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人在哪里?”

    “你关心他做什么?”回答的人是左侯白宸。作为龟兹王白昊的亲弟弟,左侯继承了母妃的俊秀样貌,又因耽于酒色而显出几分阴柔。

    此刻他一脸餍足地系着衣带,闻言目露些许不满。不过很快他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志得意满地凑近保证低语:“你放心,就算运气好被陆小凤救了一次,等他走了,冷一必不会再失手。兄终弟及,到时候,你照旧还是龟兹的王妃。”

    说着大笑着整衣,自密道熟门熟路地离开。

    “饭桶。”床榻上衣衫不整的王妃不屑冷哼着坐起,身后出现的男人很快将她身体环住,按在怀里揉弄,她娇哼一声合上眼。

    若言期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男人正是昨夜见过的剑术高手。他分明是左侯身边的护卫高手,此刻却在萧真真的榻上。

    “左侯还以为我是听他命令行事,他不知道我只听你的。”

    “我要你去死你也会去死吗?”

    “是。只要你要,我的命都是你的。”

    “你昨夜发现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就像我们现在做的这事一样。”

    萧真真仰着头,欲色迷离的眼里划过恨毒。

    “你莫非真看上了那陆小凤?”身后的男人语气露出一丝迟疑。

    “想什么呢?”萧真真道:“我只是担心他坏了我们的计划。”

    “放心,凡是阻挡在你面前的,我都会替你铲除。”冷一深情道。

    “我需要尽快沐浴。”

    “我替你安排。”

    “冷一,我这次只要一个人。”萧真真道:“那个被陆小凤带走的舞姬,我要她。”她一字一句道。

    “好。”

    ———

    “陆大侠,这里就是龟兹的其中一处铁矿产地。王上说了,您只需告知下官数目,寄运的事宜下官替您安排。”

    “多谢。”

    商定完数额,龟兹官员恭敬道:“下官这就着人去安排,陆大侠自便。”

    说完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裹足不前。

    听到马蹄不紧不慢地步伐,是言期穿着一身绯色骑马打这边来。溶溶日光里一抹红,她看向陆小凤扬起笑,如玄女落凡尘。

    龟兹官员看得入迷,不妨面前一阵风沙迷眼,再睁眼时陆小凤人已坐在马背上,只见他红色披风兜头一展,密不透风罩住怀中佳人的同时一手握住缰绳,朝他看过来时微微一笑。

    分明是礼貌的笑,官员不知为何却读出了一丝警告之意。他冷汗涔涔,赶紧正色离开。

    陆小凤的目光落在身前她的耳垂处,心里不知为何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你在听吗?”

    “唔,在。”目光心虚移开。

    “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萧真真有问题。”

    “你指的是龟兹王身边的许多人都是她裙下之臣这件事?”

    她闻言摇头:“你情我愿,她又没有强迫那些男人。能周旋应对,是她的生存之道。”

    “言儿是这么想的?”

    “不然应该怎么想?”她纳闷。

    陆小凤耸了耸肩,笑道:“你说得没错。只是世人多半不这么想。”

    她笑嘻嘻看向他,调侃:“你不也和那位莺语姑娘,还有唐门的那个唐璇……”

    “咳咳咳。”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的放浪形骸为她熟知,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所以萧真真哪里不对劲?”

    “她以人血沐浴。”

    “什么?”

    陆小凤恍惚没听清,她不得不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她从哪听说以幼童少女活血入浴可褒青春的鬼话。这几年选入王营的舞姬宫女,好几个都被活活放干了血死在她手里,就连龟兹王与前王妃所生的女儿也险遭毒手。我怀疑她的帮手应当不止左侯一个。”

    陆小凤闻言一阵反胃,接着立刻想到:“所以你才扮成舞姬……”

    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可她以身涉险的胆量可真是不减反增。

    陆小凤也生性喜欢冒险,但不知为何,听她掰着手指分析哪些人可能是萧真真的人时……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仿佛又回到了失去她的那天。

    他绝不愿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可向来自信的陆小凤在面对失而复得的小姑娘时,偶尔也会担心自己无法护住她。

    微凉的手臂覆上一片温热,似乎察觉他的担忧,她侧身看向他:“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我这回没打算孤身犯险。”

    “是龟兹王。”陆小凤沉吟:“你和他合作?”

    “没错。”

    关于龟兹王和言期达成合作这件事,陆小凤并不感到惊讶。

    从龟兹王特意在宴会上将扮作舞姬的言期推到自己身边开始,他就隐隐有所察觉。

    他甚至怀疑自己当日意外救了龟兹王一事,也是对方特意安排好的。

    陆小凤并无被人利用的不快。只要能救人,如果还能顺便帮到朋友,自己的委屈和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他把龟兹王视作自己的朋友。

    直到此间事了,他发现龟兹王看向言期的目光带着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同样作为男人,陆小凤熟悉这种眼神,他有意无意地替她挡下许多酒。

    龟兹王隐隐暗示,话里话外都表达希望她留在龟兹,至于铁器,要多少有多少,他愿意拱手送上。只差没明说希望她入宫做自己的女人了。

    “贤弟留步,言姑娘说你是她兄长,还望替本王多在她面前美言几句。本王必定好好待她。”

    陆小凤一向好脾气,此刻面上佯作醉意,藏在袖中的手紧攥,心里几乎要气笑了。

    回到帐中,见到帐外多出的许多士兵,帐内是磨刀霍霍的少女,陆小凤一把将人拉住,安抚道:“言儿别冲动。”

    “出尔反尔的白昊,我宰了他!”她被气得狠了,血气上头道。

    她不曾料到盟友说翻脸就翻脸,分明说好了她帮对方肃清叛乱,他以一山铁矿为赠,临到头了对方居然敢坑她一把。

    陆小凤见她张牙舞爪,纵气氛紧张也忍不住笑。

    “还笑得出来!你哪边的!”

    “当然是你这边的。”陆小凤包住她的拳头柔声哄。

    她平静些许,咬牙道:“失算,我这回实在是失算。”气馁地坐下在榻边垂着头。但一想到有许多妇孺免遭毒手:“不过也谈不上后悔。”

    这样的经历于陆小凤而言不知凡几,但于她而言大概却是少有。

    被信任之人,或是朋友,或是自己救过的人辜负背叛的滋味,他已十多年来尝过无数次。

    可即使如此,只要有朋友需要,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站出来,舍命相助。

    他从不与他人提及的这些事,如今被他笑着拿来安慰她。

    言期闻言微默,真诚叹道:“陆小凤,我很佩服你。”

    他笑问:“难得,我们言少侠这般夸人。”

    她托着腮喃喃:“我以前一直觉得,人只有武功高强,能做到于千军帐中一人取敌方首级才是高手。但我现在发现这远远不够。”

    “江湖人心难测,我不过被骗一次就如此失望,可你被背叛了那么多次。”

    “这听起来可不像夸人的话。”他摸了摸鼻子。

    她一脸认真郑重:“若是我,恐怕早就对人心失望乃至心冷了,可你却还能屡屡为他人赴险。这一点,我远不如你。”

    她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一直欠你一句谢,和一句道歉。”

    为你七年前和七年后不求回报的屡屡相助。也为自己一意孤行惹你伤怀这么久。

    “言儿,我没你说得那么好。”陆小凤温柔地捋了捋她鬓角的发。

    他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他心软又多情,喜欢热闹,所以害怕寂寞。可真的处在热闹之中了,他又开始向往自由和危险。他生来漂泊渴望温情,于是常在花丛之中寻求一夕的情热,可在遇到真情时也会下意识地退缩。

    她却似下了什么决心,平视他双眼,一脸认真承诺:“将来若有人欺你负你,我一定替你揍他们出气。”

    陆小凤微愣,为她话语里赤诚和关心。如同捧着冬日的小火炉,周身盈满暖洋洋的气息,抚平了那些他以为早不在意的冷意。

    “咳,夜深了。龟兹王的事我有法子解决,早些休息。”他几乎慌乱地转移话题,起身合衣到一侧的软榻躺下。

    她目瞪口呆看他一气呵成躺倒就睡,抱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

    俯身时青丝滑落他面颊,陆小凤闻到鼻端漂浮盈盈幽香,他闭着眼假作酣眠。

    不久后,听到床上也传来清浅的呼吸,知她睡着了,才忍不住翻个身侧目望去。

    不远处的女孩闯入他生活的时候,还只是个将将十岁的小女孩。陆小凤一向对孩子最易心软,偏还是与自己性情如此投契,活泼冒失的厉害小刀客。

    他不知不觉把她视作自己的妹妹,喜欢给她那些无伤大雅的闯祸惹事买单。甚至偶尔会想,如果她不愿回家去,两个人这样一起浪迹江湖也未尝不可。

    可七年后,当他发现原来多年前入自己梦中的姑娘竟然是她,当那个领路官员和龟兹王以那般的眼神看她,他才忽然发现原来在自己不在的那些年,她不仅武功精进,同时也长成了这般殊色,会引来男人追逐遐想的女人。

    一片幽暗里,心底数日来被压抑的某种情绪在疯狂滋长。

    怎么办,这样好的言儿,他舍不得把她拱手让给任何人。

    ———

    翌日。

    陆小凤走出王帐,满面春风地给在原地等候的言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走了。”

    “那铁器?”

    “放心,龟兹王不会食言。”

    “我好奇,你拿什么说服的他?”

    陆小凤言辞闪烁,含糊道:“唔,自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礼。”

    “言儿看这是什么?”手上匣盒打开,露出一块精纯寒铁。她兴奋地几乎跳了起来,爱不释手地接过。

    “他怎么连这都舍得给你!”这样大小的寒铁,她来时想都不敢想。

    受她喜悦感染,他笑眯眯道:“原本就是他送给你的谢礼。”只不过原本是要赠首饰珠宝予她,陆小凤心知她喜好,便临时提了要求。

    她果然欢喜。见她开心,陆小凤便也高兴。

    直到顺利离开龟兹,言期心中仍有不真实之感。她路上多次拿话试探陆小凤,哪知他的嘴比葫芦还紧。

    “言儿放心,他没提条件交换。”他宽慰她,心中暗道,不过是撒了个谎,却不必让她知道了。

    两人一路骑马向南,大漠黄沙遮天。

    风烟散尽,陆小凤眯起眼,遥遥见到一人一马。

    “小叔!”身侧言期眼睛一亮,一边大声喊,夹着马腹策马上前。

    “陆大侠,久仰大名。”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手里握一把铁扇。

    他在温言和言期说着话,伸手抚平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淡淡的眼波流露欣慰和欢喜。见陆小凤近前,收了目光,侧身作揖。

    “不敢当。阁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有些眼熟,陆小凤一时想不起来。

    “陆大侠当得起,七年前,你对柳某有过救命之恩。”说完躬身施以全礼。

    他想起来了,七年前言儿救下的那个药人青年。

    他是……言儿的故人,她叫他小叔。

    “鄙姓柳,名垂江。比陆大侠虚长几岁。”

    “陆小凤!你要不要来青帮做客,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我……”

    “小期,陆大侠此行应是要先去十二连环坞,恐怕耽搁不得。”

    柳垂江淡淡道,转头温笑看向陆小凤:“小期不懂事,陆大侠勿怪。”

    陆小凤确信言期没来得及和柳垂江提他此行的目的,眼前这位,又是如何知道的?

    “那等去过十二连环坞,也可以来找我玩嘛……”言期探头探脑,不死心地嘀咕道。

    柳垂江淡淡瞥了她一眼,言期缩了缩脑袋闭上了嘴。

    “这一路上小期一定又给陆大侠添了许多麻烦,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还请见谅。”

    柳垂江跨前半步,有意无意遮挡住了陆小凤看向言期的目光,满含深意地看着他,缓缓言道。

    陆小凤哑然失笑,他怎会听不出眼前男子的言下之意?

    短短一番对话,陆小凤就确信眼前之人有着敏锐过人的观察力。或许,仅凭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刻意隐藏的心思。

    陆小凤心里微微发苦,也罢。

    面上带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柳垂江的话。

    “言儿,我走了。”陆小凤跨上马背,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印在脑子里。深吸一口气,勒紧缰绳,转身欲走。

    “陆小凤……”言期叫住他。

    陆小凤闻言微顿,他于马上回头,刚好撞进她流露不舍的眸里。

    他又何尝舍得就这么离开她?万一小丫头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突然开了情窍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

    可是他的言儿身边这位长辈,显然很是不喜欢自己和她太多接触,巴不得他立刻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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