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恢复前的记忆还在。

    房门阻隔了她远去的笑声,却挡不住他脑海里不断翻腾的羞耻记忆。

    他僵硬地拿起毛巾浸湿,拧干,机械的擦拭自己的身体。

    脑袋里自动为他播放这几天他是如何缠着她,要她帮自己擦的录像,动作轻了叫姐姐,动作重了叫姐姐,力度合适了舒服了就脸红着叫姐姐。

    等到他从羞耻中回过神,桶里的水凉了,手上的毛巾也冷了。

    他放下毛巾埋进被窝里,被子里也是她的气味,这几天天天缠着她要亲亲要抱抱,他不可能不熟悉。

    越是逃避越是忍不住回忆,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连空气中都是她的气息。

    有些慌乱地打开窗,夜晚的凉风吹散了他脸上的热度,他的脑袋终于能够正常运转。

    几只云雀落在窗边,它们向他汇报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其中也包括慕笙的举动。

    忍着脸上的臊意,他定下接下来的安排。

    【加利文王子在秘密寻找亚特菲力王子的下落。国王病重,加利文王子和他的属下密谋强行抢夺王位,并将亚特菲力王子定为叛贼,把弑君罪名推到他头上。】

    旁白突然出声让在煤油灯旁小憩的慕笙一愣,她看向紧闭的房门。

    剧情给她的角色是骑士,她本不该与亚特菲力有牵扯的,而是作为加利文王子的救命恩人顺利成为他的幕僚,效忠于他。

    【你帮谁,按剧情走效忠于加利文,或者向亚特菲力告密?】

    她抽出短刀,拿过一块软布,就着暖黄色的灯光细细擦拭。

    短刀的刀面是哑光的,巨龙的鳞片是极致的黑色,出手不易引人察觉。这是一把暗杀的利刃。

    短刀没有刀鞘,如果硬要说的话,她左侧从下往上数第三根肋骨就是刀鞘。

    【又或者找块凉快地,嗑瓜子看戏?】

    可惜没瓜子。

    她靠在椅背上,没有要求剧情跳过——她计划后半夜潜入王宫一趟。

    门把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慕笙抬头。

    “还不睡,先生有夜游的习惯?”

    他不答。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有时候她不爱跟王公贵族们打交道,因为他们心思总是弯弯绕绕,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又犹犹豫豫,顾忌太多。

    最后还是慕笙打破了这份宁静。

    “睡吧夜深了,寒气要起来了。”

    他像玩偶重新上了发条,终于有了动作。他侧身让出房间门口:“床让给你一个晚上,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她走近他,歪头盯着他眼睛问:“床让给我了,你睡哪?”

    他瞥向她刚才坐的位置。

    呲一下笑出声,慕笙双手抱肘倚在门框边,下巴往那边抬了一下,问他:“你在那呆一个晚上,然后又发烧让我再照顾你几天?”

    “不,我不是……”他皱眉。

    她转身提起煤油灯,拉着他走进房间:“那就都到床上睡。”

    他手抓着床边的椅子,似乎还在犹豫。

    慕笙转头把煤油灯扔那张椅子上,长腿一伸踏在椅子边沿:“你呆呆愣愣的时候我都没有下手,现在清醒了反而怕这怕那?”

    “好。”他松口了。

    躺在床上,她满意地拍了拍被子。顾及到失血过多身体虚弱的人会畏寒,这床新被子是他退烧后她到集市上买的,又厚实又柔软。

    她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

    “这是什么?”

    它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意。

    “热水袋。”她找人用牛皮做的,外面裹着羊毛,不仅不容易被烫伤,而且散热也慢。

    “你垫在脚下。”

    它刚刚一直被她揣在怀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保暖措施就在外面坐到后半夜,这显得她很呆啊。

    “……嗯。”

    【所以你潜入王宫的计划呢?】

    太冷了,不去了。

    那晚过后,两人的相处没有多大变化,最多他们不再用敬语称呼对方。慕笙向他开放了自己的书柜,除了魔法相关的部分。

    他们各自守着各自的界线,互不打扰,除了餐桌上和被窝里,他们几乎没什么交集。

    慕笙经常出门,而他几乎都待在小屋里。有时他在看手边的书,有时他在看窗外的风景,有时他在看她。

    【枣红马回来了。】

    慕笙瞬间警惕起来,她的马回来了,后面却跟着一群不速之客。

    她不动声色,仔细辨别周围的动静,很快她发现这其实是两方人马,他们互相敌视,互相防备着。

    【慕笙不慎被迷药撒中,她昏迷不醒。】

    迷药对我没……

    【我知道。】

    熟悉的剧情,熟悉的电流,熟悉的问候。旁白很自觉地屏蔽了她。

    “哗啦。”锁链的声音。

    慕笙睁开眼时就看到一个身穿华服满身贵气的青年逆光而立,正对光线,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青年俯视她,用一种称不上礼貌的眼神打量她。

    “就是你救了我?”

    她坐起身,靠在墙上仰视他,说:“是的,加利文殿下。”

    他蹲下来,手指勾起连接着项圈的锁链,微笑着轻声问她:“既然救了我,你为什么还要跟兄长这么亲近呢?”

    他突然收紧掌心的力道,慕笙被迫前倾和他对视。

    加利文王子谈吐温文尔雅,然而慕笙在他眼底看到化不开的浓雾,有个不太客气的词,叫阴沉狠厉的野心家。

    “……”

    她眼里的平静刺痛了他,她的沉默让他觉得被轻视了。他温和的伪装着实脆弱,薄如纸片风吹可破。

    他不再微笑。

    “你看起来有几分姿色,难怪能把我兄长迷得团团转,难怪我的士兵们把你带走时,他和他那帮废物手下那么紧张。”

    他眼神轻蔑,上下打量。不知道这份轻蔑是对着她的,还是对着他兄长,或者两者都有?

    【他真没礼貌。】

    跟小屁孩计较什么。

    他兄长情绪更稳定,举止也要成熟内敛一些,相比之下他像个小孩。还是那种对旁人的看法十分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要发脾气的小孩。

    慕笙在心里补充。

    她低下头不去看他,眉目低垂很多时候意味着示弱,表示自己温顺无害。

    加利文放开她脖子的链条,目光扫过她低下的头颅,甩袖走了。

    【我以为他要伤害你,他刚刚的眼神像要吃人。】

    他不会。

    观察过身处的环境后,她回道。

    【你怎么确定?】

    你猜他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他的寝宫?为了向挑衅他兄长——看,你亲近的人被我锁在我的寝宫里,哪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边。

    还有从他话语里透露出的他对他兄长的在意,以及隐约可察的攀比,他不仅要战胜他兄长,还要羞辱打压对方。

    慕笙无声地笑了。她是大餐后解腻的点心,哪有在正餐之前上桌的道理。

    起码在亚特落败前她是安全的。当然,也要考虑加利文打不过他兄长拿她撒气的可能。

    伸展了一下身体,她的脖子四肢都戴上了枷锁,拽了拽铁链,她有直径一米左右的活动范围。

    身上的衣服是新的,武器什么的也被收走了。

    不过显然加利文并不把她当一回事儿。

    这是个有魔法存在的世界,如果他愿意花些精力金钱请一个巫师过来,说不定真能趁她昏迷的时候,从她身上搜出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傲慢又不够谨慎。啧他兄长刚遇到她的时候都懂得避免跟她近距离接触,一个劲儿要赶她走,哪哪都要防着她试探她。

    长相相似的人很容易被人拿来比较,尤其是她这种被囚禁的无聊人士。

    【有个词。】

    什么?

    【叫恋爱滤镜。】

    “……”

    【你不一样,你都还没恋呢,滤镜就架起来了。】

    过分了奥。

    被囚禁的日子很没意思,从她被掳走后,她的剧情就不再更新,她需要一个契机效忠于加利文后才能把剧情推下去。

    如她之前判断的一样,加利文自尊心过高内心敏感,一点点插曲就可以无限放大他的情绪。他很难伺候,这是他的侍女卫兵的共识。

    “怎么了加利文殿下,您有什么烦心事吗?”慕笙出声问他。

    “或许我可以帮到您一点小小的忙。”

    他刚回到寝宫就因为花瓶里的花摆放得不合心意大发雷霆,他的侍从战战兢兢地定在原地,哭丧着脸。

    他阴沉着脸审视她,片刻,他挥退了侍从们。

    “我亲爱的兄长劫持了我的父王逃窜到南方,并占据了大片的领土,你说该怎么办呢?”他掐着她的下巴。

    “说说你的办法,说不出来我就拔光你的牙齿。”他的手移到了她脖子上的铁链,可能下一秒就要收紧勒断她的喉咙。

    “南方啊,请您为我取来地图和一支笔。”

    他狐疑地看她。

    慕笙对他微笑,解释说:“我曾游历南方的各个城镇,对那里地形交通都有所了解。我愿意试一试。”这句话可没有撒谎。

    在这次无声地较量中,她最终拿到了地图和笔。

    锁链哗哗作响,但不影响她的动作。她拿起笔圈了一处地名,笔尖一点。

    “我猜您是在这里遇到了麻烦。”这是一处隘口。

    相比于平坦的北方,南方多雨多风,地势崎岖,且灌木多,而加利文王子手上最主要的战力来源于重骑兵。

    战斗时重骑兵成行成列冲锋,若是地形平坦则如入无人之境,到了南方,植被河流地势这些天然的阻碍会把他们分割再分割,脆弱的部分被无限放大。

    而慕笙指的这处隘口——她逛过,两侧的石山之间的空隙只够六人并行,装备沉重的重骑兵方阵难以短时间调头,涉险强攻就如同一头扎进一个单口布袋,有去无回。

    她笔尖停顿一下,抬头看他。

    “继续。”加利文盯着她说。

    看起来她摸到重点了。

    “所以要解决这个麻烦——殿下,您能靠近点吗?”她对他说。

    慕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良久,他单手拂过她脸颊,笑了起来。笑容凉薄。

    “我兄长知道你背叛了他吗?”

    慕笙同样笑着回答他说:“我从未向他宣誓忠诚,何来背叛呢?”

    他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要把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都挤压出来。他笑得病态又夸张,模样倒映在她平静的眼眸中。

    他终于不笑了,仁慈地看着她:“作为取悦我的奖励,你想要什么?”

    “我没别的想要的,唯一的愿望,是希望您把我脖子上的枷锁取下,哪怕换成您的绶带也好。”她的声音带着某种暗示,仿佛她已经向他臣服。

    他应允她的请求。绶带挂在她颈肩上,旁白响起。

    【加利文王子接受了骑士的效忠,骑士将用她的一切去守护他。】

    怎么样算守护呢?

    【又想钻空子?】

    嘘。

    加利文听从了她的建议,但他没有完全信任她。

    那天他离开后没再回寝宫,再见面就是第二天早晨。

    他偶尔喜欢找她聊天,聊军事聊政治,聊服饰聊音乐,他还喜欢聊他那些荒谬的想法,不过在慕笙看来这些想法只是过于幼稚罢了。

    加利文王子的侍从们多了个崇拜对象,她总能把暴怒的殿下哄好,无论什么时候。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离开枷锁,活动范围扩大到整个王宫。

    时间过得很快,加利文和他兄长的交战从未停止。谁也没想到亚特菲力王子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王宫里,加利文没有,慕笙也没有。

    双方的卫兵被留在外面,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三人。

    “日安,我亲爱的兄长。”短暂的惊愕后,加利文优雅地行礼。

    “日安,加利文。”亚特菲力神情淡淡地回礼。

    慕笙在一旁看戏。要是这两兄弟真这么兄友弟恭,她也不至于被囚禁在王宫里遭罪了。

    【哪遭罪了,你最近还胖了两斤。】

    嘘。

    执着于跟亚特菲力语言交锋的加利文转过头,话题忽然落到她头上,她被迫成为焦点。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她抚胸行礼。

    他满意地俯视她。

    他瞥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兄长,像是在炫耀一个合心意的玩具,玩具还是抢来的。

    慕笙明显感受到两道视线交汇在她身上,她温顺低着头,视野中出现加利文微微抬起的手。

    跟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她瞬间明了,他要她行吻手礼。

    在这个国度,异性之间的吻手礼代表着爱和敬意,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吻手礼代表着忠诚和臣服。要她在他兄长面前,对他行吻手礼,其心思昭然若揭。

    她顺从地执起他的手,加利文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在看他亲爱的兄长的反应,他迫切想要看到对方镇定的面具被撕碎的模样。

    亚特菲力没有看自己弟弟,他从头到尾都在看她。这引起了加利文很大的不满。

    “告诉我,你效忠的对象是谁?”加利文问她。

    “当然是您,我的殿下。”她隔着手套亲吻,眼神却直勾勾地望向亚特菲力。

    两道视线在半空相遇,如丝如麻纠缠交织,久久不曾放开彼此。

    亚特菲力喉结滚动,他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仿佛那个炽热的吻落在的是他手背,烙在的是他心上。

章节目录

GB暴力圣母,在线救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荆棘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荆棘云并收藏GB暴力圣母,在线救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