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番外十 芙蓉的小小花招

    一个淡蓝色的身影轻盈地掠过了空荡荡的四楼走廊。

    她警觉地四下张望,将后背贴在黑魔法防御术教室门口的墙上,湛蓝的眼睛透过门缝朝里看去。

    三强争霸赛的第二个项目结束后,芙蓉·德拉库尔——作为布斯巴顿的女勇士——并没有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准备下一个项目上,也没有对霍格沃茨的男孩们增加哪怕一星半点的兴趣,反而有了一项新的爱好——她已经连续观察这位回归霍格沃茨的“穆迪教授”足足有一星期的时间了。

    透过门缝津津有味地朝里看,她敢断定,那根本不是阿拉斯托·穆迪。

    他一定是西里斯·布莱克。

    他偷偷在空无一人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室,翘着椅子的两根腿,漫不经心地晃来晃去。

    这可不像是传闻中那个严肃谨慎、神经兮兮的退休傲罗,倒像是那个她默默观察了两个月之久、性格狂放不羁的黑魔法防御术代课教师。

    走廊里逐渐传来一些喧哗声。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她,芙蓉鼓足勇气打开那扇门,摆出从容不迫的架势走到他面前,高傲地说,“现在,你是丑的那一个了。”

    她依旧对他在黑湖边说她丑的事情耿耿于怀。

    “什么?”那只魔眼滴溜溜地转在他眼窝里,他晃凳子的腿放下了,按兵不动地打量着她。

    “别装了,西里斯·布莱克!”芙蓉捋了捋自己银亮的长发,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那只魔眼短暂地静止了一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德拉库尔小姐。一个诚挚的建议,去一下霍格沃茨的校医院吧,让庞弗雷女士治疗一下你那不太好的眼神。”穆迪教授那张狰狞的脸上浮现出嘲讽之色。

    他急促地输出了一些挖苦的言语,似乎打算用这些话把骄傲的德拉库尔小姐给吓跑。

    芙蓉没有动——她盯着他瞧。她看到他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弧形瓶中的液体,那双魔眼重新飞速旋转起来。

    “西里斯·布莱克,我知道是你。你那小瓶子里放的,是复方汤剂吧?”她不慌不忙地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双腿交叠,姿态优美。

    她的腿倒是挺漂亮。西里斯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心里想。

    “承认吧,在我公诸于众之前。”她充满自信地说。

    “你是怎么发现的?”西里斯感受到一阵挫败。

    所有人都没看出这件事,怎么偏偏叫她给撞破了?

    “就这样发现了。”芙蓉有些不自在地说,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早就施展着幻身咒闯进过这间教室无数次。那就相当于同时承认,自己用幻身咒在霍格沃茨城堡里大摇大摆地乱逛。整个霍格沃茨都不会喜欢她这种无伤大雅的所作所为的。

    她当然也不能承认自己最近一直在偷偷地观察他。那就相当于承认,布斯巴顿女勇士芙蓉·德拉库尔对于西里斯·布莱克有一丁点不为人知的奇妙想法。这比暴露她用幻身咒这件事更要命。

    “就……这样……发现…….了?”西里斯慢悠悠地重复着她的话,打量着她,“你是整个霍格沃茨唯一一个自己发现这件事的人。”

    “C'est mon honneur(法语,意为‘我的荣幸’).”她耸耸肩,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Pourquoi vous êtes si attentif à moi(法语,意为‘你为何对我如此关注’)?”那张疤痕交错的脸冲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魔眼旁边的小眼睛定定地看着芙蓉那张高傲又妩媚的脸。

    他说法语的腔调既危险又迷人。芙蓉不知道,还能有哪个纯正的英国巫师就像他一样,法语口语能熟练到这种地步,而且发音还不难听。

    他竟然还说——只会一点点法语。

    英国的男巫,都是这样谦虚的吗?她默默想着,心头略有疑惑。

    “怎么不说话了?回答我。”他继续发问。

    “我不知道。”芙蓉抿紧了嘴巴。

    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莫名其妙的好奇心。

    “那么,你假装成别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芙蓉反问他。

    她猜测,他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西里斯收紧下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你再这样关注我,我会以为你迷上我了,就像某个愚蠢的花痴学生一样。”他阴森森地笑着,打定主意要让这个莫名其妙沾上他的法国小妞尴尬到底。

    然后——愿梅林保佑——她就能走开了,不再缠着他询问不休。

    “绝对不是。起码不是这张脸!”芙蓉气愤地将自己精致的眉毛拧起来,“你是在质疑我的品味吗?”

    “我认为你有点不懂礼貌。人的美丑并不仅仅在于这里,”他指了一下自己顶着的这张脸,“而在这里,”他指了一下自己的心脏的位置,“你能明白吗?”

    芙蓉感到很惊讶。没想到,西里斯·布莱克这种美男子,竟然对于美丑有这样独特的定义;这定义倒是新颖,并不令人讨厌。

    “德拉库尔小姐,你要知道,这张脸意味着什么。”西里斯严肃地说,“拥有这张脸的人,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傲罗。每一道伤疤,都是他追捕食死徒所留下来的勋章。他把自己的一切——青春、健康、人生——都奉献给了这件事。每一次拔出魔杖战斗,他都抱着必死的信念,每一次拔出魔杖战斗,他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

    “哦,我很抱歉。”芙蓉慌忙说,“我绝没有不尊重穆迪教授的意思。我很钦佩他为魔法界的安宁所做出的卓越贡献。是的,我想他的心灵是很美好的,比大多数人都美好。”

    “道歉,我替他接受了。”西里斯懒洋洋地说,“现在你可以走了。”

    “不!”芙蓉忽然反应过来,抱着肩膀审视他,“等等,你刚刚是不是把我当成学生,对我进行思想教育了?你可不是我的老师!而且,是你先诬赖我,说我迷上你的;我刚刚只是就事论事,表达我个人对于相貌的偏好而已!我的确对这张脸不太满意!”

    “哦,这么说,我原来那张脸就行了?你就满意了?”他懒洋洋地问,嘴角带着一丝可疑的弧度。

    芙蓉没有直接反驳。她不自在地玩着一缕自己的银色长发,把瀑布一般顺滑的发丝拧成一股麻花。

    过了半晌,她说,“不关你事。”

    这就是芙蓉·德拉库尔式的变相的认同。

    “我的思想教育也没错啊。你也该道个歉。你得承认,阿拉斯托·穆迪不该被这样评头论足,他是个优秀的傲罗。”西里斯停顿了一会儿,鄙夷地说,“只看别人的脸,未免过于肤浅。”

    “我没说他不优秀,我也承认他的贡献。可人们不也总看我的脸,无视我其他的能力吗?照你这么说,天下的人没几个不肤浅的;倒是你,你不肤浅,你只是讲话刻薄而已——”芙蓉不甘示弱地回敬他,花苞一样的唇抿成一个倔强的夹角,“哦,还得加上一条,你还是个蹩脚的伪装者,简直漏洞百出,装都装不像。”

    西里斯心头涌起一股恼火情绪。

    “德拉库尔小姐,你根本没见过穆迪本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扮演得不好?”他面色不善地问。

    “我可能没见过他,但我见过你。”芙蓉傲慢地用下巴看他,用她不太熟练的英语狠狠地嘲笑他,“你的小动作太多了……这类伪装性、迷惑性的魔法,需要你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你要坚信自己是他,而不是觉得自己在假装他……”

    西里斯不喜欢被随意指责。但是芙蓉这些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并不完全是出于言语报复而反唇相讥,更像是某种诚恳的实事求是。

    因此他盯着芙蓉,拿出了点耐心,想看看她那双漂亮的嘴唇还能讲出什么话来。

    “授课的时候,你表演着阿拉斯托·穆迪式的警惕和神经质;下课的时候,你立刻就恢复成西里斯·布莱克式的散漫和自在……”她用一种“你已经无可救药”的眼神打量着他,摇了摇头,最终得出了结论,“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一旦身边空无一人,就想要抓紧时间做自己。”

    “言之有理。”西里斯没有再表现出被揭穿的恼意,反而因为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而虚心承认了,“我总觉得,如果不在闲暇之余做点西里斯·布莱克的事情,这一天就相当于白过了。这些私底下的小动作,我更喜欢将之理解为‘拥有自己的时间’。”

    “拥有自己的时间?你似乎很热爱你的生活。”芙蓉低声咕哝着,偷偷用眼角觑他,觉得这“珍爱生命”的态度与他平日里那副“万事都不在意”的惫懒模样全然不符。

    当然,他变成那只巨大的黑狗的时候,确实能看出一些蓬勃的朝气和活泼的喜感。

    “没法不热爱啊。你大概不知道我以前过着怎样的生活。”西里斯以一种谈论天气的平淡口吻,懒洋洋地说,“现在的每一天,自由都像是偷来的。”

    不知为何,他对眼前的这法国妞儿坦荡了一回。

    也许是因为谈话气氛正好,而她扬起脸后露出的那段修长的雪白脖颈颇为动人;也许是因为,某种她所显露的气质、某些她所说的话语,令他觉察到一点:

    她压根不会出卖他。她更像是想跟他闹着玩,就像她之前所做的那样。

    西里斯早就发现了。芙蓉·德拉库尔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往往充满着明目张胆的好奇,而非心怀叵测的盘算。

    “哦……我听说过。”芙蓉不安地说,她脸上高傲的神气消失了。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一点,西里斯·布莱克,他的的确确是那个在阿兹卡班待了十一年的囚徒。

    她猛然意识到一些人们常常忽略的东西——那是因为西里斯所表现出来的洒脱不羁风度而被忘怀的事实——监狱生活对这个男人的伤害从未停止。

    他的容貌已焕然一新,不再如过去那般沧桑疲惫;可他的心中仍旧笼罩着一团阴影,那是牢狱之灾所带来的暗伤。

    “我很抱歉——”她嗫嚅着,能言善辩的嘴忽然失去了活力。

    她该对此说些什么?芙蓉无法强迫自己说出一些“积极向前看”或者“忘掉过去”的话——她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没体验过那些苦楚的人怎能轻飘飘地要求遭受过苦难的人放下?

    西里斯·布莱克——从他的舞姿就能看得出来——他的骨子里该是一个张扬夺目的人。诚然,他跳华尔兹的时候风度翩翩,可他与她跳探戈的时候才最吸引人。

    比起言行,芙蓉更喜欢从舞姿里看一个人的个性。这是更加直截了当、无需语言的了解方式。

    慷慨激昂的舞步,干净利落的回头,奔放热情的拉扯,直击灵魂的对视,极致优雅的音乐性,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西里斯·布莱克在那曲探戈舞中爆发着勃勃生机。

    他有一个热爱自由的潇洒灵魂。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人生最美好的十一年被夺去清白和自由,困于暗无天日的阿兹卡班,这是她所不能想象的黑暗经历。

    “我很抱歉。”她不安地说,“我对此感到抱歉。”

    西里斯惊讶地瞥了她一眼。他没预料到会听到她如此答复。

    他还以为,她会继续昂着她漂亮高贵的头颅讥讽他,或者对此不屑一顾呢。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没人对他说过,他们对此而感到抱歉。

    假死逃窜、嫁祸他背叛挚友詹姆,让他被千夫所指的小矮星彼得,从没说过这句话。

    连个像样的审判都没有、直接将他送入阿兹卡班的巴蒂·克劳奇,也没说过这句话。

    那些辱骂他、误解他、落井下石、说风凉话、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他脸上的乌合之众们,更没说过这句话。

    现在,一个对他从未造成过任何伤害的人,与他的凄惨人生毫无关联的法国女孩,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用一种不安和心痛的表情对他说——她对此很抱歉。

    西里斯曾以为自己是不在乎这句话的。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乎,他从不是什么软弱的人,需要这句话来抚慰可悲的“精神创伤”。麻瓜们甚至为他这类的人创造了一个医学名词,叫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当他看向她的时候,视线忽然模糊了一瞬。感谢穆迪那只醒目的假眼,让他另一只真眼里的水汽弥漫得不太明显。

    “唔,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吗?没头没脑地对我道歉?”西里斯匆匆忙忙地扯开话题,习惯性地挑衅了她,想要逃避自己当下微微感动的诡异心情。

    “当然不是!我——”芙蓉有些慌乱。她只是想要来确认这件事,确认自己是对的,确认他是西里斯。

    但现在想想,揭开这个秘密又有什么意义?

    梅林啊,她究竟在做什么?

    “哦,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她强作镇定,眼珠一转,抱着胸说,“我可以教你伪装……我对这类迷惑性的魔法……有些心得。作为交换,你得教我阿尼马格斯——”

    西里斯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

    她是疯了吗?不想着去准备三强争霸赛,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

    “我不需要这样的交易。这听起来对我没什么好处。”他说,“你该专注于你的比赛——”

    “否则,我就告诉所有人,穆迪教授是假的。”芙蓉打断了他,似笑非笑地补充道。

    胁迫西里斯·布莱克,看他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了。

    她得说,这感觉不赖,比被一群傻乎乎的男生追踪要有意思多了。

    西里斯怒视着她——被她感动的心情此刻已被气愤所取代。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他急赤白脸地看她,因为再次被她要挟而感到极其不爽。

    芙蓉没有回答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对他歪着头,欣赏他着急的样子,一副胜券在握的胜利者姿态。

    可恶!他——西里斯·布莱克——什么时候被这样对待过?

    即使是被关进阿兹卡班,他的头都没有对谁低过一回。

    现在,他却被这个法国小妞玩弄于股掌之上,频频遭到她无聊的挟制。

    “你就不能随便去图书馆借本书,自己学吗?”他恼火地说。

    “如果阿尼马格斯这么好学,登记者也不会寥寥无几,擅长者也不会在魔法界这样稀有了。”芙蓉毫不客气地说,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她为自己灵机一动而想出的提议感到自得。不愧是她!

    “笑话!那是因为学的人太蠢……”西里斯愤愤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最令他不忿的是,他忽然发觉自己毫无还手余地。

    他不能大剌剌地说“随便你告诉”。为了抵抗伏地魔,西里斯必须要保持低调。否则,他的伪装就毫无意义,“墓园计划”就无法展开——伏地魔可能会被打草惊蛇。

    他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她,她则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回看他,似乎他不是在阿兹卡班待了十来年的危险分子,而是一个被她用“小花招”抓住把柄的青涩男孩。

    她的蓝眼睛里一点害怕都没有,反而有种天真愚蠢的无畏神情。

    这太危险了,西里斯想,她该警惕一点的。

    芙蓉·德拉库尔,她不知道他能干什么。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他甚至可以立即将手里的魔杖指向她,对她那个伶俐得有些过分的脑袋施个遗忘咒,不择手段地把她搞糊涂——假使她只是个普通外校学生的话。

    可她是布斯巴顿的勇士,任何一点她举动上的不同寻常,都会招致轩然大波。假如这法国小妞出了什么事,他都可以想象马克西姆女士那不依不饶的样子了。

    他该死地被她给拿捏了。西里斯把玩着自己的魔杖,盯着她微笑着的面孔,恶狠狠地说,“好吧。我教。事先声明,这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要是某些人空有美貌而毫无天赋,可不是我的责任。”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芙蓉心满意足地说,得逞地笑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就要学。八点,在那棵丑陋的大柳树底下,我要看到那只大黑狗。”

    西里斯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僵坐在椅子上,目送那个令人愤慨的布斯巴顿勇士翩然离去。

    她姿态轻盈,像个芭蕾舞者,该死的银亮的发梢闪烁在腰际,无比惹眼。

    梅林啊!西里斯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心里想:她怎么老是来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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