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③
窗外，朗月空山，柔波油油，燕暻的笛声，悠扬空灵的像是一阵雨，一阵风，一团雾，随风漫过宽广的河面。
“素瑾，我不想去徽州了。我想回京都。”
素瑾蹲下来，扶着琬儿膝头。
“为什么阿？”
“在宫里时，郡主，不是常与奴婢念叨徽州的么？”
琬儿，飞快擦干腮边的泪水，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我不知道。也许，是近乡情怯？我不知道。”
“我心里乱的很，每天都在做噩梦。”
素瑾闻言，也是心酸透骨。
“郡主，别哭了，这两个月，您怕是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大人夫人在天有灵，不知道得多心疼阿。”
“不哭了。咱不哭了。”
琬儿眨着泪，扁着嘴，委屈的像个孩子。
“等我成亲出宫了，就托韩嬷嬷，给你找一门好亲事，陪一笔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送你出嫁。绝不让任何人敢轻慢欺负你。”
“奴婢不嫁人。”
“奴婢哪也不去，奴婢一辈子陪着郡主。”
素瑾紧紧抓着琬儿的手。
“您离不开奴婢，奴婢更离不开您。奴婢不想嫁人，奴婢那也不去。”
“说什么傻话。”
“你一个女儿家，父母兄弟都不在了，要是不嫁人，即便脱了奴籍也办不了户籍，没有户籍，就不能买房置地。”
“你懂不懂阿？”
说着说着，琬儿又哭了。
“你我虽是主仆，胜似姐妹。从前，我自己都按行自抑，寄人篱下，又怎么，照拂规划得了你？”
“而今，我要嫁人了，能做自己的主了，自然要为你好好筹谋一番。”
琬儿说的那些，素瑾何尝不懂。
“如果，如果只能嫁人。”
“那郡主就托韩嬷嬷，给奴婢，在通州大营里找个好人家罢。管他是养马的还是当兵的，只要为人忠正，踏实顾家，能让奴婢住在京州，哪怕，让奴婢去做继室也行阿。”
“逢年过节，三不五时的，奴婢也能上京都给您和驸马请个安阿。”
琬儿却不这么想。
“当兵的都是粗鲁人，长期两地分居，哪能顾不上家，不像庄户人老实忠厚，踏踏实实。”
“好容易，从宫里出来了，我可不想再让你过那种提心吊胆，神劳形瘁的日子了。”
“找个家境殷实一点的，我再给你陪几亩良地，两头牛，两只驴，再给你在镇上买个小铺子，租出去收租子……”
琬儿正掰着手指头盘嫁妆，突然就被素瑾抱住了。
“郡主，奴婢不嫁人！奴婢舍不得您！”
燕暻的笛子，吹了一曲又一曲，直到溪山月色，都变成了笛色，直到天地变色，下起雨来。
这夜的雨，断断潇潇，下了三天都没晴，上游，更是已经连着下了七天的雨。船队怕遇到涨水，发生危险，便停决定原地休整，避避风雨。
好在，石壁镇是个人杰地灵，物产丰饶的好地方，哪怕呆再久，也不至于无聊。
也许，是因为燕暻帮忙，分担了许多公务，也许是这岚风佳雨，山寺晚钟的人间胜景，真的可以治愈开解人心。
大家发现，最近，瑄王和王妃的关系，明显亲热了许多。
俩人每天在公馆同居同寝，红袖添香，雨小的时候，还会和许多平凡夫妻一样，撑着油伞，手拉手逛早市。
天气阿，有时就和这人心一样，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江南阴雨连绵，北方却遭了旱灾。
自从七月以来，京都就滴雨未下，北方一共十一个州，就有七州报灾。
其中，又属同州，骞州，墨州三州的灾情最严重，许多村镇，甚至出现了旱极而蝗，粮食绝收的险情。
靠近水源的地方，农民还能引水救苗，保住三成收成，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里的秧苗一点点黄了，枯了，荒成一地杂草。
却也是蝉喘雷干，杯水车薪。
越往西北，天气越干，一瓢水下去，等白天太阳出来，温度一蒸，秧苗就像那汆了水的豆芽，彻底熟了。倒不如不浇，也许还能保住一成。
去年是个暖冬，虫蝗病害本就闹的厉害，关于今年的农业工作，燕王也不是没有计划。
早在今年三月，就向全国发了邸报：
敦促大燕各级州府衙门，细化防范责任，积极防瘟防害。
六月初，又向全国发了邸报：
敦促北方各州充盈官仓，审计罚赎；以中央朝廷做担保，火速从江南各州调粮筹粮，以备荒年；
鼓励地方士绅殷户兴修土木，建社谷仓，吸纳本地青壮年灾民，以工代赈；鼓励移民就粮，开荒垦荒；
地方如遇重大灾伤，州县官亲诣勘明后，申呈上级抚按衙门，会同踏勘，查实分数作速具奏，以凭覆请贩恤，各州府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拖延。
民以食为天。
荒政，关乎国计民生，社会稳定，是中央政府最不敢懈怠的工作。
可一个月都过去了，燕王，却连一份勘灾报告都没收到，倒是歌功颂德的请安折子，一本连着一本，比今夏的雨还要多。
还要及时。
燕王派出的勘灾的御史，昨天刚离开京都，今夜，西北燕云关主帅王庚年，王国公的加急军报，就送到了御前。
狠狠戳破了这只黑漆皮灯。
密折中，详细记录了燕云关，近四个月的降雨情况，及周边七个郡县的灾情；
痛斥西北地方官员，官官相护，罔顾灾情人命，欺君瞒报；不落实朝廷政策，消极赈灾，反而大行巫蛊，祈雨之事。
“愚昧自大！赃盈恶贯！”
“无法无天！”
燕王一口气上不来，居然昏死了过去。
“父王！”
“陛下！”
其实，自五年前，心悸晕倒过一次，燕王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发病也一次比一次更凶险。
无奈，储位空悬，明王燕晧结党营私，尾大不掉；瑄王燕暄，又因为当年的轻狂无稽，一直不能服众。
至于，暻王燕暻，更不是盏省油的灯。
辽东，还有一个功高震主，佣兵自重的阎培雄；更不提，北边还有大齐，乞颜两大强邻。
卧榻之侧，抱虎枕蛟。不要说推贤让能，退居二线，燕王每天还能睡着觉，吃下饭，已经不是凡人了。
京都，帝宫，倦勤殿。安乐走过来，一脚踹翻了杨建光，恨得浑身发抖。
“狗奴才，你就是这么尽忠的？”
“陛下万一，有……”
杨建光忙爬着跪正。
“公主慎言阿。”
“北方大旱，可能欠丰，陛下心怀民生，这才忧思过度，龙体欠安。”
“陛下洪福齐天，刚服过丹药，只要好好睡一觉，一定会转危为安，化险为夷的。”
一提丹药，安乐更怒不可遏了。
“杨建光，你好大的胆子！本主问你，父王服丹多久了？”
“今天，如果，不是父王当着本主的面晕倒了，你还要隐瞒这件事多久？”
“有病治病，好好静养，慢慢调理就是，每天丹药参汤吊着，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分别？”
“你到底居得什么歹心？！”
杨建光吓得都要哭了。
“公主。公主，不是奴才不报阿。”
“属实，因为事关国运，陛下乾刚独断，不许奴才告诉任何人阿。否则，奴才，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隐瞒阿。”
对于杨建光的绝对忠诚，安乐倒没有怀疑。
“好，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吾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王后娘娘。”
“你只要告诉吾，父王的丹药是谁炼的？又是拿给谁验的？御药房，御医院都有谁知道？”
“奴才不敢说。”
安乐杏目一瞪，拳头都要攥出血了。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这丹药不是御药房炼的？是宫外的？”
“公主，奴才真的不敢说。”
“那就是宫外送进来的了。”
安乐瞬间急火攻心，眼前一阵发黑，好悬没晕过去，摇了摇，才勉强站稳。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发抖。
“好，本主，不问你这药是哪儿来的，谁经手的，但，这丹药药性如何？有什么副作用？”
“会不会损害圣体？”
“难道，这也不能说么？”
杨建光的脸，青白的像是一张纸，只有额头一片模糊血红。
“公主，您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不敢说阿。”
杨建光八岁入宫，从十三岁，就跟在燕王身边伺候，性格沉厚寡言，处变不惊，这会儿，见他这副惊恐惴惴，色若死灰的模样，安乐心里便有了答案。
膝盖一软，跪倒了地上。
“公主，公主，公主您没事罢？”
她恨恨推开杨建光的手，强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又摔倒了。
“那，那父王是怎么说的？”
“陛下并无明示，只说知道了。”
杨建光的声音很低，落在她的耳朵里，却像晴空疾雷，惊天霹雳，炸得她惊心动掀，天旋地转。
彻底站不起来了。
杨建光，也顾不得什么君臣尊卑，男女大防，死死捂着安乐的嘴。
“公主，您不能哭阿，隔墙有耳，您可千万不能哭出声阿。”
“北威王尚在燕云关，瑄王，暻王也去了江南，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阿。阎培雄，阎培雄可一直虎视眈眈，看着京都呢。”
见安乐猛吸一口冷气，眼神恢复清明，杨建光才慢慢松开了手。
耳听见，殿外，有乌鸦大叫着飞过。
“陛下，御膳房送宵夜来了。”
杨建光示意安乐赶紧回避，站起来，整整衣服，才去开门。
安乐站在屏风后边，看不清楚来人的脸，只见是个奴才打扮，刻意低着头，手里还提着一个大食盒。
等他走进内殿，安乐才认出来，这是御医院最年轻的院首——王元高。
王元高刚放下食盒，一回头，猛地看见安乐，吓得一激灵，忙就要跪。
“王大人，不必多礼。快来看看陛下罢。”
安乐拉开床帐。
“大约两刻前，父王正在办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猛地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就昏迷不醒了。”
“公主不要急，让微臣先为陛下请个脉。”
请脉前，王元高从袖口里拿出一粒金丹，给燕王含在舌下，还不忘解释：
“公主放心，这是御药房的九制八宝金参丹，可以固血补气，强心健肺。是昏迷急救的常用药。”
安乐点点头，退后了一步。
“本主自然信得过王大人。”
把过脉，王元高，在燕王四肢的几个大穴，下了几根银针，示意安乐和杨建光出去，借一步说话。
窗外，朗月空山，柔波油油，燕暻的笛声，悠扬空灵的像是一阵雨，一阵风，一团雾，随风漫过宽广的河面。
“素瑾，我不想去徽州了。我想回京都。”
素瑾蹲下来，扶着琬儿膝头。
“为什么阿？”
“在宫里时，郡主，不是常与奴婢念叨徽州的么？”
琬儿，飞快擦干腮边的泪水，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我不知道。也许，是近乡情怯？我不知道。”
“我心里乱的很，每天都在做噩梦。”
素瑾闻言，也是心酸透骨。
“郡主，别哭了，这两个月，您怕是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大人夫人在天有灵，不知道得多心疼阿。”
“不哭了。咱不哭了。”
琬儿眨着泪，扁着嘴，委屈的像个孩子。
“等我成亲出宫了，就托韩嬷嬷，给你找一门好亲事，陪一笔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送你出嫁。绝不让任何人敢轻慢欺负你。”
“奴婢不嫁人。”
“奴婢哪也不去，奴婢一辈子陪着郡主。”
素瑾紧紧抓着琬儿的手。
“您离不开奴婢，奴婢更离不开您。奴婢不想嫁人，奴婢那也不去。”
“说什么傻话。”
“你一个女儿家，父母兄弟都不在了，要是不嫁人，即便脱了奴籍也办不了户籍，没有户籍，就不能买房置地。”
“你懂不懂阿？”
说着说着，琬儿又哭了。
“你我虽是主仆，胜似姐妹。从前，我自己都按行自抑，寄人篱下，又怎么，照拂规划得了你？”
“而今，我要嫁人了，能做自己的主了，自然要为你好好筹谋一番。”
琬儿说的那些，素瑾何尝不懂。
“如果，如果只能嫁人。”
“那郡主就托韩嬷嬷，给奴婢，在通州大营里找个好人家罢。管他是养马的还是当兵的，只要为人忠正，踏实顾家，能让奴婢住在京州，哪怕，让奴婢去做继室也行阿。”
“逢年过节，三不五时的，奴婢也能上京都给您和驸马请个安阿。”
琬儿却不这么想。
“当兵的都是粗鲁人，长期两地分居，哪能顾不上家，不像庄户人老实忠厚，踏踏实实。”
“好容易，从宫里出来了，我可不想再让你过那种提心吊胆，神劳形瘁的日子了。”
“找个家境殷实一点的，我再给你陪几亩良地，两头牛，两只驴，再给你在镇上买个小铺子，租出去收租子……”
琬儿正掰着手指头盘嫁妆，突然就被素瑾抱住了。
“郡主，奴婢不嫁人！奴婢舍不得您！”
燕暻的笛子，吹了一曲又一曲，直到溪山月色，都变成了笛色，直到天地变色，下起雨来。
这夜的雨，断断潇潇，下了三天都没晴，上游，更是已经连着下了七天的雨。船队怕遇到涨水，发生危险，便停决定原地休整，避避风雨。
好在，石壁镇是个人杰地灵，物产丰饶的好地方，哪怕呆再久，也不至于无聊。
也许，是因为燕暻帮忙，分担了许多公务，也许是这岚风佳雨，山寺晚钟的人间胜景，真的可以治愈开解人心。
大家发现，最近，瑄王和王妃的关系，明显亲热了许多。
俩人每天在公馆同居同寝，红袖添香，雨小的时候，还会和许多平凡夫妻一样，撑着油伞，手拉手逛早市。
天气阿，有时就和这人心一样，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江南阴雨连绵，北方却遭了旱灾。
自从七月以来，京都就滴雨未下，北方一共十一个州，就有七州报灾。
其中，又属同州，骞州，墨州三州的灾情最严重，许多村镇，甚至出现了旱极而蝗，粮食绝收的险情。
靠近水源的地方，农民还能引水救苗，保住三成收成，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里的秧苗一点点黄了，枯了，荒成一地杂草。
却也是蝉喘雷干，杯水车薪。
越往西北，天气越干，一瓢水下去，等白天太阳出来，温度一蒸，秧苗就像那汆了水的豆芽，彻底熟了。倒不如不浇，也许还能保住一成。
去年是个暖冬，虫蝗病害本就闹的厉害，关于今年的农业工作，燕王也不是没有计划。
早在今年三月，就向全国发了邸报：
敦促大燕各级州府衙门，细化防范责任，积极防瘟防害。
六月初，又向全国发了邸报：
敦促北方各州充盈官仓，审计罚赎；以中央朝廷做担保，火速从江南各州调粮筹粮，以备荒年；
鼓励地方士绅殷户兴修土木，建社谷仓，吸纳本地青壮年灾民，以工代赈；鼓励移民就粮，开荒垦荒；
地方如遇重大灾伤，州县官亲诣勘明后，申呈上级抚按衙门，会同踏勘，查实分数作速具奏，以凭覆请贩恤，各州府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拖延。
民以食为天。
荒政，关乎国计民生，社会稳定，是中央政府最不敢懈怠的工作。
可一个月都过去了，燕王，却连一份勘灾报告都没收到，倒是歌功颂德的请安折子，一本连着一本，比今夏的雨还要多。
还要及时。
燕王派出的勘灾的御史，昨天刚离开京都，今夜，西北燕云关主帅王庚年，王国公的加急军报，就送到了御前。
狠狠戳破了这只黑漆皮灯。
密折中，详细记录了燕云关，近四个月的降雨情况，及周边七个郡县的灾情；
痛斥西北地方官员，官官相护，罔顾灾情人命，欺君瞒报；不落实朝廷政策，消极赈灾，反而大行巫蛊，祈雨之事。
“愚昧自大！赃盈恶贯！”
“无法无天！”
燕王一口气上不来，居然昏死了过去。
“父王！”
“陛下！”
其实，自五年前，心悸晕倒过一次，燕王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发病也一次比一次更凶险。
无奈，储位空悬，明王燕晧结党营私，尾大不掉；瑄王燕暄，又因为当年的轻狂无稽，一直不能服众。
至于，暻王燕暻，更不是盏省油的灯。
辽东，还有一个功高震主，佣兵自重的阎培雄；更不提，北边还有大齐，乞颜两大强邻。
卧榻之侧，抱虎枕蛟。不要说推贤让能，退居二线，燕王每天还能睡着觉，吃下饭，已经不是凡人了。
京都，帝宫，倦勤殿。安乐走过来，一脚踹翻了杨建光，恨得浑身发抖。
“狗奴才，你就是这么尽忠的？”
“陛下万一，有……”
杨建光忙爬着跪正。
“公主慎言阿。”
“北方大旱，可能欠丰，陛下心怀民生，这才忧思过度，龙体欠安。”
“陛下洪福齐天，刚服过丹药，只要好好睡一觉，一定会转危为安，化险为夷的。”
一提丹药，安乐更怒不可遏了。
“杨建光，你好大的胆子！本主问你，父王服丹多久了？”
“今天，如果，不是父王当着本主的面晕倒了，你还要隐瞒这件事多久？”
“有病治病，好好静养，慢慢调理就是，每天丹药参汤吊着，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分别？”
“你到底居得什么歹心？！”
杨建光吓得都要哭了。
“公主。公主，不是奴才不报阿。”
“属实，因为事关国运，陛下乾刚独断，不许奴才告诉任何人阿。否则，奴才，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隐瞒阿。”
对于杨建光的绝对忠诚，安乐倒没有怀疑。
“好，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吾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王后娘娘。”
“你只要告诉吾，父王的丹药是谁炼的？又是拿给谁验的？御药房，御医院都有谁知道？”
“奴才不敢说。”
安乐杏目一瞪，拳头都要攥出血了。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这丹药不是御药房炼的？是宫外的？”
“公主，奴才真的不敢说。”
“那就是宫外送进来的了。”
安乐瞬间急火攻心，眼前一阵发黑，好悬没晕过去，摇了摇，才勉强站稳。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发抖。
“好，本主，不问你这药是哪儿来的，谁经手的，但，这丹药药性如何？有什么副作用？”
“会不会损害圣体？”
“难道，这也不能说么？”
杨建光的脸，青白的像是一张纸，只有额头一片模糊血红。
“公主，您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不敢说阿。”
杨建光八岁入宫，从十三岁，就跟在燕王身边伺候，性格沉厚寡言，处变不惊，这会儿，见他这副惊恐惴惴，色若死灰的模样，安乐心里便有了答案。
膝盖一软，跪倒了地上。
“公主，公主，公主您没事罢？”
她恨恨推开杨建光的手，强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又摔倒了。
“那，那父王是怎么说的？”
“陛下并无明示，只说知道了。”
杨建光的声音很低，落在她的耳朵里，却像晴空疾雷，惊天霹雳，炸得她惊心动掀，天旋地转。
彻底站不起来了。
杨建光，也顾不得什么君臣尊卑，男女大防，死死捂着安乐的嘴。
“公主，您不能哭阿，隔墙有耳，您可千万不能哭出声阿。”
“北威王尚在燕云关，瑄王，暻王也去了江南，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阿。阎培雄，阎培雄可一直虎视眈眈，看着京都呢。”
见安乐猛吸一口冷气，眼神恢复清明，杨建光才慢慢松开了手。
耳听见，殿外，有乌鸦大叫着飞过。
“陛下，御膳房送宵夜来了。”
杨建光示意安乐赶紧回避，站起来，整整衣服，才去开门。
安乐站在屏风后边，看不清楚来人的脸，只见是个奴才打扮，刻意低着头，手里还提着一个大食盒。
等他走进内殿，安乐才认出来，这是御医院最年轻的院首——王元高。
王元高刚放下食盒，一回头，猛地看见安乐，吓得一激灵，忙就要跪。
“王大人，不必多礼。快来看看陛下罢。”
安乐拉开床帐。
“大约两刻前，父王正在办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猛地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就昏迷不醒了。”
“公主不要急，让微臣先为陛下请个脉。”
请脉前，王元高从袖口里拿出一粒金丹，给燕王含在舌下，还不忘解释：
“公主放心，这是御药房的九制八宝金参丹，可以固血补气，强心健肺。是昏迷急救的常用药。”
安乐点点头，退后了一步。
“本主自然信得过王大人。”
把过脉，王元高，在燕王四肢的几个大穴，下了几根银针，示意安乐和杨建光出去，借一步说话。