相信我吗?”

    “大汗……”匹黎先开口求情道:“大汗,多泽的为人您是清楚的,他一定不会做这些事的。不如让他戴罪立功吧!”

    “戴罪立功!”大檀叹了口气,道:“好,本汗就给你个机会。”

    第二天,大檀命吴提和多泽率领集结的五千骑兵,从大营出发,兵锋直指魏军前锋营驻地。斥候已经回报,魏军前锋营驻地只有不足千人,柔然兵力优势明显。

    此时,恰逢达奚斤、安同在前锋营驻地巡查。达奚斤闻讯大惊,魏军此刻总兵力不到千人,形势严峻之极,魏军人人惧形于色。

    达奚斤遂率大军造浮桥过河,辎重全部留在河南岸,士兵随身只携带三天的干粮,与多泽大军隔二十里对峙下来。达奚斤派韩盛去侦察柔然大军的动向。韩盛带三名候骑,身穿柔然士兵服饰,趁日暮时分靠近柔然大营,偷听到敌军的口令,然后装作是巡夜将军大模大样巡视,遇到站岗执勤不力的还以鞭挞之。

    韩盛侦察到柔然大军的基本情况,达奚斤召集诸将商量攻战之策。安同建议说:“敌众我寡,不能平地布阵,与敌硬碰硬地对攻。此地向东有一段曲地,那里地形不错,可以先占领这个阵地,据地利以待柔然。”

    安同这个建议切中了地利的要害。这一区域沙多地软,沼泽遍地,苇草很多,视线不开阔,不利于大部队展开。选择在这里布阵,可以扬长避短,极大遏制柔然兵多的优势。

    达奚斤听取安同的建议,把主力自东而西,背向河水布阵,自己率中军,安同率右军,韩盛率左军,将士都隐藏在蒹芦之中,约定以鼓声为号令一齐杀出。

    柔然方面,吴提闻听达奚斤大军已来,迫不及待地要进攻。多泽却制止吴提,说不要轻易进攻,他道:“魏军的实力大家一望可知,他的后勤力量不足以支撑他长久地固守,此时形势危急必然要作困兽之斗,我军不可与之拼这一战之险,如果我们按兵不战,别派一军出其后侧,乘虚直攻大营,其根本重地一破,达奚斤和安同的脑袋早晚必将挂到我们营门上。”

    这条计策点中了魏军的死穴。如果这条计策真的被执行,达奚斤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诸将心有余悸,对此计议论不一,没有形成统一意见。然而此时两军相距不到二十里,这个距离骑兵部队连续几个冲锋就可以杀到,达奚斤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他一撤,立刻就是溃退。可惜,随着多泽的意见不被采纳,吴提丧失了一个绝佳的击败达奚斤的机会。

    那么只能在一刀一枪的拼杀上下功夫了。

    柔然大军开动,向河曲出发。两军相遇在下午申时,吴提望见魏军的军队稀稀拉拉地布在河北岸,阻隔在两军中间的,只剩一大片枯黄的蒹芦。吴提突然心中一动,问诸将用火攻如何。

    这又是一条好计策。处于胜势时,就像下棋,处处都有棋,处处都有机会。这把火一点达奚斤、安同这两个拓拔焘倚重的重臣名将,都要悉数葬身火海。

    可是棋路太多的时候,往往有人会犯选择恐惧症。这次犯病的是图尔特,这位颇富战场经验的大将突然道:“我们应该堂堂正正地把达奚斤和安同抓住杀了,把他们的脑袋巡行天下,让大家看看跟我们作对的下场。如果一把火都烧成焦炭,那就达不到杀一儆百的效果了。”

    这个建议可谓荒谬至极,战场攻杀你死我活,取胜是唯一目标,何论什么手段、效果?吴提居然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大军继续前进。

    至此,胜负的天平从一边倒变为两方持平,柔然兵多,魏军占地利,就看战场博弈了。柔然军士望见魏军兵少,都产生了轻敌之心。吴提感觉部队士气有点问题,本想稍微压一压,稳一点进攻。图尔特劝说:“我军人多,以百敌一,还等什么等。”吴提被煽惑得也轻率起来,于是下令全军冲锋。

    柔然军竞相冲击,好像不是去打仗拼生死,而是跑过去摘果子,谁跑得快谁就抢得多。魏军中突然鼓声大作,埋伏在蒹芦中的士兵悉数杀出,两军相交,柔然军进攻重点迅速集中到魏军左翼。战斗打得异常激烈,韩盛、花木兰率前锋营将士下马用短兵器接战,所统士兵死伤惨重。中军情况稍稍好一些,但战况也很胶着,达奚斤奋勇搏杀,杀得满身是血。

    此时,右军主将安同见形势危急,率六十名铁骑大呼杀向柔然阵中,这些铁骑如疾风暴这些铁骑如疾风暴雨,威不可当,霎时把敌阵杀了个对穿。跟在安同身边的安原冲锋的时候伏在马鞍上,好像没人在马上一样,冲杀起来却骁勇无伦,杀得柔然军纷纷惊呼:“避此小儿!避此小儿!”

    诸军冲锋时柔然队形已经混乱,此时再被安同一个反冲锋,顿时失去了控制,士卒像没头苍蝇一样陷入乱斗。

    吴提的副将轻敌之心甚重,战前还喝了点酒,乘着醉意杀进敌阵混战,结果腹部被刺穿,肠子都流了出来。此人倒不乏蛮勇之气,他把肠子塞回肚子继续拼杀,着实令人叹服。但个人奋勇决死难以挽回败势,柔然军大势渐渐散乱。

    魏军趁乱猛攻,斩杀一千余人,失去组织的柔然军毫无抵抗能力,当场有近千人投降。吴提败退到河岸边,企图收兵再战,多泽拿着名册点兵,却发现士兵或散或死居然空无一人。

    一片沙草地中,鲜血把苇草染红,柔然军死尸横七竖八,没死的也在拼命逃窜,吴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失败,这甚至比盛乐之败还要耻辱。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死死地抓着马鞍不肯退兵。

    徒单息眼见形势不妙,再拖下去必定危险,狠狠鞭打吴提的马,才硬逼着吴提离开。徒单息是柔然名将,征战多年经验丰富,他善于骑射之术,统军打仗惯用匈奴人的遗法,通过观望尘土能推测出骑兵、步兵的多少,伏地闻声能知道来兵的远近。从他的反应约略可知,柔然军的败局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徒单息护着吴提渡河,没命似地向渡口逃跑。主帅一逃,柔然军立即陷入总崩溃,战场变成屠宰场,柔然军或死或降,五千骑兵全军覆没。达奚斤来不及处理降兵,率军急追吴提。

    吴提一路狂奔,为了加快速度,随军所携铠甲兵器等物资全部丢掉。吴提逃到渡口,渡船尚在河中,不便靠近河滩,便换乘一匹骆驼跑入河中,狼狈地逃上船向岸上逃命,留下图尔特、徒单息作殿后掩护。

    多泽收合所部败兵退到河边,想从桥上通过。孰料达奚斤已事先派兵守住桥头,一名大力士身穿厚重的衣甲,手持大棒守住桥头,柔然人无法靠近,射箭也无法穿透其衣甲。多泽箭法精湛,他等大力士转身露出面部时,急发一箭正中脸上,当场毙命。这支守军为数不多,当即被多泽冲散,败军得以逃回。

    此番兵败,吴提和多泽都向大檀请罪,大檀虽然懊恼,却也不想在此时处置两个儿子,毕竟柔然最能征善战的两个王子被处置于军心不稳。于是大檀下令将多泽革去军职,命他回王庭留守王庭。至于吴提,则是被派去押运粮草。

    对于之前关于多泽和魏国、契鹘勾结的事在军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纵然目前来看多泽并没有嫌疑,可是大檀从内心里还是怀疑了多泽。毕竟一个一向主和而且还屡次反对他对魏国用兵的王子,那封信上的那些事他是完全可能做得出来。因此大檀将多泽调离军中既是惩罚,也是提防。

    大檀已经重新调兵遣将,共计六万兵马,决定跟魏国还有契鹘一较高下。

    而此时,盛乐宫里,拓拔焘正在对达奚斤等人论功行赏。

    拓拔焘先是赞扬达奚斤道:“宜城王勇猛,所向无前,奋勇搏杀,光看他一身是血就知道他立功有多大,不需要再看他斩了多少首级。”

    达奚斤道:“陛下夸赞,臣愧不敢当!”

    拓拔焘朗声大笑:“此战宜城王、高阳公率领前锋营不足千人大败柔然五千铁骑,扬我军威,朕甚是欣慰。传旨,所有参战将士一律晋三级,赏十金。百夫长以上依官阶赏赐。”

    “谢陛下!”达奚斤和安同代谢道。

    “既然说过赏了,下面就该说说罚了。”拓拔焘语带愠怒,冷冷地看着花木兰,斥道:“参军花雄,你可知罪?”

    “陛下!”花木兰急忙跪下请罪。“末将知罪!”

    拓拔焘怒气冲冲道:“朕与鹰合罕谋划诱捕多泽,而你私放多泽,致他此番与吴提侵扰我军。此罪罪不容赦!”又缓声道:“念你之前救驾有功,又屡立战功,朕免你一死。不过你要将你私放多泽的理由给朕说清楚,若是合理便罢了,否则朕绝不轻饶!”

    “谢陛下!”花木兰叩首谢过。正要说话,却被安同打断,只听安同略一拱手,说道:“臣以为,花雄放多泽是因为他认为多泽向来主张与我们大魏和平相处,如果将多泽扣押,有损大魏颜面。”

    拓拔焘怒极反笑:“如此说来,朕该感谢他了。是不是有损颜面用不着他来判断!”

    “朕看花参军私放多泽不是因为抓了他有损我大魏颜面,而是你二人余情未了吧?”拓拔焘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份籍册,摊开念道:“花雄,父花狐,军户,天凤人氏。母袁氏,生姊弟二人,姊名木兰,弟名雄。始光二年,伐柔然,天凤县征兵,雄年十二,幼,故父花狐应征。”

    念完竹简上的话,拓拔焘合上竹简,冷笑一声,环顾殿内,问道:“朕记得军中报上来的名册上说花雄年二十二,十八岁应征入伍,可这户籍上怎么说他当时只有十二岁?这是怎么回事啊?高阳公,花雄一直都在你的帐下,你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吧?如果籍册上的才是真花雄,那么你告诉朕,这个立了这么多战功的花雄又是谁?”

    安同见拓拔焘拿出那份籍册已是感觉事情不妙,又听皇帝这般问话,心中大惊,他明白皇帝此刻已是知晓所有事情内情,这花木兰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连忙跪下请罪:“陛下,臣有罪!”

    花木兰也急忙叩首:“陛下,末将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花雄,花木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女扮男装私入军营,你把我大魏的军法置于何地?”拓拔焘将籍册掷于花木兰面前,冷哼一声:“若不是朕派人去天凤县暗查,也不会知道这么多旧事。你们都把朕当昏君了吗?”

    花木兰再次拜道:“陛下,此事是末将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陛下若要治罪,请治末将一人之罪。高阳公是被末将蒙蔽了。”

    拓拔焘仰天大笑,冷声道:“若是朕不知道你之前的事也许还会被你这般说辞掩盖,可是偏偏就让朕知道了。四年前安同奉旨前往天凤县,与你还有多泽结识,你说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可能吗?还有,韩盛是你的同乡,难道他也不认识你,你们可是邻居啊!对了,军中的军医石碌白,你也认识。至于鹰合罕与宁平公主,据朕所知他们夫妻跟你的交情更是不一般。花木兰,朕可真是小瞧你了。”

    安同拜倒后,抬身拱手,求情道:“陛下,花木兰虽是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自入军以来更是屡立战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其英勇丝毫不输男儿。况且其替父从军,乃是一片孝心,其情可悯。请陛下从轻发落!”

    “高阳公言之有理!”崔浩点头赞同,却又话锋一转道:“花木兰虽然孝心可嘉,可是毕竟是触犯军法,纵然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否则,何以正军纪、明律法?”

    “陛下!”崔浩朝拓拔焘拱手道:“老臣以为,花木兰罪不至死,念她救驾有功又屡立战功,不如将她革去军职,再杖刑一百逐出军营,发回原籍就是了。念其一片孝心就不要降罪家人了,至于这花家的兵役,其弟花雄当已年满十六岁,就由花雄应征服役就是了。不知陛下以为,老臣的提议如何?”

    安同启道:“陛下,花木兰是臣的关门弟子,臣一直对她期望有加,而且她与小女安心年纪相仿,臣也一直有意收她为义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既要罚她,教不严师之惰,子不教父之过,臣请代为受过。”

    “师父……”花木兰不忍地看向安同,眼眶泛红。“陛下,花木兰犯欺君之罪,愿受责罚,请莫牵连他人。”

    “陛下,这杖刑不如就免了吧!”长孙嵩说道。

    “请陛下网开一面,免除杖刑!”达奚斤、长孙翰等众臣纷纷求情。

    “朕何时说过要处罚花木兰啊?”拓拔焘面色稍霁,旋即朗声大笑:“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虽然其行有失,但是其情可悯,又是一片孝心,朕自然不会太怪罪。况且一介女子却能报效国家,征战沙场,只此一点便愧煞多少男儿。若我大魏女子人人都有如此胆魄、气概,何愁柔然不灭!”

    拓拔焘抬手让殿内众人起身,缓声道:“花木兰不仅无罪而且有功!我大魏既然赏罚分明,朕又怎么能不辩是非,有功不赏,无过而罚,岂不是让三军将士心寒,令天下臣民失望。”

    “陛下英明!是臣等狭隘了。”崔浩附和道。

    拓拔焘思忖片刻,沉吟道:“花木兰听旨:朕封花木兰为六品孝烈将军,着花家一门世袭罔替,其父花狐免除军户身份,不必再服兵役。花木兰仍于军中任职,不必驱逐出军。”

    花木兰连忙跪倒在地,虔诚拜谢:“臣谢陛下隆恩!”

    一时间众人皆称皇帝圣明。拓拔焘看着满殿的臣子,听着他们的颂扬声,内心深处却别有一番滋味。赦免花木兰,封赏花木兰,欣赏只是其一。花木兰确实不同于寻常女子,拓拔焘对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而最关键的原因就是,花木兰的背后牵连太多了。

    当初他有心提拔重用花木兰,便派人去调查花木兰的情况,谁料却让他发现了那么多事情。花木兰不仅是女子,而且还和安同、仆固明洂、长孙静寒关系密切,甚至还与柔然王子多泽有一段感情纠葛。

    拓拔焘当时就惊到了。花木兰与契鹘还有朝中两大重臣都有联系,这不得不让拓拔焘深思。若是随意处置花木兰,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风波。再说他在听说花木兰是女子时,心里也是欣赏甚至爱才,倒不如将错就错,继续重用花木兰。如此,既能安抚她背后的各方势力,也能为自己博一个唯才是举的美名。

    作为皇帝,拓拔焘最看重的依然还是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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