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隆巴顿乐极生悲

    纳威·隆巴顿觉得,这顿开学晚宴当属五年来最美妙的一餐。

    当他试着不去在意某个斯莱特林偶尔从对面餐桌投来的审视目光,不去在意赫敏与罗恩发生口角之后的短暂沉默,也不去在意尼克偶尔穿过身体所带来的冰冷感觉的时候,一股从精神上散发的愉悦感甚至可以让打着饱嗝的他再继续哼着小曲吃掉一整个牛排腰子馅饼。

    晚宴已经接近了尾声。

    同学们都吃饱喝足了,礼堂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

    对面的拉文德偷偷看了看身旁还在一门心思往嘴里填东西的罗恩,忽然清了清嗓子,把话头引到了纳威身上。

    “嘿,纳威,你怎么高兴成这样?”她指着他摆在面前的布满疖子的灰色小仙人掌形状的米布米宝,咯咯地假笑着,“我明白了,你替自己找了个一碰就很会喷水的女朋友?挺会享受的嘛!”

    那边的帕瓦蒂吃吃地笑起来,脸颊上泛出兴奋的玫红色;拉文德身旁的罗恩更是被这话逗得直乐,差点把嘴里的饭给喷出来。

    拉文德得意地瞟了一眼罗恩,似乎很欣慰自己用灵机一动的俏皮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纳威没听懂拉文德究竟在说什么。他露出了苦尽甘来的微笑,深情地说:“哦,我现在比找到女朋友还要高兴!”

    一想到魔药课教授不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他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愉快地歌唱。

    这时候,邓布利多又一次站起身。讲话声戛然而止,大家都把脸转向了校长,听他一本正经地宣讲新学期的注意事项。

    纵使安分如纳威这样的学生,一连听了四五年这种话,也早已经对这些老生常谈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了。

    有什么例外呢?像他这样记忆欠佳的人,都已经能对邓布利多每年宣讲的话倒背如流了:

    猎场的禁林不能进去(格兰芬多餐桌边的某些学生正在交换着调皮的笑容。)……费尔奇先生第四百六十二次提醒大家课间不许在走廊上施魔法(“荒唐!好像有人真的会遵守一样!”金妮不服气地小声说。)……学院魁地奇队的选拔时间(罗恩似乎终于从一盘烤肉中回过神来,伸长了脖子去看邓布利多。)……霍格莫德村第一次开放日在十月份(几乎所有新升入三年级的学生都露出了热切的微笑。)……费尔奇友情提醒,禁止学生们从霍格莫德村回到霍格沃茨城堡时携带从韦斯莱魔法把戏坊购买的任何笑话商品(乔治和弗雷德在桌子那头发出嘘声——)……熄灯后不得起床外出(拉文德和帕瓦蒂窃窃私语着,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谁会这么想不开,在熄灯后随便外出?纳威心不在焉地听着邓布利多的话,摸着自己被撑开了一格皮带扣的肚子,心里思念着楼上那张温暖而柔软的四柱床,恨不得下一秒就躺在上面昏过去。

    唯一支撑他听下去的动力是一则他期待了很久的教师变动消息。

    “今年,我们的教师队伍有几个变动。”邓布利多愉快地说,“我们很高兴地欢迎格拉普兰教授回来,她将教你们保护神奇生物课。”

    在礼堂里响起的一小片掌声里,沉默着思考“分院帽之歌”的赫敏终于回过神来,同哈利、罗恩交换了一个略微有些紧张的目光。

    “海格没有出现在车站上”这件事让她深感不安。而现在,邓布利多也没有说明格拉普兰教授究竟要执教多少时间。

    邓布利多继续说:“我们同样高兴地介绍斯拉格霍恩教授给大家认识——”

    来了!纳威忽然精神一振。

    拉文德诧异地看着一下子坐得笔挺的纳威,觉得他有点像是一只猛然站立起来、随时准备尖叫出声的蜜獾。

    他注视着从教工席上站起来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憧憬的目光像是在看梦中情人一样。

    在纳威眼里,这位教授显然比斯内普教授更像一位梦中情人。

    瞧,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在烛光下闪着振奋人心的光,那穿着马甲的大肚子在桌上投下一大片令人宽慰的阴影……

    “他是我以前的一位同事,同意重操旧业,担任魔药课教师。”邓布利多的这短短的一句话,让纳威如闻天籁。

    他陶醉地闭起眼睛,摇头晃脑,似乎在品鉴从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口中所讲出的那绕梁的美妙余音。

    “魔药课?”

    “魔药课?”

    疑问的语气在整个礼堂中回荡,大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只有纳威露出了毫不犹豫的喜滋滋的笑容,他欢快地鼓着掌,像是荒漠旅人终于喝到了一口清冽的甘泉那样沉醉,他感叹道:“魔药课——”

    “与此同时,斯内普教授,”邓布利多提高声音盖过了人们的议论,“将担任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师。”

    “不——”纳威的声音猛然从格兰芬多餐桌上炸裂开来,许多脑袋都朝他这边转了过来。

    他如丧考妣地望着教工席,这才惊觉一件事:斯内普教授一直好端端地坐在邓布利多教授的右侧,并没有因为魔药课教职被人替代就消失无踪。

    “是啊,我明白你的感受,”哈利在一旁同情地说,“我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布莱克老宅哀嚎了一整天——”

    “那些肖像画不堪其扰……不得不堵上耳朵……菲尼亚斯·布莱克因此愤而离家出走,似乎至今还没回布莱克老宅……”赫敏对金妮悄声说,“我猜他是跑到邓布利多教授的校长室里去了。”

    “纳威,别难受了,到了期末,斯内普大概又会回去教他的魔药课了,”罗恩理智地说,“那个叫斯拉格霍恩的家伙大概不愿意长期待在这儿,穆迪就是这样。”

    然而,这种对于“斯内普重新回去教魔药课”的展望并没有让纳威的脸色好看多少,他的脸依旧像是那棵米布米宝一样灰暗无光。

    而导致纳威生无可恋的斯内普教授,正坐在教工席上懒洋洋抬了抬一只手——并没有起身——表示听见了斯莱特林餐桌上的喝彩声,脸上透出一丝得意的喜色。

    斯莱特林餐桌上,拼命鼓掌喝彩的德拉科·马尔福没有看斯内普教授,而是坏笑着看向赫敏。

    他对赫敏眨了眨眼,用口型说:“Totally worth it.(完全值得。)”

    赫敏微张着嘴,轻轻吐了口气,隔着餐桌对他无奈地摇头。

    她知道,他多半是围观了纳威乐极生悲的全过程,并且对纳威此刻痛不欲生的表情感到非常满意。

    可对她而言,“捉弄纳威”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快乐,反而让她感到微微的歉疚。

    于是她装出一副热情的语气来,企图找点话题让愁肠百结的纳威变得愉快一点。

    “呃——纳威,这个米布米宝挺稀罕的,对不对?”她犹豫着问。

    果然,一谈起它,纳威脸上的烦闷就一扫而光了。

    “当然!它是非常、非常稀罕的,就连霍格沃茨的温室里都不一定有呢!”他自豪地说。

    “那么,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呢?”赫敏心神不定地问,还在盯着德拉科那张令人无法忽视的得意的脸猛瞧。

    “这是我的阿尔吉叔祖父从亚述给我弄来的,是我的生日礼物。”纳威满脸放光地端详着那颗发育不良的仙人掌说,“我正在试着培植它,已经照料了它一个月了。我准备明天就把它拿给斯普劳特教授看看……”

    赫敏收回遥望着德拉科的视线,惊讶地瞥了纳威一眼。

    她忽然漫不经心地问:“对了,纳威,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来着?8月初?”

    “7月末,”纳威慈爱地望着那盆发育不良的仙人掌说,“7月30日。”

    一瞬间,赫敏的眼神变得惊惧起来。

    她偷偷攥紧桌子下的手指,口中轻飘飘地说:“哦,真巧,你和哈利的生日只差了一天。”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此刻去深究有关纳威的一切,由于某种德拉科极力劝说她的原因。她偷偷进行的大脑封闭术练习并不顺利,离她能够安全地去思考某个“圆溜溜的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人的思想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控制住的?她没办法不去多想。

    怀着一种无助的心情,赫敏又去看德拉科,想从他抚慰人心的温柔的灰眼睛中汲取一点转移注意力的动力;可他却已经不再鼓掌,也不再看格兰芬多的餐桌了。

    他正眉头紧皱,同旁边的西奥多·诺特交头接耳,小声地探讨着什么。

    这种交头接耳的状态在礼堂里并不反常。听到斯内普教授终于如愿以偿的消息,几乎整个礼堂里的人都在惊诧地议论纷纷。

    教工席上,邓布利多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刚才公布的消息有多么轰动。他不再继续讲教师职务的事,而是等了几秒钟,确保大家完全安静下来后才继续说话。

    “我猜这座礼堂里的每个人都在暑假期间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这个世界上,制造冲突和敌意的手段往往层出不穷,唯有牢不可破的友谊和信任才能抵御精神上的风暴。我得提醒大家,霍格沃茨鼓励学生们博采众长,也欣慰于看到思想上的百花齐放,然而——”

    他的神色严肃起来。“我们依旧需要提高警惕,鉴别耳边传来的虚假声音,用自己清醒的眼睛厘清谬误与真理之别。要记住,虚假永远无法代替真实,而追求真理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一片坦途……”

    在罗恩接连不断的打呵欠的声音里,赫敏垂下眼睛,心乱如麻地盯着纳威面前摆着的米布米宝,强迫自己不再思索纳威的出生日期,而是集中注意力去揣摩邓布利多话中的含义。

    她非常努力地没有抬头看任何人。她没有试图再与任何人进行目光交流。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看清楚她眼睛里所透露出的想法。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邓布利多的蓝眼睛正扫过礼堂里的所有学生——哈利……纳威……以及一切用或笃定或迷茫或困倦或无知的目光直视着霍格沃茨校长的人。

    邓布利多微笑着说:“好了,你们的床铺在等待你们,像你们期望的那样温暖和舒适,我知道你们的当务之急是好好休息,准备明天上课。所以,让我们道一声‘晚安’吧。再会!”

    赫敏却并不想就这样匆匆地对这一天道一声敷衍的“晚安”。

    她抓紧时间指引那些被晚宴美食撑得歪歪斜斜的满脸困倦的格兰芬多新生们回到公共休息室,当即开始对指环那头的男朋友发消息,希望在就寝之前见他一面。

    “Of course,anytime.(当然,随时。)”指环那头立刻就愉快地回应了她。

    于是赫敏·格兰杰披着隐形斗篷溜到了寂静无声的中庭,那里已经伫立着德拉科·马尔福的身影。

    “我们往城堡外走一走,单独聊一聊,好吗?”她拽下斗篷,声音在微微凛冽的夜风中显得有点颤抖。

    “好啊。”少年回过头来,看着她从原地猛然显现出的单薄身形,对她笑了笑,“不过首先,伸过胳膊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件水貂皮的大衣。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麻溜地给她套上,出其不意地把这一脸莫名的女孩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干什么?”赫敏惊讶极了。

    “难道一个马尔福会让陪他在夜间散步的女朋友被冻得瑟瑟发抖吗?”他淡淡地说,“我不得不注意到你今天的衣服穿得有点单薄。某个女孩大概没注意到苏格兰高地的温度与英格兰伦敦盆地的温度有着天壤之别——”

    “某个女孩刚走出城堡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不服气地说。

    “——那么她怎么没折返回去,换件厚点的外套?”他握着她微凉的手问。

    “我……怕你等太久。”赫敏小声说。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说,“所以我才替你带衣服。”

    “德拉科,你知道一个女巫是可以用保暖咒的吗?”

    “一个女巫是否知道保暖咒并不防风?而且它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失效,一个女巫能时时刻刻记住‘重新加固保暖咒’这件事吗?”

    赫敏皱了皱鼻子,承认他说得没错。

    “可这大衣是从哪里来的?”她敏感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猜测着有哪个斯莱特林女生的身形会跟她差不多,“从哪个斯莱特林女生那里借来的吗?”

    “我会让你穿别人的衣服吗?”德拉科不屑地“嘁”了一声,“这是我给你订做的。”

    “订做?”赫敏后知后觉地说,“等等——你从哪里得来的我的尺寸?”

    “我之前用手大致量了量。”他随意地说,同她一起行走在草地间。

    “用手?什么时候的事?”

    “魔法部舞会的那天,我量了一晚上。”他微微一笑,似乎对自己的丈量手段感到颇为满意,“还算准确,不是吗?似乎没有多少误差。”

    “哦——”赫敏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出汗,可能是因为这件大衣太保暖的缘故;总不会是因为他“用手量她”这件事背后的涵义吧?

    他瞧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诙谐地说:“我总算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了!或许我以后可以做赫敏·格兰杰的专属裁缝,每天都量一量她的身体尺寸有没有变化……”

    “德拉科,你究竟理不理解‘理想’的含义?这种随时都可以做的事情不能被称为理想!”她气愤地说。

    “原来这是随时都可以做的事情啊,我记下了。”他促狭的声音在静谧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有点过度热情。

    “不是随时都可以做!”她急急否认,“可它并不是难以实现的……你做这种事情是信手拈来……”她说着说着,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话很不妥当。

    “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它很好实现。”他与她执手漫步于星辉之下,意味深长地说,“这话也没错,只要你愿意配合,分分钟都能实现。”

    “德拉科,打住,不许说了!再说我要生气了,”赫敏羞红着脸,微微挣扎,假装自己想要挣脱开他的手,“你在曲解我的话!”

    德拉科没有松手。

    “我可以不说这话。”他的表情狡黠又无辜,“只要你能够接受它,暖暖和和地穿着它跟我散散步,而非总是想着要拒绝它。”

    “我有自己的衣服,我不需要你给我准备,”赫敏不认同地说,“你不觉得你作为男朋友而言的行事作风有点夸张吗?”

    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遍意义上的男朋友该做的范围。

    无论是出手贵重的礼物,还是日积月累的细节上的关怀,都让她品出了一丝过分溺爱的味道。长此以往下去,很难不会被宠坏吧?

    先不提大衣的事,就单拿“散步”这种小事来讲,他会不动声色地踩着被夜露打湿的草尖,把仅容一人通过的干爽的石头路留给她去走。

    是啊,这件事很小,小到微不足道。

    可赫敏并不认为,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微不足道的好意,或者觉得他做这类事情是理所应当的。

    像他这种有点洁癖的男生,跟其他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绝不会甘于去走可能会踩到泥巴的湿漉漉的草地。就算他像她的朋友们那样公平地去与她轮流走干爽的地方,她也绝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

    赫敏总是告诉他,他可以不做这些事。

    她本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的。

    可当他每次都执拗地把她拉到石头路上,把这当作一件天经地义的男朋友该做的事情的时候,她的确悄悄地感受到了某种被优待的愉悦感。

    这只是千百件被他无声照顾的事情中最不起眼的一件。

    更别提他总是想把他所认为的好东西眼巴巴地捧到她面前:从令人心痒的隐形斗篷到出人意料的御寒大衣,从日常投喂她的食物到暑假里布莱克老宅提前布置的周到体贴的生活用品……他似乎总是想要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去娇惯。

    就好像他试图构筑一个蚌壳,用他从不轻易示人的柔软蚌肉围裹着她,生怕她被磕到或者碰到一样。

    就好像她是他心中藏着的那颗珍珠一样。

    赫敏知道这种自恋的想法可能是她的错觉,可他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提供更多的源源不断的证据,并且对“不着痕迹地劝说她接受他的美意”这件事尝试得乐此不疲。

    对于自己在意的人,马尔福们都是这样任其骄纵、爱非其道的行事作风吗?赫敏沉思默想着。

    这会儿,德拉科表现得像个天底下最体贴入微的男朋友,光明正大地开始撬动她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习惯于独立的、犹豫不决的心了。

    “我知道你有衣服,可你总是不注意温度变化,总是不记得添衣保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需要我给你翻翻旧帐吗?”他义正词严地说。

    “翻旧帐的男孩一点都不可爱。”她小声说。

    “也对,翻旧帐没什么用。当某个可爱的女孩沉溺于她宏大高远的人生理想中的时候,寄希望于她能觉察到身边无足挂齿的天气冷暖,全是奢望。”他用一种遗憾且抱怨的口吻说。

    赫敏讪讪地笑了笑,对他的辛辣话语感到无言以对。

    “对了,你今天怎么不揽着我走了?”她胡乱打岔道,“你怎么只拉着我的手?”

    “你让我同你保持一丁点儿距离。”他用忧愁的语气对她说。

    “喔——”赫敏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他今夜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遵守着“保持距离”这件事。

    “现在,你又开始拒绝我的好意,我是不是被嫌弃了?”他哀怨的眼神似乎正无声地控诉着她的绝情。

    她是不是一个特别过分的女朋友?赫敏心虚地想。

    “好吧。大衣很暖和,谢谢。”她匆匆说。

    德拉科的表情立刻就不忧郁了。

    看着他换上一副沾沾自喜的得逞模样——像是对她低头示弱的克鲁克山出其不意地逮住了她用来给家养小精灵们织围巾的毛线球——赫敏觉得她要想办法扳回一城,让他也答应她点什么才好。

    正巧眼下有一件事,远比这件充满过度关爱的大衣更令她在意。

    赫敏停下了脚步,郑重其事地说:“我可以接受你的心意,假如你也接受我做一件事的话。”

    这句话让德拉科挑了挑眉。

    赫敏竟然像个马尔福一样同他谈起了交换条件。

    这感觉——还不赖。

    “说说看。”他充满兴趣地说。

    “我得坦诚一点,我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预言球的事情。”赫敏抬起眼睛观察他的神色,“我一担心你,就会忍不住去思考它。你越是让我不去想,我就越是没法不去想。”

    “我明白了。这就是我不希望你坐在隆巴顿身边的原因。”他沉下脸来,“你一坐在他身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圆溜溜的问题’,是不是?”

    “圆溜溜的问题”是他们在心照不宣下对于“预言球”的代称。

    “德拉科,你得承认我很难避免遇到纳威,他和他的蟾蜍莱福——现在又多了米布米宝——简直在城堡和公共休息室里无处不在;而且我也不打算放弃‘在必要的时候对他易燃易糊易炸的坩锅施以援手’这件事。”赫敏说。

    他严厉地哼了一声。“魔药课已经换老师了——”

    “换老师可能会缓解他对于魔药课的焦虑,但并不代表他就会立刻成为天才。”

    德拉科叹了口气。

    他本来想要劝她打消这种自我虐待式的助人情结,可他的大脑里突然回想起了她为了不让老旧的课本误人子弟而对学生们所进行的孜孜不倦的操作小窍门的普及工作。

    望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了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那是赫敏·格兰杰心中藏着的理想之一啊。

    那样珍贵的、稀有的、德拉科·马尔福所羡慕而不具备的理想。

    德拉科缓和了语气,同她打起商量来。

    “你就不能去帮一帮隆巴顿以外的愚蠢学生吗?”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视同仁,什么叫有教无类?我认为赫尔加·赫奇帕奇之所以能受到人们的尊敬,就是因为她什么学生都收,从不在意学生的资质。”

    “我并不是想要同你讨论獾院创始人的教育理念。我的意思是,他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他会让你的头脑出现松动,无法保持放空的状态——”

    “可我不想要放空自己的头脑,这就像是让一个比赛中的找球手放弃自己的飞天扫帚一样荒唐。”她说,“难道你能轻易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一阵沉默。

    赫敏望着他,从他的脸上寻觅到了一丝让步的迹象。于是她果断地扑到他怀里来,开始像猫一样撒着娇,仰着头蹭他的脸颊。

    “德拉科,我承认你善于谋算,回想起舞会那夜所发生的一切,我每每都为你环环相扣的计策而赞叹。”

    “是吗?”他忽然高兴起来。

    不仅由于她在此刻放弃了坚持一整天的级长威严,不再对他保持距离,重新变回那个愿意热烈地亲近他的女孩;还由于她对他柔声细语的肯定话语,正奇妙地抚慰着他惴惴不安的心。

    看着他越来越上扬的嘴角,赫敏说:“是啊,你是我所见过的最聪明的男孩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欣赏你。”

    “可是,没人能保证自己可以想到所有的事。”她的语气很温和,“难道我的头脑对你来说,不是帮助,而是负担吗?”

    德拉科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回想那夜的一切,他不得不承认,假如没有赫敏的帮助,他可能会遭遇很多意料之外的危险,他根本没把握在充满凶险与异变的神秘事务司之行中全身而退。

    假如没有赫敏随机应变下的急智,没有她在关键细节上的一些提醒,他思虑再三的计划会在各种意外的碰撞下显得漏洞百出。

    他爱惜地轻抚着她的头发说:“当然不是负担。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么爱你的头脑。我只是——我太担心你的安危了。”

    赫敏高兴地吻了吻他。“我知道。那么,我是不是偶尔可以在没人的时候想想那个‘圆溜溜的问题’,或者私下同你讨论讨论?”

    “也许可以……”他被她的吻迷糊了心智,勉强用残存的一点理智说,“可是,在你学会大脑封闭术之前,别随便同邓布利多或者任何摄神取念高手对视,好吗?”

    赫敏对他点点头,因为自己的方法奏效而感到得意。

    德拉科·马尔福也许是世界上最好哄的男孩了,只要你掌握了顺毛摸的窍门,他就像是一个主动把自己打开的珍珠蚌那样可爱。

    她趁热打铁问他:“除了邓布利多教授以外,霍格沃茨里还有哪位教授是这方面的高手吗?”

    望着她微笑的脸,德拉科不由自主地吐露了实情。“斯内普教授,斯拉格霍恩教授……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高手,因此你对任何人都不能放松警惕。”

    “我会注意的。”她说。

    他凝视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忧虑。

    “一定要牢牢记住,摄神取念需要对视才能实现;假如不得不同他们对视,心里一定不要想那些敏感内容,试着想点别的。”他再三告诫她。

    “我知道。你给我的书我都一字不漏地看过了。在这方面,我一直都很小心。”赫敏对他再三保证,“我暂时还不能做到控制自己当下想些什么,因此我今天一想到这件事,就立刻避免同任何人对视了。”

    “做得好。”他赞许地说。

    赫敏对他笑了笑。她虽然不能理解他对于邓布利多教授的那种莫名其妙的警惕心,也不能理解哪位教授会丧心病狂到对学生的大脑下手,但是她能理解一件事:

    他在意她的安危,正如她在意他的安危一样。

    这理由虽然不够完整,但足够引起她对这件事的重视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驻足在海格的小屋附近的南瓜地附近。屋内黑黢黢的,没有亮灯。霍格沃茨的猎场看守自从上学期结束后就销声匿迹,至今杳然无踪。

    海格小屋后面就是黑暗的禁林了。德拉科凝视着那片静默的树林,低声说:“我不认为再往里走是个好主意,咱们往回走吧?”

    赫敏则担忧地望着海格那个鸦默雀静的小屋,迟疑着说了声“好”。

    他们顺着原路折返而归的时候,赫敏考虑再三,决定把自己有关纳威的新发现告诉他。

    “趁现在四下无人,我能再同你说两句预言球的事吗?有些想法我不吐不快。”

    德拉科点了点头。

    “你认为那个预言球的防御咒失效的概率有多高?”她问。

    “失效的概率很低。”他明确地说,“基本不可能。”

    “态度这么笃定,不仅仅是由于你对防御咒的了解吧?或许也因为你此刻还不能对我言说的秘密?”她一针见血地问。

    “没错。”他说。

    “好,出于对你的判断力的无条件信任,现在我们就假设防御咒不会失效。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赫敏说,“假如预言球的内容是真的,纳威又拿起了它——难道他才是预言球所说的那个人?”

    “不,哈利才是预言之子。”德拉科毫不犹豫地说,“就像你之前所说过的那样,他一岁的时候就曾经打败过黑魔王了。他的出生日期也对得上,不是吗?他满足预言所有的条件。”

    “可那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不能成为预言之子。假如纳威也满足条件呢?”赫敏问他,“你还记得那两个限定条件是怎么说的吗?”

    “生在曾三次抵抗过他的人家,生于七月结束的时候。”他清晰地说。

    “我不知道纳威的家人是否三次抵抗过神秘人,可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纳威生于七月三十日,比哈利的出生日期只早了一天。”

    德拉科的瞳孔开始不安地闪动了。

    “你的意思是——”

    “得想办法把这件事再搞清楚一点,对不对?”赫敏说,“照这个趋势来看,纳威还是有可能成为预言之子的。”

    德拉科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清楚地知道,前世哈利曾经多次直面黑魔王,并从黑魔王手中全身而退。

    被黑魔王所深深忌惮着的哈利,莫名其妙能克制黑魔王的杀戮咒的哈利,怎么可能不是预言中那个能够与黑魔王相抗衡的存在?

    可假如考虑到哈利脑门上的那片灵魂的话——

    德拉科思及此处,又有点不确定了。

    穿过中庭的时候,他才打定了主意,重新开始说话。

    “赫敏,你说得有道理。谨慎起见,我们得调查一下隆巴顿。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即使是隆巴顿那样的蠢——”

    他看了看她逐渐变得紧绷的脸,更改了自己的话。“——即使他拥有着非常糟糕的魔法水平,完全不足以与黑魔王抗衡。”

    赫敏紧绷的脸还是没有放松。

    “假如调查过后,我们发现纳威也符合那个预言所限定的条件呢?”她不屈不挠地问出了足以把任何人的大脑给搞乱的问题,“假如——预言之子有两个呢?”

    时值午夜,城堡的门厅变得黑洞洞的,像是巨兽猛然张开的惊悚可怖的嘴。

    望着墙壁上竖立的一左一右、摇摆不定的明灭烛光,德拉科低声说:“喔,假如是那样的话——假如有两个预言之子——所有的事情都要被推翻,重新去考虑了。”

    在逐渐漫起的重重迷雾中,新学期就这样开始了。

    开学的第一天对于纳威·隆巴顿来说是一种折磨。

    不仅仅是因为他在今天排得满满的课表里发现了斯内普教授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这让他一大清早就在床上绝望地抱着莱福哀嚎了足有两刻钟——还因为某些学生对他的过度关注。

    他对此深感不安。

    第一节课是宾斯教授的魔法史。纳威刚在桌子上竖起厚厚的课本,准备在书本堡垒的掩映下睡个悲愤交加的回笼觉,赫敏就忽然出现在了他左手边的空位旁。

    她用轻快的语气问:“纳威,这里有人吗?我可以坐吗?”

    “没人。”纳威随口说。

    赫敏径直坐下,在乍然响起的上课铃声中对他绽开了微笑。

    这微笑却让纳威心中警钟长鸣:哈利上学期是怎么劝他的来着?

    那时候,哈利语重心长地说:“一旦赫敏来找你做学习搭档,无论她看起来心情多好,你都要首先搞清楚一件事——她是不是在同德拉科闹别扭。假如你害怕德拉科瞪你,你就得学会远离战场,少掺合在他们中间。”

    “啊,赫敏,既然你喜欢这个位置,我就把这桌子让给你吧!”纳威慌乱地拿起自己的魔法史课本来,想顺着座位右边溜出去,“我去后面坐!”

    “你想跑到哪里去,隆巴顿?”右边忽然坐下一个人,威胁地说。

    这加重了语气的声音成功让纳威的身体僵硬成了石头。他缓慢地扭过头一看,果然发现了那头标志性的铂金色头发和那张冷淡至极的尖下巴的脸。

    “我——”纳威带着哭腔说,还没讲出“我想走开”,就看到宾斯教授摇摇欲坠地穿过黑板飘进来,向讲台下迫不及待地讲述起了巨人战争的话题。

    纵使头脑迷糊,在霍格沃茨待的这几年也足以让纳威迅速总结出眼前的某些普遍规律:

    第一,愿意对他的功课施以援手的赫敏·格兰杰是个心底无私的好人,是一位敢于直面任何糟糕透顶的坩锅的无畏的勇者;

    第二,赫敏·格兰杰的男朋友德拉科·马尔福则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任何胆敢试图插足在他和他女朋友之间的人都将接受他的死亡凝视,并且将在24小时之内倒大霉。

    第三,他现在正莫名其妙地坐在这对在他看来风格完全相反的情侣之间,被迫成了那个不知死活的插足者。

    宾斯教授呼哧带喘的声音很快就让学生们睡眼朦胧地发起愣来,纳威了无睡意地望着面前的魔法史课本,如坐针毡。

    是啊,巫师界公认的最枯燥催眠的一门课,比起马尔福身上散发的不明冷气来,又算得了什么?

    “赫……赫敏……你们……”纳威瞥了一眼马尔福,悄悄把椅子往赫敏那边靠了靠,小声问她,“你们没吵架吧?”

    “没有。”赫敏愉快地小声说,“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俩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纳威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从眼角的余光发现马尔福的脸似乎更加阴沉了。

    “你往哪里靠呢,隆巴顿?”德拉科的嘴角飘出来只有纳威才能听清的话,“你靠得她那么近,想干什么?想死吗?”

    “哦!”纳威赶紧把椅子拉得离德拉科近了一点,慌张地对他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德拉科嫌弃地冷哼一声。

    那头,没有听到德拉科说话的赫敏正一脸莫名其妙。

    “纳威,你怎么突然离得我这么远?我还有事要问你呢,你坐过来点——”

    “哦!”纳威又准备拉椅子,可是又被德拉科充满警告的一瞥给叫停了动作。

    “赫敏,我还是在这里吧。”他苦着脸说,心中流着泪,“我在这里……就挺好的,求你别跟我说话了……我,我要专心听讲了。”

    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里,纳威一直假装自己是整个教室里除了赫敏以外最专心致志听讲的学生。

    假如他不对讲台上讲述着巨人战争的宾斯教授摆出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左边的赫敏就会试图同他讲话;下一秒,右边的马尔福就会用目光冻死他。

    可实际上,纳威只记住了巨人的首领被统称为“古戈”。

    其余的时间,他一直在偷听身后的哈利和罗恩的动静。他们在热火朝天地玩一种刽子手游戏,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愉快划动的声音让纳威感到心痒难耐。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用米布米宝身上新长出的一个宝贵的疖子去同罗恩或者哈利交换座位。

    (哈利&罗恩:并不想要交换,谢谢!)

    下课铃终于响了。

    趁赫敏跑到讲台前,叫住打算穿墙而走的宾斯教授,询问“巨人们如何更替他们的古戈”的时候,纳威赶紧顺着左边空出来的通道逃离了这个滴水成冰的是非之地。

    “进展不是很顺利,”在上魔药课之前,赫敏站在庭院里对德拉科说,“纳威一看到你就变得格外紧张。”

    他们正藏在一个不断滴水的阳台的隐蔽角落,不远处传来哈利和罗恩猜测新任魔药课老师的教学风格的谈话声。

    “我一看到他那个样子还觉得火大呢。”德拉科说,替她竖起长袍的领子,以抵挡九月的寒风和打算飞进她领口里的蒙蒙细雨。

    “你干嘛老是板着脸吓唬他?”她烦恼地问。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忍不住嘛。他不该靠得你那么近,这是我下意识的反应。”

    “是我主动靠近他的,他没有靠近我。你大可以不用对他皱紧眉头,这个季节根本就没有什么苍蝇需要你用眉头夹死。”

    “哦?我的女朋友谋划着要去接近别的男孩,你还指望我能对此乐见其成吗?”他耿耿于怀地说。

    “德拉科,收敛一下你的占有欲,行吗?”赫敏苦口婆心地劝他,“你还记得我们靠近他的目的是什么吗?考虑一下结果,而非过程,你纯属是本末倒置……”

    德拉科明白接近隆巴顿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也知道“撬开隆巴顿的嘴寻找更多的线索”是当前的第一要务,可“无法与赫敏坐在一起”这件事还是让他心中的无名之火熊熊燃烧。

    “我发现我现在一点都不希望你变成结果导向论者。”他悻悻地说,“你得考虑一下,我会不会在你到达目的地的半路上嫉妒而死吧?”

    “仅仅是几节课而已,我猜你是不会因此丧命的。”赫敏瞪了他一眼,“下节魔药课,不许你再靠近他了,我单独去接近他。”

    “那我呢?”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忍心让我形单影只吗?”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难道你会缺学习搭档吗?我敢说,你有不少我所不知道的朋友呢。”赫敏轻飘飘地说,率先朝魔药课教室的方向走去了。

    德拉科盯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觉得她这话有点莫名其妙。

    她这是在打趣他,还是在阴阳怪气?

    “怎么了?”哈利从一旁走过来,关心地问,“我注意到你们上节课分开坐了。又吵架了?”

    “没有。”德拉科低声说。

    “谢天谢地,那就好。”哈利后怕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可不想一开学就过得毫无乐趣,被赫敏举着家庭作业计划本追杀。”

    “罗恩呢?”德拉科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不跟他聊斯拉格霍恩教授了?”

    “他在那里呢。”哈利往一旁扬了扬下巴。德拉科放眼望去,发现罗恩正在同一个头上戴着玫红色蝴蝶结的女生热络地说着话。

    “那是我们学院的拉文德·布朗(Lavender Brown),罗恩一整个暑假都在偷偷同她通信。”

    “Can’t imagine why.(无法想象是为什么。)”德拉科轻哂一声。

    对德拉科来说,罗恩·韦斯莱与拉文德·布朗的恋爱关系不是什么新鲜事。前世的时候,他们曾经热衷于当着众人的面在霍格沃茨城堡的每一寸土地上啃来啃去,让所有人都腻味到恨不得洗洗眼睛。

    只不过,原本他们是在六年级的时候才变得如胶似漆的。今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们似乎提前长出了恋爱的苗头。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哈利望着罗恩——他正把别着级长徽章的胸膛对拉文德挺得老高——目瞪口呆地说,“这对我来说有点突然,你知道吗?”

    德拉科倒是对此乐见其成。

    只要罗恩不对赫敏感兴趣,他就算想要同禁林里的马人啃来啃去,德拉科都愿意举双手赞成。

    “让他们好好聊一聊吧,”他微弯起嘴角,心情不错地对哈利说,“事实上,下节课跟我做魔药课搭档吧,让他们两个慢——慢——聊——”

    “同德拉科做魔药课搭档”意味着,今天哈利没法坐在他惯常所在的后排位置上了。

    在地下教室里所弥漫的蒸汽和各种古怪的气味中,他被德拉科径直拉到了正中间第一排的右边,面对着斯拉格霍恩教授光秃秃的脑门儿发愣。

    魔药教室里,四个学生分享一张长条桌子。纳威、赫敏、德拉科和哈利坐在了第一排的同一张桌子边上。

    “我只能接受到这种程度了。”德拉科小声对赫敏说,“我可以不靠近他,但是我得挨着你。”

    “多么令人高兴啊,看到你们对魔药课的态度如此热忱。”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海象胡子在笑弯弯的嘴巴上蜷曲着,“哈利,没想到你才是德拉科的魔药课搭档,我还以为他一直跟赫敏一起搭档呢。”

    斯拉格霍恩冲德拉科和赫敏愉快地微笑着,又看了看赫敏旁边目光呆滞的纳威。

    “哦,原来如此!我在列车上所邀请的客人们,私下里的关系是这样要好!这恰巧印证了我的一个观念:卓越者们总是会聚集到一处去。”他转过头,冲哈利眨了眨眼睛。

    哈利客气地对斯拉格霍恩教授笑了笑。

    他不能说自己喜欢这位异常热情的教授,但显然,比起他的前任来,这位新任魔药课教授更明白什么是“平易近人”。

    趁斯拉格霍恩去招呼另一张桌子旁坐着的布雷斯·扎比尼的时候,哈利偷偷问德拉科:“讲台上那口黑色小坩锅里放的是什么?”

    “福灵剂。幸运药水,会给你带来好运。”德拉科简短地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斯拉格霍恩教授大概会像前世一样,把这东西当成是鼓励学生拿出真本事的噱头,以考察出在场所有学生的真实魔药制作水平。

    他心不在焉地听旁边的赫敏对纳威小声地介绍着面前的“吐真剂”是什么,一边盘算起来:制作福灵剂的魔药材料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只缺少一味最重要的材料——

    “好了,”斯拉格霍恩回到教室前面,“我准备了几种药剂让你们开开眼界,当然啦,这么做只是出于兴趣。等你们以后完成提高班的课程,就应该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了。”

    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中,他把已经很鼓的胸膛又往前挺了挺,马甲上的纽扣眼看就要崩掉了,“你们虽然没有亲手做过,但肯定听说过这些药剂。谁能告诉我这一种是什么?”

    他指着纳威面前的那口坩锅问。德拉科瞟了一眼那锅清水样的东西,没有浪费力气去举手。

    赫敏久经锻炼的手倒是抢先举了起来。斯拉格霍恩教授笑了笑,没有指她。

    “不,赫敏,请让我保留你回答的权利,你显然都已经对它们了如指掌了。给其他同学一点机会吧。”

    赫敏失望地放下了手,听见斯拉格霍恩教授继续说:“纳威,不如就让你来回答一下吧。”

    纳威看起来有点紧张。他站起身来,把刚刚赫敏告诉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先生,是吐真剂,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剂,能使喝它的人被迫说出实话。”

    “很好,很好!”斯拉格霍恩高兴地说。

    “现在,”他指着离哈利面前更近的那口坩锅说,“这种比较出名……谁能……哈利?”

    “是复方汤剂,先生。”哈利说,望着慢慢泛着气泡的泥浆般的东西。二年级的时候,赫敏曾经熬过这种东西,他当然可以认得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还有那边的药剂……布雷斯?”

    “迷情剂,先生。”布雷斯简短地说,傲慢地笑了笑;潘西则嗅着面前的那锅药剂,脸上显得很痴迷。

    “我想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吧?”斯拉格霍恩说。

    “世界上最有效的爱情魔药。” 布雷斯说。

    “非常正确。你是怎么辨认出它来的?”斯拉格霍恩兴致勃勃地追问。

    潘西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等着听他怎么回答;布雷斯却一下子哑口无言了,甚至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斯拉格霍恩懒洋洋地摇摇手。“赫敏,你来说。”

    “通过它特有的珍珠母的光泽,还有它特有的呈螺旋形上升的蒸汽可以辨认出来。”赫敏愉快地说,“而且,它的气味因人而异,根据各人最喜欢什么。我可以闻到——”

    她下意识扭过头看向旁边的德拉科;他望着她明亮的眼睛,心摇神旌了一瞬。

    而后他红着耳朵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用眼神快速地示意她:你身后有很多八卦的学生正竖起耳朵来……

    于是赫敏突然绯红了脸,把脸转回去,注视着黑板的方向,也不再往下继续讲了。

    “很好,很好,”斯拉格霍恩似乎没有注意到赫敏的不好意思,“给这几位回答问题的同学各加上五分。”

    “当然啦,迷情剂只会导致强烈的痴迷或迷恋,不能制造真正的爱情。爱情是不可能制造或者仿造的……”趁斯拉格霍恩在讲台上老生常谈的时候,德拉科轻声对赫敏说,“你知不知道,迷情剂的味道是会随着人们的喜好而变化和增减的?”

    “我知道。比如这次,我就闻到了新的东西——比起以前。”

    “哦?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秘密。”赫敏冲他神秘一笑,转过头去摆弄起她的配药箱来。

    接下来,一如前世,斯拉格霍恩没有向学生们提及讲台上那口黑色小坩锅里的药剂名称,这种卖关子的方式很快就引起了赫奇帕奇学生厄尼·麦克米兰的举手提问。

    于是斯拉格霍恩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喝完福灵剂的完美人生体验,把明晃晃的诱惑摆到了学生们的面前,宣称:“把缓和剂熬制得最好的那位同学将赢得一小瓶带来十二个小时好运的福灵剂。”

    在一片刺耳的擦刮声里,几乎所有人都把坩锅拉到了自己面前,咣当咣当地把砝码放在天平上,希望自己能够在一个半小时内配置出一份完美的、能够平息和舒缓烦躁焦虑情绪的药剂。

    缓和剂是普通巫师等级考试(O.W.L.s.)中经常出现的一种难度很高的药剂。学生都对这药剂中繁复的步骤感到畏惧和绝望,只有德拉科和赫敏显得气定神闲,因为他们早就已经对缓和剂那些苛刻的配置条件和操作手法烂熟于心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踱步走过来,笑眯眯地说:“你们两个可不能用缓和剂同他们竞争,否则这福灵剂的归属就没有任何悬念了。你们得配置点别的东西,不如——就配置一份龙痘疮治疗药剂的改良版本吧。”

    赫敏与德拉科对视一眼。看来,他们这节课依旧没有多少机会去挖掘纳威的秘密。

    “你先来看看步骤。”德拉科掏出了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羊皮纸给她观摩,紧接着把他们的坩锅和材料拢在一处,语气显得有点高兴,“也没什么办法了,对不对?斯拉格霍恩教授显然更希望我们两个做学习搭档。”

    “为什么他要把我们排除在竞争之外?”赫敏匆匆浏览着那张羊皮纸,小声抱怨着,“我总觉得他不想让我回答他的问题。”

    “他并不是针对你。他不让你回答问题是因为他已经足够了解你的水平,他想看看别的学生是什么水平。”德拉科说,挽起自己的袖子来,顺手也替她挽起袖子,再帮她把披散的头发给束起来。

    鉴于他们此刻正站在第一排,而非像以往那样站在后排,大半个教室的学生都看到了德拉科·马尔福在明目张胆地替他的女朋友束头发,也看到了赫敏·格兰杰正无比乖巧地任由他拨弄,似乎对此感到习以为常。

    鲜少有人大声调侃他们这种公然虐狗的行为。鉴于“熬制缓和剂”成了学生们心中的头等大事,他们只能用匆匆的一瞥来表达他们的惊讶,手下研磨月长石粉的动作却不敢停。

    背对着教室的赫敏对此恍然不觉。

    德拉科愉快地瞟了一眼满教室乱飞的、来自四大学院各位八卦学生们的眼风,旁若无人地说:“他让我们配置不同的药剂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不想让我们的操作手法被哈利或者隆巴顿看到,以免影响他对他们真实的魔药配置和使用水平的判断。”

    “言之有理。”她抖动着那张羊皮纸问,“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让我们配这个药剂呢?”

    “我猜他是想顺便看看,与斯内普教授联合推出这份药剂配方的我,究竟是仅仅挂了一个姓氏上去借此沽名钓誉,还是拥有的确能够研制出这份药剂的实力。”

    “任何人都不该怀疑这件事!”她严肃地说。

    “谢谢。”德拉科莞尔一笑。

    “他也想观察你,赫敏。他或许想要看看,你拿到一份从来没有配置过的高等魔药药剂配方,能不能立刻把它熬制得完美无瑕。鉴于你曾经有过‘第一次制作复方汤剂就成功’的光辉历史,我猜他想顺便再次考校考校你在这方面的能力。”

    “亏我以为斯拉格霍恩教授很好说话呢,”赫敏说,“被你这么一解读,我突然觉得他的想法深不可测。”

    “想想他曾经做过几十年的斯莱特林院长,再想想有多少独具个性的学生对他心服口服。”德拉科用一种欣赏与忌惮交织的口吻说,“当时被他收集到鼻涕虫俱乐部里的学生可不仅仅来自斯莱特林,他们遍布在霍格沃茨的各个学院。那些学生大多数都在日后成了各行各业的翘楚。像他这样善于识人又明察秋毫,怎么可能是全无心机的简单人物?”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他现在正往这边看呢,我们得闭嘴,抓紧时间开始熬制魔药了。”赫敏紧张地说。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确如德拉科所腹诽的那样,怀着很多复杂的小心思来试图观察一整个教室的年轻学生们,尽管他的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又和蔼可亲。

    不过,德拉科没有猜到一点:

    霍拉斯让赫敏同德拉科一起搭档来制作药剂,除了一丁点儿习惯性的试探之意以外,某种程度上是为了满足他的一点恶趣味——让他欣赏的弟子们再次展示一下他许久未曾见过的“行云流水般的魔药熬制过程”。

    没错,就是这样!斯拉格霍恩站在桌子旁,赞许地看着他们。

    这两位年轻的弟子仅仅对视了一眼,就明确了彼此的分工。

    一个迅速拿滴管去萃取白鲜香精,另一个则直接用天平称量起婆娑石来。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连句话都不讲,是怎么明白对方的想法的?斯拉格霍恩饶有兴致地研究着他们的脸,试图解读他们之间交流的表情密码。

    为什么德拉科挑了挑眉,赫敏就能从一堆药材中挑出他想要的那棵姜根来——明明那里也放着同样会在这幅药剂里用到的黑根草?

    为什么赫敏撇了撇嘴,德拉科就能从口袋里抽出一双龙皮手套给她戴上,好让她下一秒去稀释那些巴波块茎脓水?

    还有,在德拉科抄起刀去切姜根的时候,明明他们谁都没看彼此一眼,赫敏却能在他切好的下一秒准时地伸过一个药臼来。那些姜根片顺着刀的侧面一股脑儿地滑入药臼,被女孩拿回来,用一柄药杵细细地给捣碎了。

    可她连头都没抬一下,是怎么精准地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切完?斯拉格霍恩惊讶地想。

    (赫敏心声:他快要切完什么东西的时候,声音会比之前的声音重上一成,切最后一下之前会得意洋洋地多停顿一秒。)

    等到赫敏用右手往冒着热气的坩锅里撒掰碎的干荨麻的时候,磨完罗马尼亚角龙犄角的德拉科毫不犹豫地从她背后伸过手臂去,一把拿到了她左手中握着的烧杯——里面是她蒸煮处理好的带触角的鼻涕虫。

    德拉科又是怎么知道她的手里拿着东西的?这本该是他绝不可能看到的角度!斯拉格霍恩咂了咂嘴,有点迷惑了。

    (德拉科心声:她充满兴趣地瞟了我一眼,对我偷偷地勾起了嘴角。这意味着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点期待。这往往意味着某种她在公共场合能够接受的、有点亲密但不足以令她感到困扰的、打擦边球式的肢体接触,比如说,以拿东西之名的从后背环绕她的那种短暂的搂抱。)

    这会儿,德拉科拿走了女孩手里的东西,顺势飞快地嗅了嗅她的头发;赫敏的表情显得羞涩又愉悦。

    然后她往右转头看着他,终于说了十分钟内的第一句话:“蒸煮之后的鼻涕虫,重量没法精确——”

    “吸水变重不影响效果。蒸煮之前的重量无误即可。”他说,让烧杯里的那些鼻涕虫顺着锅边滑进去,挥手把红通通的大火调整成了蓝莹莹的文火。

    她点点头,对他伸出手,他则从配药箱里面捞出一小瓶火蜥蜴血放在她手里,好让她对着左边一根蜡烛的光,观察那小瓶子里的液体成色够不够好。

    没错,这一对儿才是真正的魔药课搭档,斯拉格霍恩暗想。

    这对搭档之间的配合比两年前他所见到的还要默契,甚至变本加厉到令人感到没头没脑的程度。

    他们在熬制魔药过程中的你来我往,不啻于在坩锅前翩翩起舞。

    那不仅仅是物质层面间的齐心协力,更是思想层面上的无声交流。

    堪称完美。

    尽管他还可以津津有味地再围观他们操作半个小时,不由自主地开始微笑着的斯拉格霍恩还是认为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还有一整间教室的学生的魔药制作水平等着他去摸清底细呢。

    在坩锅们腾起的重重热气中,他一边表情亲切地走向各张桌子进行巡视,一边进行着苛刻的内心猜想:大概没有多少学生能像他们一样,把“熬煮魔药”当成某种艺术盛宴,来让他的眼睛获得面面俱到的、赏心悦目的视觉享受。

    斯拉格霍恩教授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他们的桌边离开以后,纳威·隆巴顿终于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之内,他一直在担心斯拉格霍恩教授会像斯内普教授那样,对他研磨月长石粉的手法冷嘲热讽,然而幸运的是,这件事一直都没有发生。

    这位教授似乎一直把眼睛放在他旁边的赫敏和那边的马尔福身上,忽视了纳威的存在。

    然而,等这位新上任的魔药教授不再盯着他们的时候,赫敏似乎重新对纳威的坩锅产生了兴趣。

    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坩锅里加入月长石粉的样子,提醒他:“纳威,待会儿逆时针搅拌三次的时候,你最好先把搅拌棒预热一下,别直接把过凉的搅拌棒放进热锅里——否则会容易炸坩锅的。”

    纳威顶着马尔福投来的严厉的目光,依她所言,苦着脸把搅拌棒放在坩锅底下的火苗上烫了烫。

    “你就非得指导他这些没人知道的小窍门不可吗?”德拉科小声问,“调查他,并不意味着你就要带飞他,让他在斯拉格霍恩的课堂上一鸣惊人——”

    “可龙角粉要在药剂煮沸之后才能加进去,咱们要等文火烧一会儿呢,”赫敏说,“闲着也是闲着嘛……”

    赫敏知道,一直以来,纳威都因为害怕斯内普教授而连带着害怕魔药课。

    既然现在换了魔药课老师,纳威说不定可以从一次大获成功的魔药熬制过程中,重拾对魔药课的信心呢!她满怀期待地想。

    “好吧。”德拉科转过脸去,阴阳怪气地对他右手边的哈利说,“哈利,你必须得向斯拉格霍恩教授证明一下你‘真正的实力’了。可不能让福灵剂被某些‘一窍不通’的人随便给赢走,是不是?”

    “你在扯什么鬼话?”哈利说,专心致志地盯着他那个沸腾的坩锅,随时等待走完7分钟的定时器响起来。

    “别忘记往里加两滴嚏根草糖浆,”德拉科继续热络地提醒他,“瞧,黑板上写着呢,在另起一行的地方,你是不是看漏了?”

    哈利赶紧抬起头检查黑板。“我还真是看漏了!那行字写得有点隐蔽。”

    “很好,现在你看见了。你知道吗,把药剂滴在坩锅正中间和滴在坩锅边的效果是不同的;滴在正中间的话,药剂之间的反应会更加完全且均匀。”

    “哦,谢谢提醒,德拉科。”哈利说,“黑板上没写这件事。”

    在定时器响起的时候,德拉科满意地看到哈利往坩锅正中间的地方滴了两滴嚏根草糖浆——没有像前世一样把这个小步骤给忽略掉——那蓝色的黏稠液体马上在热滚滚的药水中化开得无影无踪了。

    然后,就像是同赫敏唱反调一样,德拉科快速地、小声地提示着哈利所有可能会犯错误的细小步骤,以及所有能更让这份药剂变得更完美的隐蔽窍门。

    他的积极性甚至比赫敏提醒纳威的积极性还要高。

    “这是什么比赛吗?”赫敏回头看了德拉科一眼,“看看谁帮助的学生能赢得福灵剂?”

    “假如你那么认为的话,有何不可?”他慢吞吞地说,“比赛要有赌注,赌什么?”

    “随便你赌什么都好,反正我是不会输的!”她有点骄傲地说,“我对缓和剂可是很有把握的!”

    “那可不一定。”德拉科泼她冷水,“我的学生底子比你的学生底子好,哈利可是继承了他母亲在魔药学方面的卓越天赋!”

    “真的吗?”一旁的哈利感动极了,“德拉科,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哦……当然,你妈妈可是斯拉格霍恩最得意的弟子,你怎么可能不是魔药高手……”德拉科语气敷衍地对哈利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赫敏气哼哼的侧脸,心里想着:赢了她以后,要让她干点什么才好?

    “你觉得我能行吗?”哈利问。

    “只要你一步一步按着说明来,别因为粗心大意而丢失步骤,就没问题。”德拉科严格地说,“你得把它做到完美无缺才行,否则你就浪费了你妈妈遗传给你的天赋!”

    哈利把这话当了真,以为德拉科是在鼓励他。

    太难得了!

    像德拉科这种毒舌且傲娇的人,从来不屑于对赫敏以外的人说什么违心的话,现在他既然说了这种话,必定是出自真心!哈利想。

    于是他拿出了过去四年都未曾展露的对魔药课的热心,结合着被某位犀利的魔药高材生肯定了魔药技术的微妙的信心,再加上一点专心、细心和耐心,用尽全力,熬制出了一锅前所未有的魔药。

    还剩十分钟的时候,斯拉格霍恩教授慢慢在学生们间走动起来,轮流检查每一口坩锅。

    最终,他停在了哈利那口冒出的微微闪烁的银白色蒸汽的坩锅前,看着里面的东西,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喜悦神色。

    “无可争议的优胜者!”他对地下教室的全班同学大声说,“出色,太出色了,哈利!天哪,你显然继承了你母亲的天赋,莉莉当年在魔药课上就是如此心灵手巧!”

    “给,拿去吧——我说话算数,给你一瓶福灵剂,好好利用!”斯拉格霍恩对哈利大声说。

    哈利环顾四周,发现几个平时爱嘲笑他的学生的脸上露出了气恼和不甘的表情,让他感到心花怒放;教室后面的罗恩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和拉文德面前的坩锅上同时喷溅着绿色的火花。

    哈利把那一小瓶金色液体塞进了袍子里面的口袋,心情十分复杂。

    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把福灵剂拿到手,也没想到一天之内连续有两个人说他继承了母亲的魔药天赋,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并且突然极其思念自己的母亲。

    “谢谢,德拉科。”他低声说,感激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

    此刻,这位在旁边小声指点了他大半节课的魔药课高材生冲他扬扬下巴,脸上撇出了一个“我说的没错吧”的志得意满的表情。

    而后,德拉科扭过头,冲旁边的赫敏坏笑起来;赫敏则表现得很恼火。

    “你赢了,”她愤愤地对德拉科说,“纳威刚刚不小心把火烧得太旺了。”

    德拉科瞧着纳威的坩锅上方——那里正冒着一团团深灰色的气体——又坏笑了一声。

    “对了,我们的赌注是什么来着?”他向赫敏歪过头去,小声调侃她,“随便我赌什么都好——你确定随便你的什么都可以赔给我吗?”

    赫敏面色绯红。她伸手往他们俩的那锅特殊魔药里放了点希拉克鱼鳍刺,轻柔地搅动着魔药,没有搭理他。

    就算斯拉格霍恩教授后来评价他俩熬制的药剂“无可指摘”,当场宣布给她和德拉科每人加二十分,她也没从耿耿于怀的羞恼状态里走出来。

    坐在格兰芬多餐桌边吃午饭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件事:她竟然在自己很擅长的缓和剂上被德拉科给打败了——即使是通过他们所帮助的同学来比胜负,这结果也依然让她想不通。

    被心中的胜负欲折磨了一刻钟以后,她终于忍不住问纳威:“你为什么总是控制不好坩锅的火呢?”

    “啊?”纳威拿土豆泥肉馅饼的手停住了,表情有点迷茫。

    “我上节课一直留意着你的每个步骤。其实你在处理药材方面的操作手法还算扎实;只要能再细心点,或者有人在旁边稍微提点你两句,你在操作步骤上也算是差强人意;关键问题出在火候上,你一用魔杖控制火候,那锅药水的情况就急转直下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纳威垂头丧气地说,“我用这根魔杖施咒的时候一向不太灵光,你们都是知道的啊。”

    “怎么,你奶奶还是不肯给你换魔杖吗?”哈利问。

    “可别提了!我求了她一整个暑假都没用。每当我提到这件事,还没说几句,她就会骂得我狗血喷头……”纳威皱着脸说。

    赫敏瞪着他摆在桌子上的那根不听话的魔杖,显得有点气急败坏。

    “无论如何,再试试吧,早点换一根命定魔杖!”她躲闪着斯莱特林餐桌上投来的兴致勃勃的目光,一边拿起一块土豆泥肉馅饼,一边心烦意乱地说,“我可算是被它给坑惨了……”

    纳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就着赫敏一整个中午的抱怨声吃完了他的土豆泥肉馅饼。解决掉午饭后,他匆匆跟着哈利往占卜课教室所在的北塔楼赶去了。

    所幸,赫敏和马尔福都没有选这门课。纳威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认为起码此刻,他不会再经受什么来自他人的批判或者恶意了。

    可偏巧他们路过了骑士卡多根爵士的大幅肖像画,这位爵士立刻挥舞着宝剑,路过了一幅一幅的画,骑着他的矮脚马接连不断跟踪着他们,恶狠狠地冲他们嚷道:“懦夫!不许退缩,跟我战斗!”

    “别理他!”哈利大步走着,对纳威说,“继续往前走。”

    纳威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问:“对了,罗恩呢?”

    “他说拉文德要向他单独请教占卜课作业,”哈利说,“听他的口气,似乎拉文德认为他有极高的占卜天赋。”

    在卡多根爵士愤怒的咒骂声中,纳威大声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罗恩成功地预言了我上学期在迷宫里的遭遇。他曾经在期末考试的时候预言我‘将面对八眼巨蛛,迷失在黑暗中,遭遇可怕劲敌,与死亡擦肩而过’之类的。事后再看,他的预言竟然非常巧合地全都中了。”哈利不太在乎地说,似乎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玩笑。

    他正在脑子里考虑着更严肃的命题。那是赫敏刚刚在餐桌边偷偷问他的问题:“哈利,你从迷情剂里闻到了什么味道?有没有什么味道让你联想到生活中认识的什么人——任何人?”

    在恍惚的思考中,他和纳威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通往西比尔·特里劳妮教室的银梯子,把卡多根爵士不甘心的叫嚣声关在了活板门外。

    教室里,特里劳妮教授正借着盖着罩布的灯的昏暗光线,把一本本破破烂烂的皮革装订的书分发在每张桌子上,似乎并没有看见他们进来。

    哈利很快就悄无声息地躲在了阴影下的一个座位上,避开了特里劳妮教授的视线,继续思考起他有关迷情剂味道的严肃命题来;纳威则随便在哈利旁边的一张单薄的小桌子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并没有特地藏起自己。

    纳威并不像哈利那样,对瘦巴巴的特里劳妮教授那样避之唯恐不及。

    这位常年裹着厚披肩的女教授的最大兴趣是用她那种如梦似幻的声音对着哈利·波特危言耸听,对其他的学生倒是不太在乎——她基本上不怎么关注纳威,对他所做过的噩梦和预测的悲惨人生境遇也没表现出过多的兴趣。

    然而今天,这位占卜课教授变得有点反常。

    在她往纳威的桌子上放置那本伊尼戈·英麦格写的《解梦指南》时,她拨弄着自己脖子上挂的一串闪闪发亮的珠子,忽然瞟了他一眼,用模糊悠远的声音说:“当心了,孩子,你将被无比可怕的人针对——”

    于是纳威后脖颈一凉,打了个激灵,没法自得其乐地打他的瞌睡了。

    在班里同学陆陆续续进入教室的五分钟里,他愁眉苦脸地翻动着那本《解梦指南》,心里终于担忧起下一节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来。

    那节课上,不仅会有世界上最可怕的同学——德拉科马尔福,还会有世界上最可怕的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

    这些无比可怕的人将会如何针对他呢?纳威惴惴不安地想,一边对身旁的迪安·托马斯絮叨着自己的噩梦内容,一边觉得自己的胃正不由自主地、一下一下地胡乱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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