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拒绝他人的方式

    曾发誓48小时不出公共休息室以保证个人安全的科林·克里维,仅坚持了17个小时就打破了誓言。

    因为第二天是周一,他不得不走出公共休息室去上课。

    怀着忐忑的心情度过了上午的四五个小时,科林感激涕零地发现,自己竟平安无事地活过了草药课和保护神奇生物课。

    多么令人震惊!

    他既没有如同传闻中那样倒栽葱地从男盥洗室的马桶中醒来,也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不适,需要去庞弗雷女士的校医院里“到此一游”。

    他甚至鼓起勇气,到礼堂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不过,这次他很谨慎地选择了一个离格兰杰学姐还算远的位置,尽力避免与那位“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男朋友”发生对视的任何可能性。

    格兰芬多餐桌边,他一面快速地往嘴里扒拉他的那盘土豆炖牛肉,一面鬼鬼祟祟地从弟弟丹尼斯的身后探出头侦查敌情,心里头猜测:

    某位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冲对面的哈利·波特打招呼、厚着脸皮坐在格兰杰学姐旁边赖着不走的蛇院魔王,大概已经忘记他了吧?

    毕竟,看起来,那位魔王似乎一直忙着恳求女朋友的“特殊照顾”呢。

    “……我拒绝,”这时候,赫敏正斩钉截铁地说,“别得寸进尺,我认为你完全可以自己把饭填进你的嘴里!”

    “魁地奇训练累得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德拉科牢骚满腹,“我的同情心泛滥成灾的、连地上路过一只蟾蜍都要考虑上前帮忙的女朋友,难道会吝于随手往她的男朋友嘴里喂点吃的吗?”

    “你以前训练魁地奇的时候可没像现在这样叫苦不迭,”赫敏慧眼如炬地端详着他,没有轻举妄动,“最近是怎么了,每天都需要人投喂?”

    “当斯莱特林院队的新队长要求队员们一周五天都风雨无阻地往魁地奇球场上跑的时候,没人会不觉得累吧?”德拉科的表情显得十分无辜,似乎不觉得自己叫苦叫累的行为是在丢人显眼。

    旁边坐着的格兰芬多找球手和守门员——他们最近正在进行着类似的高强度的魁地奇训练——对视一眼,低低地“嘁”了一声,不耐烦地叉着盘子里煎得油汪汪的小香肠往嘴里填,纷纷把白眼翻到了天花板悬挂着的蜡烛上。

    德拉科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们一眼,继续对赫敏充满耐心地问:“你以前喂我的时候可没像现在这样推三阻四,今天怎么这样小气?”

    “偶尔为之的事情,哪能天天都这样?这毕竟是公共场合,别人都在看着我们呢——”赫敏难为情地说。

    “假如某人觉得,当众投喂我不利于维护她的级长威严的话,不妨想想,身为一位负责任的级长,是不是该履行一下级长的职责,帮助一下行动不能自理的同学?”德拉科把狡黠的目光藏在了垂着的睫毛底下,托着下巴的样子显得有点忧郁,“总不能因为我是你的男朋友,对你特别好说话,你就借机对我特别无情吧?”

    (“——特别好说话?”科林对面的帕瓦蒂张望着那边的动静,咯咯地笑着问拉文德,“他是认真的吗?”

    “难以想象,是不是?”拉文德神秘兮兮地说,“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直到罗恩告诉了我几件事,有关马尔福对格兰杰是如何死心塌地……”)

    德拉科才不管那些窃窃私语的格兰芬多女生在聊些什么八卦。他继续在赫敏旁边苦着脸,声音越来越大地念叨:“难道就因为我是一个斯莱特林,格兰芬多级长就觉得这件事不属于她的管辖范围以内了?她不是一向自诩公平、对同学们一视同仁的吗?”

    科林一边听着拉文德兴致勃勃地对外宣扬“马尔福与格兰杰不得不说的二三私事”,一边警惕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可现在她连同我在图书馆里学术都不肯了,尽管她有的是时间去指导格兰芬多的后进生隆巴顿——”德拉科不无遗憾地说,朝纳威的方向磨了磨牙。

    几乎半张格兰芬多餐桌上的学生都看到纳威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礼堂门口的方向落荒而逃;而赫敏慌忙扯着德拉科的袖子说,“别吓唬他了!假如你闭上嘴停止抱怨的话,我就帮帮你……”

    科林·克里维确信,此刻心满意足地被投喂的魔王暂时把他给忘了——只是暂时;可他没有忽视魔王磨牙时候一闪而逝的凶狠表情。

    他怀疑,等到魔王吃饱喝足,想起来他这号人物来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找个机会,把传闻中的那些折磨手段施加到他身上来。

    时间就在科林如履薄冰的躲闪、观察入微的窥探和胡思乱想的揣测中流逝了。

    每隔一个小时,他都要像是被豪猪刺扎了一样从原地跳起来,检查浑身上下的情况,以确定自己仍旧毫发无伤。

    “有什么好怕的?你又没得罪过他。”看到他这样杯弓蛇影的态度,他的学习搭档兼校报魁地奇版块负责人金妮·韦斯莱显得很不耐烦,“纳威也是,总是害怕他,看到他就畏首畏尾的。说真的,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态度,马尔福才越来越猖狂。挺直腰板面对他,别助长他的嚣张气焰,好吗?”

    可是科林苦着脸,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确得罪过他,更不敢张扬自己得罪他的原因。

    “要是你实在害怕他,今天就跟着我,别落单。”金妮大义凛然地说,“要是他敢对你做什么,我一定会阻止他的!”

    “你就不怕他对你不利吗?”科林敬佩地问。

    “应该怕的是他。我可是赫敏的首席闺蜜!相较而言,他应该更怕我会对赫敏吹点不利于他形象的枕边风!”金妮得意地说,“我猜他总算意识到这一点了,他最近对我的态度客气了不少。”

    怀着“以暴制暴”的心态,科林暂时投靠了曾经用蝙蝠精咒“治理”过他的格兰芬多小辣椒,终于能够安心听一会儿课了。

    周一下午,当他逐渐不再慌张,即将度过风平浪静的第24个小时的时候,异变陡生。

    格兰杰学姐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热络地向他介绍起了“让霍格沃茨的所有教授都接受学生评价,并且让他们签署同意此事的授权书”的想法。

    科林诚惶诚恐地听着她的长篇大论,突然在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他所不能忽视的关键词:“……我认为德拉科说得有道理,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

    “等等!”他突然说,“马尔福说的?”

    “是啊,”她说,“听着,他原本已经完全拒绝了你。然而,假如你能完成这件事,他就会重新考虑——”

    科林精神一振,连忙对格兰杰学姐重重点头,话赶话地说:“一定完成这个任务,学姐,一定!”

    “真不错,没想到你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格兰杰学姐的表情显得既惊讶又欣慰。她诚恳地说,“假如你觉得这件事太难,需要帮助什么的——”

    科林则竭力希望让她看到自己表情中的真诚和热烈,好让她回去向马尔福描述他所展现的决心。

    他挺直了原本没精打采的腰杆,信誓旦旦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既然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她迟疑着说。

    “About time(时间上的话)——?”科林试探地、局促地、小声地问。

    这话好像把她给惊醒了。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敲了敲表盘,小声嘟囔道:“哦,时间有点紧,下午三点……考试结果……可不能晚点。”她慌忙冲科林点点头,疾步朝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的方向走去了。

    望着格兰杰学姐匆匆而去的背影,结合她敲表盘和口中的“三点”、“考试结果”“不能晚点”等词汇,科林认为,事情的走向已经很明显了。

    绝不会有哪个教授会在一开学就丧心病狂地让人考试的,他想。

    “考试”——大概是某种格兰杰学姐口中的隐喻。

    这大概是马尔福给他的一场死前测验。

    这位传闻中睚眦必报的蛇院魔王,一定是看在格兰杰学姐的面子上,才决定给他一次机会,没有立即打击报复他!

    估计格兰杰学姐为他争取到了马尔福的宽限,就赶紧过来告诉他测验内容了:获取到所有老师的授权同意书,让他们接受“学生评价教授”这件事。

    至于完成这件事的截止时间,无疑是明天下午三点,那正好是自己得罪马尔福的第48小时。

    没错,就是这样!科林顿悟了。

    无疑,这件事的结果将直接决定他的生死存亡。还有24小时的时间可以满足那位可怕的蛇院魔王的离谱要求!

    五分钟后,科林·克里维“砰”地一声打开了五楼空教室的门,对着里面或在兴致勃勃地整理照片、或在奋笔疾书地誊写某份乱七八糟的稿件、或在悠闲惬意地喝着戈迪根茶的几个人说:“丹尼斯、金妮、卢娜,我需要你们的全力帮助!”

    “一般我哥哥说这话的时候,”丹尼斯往墙上贴着一张刚冲洗好的照片,快活地对卢娜说,“就意味着他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科林的奇思妙想很快就像我行我素的龙卷风那样毫不体贴地席卷了教授们的心头,在霍格沃茨城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教工休息室外,麦格教授严厉地注视着科林·克里维。

    “克里维先生,你知不知道让我签署这个学生评价教授的授权同意书,意味着什么?”

    “为迷茫于选课的学生们提供一种新的参考角度。”科林把自己这辈子能挤出的微笑都挤在了脸上,“麦格教授,您能签一个吗?”

    “这么多年来,没有学生敢擅自提出这样的要求!”麦格教授说,“克里维先生,没人告诉过你‘尊师重道’这个词的意思吗?学生评价教授,这简直是瞎胡闹!”

    “有几个教授认为这是一种有益的尝试,已经签了字,”科林硬着头皮说,“很多学生也都对这件事跃跃欲试……”

    麦格教授怒容满面,决心用更加严厉的话语敲打一下这个思想过于不切实际的学生,却被走出教工休息室的西比尔·特里劳妮教授打断了思路。

    “哦,得了吧,米勒娃,别总是把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纲上线!你不会是压根儿不敢被学生们评价吧?”特里劳妮教授看起来醉醺醺的,“不自信学生们会喜欢你的课程?怕被负面评价伤透了心?”

    听到这些话,麦格教授的嘴巴抿得越来越紧了。

    她冷冷地说:“我自信经得起任何学生的任何评价,我想我还算得上是一个‘负责任’的变形课教师,西比尔。起码我没有在一大清早就让自己‘无伤大雅’地喝得烂醉如泥。”

    被指责的占卜课教授无动于衷地笑了笑。

    她摇晃了一下手中已经半空的雪利酒瓶子,把那张有些神经质的脸凑近麦格教授,似乎想要用自己醉意朦胧的天目把对方看得再清楚一点。

    “瞧我看到了什么?一个美人胚子,备受学生尊敬……从相术学的极(角)度来说……你是一辈子当教深(授)的命……”特里劳妮教授大着舌头,用一种神神叨叨的、自以为是的、满怀安慰的语气说,“行啦,米讷(勒)娃……别这么严肃……放宽心,学生们的评价是不会把你给赶出霍格沃茨的!”

    说完这些话,不等麦格教授反驳她,她就自顾自地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往走廊深处蹒跚而去了;而麦格教授则涨红着脸,非常不认同地瞪着特里劳妮教授裹着印花大披肩的背影,表情显得很恼怒。

    然而,正当科林以为自己出师不利的时候,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让他吃了一惊。

    麦格教授没再继续训斥科林,反而皱着眉头在那张授权同意书上签了字,尽管科林不知道是特里劳妮教授的哪句话动摇了她那颗固执己见的心。

    “要做就做得像样一点。你最好不要让我哪天后悔签上这个名字。”她板着脸对喜出望外的科林说,把那张签好字的羊皮纸用双手递还给他,像是交出了自己的生命答卷一样郑重其事。

    而在金妮这头,菲利乌斯·弗立维教授则显得没那么郑重其事,尤其是当他正兴高采烈地在为几个魔咒俱乐部的好奇学生展示“泡头咒”,脑袋上滑稽地顶着一个大泡泡的时候。

    “这位年轻的女士,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在大泡泡里发出惊讶的、隆隆的闷响,“学生评价教授?这倒是个新鲜事。”

    “您瞧,霍琦女士已经签了名!”金妮将一张羊皮纸递到他手里,对他绽开了愉快的笑脸,“她说她很乐意接受大家对她飞行课教学方式的监督。”

    弗立维教授皱起额头,透过泡泡阅读着那张签有龙飞凤舞的“罗兰达·霍琦”的羊皮纸,表情显得很认真。

    过了一会儿,他沉吟道:“哦,我明白了。”

    “那么,您能也签一个吗?”她将一张空着签名处的授权同意书展示在他面前的空中,用一种活泼的语气说,“支持一下校报的新尝试,顺便支持一下学生们的兴趣爱好?”

    “我认为这是我的荣幸,韦斯莱小姐。”这位身高不足的教授仰着脖子,彬彬有礼地微笑着说,“我会签的,假如你能把这授权书放低一点,好让我够得着的话。”

    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是在去往温室的半路上被丹尼斯拦下来的。耐心地听完他的请求后,她平易近人的脸上浮现出理解的笑容。

    “没问题。事实上,我希望知道每个学生的想法,了解他们在学习草药课的过程中存在什么疑惑,也看看自己的教学方式还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她摘下手上的龙皮手套,刷刷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亲切地问,“这样就可以了吧?”

    丹尼斯高兴地点点头。

    “祝你好运,年轻的克里维先生。”她匆匆戴上手套,边走边念叨,“那么,我就先走了,今天的事情多着呢!隆巴顿先生要给我看看他那盆珍稀的米布米宝;还得趁有人受伤之前,把那些疯长的沼泽挖子给清理清理……”

    也有对此事反应迟钝的教授。

    当卢娜·洛夫古德用那种做梦的声音对壁炉边翻看学生们关于“巨人战争”的魔法史论文的宾斯教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这位教授茫然地看了看她,在他的墨水瓶里蘸了蘸批改作业的羽毛笔,随手给她签了一个字,梦呓着说:“下一个。”

    于是卢娜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教工休息室,挥一挥衣袖,不费吹灰之力就带走了宾斯教授笔走龙蛇的签名;而后她拈着那张羊皮纸,慢悠悠地吹着墨迹未干的签名,朝着天文塔楼走去,以寻觅她的下一位劝说对象。

    劝说奥罗拉·辛尼斯塔教授对卢娜来说并非难事。她猜测自己可以用昨夜火星、木星和天王星所形成的夹角图案来说服这位天文课教授。

    事实证明,这个听起来荒谬绝伦的理由足以让卢娜轻轻松松地获得了她的第二个来自教授的签名,也足以让克里维两兄弟双双惊讶得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出鼻孔。

    赫敏·格兰杰不知道科林·克里维究竟是怎么仅仅花了一天功夫就几乎说动了全校所有的教授的。

    当他在周二傍晚的公共休息室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她面前,如秋天的老橡树在风中抖落叶一般,抖着一沓教授们的授权同意书的时候,她只顾着感叹:“科林,你的行动力令人印象深刻!”

    “Now I finally understand, what is called‘deadline is the primary productive force’.(现在我总算明白,什么叫‘死线是第一生产力’了。)”科林擦着头上的汗说,“我得承认,这些工作不是我一个人独立完成的,是我和我的朋友们共同创造的成果。”

    赫敏从他手中接过那些授权同意书,辨认着那些或端正或潦草的签名,惊喜地说:“麦格教授……弗立维教授……斯普劳特教授……宾斯教授……辛尼斯塔教授……甚至还有霍琦女士……这无疑是了不起的成就!”

    “别笑话我了,格兰杰学姐,”科林苦着脸说,“还有三个教授的签名没收集到!”

    “哪三个教授?”赫敏有种不祥的预感。

    “海格教授,斯拉格霍恩教授和斯内普教授!”科林掰着指头数,“你瞧,海格教授自从开学以来就没出现过,格拉普兰教授说他请假了,要过一阵子才能回霍格沃茨,就算我们想获取他的同意,也求告无门。”

    看着赫敏逐渐凝重的脸色,科林急忙继续说,“不过,丹尼斯找出了替代选项。代课老师格拉普兰教授说,她不介意学生们对她的教学水平评价一二。”

    “哦,挺不错的。”赫敏说,“那么其他两位——?”

    “斯拉格霍恩教授是个新教授,所有的学生都对他还不够了解。他虽然和蔼地拒绝了我,态度却并不坚决,他答应说在明年的这个时候会考虑签署一份授权同意书。在此之前,他希望能够先同学生们相处一年,让彼此都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再做评价。”

    “合情合理。”赫敏公允地说,“可是斯内普教授在霍格沃茨待了这么久——”

    “斯内普教授一上来就直接拒绝了我,他认为他‘没必要配合我玩这些学习以外的把戏’,差点把我当场赶出他的教室,还罚我擦干净黑魔法防御术教室里摆着的那个落满灰尘的龙骨架,说是要让我‘在劳动中冷静一下我过热的大脑’。”

    科林对此苦不堪言。“看在梅林的份儿上,我花了两个小时才擦完那些骨头,擦得我腰酸背痛的,这不,一直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我对此深表同情。”赫敏遗憾地说。

    科林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了口:“格兰杰学姐,你能不能替我对他解释解释这几个特殊情况?不是我不努力,也不是我不想守时——”

    “等等,我替你对谁解释?”

    “马尔福啊,不是他要求我干这件事的吗——干成了他就不对我展开打击报复?难道我理解错了?”科林越说越小声,望着赫敏越来越惊讶的脸色,“可你昨天不是还替他传话来着吗?”

    赫敏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科林在说什么。

    她哭笑不得地说:“我得声明一点,这不是他对你提出的要求,而是我个人单方面对你提出的建议,虽然这件事的目的与你有关——为了争取他答应你的采访;此外,我也不认为他会对你展开什么打击报复。”

    科林眨巴着眼睛,石化在了当场。

    “可我看到了你们在图书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得罪了他啊。”

    “我认为你对他存在严重失真的偏见。”赫敏皱着眉头,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作为一份报纸的主编,你首先应该客观地看待所有人,怎么能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就预设他的善恶好坏,或者人云亦云呢?”

    “好……好吧,我知道了。”科林犹犹豫豫地说,还没从他对于自己的凄惨前途的想象中回过神来。“我还以为他会对我——”

    “你误会他了,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欺凌学生的人。他不是都已经当面答应过不为难你了吗?他一向说话算话。”赫敏向他再三保证,“你不会有事的,只要你别再随便窥探别人的隐私。”

    “唉,”科林揉着自己因为劳动而酸胀得抬不起来的胳膊,泄气地说,“早知是误会一场,我就不去触斯内普教授的霉头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赫敏的神情显得有点肃穆。

    “难道你做这件事只是因为某种误会吗?”她问,“你领会不到这件事背后所带来的积极意义吗?”

    “当然能领会到!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不能完全理解这件事,我做这件事的出发点也并不纯粹,”科林诚恳地说,“可在实现这件事的过程中,我发现很多教授们是期待在校报上看到这些内容的。”

    “哦,他们都很期待吗?” 赫敏的脸色缓和下来。

    “大多数的教授都很期待,得知此事的学生们也很期待。”科林踌躇满志地说,“因此,我打算就魔药课和黑魔法防御术课这两门课程的内容对读者们进行介绍,也会考虑看看能增加点什么让他们感兴趣的新内容,来代替相关的教授评价。”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版这一期的校报?”她心情振奋地问。

    “得一两周之后,”科林说,“现在我们获得了更多教授的授权,就意味着要重新分发更加全面的评价表格,重新收集学生们的评价反馈,还要进行统计整理……都是大工程。”

    赫敏沉思着点了点头。

    “对了,不介意的话,这沓东西借我一用?”她对他扬了扬手中的那沓授权同意书,科林则愣愣地“嗯”了一声。

    “谢了,”她轻快地说,“过几天还给你。”

    只留下一脸懵的科林·克里维站在原地,望着格兰杰学姐走出胖夫人肖像画的愉快背影,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现在究竟是不是安全了,又究竟能不能无虞地走出公共休息室?

    距离他得罪马尔福已经超过48小时了;难道蛇院魔王就这样放过了他?

    以及,那些被格兰杰学姐拿走的授权同意书,是准备拿给谁看的?

    魁地奇球场边,面对赫敏·格兰杰得意洋洋地丢在他面前的那一沓授权同意书,德拉科·马尔福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这么快?”趁着训练间隙的短暂休息时间,他扔下自己的飞天扫帚,迅速翻着那沓授权同意书,嘴角微抽,“麦格教授竟然这么快就同意了?还有弗立维教授?他们都不用脑子想想吗?他们是疯了吗——”

    “我认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显然,他们对这件事怀有积极的态度。”她双手抱肘,姿态颇为骄傲,“你得承认,即使是你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在橘黄色、粉红色与淡紫色交织一体的晚霞下,德拉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给那些授权同意书制造出了更多的、来来回回的、哗哗啦啦的响动,蓦地一笑。

    “判断失误?”他抖了抖那些羊皮纸,在自己的面前扇出了扬眉吐气的风,“没有斯内普教授,也没有斯拉格霍恩教授,一切如我所料。霍格沃茨还是有头脑清醒的教授存在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是新教授,暂时没人能评价他。他说他明年会考虑的。”

    德拉科“呸”了一声,懒洋洋地歪在看台座位上。“拖字诀!这个狡猾的老蜘蛛!你看到了吗?他既不想要得罪人,又想要置身事外。”

    “无论如何,他的理由无懈可击。”赫敏坐在他身旁,忽然用一种撒娇的柔和语气说,“我们暂时不该算上他的,是不是?”

    恰逢一阵秋风拂过,消解了一部分他因为魁地奇训练而滋生的热意。而她的发梢则被风打在他的面前,散发着一种清爽又甜蜜的气息。

    德拉科承认,她眼睛亮晶晶的殷切模样在渐消的秋阳下显得很有说服力,况且,她用的“我们”这个词在此刻又显得格外动听。

    像是拿到了世界上最可爱的毛线球的克鲁克山那样,他在夕阳的余晖中惬意地眯起眼睛来,对她好脾气地笑了笑。

    “好吧,你说得对,‘我们’不算上他。”他煞有介事地说,伸长了双腿,用一种舒适的姿势把自己歪在看台的座位上。

    而后他笑吟吟地望着她,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把一缕垂坠眉头的额发随手拨弄到一边去了。

    他的笑容和动作似乎有某种优雅的魔力,不着痕迹地让晚霞中的粉红色笼到了赫敏的脸上。

    她本以为,魁地奇训练后的汗水涔涔的男孩子们本该都是臭烘烘的,本该都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可她莫名其妙地觉得他这会儿擦汗的模样很吸引人,连汗水的味道都很吸引人。

    简直离谱!

    在越来越不规律的心跳声中,她甚至离谱地希望再靠近他一点,这完全是赫敏·格兰杰不该有的丧失理智的想法!

    事实上她的确践行了这个离谱的想法。

    盯着他被汗水打湿的银绿色相间的球队队服,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他,莫名其妙地伸手摸了他一把,小声而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发了连锁的反应——德拉科悠然自得的表情立刻消失了。

    他红着耳朵轻咳一声,注视着身旁这个举止奔放到令人惊讶的女孩,低声问:“手感不错?”

    “当然——”赫敏满意一笑,觉得他肌肉的形状很讨人喜欢。

    而后在他逐渐得意的眼神里,她如梦方醒,发觉自己在人来人往的看台上干了些什么。

    她赶紧收回手,不再与他对视,而是把心虚的眼睛朝周围瞟去,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路过他们的布雷斯·扎比尼大概是注意到了,否则他不会冲他们轻佻地吹口哨,并且换来了德拉科的一声恼火的“滚蛋!”;

    背对着他们的克拉布和高尔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一直在偷偷说话,还三不五时地回头瞄他们。

    (克拉布:“快,高尔,趁德拉科跟他女朋友腻歪的时候,把你藏在袜子里的甘草魔杖拿出给我尝尝!”

    高尔:“嘘!我没藏……好吧,既然你都自己找到了……小心点,别让德拉科看见……”)

    “当然什么?”德拉科追问她,看着她重新变得正襟危坐的样子和灿若朝云的脸,“怎么不摸了?”

    “当然,你的衣服当然全湿透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赫敏一本正经地说,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他话语中的期待和揶揄之意,“我只是想要试一试,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挑了挑眉,似乎对这回答不是很满意。“你在众目睽睽下碰它,只是因为想要验证它湿没湿吗?”

    “我在考虑要不要帮你施个烘干咒之类的!”她回避了他的目光,急急地说,“我——只是想帮忙!

    “只是想帮忙?”他似笑非笑地问,依旧审视着她的表情,似乎想要抓住她的破绽。

    “当然!”赫敏慌忙转过脸去,假装自己在漫无目的地观赏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和山后绚丽绮幻的晚霞。

    沉默了一会儿,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天气不错。”

    “当然。”赫敏敷衍地说,忙着用眼角的余光盯着他的球衣。

    “你总是想要帮助别人。无论是课堂作业吃力的隆巴顿,还是办不明白校报的克里维,甚至是拖着鼻涕在走廊里找不到教室的一年级新生,你都要帮一帮?”

    “当然。”她说,脑中回想着她在他喝醉的时候偷偷探索到的他的好身材。

    “针对我的情况,烘干咒大概没多少用,得洗个澡才能解决根本问题,”身旁的少年用淡然的口气说,“要帮忙吗?”

    “当然——”赫敏随口答应道,然后顿住了。

    像是一枚好奇地探头探脑的、被人居心叵测地卡了壳的、粉红色的珍珠蚌那样,她一不小心被他揪住了内里的软肉。

    德拉科轻笑一声。“很好,请务必善始善终地帮助我。”

    赫敏张口结舌。

    “呃……这种事……我该怎么帮……”她迅速瞟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说,“我认为……你完全可以……自己去级长盥洗室解决这个根本问题!”

    “级长盥洗室?喔,赫敏,我喜欢你的想象力,”他的语气轻松愉悦又意味深长,“也许我们该约个时间去级长盥洗室集合。”

    像一个不怀好意的偏执的画家那样,即使已经把他心爱的少女的脸色调成了更加害羞的绯红色,德拉科·马尔福还是继续说出了更多令人浮想联翩的话:

    “说实在的,如果你有这么多帮助欲的话,不如多帮帮我吧。我有的是需要你帮助的事……鉴于我练习魁地奇练得手都抬不起来了……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你的手对我一帮到底……”

    赫敏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她曾经在他的床上摸过的地方。

    “停止!”她赶紧把她信马由缰的想象力往回扯了扯,羞恼又慌乱地板起涨红的脸来,“住口,不许再说这样荒诞不经的话了!”

    德拉科歪着头,看了看她的脸色,觉得自己该见好就收。

    “好,我打住,鉴于你这会儿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他看着她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局促模样,心情舒畅地放缓了语气,“答应我,偶尔考虑一下这个长期有效的邀请,好吗?”

    他摆出了一副恳切的表情,似乎接下来的这些话没有任何坏心眼一样。“我保证,无论何时我都不介意你在级长盥洗室里对我上下其手——”

    在自己的脸红成冒烟的番茄之前,赫敏闭了闭眼,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德拉科·马尔福,你是怎么冠冕堂皇地说出这种话来的?”尽管没有参与任何魁地奇训练,她却觉得自己头顶冒出来的热气比整个球场的球员们所冒的热气加起来都多,“我拒绝!”

    “哦?又拒绝我?某个女孩总是毫不留情地对我说出令人伤心的话。”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惆怅,然而看他笑眯眯的样子,显然没有被这拒绝给伤害到半分。

    赫敏对他做了个不敢苟同的表情,无处安放的手最终找到了归属。

    它拿起了那沓授权同意书。

    “论起拒绝来——你才是个中高手。”她皱起脸来瞪着他,手里晃动着那些羊皮纸,奋力把话题呼扇到不那么令人脸红的范围内去,“不再重新考虑接受采访吗?”

    “别忘了我重新考虑的前提是什么。”德拉科好整以暇地说,眯缝着眼睛享受一抹秋阳的温暖余晖,“如我所料,斯内普教授没同意,不是吗?你输了,赫敏。”

    “不,我还没有输。”赫敏腾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虽然科林误以为你给他发布了一个有期限的任务,因此效率奇高地完成了大部分的内容;可实际上,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挑战是没有时间期限的。”

    “聪明的女孩。”德拉科总算睁开眼睛,仰着头对她笑了笑。“你就是不肯服输,是不是?”

    “不是我不服输,而是我们胜负未决。”赫敏忽然低下头,用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凑近他的脸说,“还得多谢你特意强调的‘长期有效’的邀请,这在时间期限上给我提了个醒。”

    德拉科咽了口口水,试图控制自己的表情,假装自己从来不知道“紧张”为何物。

    “那我就再给你提个醒——”嗅着她脸颊上散发的令人憧憬的香气,他慢吞吞地说,“校报的刊发应当是有时间期限的,被批准的选题不能永远毫无下文,这种胜负未决的状态是不可能‘长期有效’下去的。”

    面前的少年试图让面色保持淡然,可赫敏·格兰杰早已对德拉科·马尔福的行为模式了如指掌。

    他习惯性的面无表情早已欺骗不了她洞察入微的双眼,她确定他完全是在强作镇定。

    因为她早就发现了他越来越红的耳朵,也发现了他一直在滚动的喉结,甚至发现了他用手抓着背后的座位靠背,指尖泛出了白色。

    是啊,他总喜欢不动声色地用大胆的言辞来调侃她,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永远泰然自若。

    她猜测他在对她讲出某些引人遐想的话的时候,心情远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坦然。

    就好比现在,当她真实地站在他摊开的长腿中间,俯身凑近他的时候,他分明浑身紧绷,却努力表现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不服输的、方寸不乱的傲娇样子。

    她凝望着他剔透的、波动的、闪烁的灰色眼睛,轻声得出了她的结论:“德拉科,你在紧张,对不对?”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德拉科嘴硬道。

    喔,那双棕褐色的眼睛永远都明亮动人,他禁不住想。

    而最犯规的是,眼睛的主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大的杀伤力,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凑近他。

    假如他们不是在进行思维上的较量的话,德拉科愿意立刻缴械投降,把她拢在怀里吻她,或者任她予取予求。

    况且,他总觉得她心怀叵测的膝盖轻柔地触到了一些引人深思的地方,这让他差点无法继续坚持自己的论调了。

    “天真的女孩,你不切实际的想法改变不了任何现实。最终还是会如我预料的那样——”他挣扎着说,仰视着她,短暂地被她的姿态给唬住了。

    “我承认你是窥探人心的高手,很多事情的结果也都如你所料,可没人能百分之百地预料到一切。总还有你所没预料到的事吧?”赫敏洞察一切地对他笑了笑,“比如说——”

    比如说——向来注重个人隐私的德拉科·马尔福在这人来人往的球场看台上当众接吻,大概也是会害羞的吧?

    突如其来地,冒着被远处几个训练的球员所发现的风险,这位自开学以来就很在意他人眼光、生怕两人的亲密举动会降低其威严性的格兰芬多女级长微微红着脸,拿鼻尖温柔地、试探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那双灰色眼睛的瞳孔随之惊讶地放大了。

    在他几近于无的呼吸声中,她花瓣一样的粉色的唇甚至充满心机地轻扫过了他微张的唇,让他的心跳定格了一拍。

    “——你不会预料到我此刻有多想深深地吻你。”她轻声对他说,带笑的眼睛流淌出柔甜如蜜的爱意。

    德拉科·马尔福听到了自己一声比一声激越的心跳声。

    就好像他重生至今的每一次心跳的起伏,都因为面前的女孩而被赋予全新的意义。

    然后,当他决定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弃他的隐私管理,忍不住想要向上衔住她甜蜜的唇的时候,那女孩忽然轻轻地放开了他的下巴,如诗一般拨动了他的心弦,又如风一般地远离去了。

    赫敏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顺着过道往看台下的方向走去了,棕褐色的长发在风中晃动。

    “等等,这又是什么意思?”德拉科茫然若失道,“怎么——怎么就走了?你的深吻呢?你要去哪里?”

    “胜负未决!我还没输,因为我还没有亲自尝试过!”赫敏背对着他扬了扬手里的授权同意书们,声音里含着昂扬的斗志,“没时间吻你了!在评价教授们的那一期校报刊发之前,我得抓紧时间去争取斯内普教授的同意!”

    “你——你注意安全!要拿点解毒剂再去吗?”他意犹未尽地说,“回来,我这里有——”

    “不需要!”她大声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斯内普教授是霍格沃茨的教授,他是不会给学生下毒的!”

    “最好有个Plan B!”他不死心地喊,望着她急匆匆、兴冲冲的背影。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这个雷厉风行的残忍女孩!德拉科惆怅地想,她甚至吝于给他一个像模像样的告别吻!

    于是我们失魂落魄的斯莱特林找球手重新回到魁地奇球场上进行他的下半场训练,在半个小时内频频走神,大脑里总是想着赫敏那个已承诺的、未完成的、勾人心弦的深吻,还差点把游走球当成鬼飞球扔给了布雷斯。

    “德拉科,你得用心一点!别仗着你技术好就乱玩!”布雷斯歪下身子躲开了那颗横冲直撞的游走球,不忿地对他大声嚷嚷起来,“不就是你的泥——麻瓜种女朋友来慰问了你一下吗?”

    “什么叫慰问?”德拉科纠正他,“那叫看望!”

    “看望?别以为我没看见,她都快要亲到你脸上了!”布雷斯对此嗤之以鼻,“原来你喜欢霸王硬上弓的女孩类型?梅林在上,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在下面的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们斯莱特林丢尽了脸!”

    “闭嘴!”德拉科凶狠地说,脸色微微泛红了。

    “啧,瞧你那点出息,魂都掉到看台上了吧?”布雷斯一脸嫌弃,“说真的,潘西天天雷打不动地来慰问我,我也没受宠若惊到如此地步——”

    这时,一个游走球猛然从他面前飞过来,打断了布雷斯的话。

    “手滑了!”克拉布虎着脸大声说。

    “抱歉!”旁边的高尔补充道,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布雷斯惊魂未定地瞪了他们一眼。

    “你们两个憨货现在完全叛变了,是不是?”他质问他们,“我刚刚都看到了,你们俩居然主动对格兰芬多女级长打招呼!怎么,完全被她给折服了?你们属于斯莱特林的坚守呢?”

    克拉布和高尔对视一样,摆出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迟钝表情,急匆匆地追赶他们的游走球去了。

    德拉科总算回了神。

    “布雷斯,我想我们对于‘斯莱特林的坚守’的定义有着天壤之别。”在猎猎的风声中,他大声反问道,“难道萨拉查·斯莱特林创办这个学院的初心是为了‘抵制格兰芬多’吗?”

    “我跟你谈坚守,你跟我谈初心?”布雷斯不敢苟同地问,“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初心是什么?”

    “在我的理解里,他的初心是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招收有才华的学生,以传承那些辉煌灿烂的魔法知识!”德拉科的声音响彻魁地奇球场的上空。“别忘了,他们曾经是朋友!那时候,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曾经是萨拉查·斯莱特林最好的朋友!”

    “别忘了只是‘曾经’,他们终究走上了分崩离析的路!”布雷斯用同样大的声音回应着他的朋友,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诮,“德拉科,你被那几个格兰芬多影响得越来越天真了!”

    “这不是天真——”他下意识地反驳了布雷斯。

    尽管德拉科·马尔福经常说赫敏·格兰杰过于天真,认为她的很多想法都像是空中楼阁那样虚浮得不切实际;可当别人质疑她的想法的时候,他却不愿仅仅用“天真”来概括她了。

    “绝不是天真,是可贵的理想!”德拉科大声说。

    就在这一瞬,他意识到,尽管他自认缺乏个人理想,可她明亮的眼睛、她明媚的微笑、她明朗的信念——连同她对他吐露的明灯一样的理想——似乎一直闪烁在他的心里。

    “理想?”布雷斯惊异地说,似乎这个词从来没有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过。

    他一边往球门里投掷鬼飞球,一边展露了他不太讨人喜欢但绝对诚恳的担忧。

    “德拉科,别老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掺合那些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当心迷失自己脚下真实的路,找不清你的定位和方向!”

    何其相似的口吻,何其相似的论调!德拉科隔着球门望着他的斯莱特林队友,就像望着曾经对“理想”不屑一顾的自己。

    他一手抓住了那个飞驰而来的鬼飞球,在薄暮的微有凉意的秋风中大声喊:“恰恰相反!是他们把我从过去那条迷失的路上拉了回来,甚至为我开拓了新的方向,新的路!”

    “德拉科·马尔福,你能不能回归一下现实?”高空中的布雷斯已经随风凌乱了,“谈个恋爱而已,不要把自己给谈进去了!你过去可不会这样想问题!”

    德拉科回想着赫敏手中那些来自各个不同学院、不同课程的教授们齐刷刷签上名的同意授权书,高声说:“我反倒觉得,是我过去太自以为是了!”

    “你这个恋爱脑!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看你是彻底疯了!”布雷斯接过德拉科隔着球门扔回给他的鬼飞球,愤愤地喊,“彻底失去理智了!”

    无独有偶,当赫敏·格兰杰勇猛地站在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面前,争取这位新上任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在授权同意书上签名的时候,她也得到了类似的评价。

    “格兰杰小姐,你是彻底失去理智了吗?”空荡荡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室里,斯内普教授翻了几下那沓同意书,薄唇里挤出了这样一句奚落之言。

    “没有,先生。”赫敏依旧用一种企图催发万年枯木的热烈语气说,“的确,把对曾经的魔药课教授的评价放在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的评价栏里有些令人费解,但我相信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从斯内普教授毫无波动的脸色来看,他并没有被这副说辞轻易打动。

    “用你所剩无几的大脑好好想想,这两门课在教学内容和实践操作上有诸多不同,”他兴趣缺缺地说,“我在魔药课上的教学方法,能够等同于我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的教学方法吗?”

    “先生,即使黑魔法防御术并不如同魔药课那样需要熬制魔药,我认为您在魔药课上曾经的教学方法仍然对选课的学生具备参考价值。”

    赫敏无视了斯内普教授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毫无眼色地对他举起了例子。

    “比如,您在魔药课上要求学生们熬制出符合教学大纲的魔药,就意味着您可能会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要求学生们展现出符合教学大纲的对付各类黑魔法的处理方法;您在魔药课上要求学生们的魔药操作手法和对于各类药材的知识点掌握达到精益求精的地步,就意味着您可能会在黑魔法防御术上要求学生们施咒要尽量精准无误、对待一些黑魔法生物的知识要了如指掌。”她喋喋不休地说,“这都是一脉相承的思想内核——”

    斯内普教授用鼻孔喷着气,觉得面前的这位不依不饶的女学生比他最近在私下研究的一副失传已久的蛇毒解毒剂还让他感到头疼。

    “格兰杰小姐,这件事究竟同你有什么关系?”他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问她。

    赫敏停下了话头,眨了眨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校报的负责人之一吗?”斯内普教授冷冷地问。

    “我不是,但我认为这件事是值得被鼓励的——”

    “既然如此,你就该立刻去庞弗雷女士那里领上一剂治疗鲁莽自大或者多管闲事的药剂,趁热喝下去,而非草率地跑来浪费我宝贵的休息时间,提出这种同你个人利益毫无关系的愚蠢要求。”斯内普教授毫不客气地说,“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赫敏站在原地没有动。

    “谢谢您的关心,先生。我不认为自己需要吃药,我需要的是您给我五分钟时间来继续阐述我的观点。”她固执地说,“这是我作为学生的权利。”

    “是谁给一个小小的学生这样大的胆子,来肆无忌惮地同一位教授讨价还价?”他嘶嘶地说,语气很冷酷。

    “校规。”赫敏斩钉截铁地说。

    “校规?”蛇院院长冷酷的语气中被这个词增添了一点惊讶。

    “没错。”赫敏一字不漏地开始背诵起来,“校规规定,霍格沃茨的教授有责任也有义务在课余时间为提出问题的学生答疑解惑,而非把需要帮助的学生拒之门外……”

    斯内普教授气色不佳的面容显得更加难看了。“看得懂校规这种稀松平常的事情,就不必在我面前炫耀了。”

    “所以您得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斯内普教授嗤笑一声,“黑魔法防御术课的开学考试中侥幸得了满分,也不是你能够骄傲自满地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的理由。”

    赫敏并没有被斯内普教授的话语给吓退。

    “我无意在您面前大放厥词,先生。”她不卑不亢地说。

    他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原封不动从书本上照搬得来的满分并不能代表什么,全班的满分也不止你一个。”

    “我赞同您的看法,我们不能以一次小小的、不全面的测验成绩来以偏概全,武断地定义一个学生是否擅长黑魔法防御术。”

    斯内普教授正欲继续喷洒毒液的嘴停滞了一瞬。

    他疑心面前的女学生正在指桑骂槐,以表达对于“他在课堂上嘲笑纳威·隆巴顿的糟糕分数”的不认同。

    可他没找到切实的证据,鉴于她正用谦逊的口吻说:“我承认,另一位满分获得者在实际操作上比我更富有经验。假如有实践题的话,我猜他可以拿到全班最高的分数。”

    在斯内普看来,这位女学生夸赞自己男朋友的那种津津乐道的模样,与“谦逊”风马牛不相及。

    “事实证明,获得满分并不代表一个人就不愚蠢。”他用耿耿于怀的口吻说,“否则,某位斯莱特林男级长就不会总是理智全无地被某些格兰芬多牵着鼻子走了。”

    “先生,我听说级长们能得到级长徽章离不开本院院长的推荐。我猜您之所以推荐他成为级长,是因为您认同他具备足以担此重任的能力以及判断力,而非认为他愚蠢或者没有理智。”

    斯内普教授心情复杂地“哼”了一声。

    “我猜他的成就离不开您的教导,”赫敏继续用热切的口吻说,“他私下里谈到您的时候,总是对您极为推崇。”

    斯内普教授脸色稍霁。

    “格兰杰小姐,德拉科总是对我说你聪明,可你的几分小聪明似乎不足以让你意识到自己的某些要求是何等无礼。”他说,“我原本以为麦格教授起码能够教会你如何尊师重道的,令人遗憾的是,你压根就没认真听讲。”

    “您完全误解了,先生,我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想要把本该严肃慎重对待的课堂内容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本身就是对教授的不尊重。”

    “为何要预设学生评价教授就是怀着不尊重的心情而为的?学生们就不能怀着尊重的心情,去客观公允地评价教授们的教学方法和教学风格吗?”

    “格兰杰小姐,我对你这样愚蠢的思考方式无话可说。”斯内普教授面无表情地说,“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继续浪费我宝贵的休息时间毫无意义。在我对你采取强制手段之前,你最好自己走出这间教室,并且把门带上。”

    “先生,我的五分钟还没到时间。”赫敏看了看表,不放弃地说,“要知道,就算学生们没机会在校报上评价您,他们在私下里对您的评价也不会少。”

    斯内普眯起眼睛来,面色不善地瞧着她。

    “我不指望大多数学生的巨怪大脑能理解‘传道授业’这件事的意义,也不指望那些游手好闲的无聊学生理解教学这件事背后的疲惫、艰难和孤独。”他的嘴角扭出一个憎恶的弧度,“但起码,学生们可以学着尊重教授们的辛苦付出,不要狂妄无知地对教授们的教学方式指手画脚!”

    赫敏轻声说:“我想那些签了同意书的教授们都不是这样理解这件事的。”

    “就算全霍格沃茨的教授对‘学生评价教授’的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表现出了可怕的迟钝感,并且令人费解地对于学生们这种异想天开的反叛行为适应良好,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得同他们一样?”斯内普教授厌烦地把那沓羊皮纸扔在桌子上,“你凭什么觉得依靠这个,就能让我对这件事可能引发的诸多隐患视若无睹?”

    “先生,您就不能看看这件事所带来的积极意义吗?”赫敏说,“教授们也会希望听听学生们的想法,不是吗?这很有可能会形成一种良性的师生之间的交流。”

    斯内普教授的脸色沉得像是城堡外夕阳已落的夜幕。

    “告诉我,学生评价教授,会改变什么?霍格沃茨会因为学生的几个负面评价而试图更换一位新的教授?学生会因为看到几句对于教授的消极评价就不去学习那些必修课?”他冷冷地说,“在我看来,这件事只能加剧师生矛盾,没有任何积极意义,更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可是——”

    斯内普教授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凭什么要我同意一件给我添麻烦还毫无用处的事情?”他看着赫敏微微惊讶的表情,鄙夷地说,“还有,那些巨怪一样愚蠢的学生,拿着巨怪一样的分数(T,Troll,巨怪,极差),有什么资格对我的教学方式品头论足?”他的表情正如他缓慢吐出的话语那般冷酷,“他们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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