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管孩子的事,现在更要紧的,是办好太师的生辰。

    茂叔和马婆婆经历过多次府里主子们的生辰,哪位主子是什么规制,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崔婉璃刚开始管家,也没想着推陈出新,一切流程都按照往年办。

    只一样,宾客请谁,客位怎么安排,跟往年大不相同。

    今年是太师从实权位置上退下来的第一年,请谁来参加生辰是个问题,不过轮不到崔婉璃烦恼,她只需要拿着历年的宾客名单去找郁尚书,请他做决定。

    次日是旬休,崔婉璃提前准备好了宾客名单,呈到郁尚书面前。

    郁尚书将近五十的年纪,稳坐礼部尚书十多年,不是他不想往上升,实在是上面的位子都坐满了,他一直没有机会补缺。为此还抱怨自己父亲从昭文相的位置退下来得太早,不能照拂自己,上一任昭文相是太宗朝的,一直坐到去世,把自己的子侄们都提到了高位。

    不过最近有一个好机会,参知政事云考因反对耗资巨大修建道观,惹得官家不快,恐怕马上就要被贬,郁尚书想借着这次太师生辰宴,打探一下消息,甚至笼络一些人,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对儿媳说。

    郁尚书端详那份名单,除了太师的几位门生,只留下了计相、曹尚书和崔枢相,前两位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崔枢相是亲家,其余高官都被划去了。

    谁来谁不来,对崔婉璃来说无可无不可,她把这份名单交给管家茂叔,提前准备帖子送去。

    生辰宴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后,崔婉璃开始着手准备生辰礼。

    按本朝的风俗,勋贵家庭给长辈送生辰礼,多半会选择字画或者玉石,这些都需要大量银钱,崔婉璃没有,所以她选择自力更生。

    回到小书房后,她提笔画一张南极仙翁寿星图,南极仙翁一手持蟠龙拐杖,一手捧着一颗大寿桃,标志性的大额头似乎还泛着光。

    这幅画刚画到一半,天就有些黑了,彩兰进来点上蜡烛。来了这么多天,崔婉璃还是不太习惯就着烛火工作,每次都让彩兰多点几根,照得屋里亮亮堂堂才好。

    彩兰虽然被派来服侍二公子,可二公子才回来不到两年,平时又不让女使们跟着伺候,彩兰是从外边买回来的,不如家生子受主子器重,她知道在夫人那里讨不到好处,所以二公子回府后,她主动求了来汀兰轩的机会。

    后来倒好,比在东院还不如,夫人那边的女使们经常嘲笑她热脸贴冷屁股。

    娘子嫁进来后,作为汀兰轩唯二的高等级女使,她和彩菊当仁不让地获得了服侍娘子的机会。更幸运地是,回一趟门的工夫,娘子带来的女使就被送回崔府了,这下娘子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她满心欢喜地觉得这是她上位的好机会。

    自从被爹和哥哥卖给人牙子的第一天起,她就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成为高处的人,再不要被人摆布,至于到底什么是高,有多高,当初的她并不清楚。

    郁府的主家只余郁尚书一支,郁尚书又只有二公子一个儿子,只要娘子成功生下孩子,地位就会牢不可破,她作为娘子身边最亲近的女使,日后掌管郁府大权指日可待。她太羡慕王婆婆之流,虽然看不上王婆婆贪污的事,但平时前呼后拥、颐指气使的样子,她眼热极了。

    可惜娘子的心思完全不在二公子身上,倒是喜欢玩儿糖粉和赚钱,蠢啊,郁府的庄子、铺子和地要多少有多少,平水老家也有赚钱的生意,只要坐稳了当家主母的位置,还愁没钱吗?

    当然,这些话她绝不敢拿出来说,只能借机暗示娘子多跟二公子亲近。

    崔婉璃自是不知她这番纠结,心心念念放在制作南极仙翁上,来参加生辰宴的宾客都是不缺钱的主,若是她送的翻糖蛋糕能引得这些人的注意,哪怕只有几个人想买,也能赚上一笔。

    崔婉璃取出糖粉团,按着画中的比例捏出南极仙翁的身体和头,考虑到南极仙翁象征长寿的特点,头部占比略大,糖团捏成大致形状后,贴到铜丝做成的支架上,大致轮廓就捏出来了,细节只能慢慢刻画,就算她前世有将近十年的经验,也无法在一天内完成这种规模的翻糖蛋糕。

    彩兰看着崔婉璃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一个人偶就成型了,她跟着娘子的时间不短,但每次还是会被惊艳到,若是娘子肯把玩儿糖粉的心思放到二公子身上就好了。

    “娘子,后日就是生辰宴了,二公子还未归来,您怎么还有心思弄这些?”

    “这是我送给祖父的礼物,当然要好好对待。二公子晓得日子,办完事自然会回来,何须我操这个心?”崔婉璃略微皱眉,“你要是太闲,就去帮我再去多点几根蜡烛。”

    彩兰讨了个没趣儿,不敢再多话,默默退下找蜡烛去了。

    *

    两日过去了,直到生辰宴前一晚,郁文绍还是没有回来,夫人已打发人来问了四五次,崔婉璃心底难免不安,郁文绍看着不像办事没谱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酉时已过,还不见郁文绍的影子,正当崔婉璃心急如焚时,南岭求见。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南岭进来后,脸色发青。

    “娘子,二公子受伤了,现下躲在大相国寺,请您过去一见。”

    崔婉璃心底转过好几个念头,出去办差受伤了,为何不回府,就算不能回府,为何也不去殿前司,大相国寺人多口杂,并不是养伤之地。

    崔婉璃跟着南岭从汀兰轩南面的小门出去,拐进一条小巷,地上伏着一人,崔婉璃小声惊呼,地上的人缓缓抬头,道:“娘子勿怕,是我,陈升。”

    “陈都头,你这是怎么了?”崔婉璃一边问,一边倾身把人扶起来,吩咐南岭:“把马车赶出来,他这样没法走过去。”

    南岭转身回府里去了,崔婉璃扶着陈升往巷子里挪了挪,虽然酉时已过,但大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她心里隐约觉得这次的事不光是受伤那么简单,故而十分谨慎。

    “我跟头儿去常州查案,回城路上遇到袭击,头儿为了保护我,被毒箭射中,后来走投无路,只能跳下山崖,那伙儿刺客应该觉得我们已经死了,所以没有继续往下追。目前还不知刺客身份,头儿不想暴露行踪。”说完这番话,陈升似是终于感觉到疲累,放松地靠在背后的墙上,喘着粗气。

    “那他为何叫我过去?”

    “太师寿宴在即,头儿不想让他担心,请娘子过去,或许是想念您了?”陈升一脸认真道。

    怎么可能,她俩婚后无甚交流,哪怕性命垂危,交代后事的时候,也该是亲人朋友在旁,叫她去算什么。

    南岭很快把车赶了出来,二人合力把陈升送上车,三人直奔大相国寺。

    崔婉璃踏进郁文绍暂住的屋子,一眼瞧见那人面色灰白地躺在床上,双目微阖,比之前在马车初见那次严重多了。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一时不敢上前探查情况,若他真的死了,郁家怎么办,自己怎么办。

    南岭从她身后扑过去,轻轻探查鼻息,得知气息尚在,深呼了一口气。

    崔婉璃这时注意到房间另一侧坐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和尚。

    那和尚见她看过来,主动解释道:“客人无事,多亏送来得及时,寺中刚好有解毒的药物,毒这两日即可清除干净,更严重的问题是失血过多,幸而他底子好,将养些时日,即可痊愈。”

    “多谢大师,不知他何时能醒过来?”

    “阿弥陀佛,其实这位客人一直醒着。”

    崔婉璃立刻把头转过去,郁文绍的眼睛正好在此时睁开,借着南岭的力,起身靠在床头。

    “咳咳……请你过来一下。”声音沙哑,有什么事非得这时候说不可,不能先好好休息嘛。

    崔婉璃过去沿着床边坐下,伸手抚了抚被子,看着郁文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说“二公子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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