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身子循声望去。

    秀场的座位错落排布在四层阶梯之上,十几座高大的雕塑穿插其间,灯光不算大亮只维持在能看见的程度。吴世勋离她七步开外,脸上还有些惊疑不定。

    真的是她。扎了高马尾泡泡麻花辫,干净利落、神采飞扬。

    他下了楼梯又走近了一步,身前有半束光落下,均匀地勾勒出身形。肖潇这才看清是谁,瞳仁一缩罕见一丝局促。首尔…是从首尔来的朋友啊,一切好似瞬间坍圮回了原点。

    她和身侧的朋友道别,犹豫了一下走近,“世勋?你也在啊——”

    散场有一会了各家随行团队都有在场上穿梭,他并不是孤身一人,身后摄影师还有媒体好几个人跟着,见肖潇真的走过来都很意外,几双眼睛不住地游移,打量着眼前状况。

    “怎么就你一个人?”阔别三月,吴世勋跳过了近况问候直接说。

    “喔、不是,我和我妈一起来的。”肖潇含糊地说了一句,“她有事先走了。”

    “那你怎么走?我送你回去?”他无比自然地开口。

    “啊?”肖潇瞥见后面几位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由得笑起来向他使了个眼色,“说什么呢,看大家都被你吓到了。”

    吴世勋一笑好似才想起来,回身介绍,“这位是我朋友…这些是我的同事们…”有人脑子转得快已经从介绍的顺序感受到亲疏远近,不由得暗自发散思维,但面上还是先开口和肖潇打了招呼。

    “annyeonghaseyo~”

    “annyeonghaseyo。”她大方回应,突然发现他比在首尔时要外放一点呢,好像少了一层束缚,言谈举止更加随性了,竟连带着她也悄然散去了刚见面时的局促。

    问候完肖潇重新把话题拽回来,“小舟在呢,保镖也在。”

    “那行。”吴世勋闻言点点头,又道:“你最近一直在巴黎?俊勉哥也来了,要不要见一面。”

    “好啊,那要快点约我,我们再待几天就要去Megève了。”肖潇欣然答应。

    “呀,这么忙吗?”

    “当然~”

    正说着小舟过来了,她走近才发现站着的一群人中有一位是吴世勋。他们俩在苏州见过,简单地打了招呼后她就告诉肖潇,“车到了。”

    “那我先走啦,你们?”

    “我们也走了。”吴世勋提脚往出走,大家一起往外移动。

    经纪人在一旁听了个尾巴紧张地要死,这是打算一起出去?还是杀了他吧!世勋不像会昏头的人啊!他和小舟一样是才过来接人的,不知道前因这会也没法问,但后果是显然的,正要硬着头皮凑上前劝阻就见有保镖打扮的人迎上肖潇和小舟一起转道另一个出口。

    “回头见啊。”

    吴世勋颔首抬手道别,看了眼左右,直接大步流星地向着门口走去。外面镜头聚集,经纪人瞬间敛起所有情绪投入工作状态,摄影师、随行媒体也迅速跟上。

    夜晚的卢浮宫笼罩着辉煌的暖金色调,玻璃金字塔硬朗的几何线条在灯光映衬之下别有一番奇幻妩媚。

    现场人声鼎沸,工作人员引导着他们往前走。现在时间不算晚,庭前候车区还驻留着很多人在合影交流。他们走过之时,声浪忽然间大起来,围栏外尽是涌动的人群。

    长枪短炮、山呼海啸。

    “Sehun!”

    “Look here!”

    “Sehun annyeonghaseyo!”

    似乎他所到之处永远被快门声包围,大家都不想错过眼前的任何一秒。干练的短发、沉稳的黑色皮衣配上活泼多彩的印花内搭,一路行来,镜头、灯光、晚风好似都格外偏爱他。

    眉目清冷、气质绝尘,静如漂洋过海的黎巴嫩雪松,在法兰西的土地上于喧嚣名利间遗世独立;动如游学欧陆的多情公子,信步朦胧光影之下一挥一笑“满楼红袖招”。

    不断有人上前寒暄合影,栏外的呼喊也常因他偶然的一瞥瞬间高声起来,任谁看都是意气风发的大明星。

    但这样的大明星social了一会后正悄悄掩唇跟经纪人说,“我们的车是被堵在路上了吗?饿死我算啦……”他今天都没正经吃过东西。

    等了十来分钟车辆才到,安保人员护着吴世勋艰难地挤过包围的人群坐进车里,“行了,结束了。”

    经纪人也舒了一口气紧跟着又提起心来,秀场里的那一幕他还没忘呢。身边人自然不会多嘴,但外人就不一定了,刚才marie claire方也在呢。这是世勋第一次受邀看秀,获评Best dressed man算是首战告捷,可不能被别的意外打乱调子。

    他一脸严肃地拿出平板处理工作消息,试图营造出紧张的氛围。

    吴世勋轻瞥一眼后了然,直接拿出手机给金俊勉打了电话,“哥,在哪。”

    “我?在酒店啊。你结束了?”

    “嗯,饿了,等我回来去吃东西吧,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金俊勉好奇。

    “欸咦回来再说。”

    “……”不是,那你现在就跟我预告是什么意思?

    吴世勋皮了一下后车里的气氛都松了,经纪人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再那么紧张,破罐破摔地想三人约会总比单独约会好。

    他们回来后金俊勉才知道在秀场遇到了Joya,脱口而出:“哦?真的吗?那得见一面啊。”之前那么大的事也没能去探望。

    经纪人在一旁听着他们坦荡的交流挠了挠头总算放下了最后一点担心,看来的确是朋友。也不是他神经敏感试图干涉社交,只是工作职责在这里,既然已知情,预案就要做起来以免措手不及。

    第二天见面的地方是吴世勋选的,并不是传统法式餐厅而是一间咖啡屋,开在玛黑区的圣保罗村。他法语意外的还可以,跟店员沟通挺顺畅。

    肖潇眉梢轻扬,入座后朝他点头:“法语不错。”

    “内,我们世勋连小狗名字都是vivi ——vivre呢。”金俊勉跟着坐下后一本正经地透露。

    “这哥说什么呢。”吴世勋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捋起袖子,漫不经心地答道:“以前学过,要来法国临时练了练。”

    “那可比我学日语的效率高多了。”

    “最近吗?要去日本?”他看向她。

    肖潇摇摇头,“不去,我是想起了以前,日语至今都是我最差的一门。”

    “你会多少种语言啊?”金俊勉好奇地问。

    “五六种吧?”肖潇含混地说,并不觉得这值得炫耀,“我语言天赋其实一般。”

    “嘶——什么东西这么闪?”金俊勉作势捂住眼睛。

    肖潇见他误会,忙解释,“不是的,我中文英文西语都是母语没什么好说的,法语么小时候被我外婆逼出来的。韩语…甚至还是因为前男友才拣起来的,说通顺也就这半年的事啦。只有日语才是长大后学的,而且学得实在不怎么样。”至今不能流畅沟通,所以真的不算学有所成,完全靠环境。

    她细细地解释了一通,但听到吴世勋耳朵里只有三个字——前男友。

    金俊勉也捕捉到了,明显一愣,下意识微微偏头往旁边瞄去,世勋垂着眼看不清神色。他轻咳一声,“原来如此。”迅速转移话题,“听世勋说你马上就要走了?”

    “嗯,我一周前就到了,忙完大概就这一两天吧所以能碰到真的很巧。”肖潇举杯,看向他们俩:“你们呢?留下来玩吗?”

    金俊勉指了指吴世勋,“本来他要跟我一起去瑞典的,结果日程延迟怕没机会了,所以干脆我跟着他来巴黎了。难得有时间,我们打算待几天。”他们这次来巴黎除了世勋看秀和各自的画报拍摄并没有安排其他行程,是打算一起旅行的。

    “哦?有计划了吗不如一起去滑雪啊。”肖潇热情提议,现在正是好时节,他们一家人几乎每年都会来这滑雪度假。

    “欸?”金俊勉一怔。

    “下次吧,我们惯用的雪具都不在。”吴世勋手指微蜷,随口找了个理由。

    肖潇点点头没怎么在意显然也是顺嘴一说,完全是Jet-setters做派,“时间充裕的话可以去南法……”她一提,忽然又挥手作撤回状,“还是别听我的了。”

    “怎么了?”

    “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自己都没想好接下来去哪呢。”她转而轻蹙着眉,录取通知还没到,玩什么都兴致缺缺。

    她生了一双多情的眼,此刻睫毛轻颤,难得露出一点蔫吧也像是被打湿的铃兰,在风雨里盈盈浮动。看着迷茫又张扬,有种矛盾的灵秀。

    事实上日程表不是空白一片,往年的传统活动、最近的兴趣爱好,如果想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填满。这几天的辗转很充实,可“首尔的朋友”像是一个引子,他们流畅的生活节奏让她恍然意识到一种脱节感。

    吴世勋看了看她往后一靠,风轻云淡地说:“那就回家吧。”

    “……”多愁善感仅是一瞬间,肖潇抿唇。

    “wei,家里不好么?我最喜欢回家了。”他一脸淡定。

    金俊勉已经默默在旁禁言了好一会,这下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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